孟玲是我國著名的歌唱家,聲樂教育家,現(xiàn)任解放軍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導師。
在聲樂界里,男高音極難培養(yǎng),被稱作“歌壇大熊貓”。
在聲樂教育工作崗位上,孟玲為國家培養(yǎng)出了王宏偉、劉和剛、澤旺多吉等多位知名男歌唱家。
在聲樂界,一直流傳著這樣一句話:
“想成名,就找孟玲?!?/p>
所以,很多學聲樂的學生,都爭搶著要拜孟玲為師。
孟玲8歲當兵,1959年考入中央音樂學院,師從郭淑珍老師。
從教以來,待學生如子女,對家人卻內心有愧。
01
孟玲出生于1941年,祖籍是天津。
其祖父為鐵路職工,因工作調動,到山海關任職。
孟玲的父親,是山海關站的一名調度員,每天的工作就是手舉紅燈,調度著來往的火車。
父親工作穩(wěn)定,雖然算不得家財萬貫,但在亂世之中,一家人不必為溫飽擔憂,日子倒也算太平。
然而,命運弄人,父親因值夜班,感染風寒。那時候,醫(yī)療條件遠不比現(xiàn)在,因醫(yī)治不當,父親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父親去世之后,母親因難以忍受繼母冷眼,便帶著三個孩子,到天津投奔姨媽,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因為遲遲找不到工作,一家四口要靠大姨接濟,生活頗為艱難。無奈之下,母親不得已將弟弟過繼給了舅舅。
大姨家跟部隊離得很近。為了填飽肚子,孟玲小時候經(jīng)常和哥哥,去部隊文工團蹭飯吃。
吃完飯后,閑來無事,孟玲便和哥哥看團員們排練節(jié)目。
有一次,排一場歌劇。大家正在為缺少一個小男孩兒的角色一籌莫展。
巧的是,孟玲的年紀和身高與角色相近,于是給她剃了光頭臨時救場。
那是孟玲第一次登臺演出。此后她和哥哥成了團里的小演員。
孟玲參軍時只有8歲,是整個團里年紀最小的演員。但母親卻很放心,把她交給了部隊。
1949年4月,8歲的孟玲,剛上完小學一年級,在母親的支持下,成了一名軍人。
孟玲穿上了特制版的軍裝,拿大人的衣服剪小,穿在身上后再系一根腰帶,便也不顯得特別寬大了。
她的鞋子,是當?shù)匕傩兆龅?,因為軍鞋太大,她根本穿不了?/p>
由于年齡太小,團里的戰(zhàn)友對孟玲特別照顧。到了飯點兒,戰(zhàn)友們都會主動把肉挑給她吃。
孟玲嗓子好,喜歡唱歌跳舞,又比較聰明伶俐,大伙兒都叫她“小鈴鐺”。
抗美援朝戰(zhàn)爭爆發(fā)之后,11歲的孟玲和哥哥,隨文工團奔赴前線,為戰(zhàn)士們唱歌跳舞,鼓舞士氣。
他們在活報?。☉騽〉囊环N類型)中,扮演一對流離失所的朝鮮兒童,將父母被敵機炸死后的哭戲,演繹得入木三分。
感人至深的表演,激勵了戰(zhàn)友們的斗志。孟玲年紀輕輕便和哥哥一起,激情飽滿地為戰(zhàn)地宣傳貢獻力量。
02
在朝鮮的每一天,孟玲作為文工團的主要演員之一,要經(jīng)常隨文工團,輾轉各地演出。
因為年紀太小,行軍多有不便,孟玲時常騎在體力較好的戰(zhàn)友身上。
遇到空襲時,戰(zhàn)友便匆忙把她藏在身旁的彈坑里。
有時候來不及躲閃,戰(zhàn)友便以自己為掩體,直接將孟玲掩藏于身下。
為了保護她,有的戰(zhàn)友甚至犧牲了。
這是孟玲心中永久的痛。
它像一根刺一般,深扎在她的心頭,每一次觸及,都無比生疼。
著名的上甘嶺戰(zhàn)役打響時,文工團緊挨著師部駐地。
若沒有演出任務,孟玲經(jīng)常會跑到師部,找吃的填飽肚子。
崗哨的戰(zhàn)士,都看過她的演出,便任其上躥下跳,也不攔著。
別看孟玲年紀輕輕,膽子卻跟年齡成反比。餓得急了,便偷偷跑到師部,“拿”回一只燒雞,吃得津津有味。
時任志愿軍炮兵指揮所參謀長朱光,是毛主席的侄女婿,曾在蘇聯(lián)軍校留學。
當他發(fā)現(xiàn)抽屜里的燒雞不見了,便找來哨兵,追問誰來過。
哨兵撓撓頭,想了半天,腦海里跳出孟玲的身影,便肅然回答:“是文工團那個小丫頭,她沒事兒總往這兒跑。”
想到自己的蘋果也經(jīng)常不脛而走,朱光恍然大悟。本來誤以為是自己吃了,過后忘掉了,如今串聯(lián)起來,才知道是這小丫頭作怪。
“破案”之后,朱光不氣不惱,命人找來孟玲。
孟玲知道事情“敗露”,卻一點兒也不緊張。
見到朱光后,眨巴著眼睛,嘴巴撅的老高,一臉不羈的樣子。
朱光見狀,干咳一聲,故意提高了嗓門:“小娃娃,你老實交代,我抽屜里的燒雞哪兒去了?”
03
孟玲故作鎮(zhèn)定:“被我吃了?!?/p>
“嘿,這小妮子,年紀不大,卻鬼精得很。”朱光背著手,與她理論起來:“這可是我專門去東北,買的溝子幫燒雞,你說吃就給吃了?”
面對朱光的質問,孟玲不卑不亢:“我又餓又饞,一時沒忍住,可不就吃了?!?/p>
看著毫無愧意的小丫頭,朱光將嗓門提高了一些:“你就不怕我發(fā)現(xiàn)后,責罰你嗎?”
孟玲咂巴著小嘴,仿佛那只燒雞余味未盡:“罰就罰唄,有啥好怕的,一人做事一人當?!?/p>
看著她理直氣壯的樣子,朱光破防了。
朱光
小孩子雖然淘氣點,但卻敢于擔當,這倒難能可貴。
想到這兒,他心里的怒氣頓時無影無蹤,微笑著對孟玲說:“好妮子,我罰你當我的干閨女吧,怎么樣?”
孟玲毫不猶豫答應下來:“當你的閨女有好吃的,我當然愿意?!?/p>
朱光聽后,笑逐顏開。
自此之后,朱光對孟玲視若己出,經(jīng)常會給她帶一些好吃的。
考慮到戰(zhàn)爭危險,朱光憐憫心起,將孟玲的哥哥,送到了軍校學習;又把孟玲送回天津助她完成學業(yè),待大學畢業(yè)后再回部隊工作。
孟玲回到天津以后,通過軍人文化速成班,完成了小學的課程,后又考入天津13中。
1959年,18歲的孟玲高中畢業(yè),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中央音樂學院。
彼時,剛從蘇聯(lián)留學回來的郭淑珍,被調到音樂學院任教。機緣之下,孟玲成為了她的第一位學生。
04
郭淑珍出生于天津,算起來和孟玲還是老鄉(xiāng)。
那輩人,對事業(yè)滿懷激情,都有著舍身忘我的精神。
到了大學,孟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依然為吃不飽飯感到苦惱。
有時候餓得兩眼昏花,到了飆高音的時候,嗓門頂不上去。
她經(jīng)常與人開玩笑:“只要吃上一塊肥肉,我準能唱一次高音?!?/p>
那個年月,別說吃肥肉,連基本的溫飽都成問題。
有一次,郭老師把她叫到家里。
剛到屋里,孟玲一眼便看到了桌上,有大半碗紅燒肉。
碗不大,旁邊還有一碗米飯,和一雙筷子。
郭老師的母親親切地走過來,招呼著孟玲:“別瞅著了,趕緊吃吧,一會兒該涼了。”
這頓飯讓孟玲記憶猶新,功成名就后她吃過許多次紅燒肉,但都沒有一份,能比得上郭老師家的香。
為了這碗紅燒肉,郭淑珍一家不得不節(jié)衣縮食。
一段時間里,郭老師餓得雙腿發(fā)腫,每天靠吃黃豆再喝水,讓自己有一種飽脹感。
到后來,孟玲才知道,郭老師每一個月,只能分半斤肉。
也就是說,孟玲一頓飯,吃掉了郭老師家,一個月的肉量。
后來,孟玲成為了一名教育工作者。她從郭老師手里接棒,把對學生的愛傳承下去。
1964年,孟玲從中央音樂學院畢業(yè),按照分配到總政歌舞團工作。
還沒到單位報到,便服從安排,借調到中國藝術團,出國訪問演出。
隨團一起演出的,都是國內一流的藝術家。
到訪尼泊爾時,孟玲與尼泊爾國家電視臺臺長合唱尼泊爾歌曲《母親》,增進了中尼兩國的感情,因此受到國王和王后的親自接見。
然而在回國之后不久,孟玲趕上了那場特殊的歷史時期,就地留在了西藏軍區(qū)歌舞團工作。
從受人愛戴,變得人人唾棄。
在時代的大潮中,孟玲像塵埃、涓流般渺小。
她開始困惑,甚至抑郁。
眼前像一望無際的塵霧,她像流離失所的孩子般,迷失了方向。
天地萬物,仿佛在一夜之間,墮入寒冬,誰才是那個能夠給自己溫暖的人?
在孟玲萬念俱灰的時候,一位名叫李智良的男子出現(xiàn)了。
05
李智良畢業(yè)于中央戲劇學院,遇到孟玲時剛從基層連隊鍛煉歸來。
兩個同樣是畢業(yè)于中央級藝術院校的優(yōu)秀學生,有著同樣不幸的遭遇,在悵然若失的無助中相識。
同病相憐的他們,只能在凜冽的寒風中抱團取暖,等待著春回大地的那一天。
在這混沌世間,兩個惺惺相惜的人,心也在慢慢靠攏著。
他們在美麗的薩拉河畔,以藍天為幕,彼此傾訴。
愛情的力量,讓他們摒棄了一切。
1968年,他們在相知相惜中相愛,一起營造溫馨的家園。
為了不失浪漫,他們攜手在青藏高原海拔5350公尺的唐古拉山巔,拍下了唯一的結婚照。
他們以軍裝為婚紗,以皚皚積雪為背景。
為規(guī)避“雪盲”,他們都戴著墨鏡。
他們在蒼茫的天地間,留下了最美好的印記。
1976年,陰霾散去。
幾年之后,孟玲與丈夫被調回解放軍藝術學院執(zhí)教。
為了不影響工作,他們的兩個女兒,都跟著爺爺奶奶長大。
夫妻珠聯(lián)璧合,教學成績卓著,雙雙被評為教授。
他們桃李滿園,李智良的學生曾在2008年奧運會上,擔任舞美總設計;
而孟玲更是捧紅了王宏偉、劉和剛、澤旺多吉等多位青年俊才。
因為工作太忙,孟玲疏于照顧家庭,對丈夫和女兒內心有愧。
06
孟玲對愛徒的關懷,勝過自己的一對女兒。
為了給王宏偉的畢業(yè)演唱會捧場,孟玲給同學胡炳旭下了死命令:“務必請趙季平到現(xiàn)場觀看王宏偉的演出,如果這件事兒辦不成,以后咱倆就當不認識。”
2000年,王宏偉一舉奪得青歌賽的冠軍。
本可以走穴撈金的他,卻決定沉淀自己,回到母校讀研。
孟玲知道后特別高興,為他打點好宿舍,連被褥和洗臉盆,都是她幫著準備的。
對于學生,孟玲就像是一位母親,不僅管他們學習,還管他們的生活。
孟玲所教的班里,有這樣一條硬性的規(guī)定:“大學期間,不能談戀愛。如果談戀愛,就不要做我的學生?!?/strong>
劉和剛在大三那年,被一名女生追求,孟玲得知后氣得住進了醫(yī)院。
劉和剛趕到醫(yī)院探望,剛見面就被潑了一盆冷水:“我不認識你,你趕緊走吧,去好好談你的戀愛!”
過后,劉和剛知趣地跟那個女孩提出了分手。
同樣的事情,王宏偉也經(jīng)歷過一遭。
孟玲直接告訴王宏偉:“跟那個女孩兒說,就說是我說的,大學期間不準談戀愛?!?/p>
很多人覺得孟玲不懂變通,對學生的要求過于嚴苛。
但孟玲覺得:
很多學生出身窮苦,而他們學期短,所要學的東西太多,談戀愛也需要具備好的經(jīng)濟條件。
談戀愛既耗費時間,又浪費金錢,她擔心那幫窮學生承受不起,所以才定下了那一條,看起來不夠人性化的規(guī)矩。
也正是因此,她的幾位愛徒,都是晚婚。
但孟玲并非不通情理,王宏偉40歲時戀愛,孟玲幫著張羅,親自給鋼琴系的主任打電話,才促成了一段美好的姻緣。
07
對于學生而言,孟玲既是老師,又是媽媽。
孟玲的女兒李陽,小時候嗓子特別好,也是唱歌的材料。
如果加以培養(yǎng),長大后完全可以成為優(yōu)秀的歌唱家。
但是因為忙著培養(yǎng)學生,孟玲卻忽視了女兒的成長。
每次有事情去找媽媽,李陽都會在一個角落里,等王宏偉出現(xiàn)。
甭管王宏偉往哪兒走,李陽跟在后面,一準能找到媽媽。
以至于女兒經(jīng)常這樣抱怨:“媽媽,您什么時候可以像愛自己的學生那樣愛我?”
有時候,孟玲會把學生帶回家吃飯,但她不會做飯,丈夫李智良便親自下廚。
兩人結婚50多年,大多都是李智良做飯。而孟玲連基本的切菜都顯得生疏,操作起來很容易被刀切到手。
每當提及家人,孟玲總是覺得虧欠太多。
有一次,李智良生病需要手術。
進手術室前,緊握著劉和剛的手:“如果有個閃失,一定幫我照顧好她,我也相信你一定能照顧好她。”
丈夫被推進手術室以后,孟玲流著熱淚對劉和剛哭訴:“和剛,我該怎么辦?我這輩子連頓飯都沒給他做過。他要是有個閃失,我拿什么原諒自己?”
好在這次手術有驚無險,孟玲高懸著的一顆心,也終于放了下來。
2018年12月18日,孟玲與李智良迎來了金婚紀念日。
當天,共有50多位在京的學生參加。因事不能到場的學生,也紛紛發(fā)視頻,向敬愛的老師,送上祝福。
有朋友曾這樣勸孟玲:“歲數(shù)大了,早退下來,早享清福?!?/p>
孟玲卻說:“我老師都90多歲了,還沒退呢,我可不能停下來。”
郭淑珍是中央音樂學院的終身教授,所以她一輩子都不會退休。只要身體允許,她會將畢生所學到的知識,毫無保留地傳給學生。
郭老師的精神,深深感染著孟玲。
結語:
如今,孟玲81歲,耄耋之年,不忘學生。
老師把接力棒傳給了她,她循著老師走過的路,繼續(xù)走下去。
用郭老師曾經(jīng)說過的話就是:“趁我還活著,把知識傳下去?!?/p>
比起當代的頂流明星,她沒有那么高的知名度。
很多人都認識她的學生,卻不知道她是誰。
她在教學上,所定下的規(guī)矩,更是被無數(shù)人吐槽。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把愛無私地奉獻給了教育事業(yè)。
有人為她覺得不值,放下家庭,只為事業(yè),太傻。
但每個人的三觀,終究是不同的。
孟玲8歲參軍,在祖國母親的庇護下,成為棟梁之才。所以,為祖國培養(yǎng)出更多的優(yōu)秀人才,就是她人生中的一大快事。
人生無非如此,
活在當下,做好自己。
做有意義的事,才不負韶華。
在熱愛的事業(yè)里容光煥發(fā),也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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