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興德

在毛澤東的著作中，有些是從政治上、理論上評論、揭露敵人罪行和錯誤言論的優(yōu)秀文章，如解放戰(zhàn)爭末期的《評戰(zhàn)犯求和》《五評白皮書》、1958年為國防部寫的兩個布告等文獻。文章妙語連珠、氣勢奪人、析理深刻，堪稱古今少有的討敵檄文。我們今天重讀毛澤東在1963年1月寫的《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一詞，就有讀了一篇戰(zhàn)斗檄文的感覺，此詞痛快淋漓地批判了當時赫魯曉夫反華的行徑，是用詩寫成的討敵檄文。

且先讀原詞：

小小寰球，有幾個蒼蠅碰壁。嗡嗡叫，幾聲凄厲，幾聲抽泣。螞蟻緣槐夸大國，蚍蜉撼樹談何易。正西風落葉下長安，飛鳴鏑。

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四海翻騰云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

◆《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

據(jù)《毛澤東年譜》所載，此時毛澤東在杭州，寫于1963年1月8日夜，送給身邊的工作人員，9日寫給時在杭州的周恩來。

（一）

我們先就此詞文本，做些粗淺的賞析。人們講，魯迅嬉笑怒罵，皆成文章。毛澤東的這首《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可讀為嬉笑怒罵，皆成哲理。全詞用哲理性的語言構成一個獨特的意境。高屋建瓴，大氣磅礴，充滿激情，慷慨激昂，有如瀑布流水，一瀉千里。同時又妙趣橫生，亦莊亦諧地表達了詩人對當時國際形勢的態(tài)度和斗爭原則。是典型的一首政治哲理詩和戰(zhàn)斗的檄文。

詞的上闋嬉笑怒罵，用一連串的比擬刻畫了敵人的丑態(tài)，寫出敵人的可卑、可憐、可笑和可悲，表現(xiàn)一個偉大的革命家對敵人的藐視、鄙視、蔑視。

“小小寰球，有幾個蒼蠅碰壁?！遍_頭兩句起勢非凡，出語驚人?！靶⌒″厩颉痹娙顺降厍驈奶沼^看宇宙，這是何等的氣勢！只見小小的地球上有幾只昏頭昏腦的蒼蠅瞎碰亂撞?！吧n蠅”指當時世界上以赫魯曉夫為代表的一小撮猖狂反華的小丑。在詩人看來這幾個反華小丑猖狂的反華活動，只不過是幾只沒頭的蒼蠅瞎碰亂撞，垂死掙扎而已。環(huán)球尚且小小，蒼蠅更微不足道了。這里詩人以宇宙之大，形容蒼蠅之微，極寫反華小丑的渺小可卑。同時也表現(xiàn)了詩人一貫地無限廣闊的視野，無限壯闊的胸懷，無限宏偉的氣概。不由讓我們想起“安得倚天抽寶劍，將汝截為三截”這些著名詩句。這是一個精神巨人立在人們的面前。那幾個碰了壁的蒼蠅“嗡嗡叫，幾聲凄厲，幾聲抽泣”?！捌鄥枴笔瞧鄾鼋^望、尖銳刺耳的叫聲；“抽泣”是傷心地低聲哭泣。一小撮反華頭子聲嘶力竭地對我們進行詛咒和叫罵，不管怎樣喧囂一時，只不過是蒼蠅嗡嗡亂叫，也不過是他們自己垂死的哀鳴和慘敗的悲泣罷了，無損于我們一根毫毛。這里詩人極其形象地刻畫了敵人的可憐相。說明那一小撮反華頭子不過是幾只可憐蟲。當時國際上的反華頭子又是狂妄的霸權主義者?！拔浵伨壔笨浯髧?，蚍蜉撼樹談何易?！彼麄兿衽赖綐渖系奈浵伩湟约旱亩囱ㄊ鞘裁创髧耱夫菀硠哟髽湟粯诱労稳菀?。“螞蟻緣槐”典故出自唐人李公佐的《南柯太守傳》。是一個叫淳于棼的人，在大槐樹下睡覺，做夢在大槐安國當了駙馬，出任南柯太守二十余年。一覺醒來，原來是南柯一夢。所謂“大槐安國”原來是槐樹下的一個大蟻穴，而南柯郡不過是大槐樹南枝上的一個小蟻穴?！膀夫莺硺洹笔腔锰迫隧n愈《調(diào)張籍》一詩中“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的成句?！膀夫荨笔潜任浵伌簏c的黑蟻，與“螞蟻”同樣都比喻以超級大國自居的霸權主義者。當時的霸權主義者憑借前人的基業(yè)招搖撞騙，實行大國沙文主義，以勢壓人，胡作非為，妄圖歪曲馬列主義真理，并企圖顛覆偉大的社會主義中國。他們以超級大國自居，妄圖稱霸世界，主宰人類命運。他們?nèi)饴榈卮祰u什么：“我們(指兩個超級大國)都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如果我們?yōu)楹推铰?lián)合起來，那么就不會有戰(zhàn)爭，那時候，如果有某個瘋子想挑起戰(zhàn)爭，我們只要用手指頭嚇唬他一下，就足以使他安靜下來?！毕胂肟?，這兩句詩不正是這種人的絕妙寫照嗎?這里詩人極其辛辣地嘲笑了霸權主義者的狂妄自大與荒唐可笑。最后詩人用“正西風落葉下長安，飛鳴鏑”寫反華敵對勢力的零落衰敗和我們對反華敵對勢力的強大反擊?！拔黠L落葉”是化用唐人賈島“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的成句。長安是唐朝的國都。賈島原詩寫長安深秋凄涼零落的景象。這里借以形容反華敵對勢力日暮途窮零落衰敗的氣象，也意味著害人蟲末日的臨近。與“螞蟻緣槐夸大國”和蒼蠅的“凄厲”“抽泣”相照應?！傍Q鏑”就是響箭，射出時能發(fā)出響聲，是古代戰(zhàn)爭中發(fā)起進攻的信號。“飛鳴鏑”象征著我們對反華敵對勢力開始強有力地反擊。最后兩句既寫出了敵人所面臨的零落衰敗末日將至的可悲命運，也表現(xiàn)了革命力量反擊敵人的強大聲勢。詞的上闋淋漓盡致地刻畫了反華敵對勢力的丑態(tài)，寫出了他們的可卑、可憐、可笑和可悲。是對反華敵對勢力無情的諷刺、辛辣的嘲笑、深刻的揭露和有力的鞭撻。

◆毛澤東與郭沫若。

詞的下闋直抒胸臆。以氣勢逼人的議論，答復赫魯曉夫集團，表達了要將同赫魯曉夫集團的斗爭進行到底的決心：“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绷涠陶Z似的句子，正面闡明了斗爭的緊迫性。宇宙永恒，日月如梭，人生有限，辦事就要爭分奪秒。對反華勢力的斗爭，我們應以“只爭朝夕”的精神，狠狠打擊敵人，爭取革命的勝利。毛澤東冷靜地分析了當時的形勢，然后熱情地將之凝聚為“四海翻騰云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這一激動人心的詞句，它啟示人們：國家要獨立，民族要解放，人民要革命已成為不可抗拒的歷史潮流。只要我們把握住了時機，就可以達到“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的目的，實現(xiàn)世界和平，實現(xiàn)人類共同理想。

毛澤東這首和詞繪聲繪色地刻畫了反華頭目的丑態(tài)，生動形象地概括了世界人民革命斗爭的形勢，是聲討國際反華敵對勢力的檄文，也是對反華敵對勢力進行反擊的號角。就是現(xiàn)在，我們重讀，仍有一種激動人心的力量！

（二）

此詞是對郭沫若《滿江紅·一九六三年元旦抒懷》的“和詞”，因此，將二者進行一些對比研究，是十分必要的。郭詞原文是：

滿江紅

一九六三年元旦抒懷

滄海橫流，方顯出英雄本色。人六億，加強團結，堅持原則，天垮下來擎得起，世披靡矣扶之直。聽雄雞一唱遍寰中，東方白。太陽出，冰山滴；真金在，豈銷鑠？有雄文四卷，為民立極。桀犬吠堯堪笑止，泥牛入海無消息。迎東風革命展紅旗，乾坤赤。

郭沫若這首詞熱情歌頌在毛澤東的領導下，全國人民團結一致，在同國內(nèi)外的敵人斗爭中，戰(zhàn)勝困難，共過難關，取得了偉大的歷史性的勝利。“有雄文四卷，為民立極。桀犬吠堯堪笑止，泥牛入海無消息”堪稱佳句。郭詞的立論在于“滄海橫流”“天垮下來”。這是從我們這一方講當時國內(nèi)外的環(huán)境惡劣，困難嚴重，敵人兇惡。而毛詞的立論則是從敵方講，視角不同?！靶⌒″厩?，有幾個蒼蠅碰壁”，開始就語出驚人！認為敵人比我們更困難，他們正在處處碰壁中！這里就涉及一個革命者如何辯證地看形勢問題。毛澤東在領導中國人民的革命過程中，分析形勢時總是堅持唯物辯證法的立場、觀點，多次講，我們有困難，敵人比我們的困難更大，更多，更難過。還提出了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論斷。極大地鼓舞了中國人民對敵斗爭的信心。此詞就是這個思想的具體體現(xiàn)。

◆《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這首詞，充分體現(xiàn)了毛澤東敢于同世界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作斗爭的氣魄和膽識。

這兩首詞看待問題的視角不同，意境也就有很大的不同。毛澤東的“和詞”創(chuàng)造了一個無限廣闊的時空，深遠遼闊的意境，可謂古今絕唱！

毛澤東在“和詞”中塑造的“巨人形象”，也是郭詞中所沒有的?！熬奕诵蜗蟆笔敲珴蓶|一些詩詞中特有的藝術形象。早期就有“丈夫何事足縈懷，要將宇宙看稊米。滄海橫流安足慮，世事紛紜從君理”。長征期間的詩詞中“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安得倚天抽寶劍，將汝截為三截”，新中國成立以后的“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毛澤東詩詞中的巨人形象,既是藝術的夸張，是詩的革命浪漫主義的藝術特色，也是詩人博大胸懷和氣質(zhì)的自然表露。從藝術上看，成功地塑造一個無限遼遠廣闊的藝術境界。

唯物辯證法思想是全詞思想內(nèi)涵的精髓，概括起來有以下幾點：

其一、對敵斗爭的辯證法：在戰(zhàn)略上藐視、鄙視、蔑視一切敵人，他們不過是幾個“蒼蠅”“螞蟻”“蚍蜉”，但在具體斗爭上，又忽視不得，必須認識到“光陰迫”。不能給敵人以喘息的機會，要“只爭朝夕”的去同他們斗爭到底，不給他們?nèi)魏未⒌臋C會。這正是同在《人民解放軍解放南京》中的那句“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的精神相一致。

其二、對敵人的藐視、鄙視、蔑視是建立在對敵人外強中干的“紙老虎”的本質(zhì)認識上。一切反動派，看似強大，其實本質(zhì)是虛弱的。“螞蟻緣槐夸大國，蚍蜉撼樹談何易。”

其三、“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這不能完全看作是喊政治口號，是在前面一系列的鋪墊下，從心底自然迸發(fā)出的一種力量和決心，是心底的吶喊！至此，把人的激情推向高潮，詩中一個頂天立地的大“我”，立在讀者面前。詩也就戛然而止，達到了藝術的完美和升華。

毛澤東的詩文，有政治家的高瞻遠矚、大氣磅礴；軍事家的運籌帷幄、指揮若定；哲學家的深刻思辨和哲理、詩人的浪漫豪放。這首《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詞，就是一篇這樣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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