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jiān)獄的鐵門在身后緩緩關閉,刺眼的陽光讓我不得不瞇起眼睛。
三年了,我終于又站在了這片自由的土地上。
“李志華?!?/strong>
一個聲音叫住了我,我轉(zhuǎn)身,愣住了。
陳曉雨站在不遠處,懷里抱著一個小女孩。
“你怎么會在這里?”
她沒有立即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復雜得讓我看不透。
01
2020年的春天,我在一家咖啡店里見到了陳曉雨。
媒人介紹說她是會計師事務所的助理,家境殷實,人也長得不錯。
我緊張得手心直冒汗,穿著那件唯一像樣的西裝,坐在她對面局促不安。
“我叫李志華。”我伸出手。
她輕輕握了一下,手很軟。
“陳曉雨?!?/p>
她確實漂亮,瓜子臉,大眼睛,說話聲音也好聽。
但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一個開貨車的農(nóng)村小伙,憑什么坐在這樣的姑娘面前?
“你在物流公司具體做什么?”她問。
“開長途貨車,主要跑省內(nèi)線路。”我老實回答。
她點點頭,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
那天我們聊了整整兩個小時。
她說自己25歲,在會計師事務所干了三年,父母都在事業(yè)單位上班。
我能感覺到她說話很謹慎,每個字都像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
“要不我們下次再見面?”她起身時說道。
我慌忙站起來,差點撞翻桌上的咖啡杯。
“好...好的?!?/p>
走到門口時,她突然問:“你覺得我怎么樣?”
我愣了一下:“很好,很漂亮,也很有修養(yǎng)?!?/p>
她笑了,那笑容讓我心跳加速。
一周后的第二次見面,她主動約我去公園。
“說實話,我也25了,家里催得緊?!彼呑哌呎f,“之前見過幾個,都覺得不合適?!?/p>
“那我呢?”
她停下腳步看著我:“你給我的感覺很踏實,這很重要?!?/p>
踏實。
這大概是我能得到的最好評價了。
長得不帥,不會甜言蜜語,家里也沒錢,能讓她覺得踏實已經(jīng)很不容易。
“我會對你好的?!蔽艺J真地說。
她的笑容比上次更溫暖了些。
我們正式交往了。
每天下班我都會去她公司樓下等,然后一起吃飯、散步、看電影。
她喜歡文藝片,我從來看不懂,但還是陪她看,裝作聽懂她的解釋。
“你其實不喜歡這些電影對吧?”有次她問我。
“我想了解你喜歡的東西?!蔽矣行┎缓靡馑肌?/p>
她伸手握住我的手,那是我們第一次這樣親密接觸。
“你不用勉強自己,陪著我就夠了?!?/p>
她的手很溫暖,我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胸膛了。
三個月后,她帶我見了她父母。
陳叔叔是醫(yī)院科室主任,陳阿姨是高中老師,住在市中心的大房子里。
我提著用半個月工資買的禮品,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爸媽,這是志華?!标悤杂杲榻B道。
陳叔叔上下打量我一眼,勉強點了點頭。
陳阿姨客氣些,讓我坐下,倒了茶。
“小李是哪里人?”陳叔叔開口詢問。
“本縣下面的農(nóng)村。”我如實回答。
“家里還有什么人?”
“就我媽一個,我爸兩年前去世了?!?/p>
兩老對視一眼,我看得出他們的不滿意。
整頓飯都很安靜,只有陳曉雨偶爾說幾句話。
我如坐針氈,連筷子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小李現(xiàn)在月收入多少?”陳阿姨問。
“六千多,如果多跑幾趟能到七千?!?/p>
“在市里有房子嗎?”
“還沒有,正在存錢準備首付。”
陳阿姨不再說話,但失望寫在臉上。
回去路上,陳曉雨一直沉默。
“你父母不太滿意吧?”我忍不住問。
她在路燈下停住腳步:“他們希望我找個條件更好的?!?/p>
“那你呢?”
她看著我,眼神復雜:“我覺得你人很好,這比什么都重要?!?/p>
我想拉她的手,她卻后退了一步。
“給我點時間考慮?!?/p>
那晚我輾轉(zhuǎn)反側。
農(nóng)村司機想娶城里姑娘,本來就是件不容易的事。
02
一周后,她打來電話。
“志華,我有件事要告訴你。”聲音聽起來很奇怪。
“什么事?”
“我懷孕了。”
電話里沉默了很久,我腦子一片空白。
“你確定?”
“去醫(yī)院檢查過了,確定。”
我們交往五個月,只有上個月她情緒低落時發(fā)生過一次關系。
那天她哭了,說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那...我們結婚吧?!蔽艺f。
“嗯?!彼p聲應道。
但我聽得出來,她一點也不高興。
消息傳到兩家,反應截然不同。
我媽高興得當晚就殺了家里唯一的老母雞,說要給兒媳婦補身體。
她翻箱倒柜找出壓箱底的金鐲子,說是給兒媳婦的見面禮。
“志華,你要對人家好點?!眿屢贿吺帐耙贿叾?,“城里姑娘嫁給咱們不容易?!?/p>
陳家那邊就沒這么高興了。
“這孩子怎么這么不小心!”我聽到陳阿姨在電話里責備陳曉雨,“現(xiàn)在好了,被人拿住把柄,以后在婆家還能有什么地位?”
陳叔叔倒是冷靜:“既然這樣,就抓緊辦事,拖著對誰都不好?!?/p>
婚期定在一個月后。
一切都很匆忙,連婚紗照都沒時間拍。
彩禮談判進行得很不愉快。
我媽咬牙湊了五萬,把家里的地都抵押了。
陳家要求十萬,還要我在市里買房。
“我現(xiàn)在確實拿不出那么多。”我在兩家會面時說,“房子我會努力,爭取年底付首付。”
“年底?”陳叔叔皺眉,“曉雨總不能一直住出租房吧?”
“先住著,有了房子再搬?!?/p>
“彩禮五萬是不是少了點?”陳阿姨不滿。
我媽臉紅了:“我們家困難,這錢還是借的?!?/p>
“借的?”陳阿姨語氣更不好了,“以后還得起嗎?”
氣氛很尷尬。
陳曉雨一直低頭不語,突然開口:“媽,就五萬吧?!?/p>
最終彩禮定為五萬,房子的事先擱置。
兩家都不滿意,但也只能這樣。
03
婚禮在鎮(zhèn)上酒店舉行,很簡單的儀式。
我穿著租來的西裝,陳曉雨穿白色婚紗,很美,但笑容勉強。
“新郎新娘拜堂!”司儀高聲喊道。
我們面對面站著,我想拉她的手,她伸出來,但很僵硬。
“一拜天地!”
我們一起鞠躬。
“二拜高堂!”
臺下我媽在抹眼淚,高興的眼淚。
陳叔叔陳阿姨坐得筆直,表情嚴肅。
“夫妻對拜!”
我們面對面,我想對她笑,她也在笑,但眼里有說不清的東西。
“禮成!送入洞房!”
賓客起哄,我們被推搡著上樓。
她的手冰涼,一直在微微顫抖。
新房是我租的小兩居,房東重新粉刷過,貼了喜字,看起來還算溫馨。
客人鬧騰一陣就散了,房間突然安靜下來。
陳曉雨坐在床邊,還穿著婚紗,低頭不語。
“累了嗎?”我問。
她點頭:“有點。”
“你先休息,我收拾一下外面?!?/p>
我轉(zhuǎn)身要走,她叫住我。
“志華。”
“嗯?”
“你覺得我們這樣做對嗎?”她突然問。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因為孩子就結婚,這樣對嗎?”
我坐到她身邊,想拉她的手,她沒躲開,但也沒回應。
“既然有了孩子,我們就該負責?!蔽艺f,“而且我是真心喜歡你的?!?/p>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復雜。
“可我不確定自己有多喜歡你。”
這話像針扎在心上。
我知道她是誠實的人,但聽到還是很難受。
“沒關系,慢慢來,我們有一輩子時間?!?/p>
她沒回答,繼續(xù)低著頭。
04
夜深了,我們都洗漱完畢。
她換了睡衣坐在床一邊,我在另一邊,中間隔著很大距離。
“能幫我摘下頭上的花嗎?”她說,“我夠不到。”
我挪過去,小心地幫她取下發(fā)飾。
她頭發(fā)很香,洗發(fā)水的味道混合著她特有的體香。
“謝謝。”
我的手還停在她頭發(fā)上,忍不住輕撫了一下。
她身體一僵,但沒躲開。
“曉雨。”我輕聲叫她。
她轉(zhuǎn)頭看我,眼里有恐慌,還有我讀不懂的情緒。
我慢慢靠近,想要吻她。
她沒反對,但身體很緊張。
我們的唇碰在一起,她的唇很軟,但冰涼。
她沒有回應,只是僵硬地坐著。
我停下來:“怎么了?”
“我有點緊張?!?/p>
“沒關系,慢慢來?!?/p>
我輕吻她,感覺她在顫抖。
“能關燈嗎?”她突然說。
我點頭起身關燈。
房間里只剩窗外路燈的微弱光線。
回到床邊,她已經(jīng)躺下,蓋著被子,只露出頭。
“曉雨?!蔽逸p喚。
“嗯?!?/p>
我躺在她身邊,想要擁抱她。
她的身體硬得像塊木頭。
“別緊張,我不會傷害你。”我在她耳邊輕聲說。
她點頭,但身體還是很緊張。
我開始親吻她,撫摸她,想讓她放松。
但她始終沒有回應,像個木偶般躺著。
“曉雨,怎么了?”我停下問她。
黑暗中,我聽到她在哭。
“我不想。”她聲音很小,“我不想這樣?!?/p>
“為什么?我們是夫妻了?!?/p>
“我知道,但我做不到?!彼f,“我們別繼續(xù)了?!?/p>
我急了。
這是我們的新婚夜,我等了這么久的夜晚。
而且她已經(jīng)懷孕了,說明她并非完全不能接受我。
“可我們已經(jīng)有過一次了?!?/p>
“那次不一樣。”她哭得更厲害,“那次我太難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F(xiàn)在我很清醒,我知道我不愛你?!?/p>
這話像巴掌抽在我臉上。
不愛我。
她竟然說不愛我。
“那你為什么要和我結婚?”我聲音顫抖著問。
“因為孩子,因為我沒選擇?!彼f,“我父母說既然懷孕了就必須結婚,不然會被人說閑話。”
“所以你是被迫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p>
我感到心里有團火在燒。
被迫的。
原來她是被迫和我結婚的,那我算什么?
“現(xiàn)在怎么辦?”我問她,“我們已經(jīng)結婚了,還有孩子?!?/p>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彼恢敝貜瓦@句話。
我想安慰她,但自己也很亂。
我喝了不少酒,腦子有些不清楚,心里的火越燒越旺。
“既然結婚了,總該履行夫妻義務吧?!蔽业穆曇舯葎偛庞擦诵?/p>
“我現(xiàn)在做不到,能給我點時間嗎?”
“時間?還要多少時間?”我說,“交往這么久,都結婚了,還要什么時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彼€在哭。
理智開始被憤怒取代。
酒精讓我比平時更沖動,心里的委屈和不甘讓我失去控制。
“你既然不愛我,當初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我質(zhì)問她,“既然不想要孩子,當初為什么不小心點?”
她哭得更厲害:“我也不想的,我也很后悔。”
后悔。
她說后悔。
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幾個月的真心全喂了狗。
“后悔也晚了,我們已經(jīng)是夫妻了?!?/p>
我伸手拉她,她拼命掙扎。
“放開我!”她喊道,“我說了不想!”
“不想也得想!”酒精和憤怒讓我失去理智,“你以為你是誰?公主嗎?”
我用力拉扯她的睡衣,她拼命反抗,邊哭邊推我。
“放開我!這是強奸!”她大聲喊。
強奸。
她說這是強奸。
我愣了一下,但火氣沒消。
“強奸?我強奸我自己的妻子?”
“我不同意就是強奸!”她喊道,“就算是夫妻也不能強迫!”
我不聽她的話,繼續(xù)自己的動作。
她拼命掙扎,但力氣沒我大。
整個過程她都在哭,在反抗,在喊“不要”。
但我當時什么都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憤怒和委屈。
事后,房間里安靜得可怕。
她蜷縮在床角,抱著被子無聲哭泣。
我躺在另一邊,酒醒了一半,開始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曉雨?!蔽以噲D說話。
她沒回應,只是哭得更厲害。
“對不起,我剛才喝多了?!?/p>
她還是不理我。
我想伸手碰她,她突然轉(zhuǎn)身,眼神里全是恐懼和厭惡。
“別碰我?!彼曇艉茌p,但很堅決。
我們就這樣僵持到天亮。
05
早上六點,她起床了,動作很輕,怕吵醒我。
我其實一夜沒睡,但裝睡著了,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穿好衣服,拿著包就要往外走。
“曉雨,你去哪?”我坐起來問。
她在門口停住,沒回頭。
“回家?!?/p>
“這里就是你家?!?/p>
“不是,這里不是我家?!?/p>
她開門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坐在凌亂的床上。
陳曉雨走后,我一個人在房間坐了一整天。
想過去追她,想去她家道歉,但不知道該說什么。
也想過讓她冷靜幾天就好了,夫妻間哪有隔夜仇。
我錯了。
第二天晚上,我媽打來電話。
“志華,曉雨怎么回娘家了?”媽問,“她媽給我打電話,說她不肯回來?!?/p>
“我們吵架了,過幾天就好?!?/p>
“吵什么架?新婚夫妻有什么好吵的?”媽著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跟媽解釋昨晚的事。
“沒什么,就是小矛盾?!?/p>
“那你趕緊去接她回來,懷著孩子呢,不能生氣?!?/p>
“我知道,媽?!?/p>
掛了電話,我決定去陳家。
買了水果和補品,到了陳家樓下。
按門鈴時,手在發(fā)抖。
開門的是陳阿姨,看到我臉色很難看。
“你來干什么?”
“我來看曉雨,接她回家?!?/p>
“她不想見你,回去吧。”
“阿姨,我們吵架了,我想道歉。”
“道歉?”陳阿姨聲音突然提高,“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
我心里一沉,看來陳曉雨把昨晚的事告訴父母了。
“阿姨,我喝多了,一時沖動...”
“一時沖動?”陳阿姨打斷我,“你知道那叫什么嗎?那叫強奸!”
“不是的,阿姨,我們是夫妻...”
“夫妻怎么了?夫妻就能強迫嗎?”陳阿姨聲音顫抖,“我女兒昨晚哭了一夜,身上都是傷痕!”
我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你走吧,以后別再來了?!标惏⒁桃P門。
“阿姨,讓我見見曉雨,我想道歉?!蔽矣檬猪斨T。
“她不想見你,走!”
這時陳叔叔出來了,臉色鐵青。
“小李,你還有臉來這里?!?/p>
“叔叔,我真的知道錯了,請給我個機會。”
“機會?”陳叔叔冷笑,“你毀了我女兒,還要什么機會?”
“我沒有毀她,我們是夫妻,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只是強奸了她?”陳叔叔聲音很冷,“我告訴你,這事沒完,我要讓你付出代價?!?/p>
我感到事情嚴重了。
“叔叔,我們能好好談談嗎?我真知道錯了?!?/p>
“沒什么好談的,你等著法院傳票吧?!?/p>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已經(jīng)建議曉雨報警了,就算是夫妻,強奸就是強奸?!?/p>
我感覺天旋地轉(zhuǎn)。
“叔叔,不能這樣,我們是一家人,有事不能坐下來商量嗎?”
“一家人?”陳阿姨沖出來,“你強奸我女兒時怎么不想想一家人?”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喝多了...”
“喝多了就能犯罪嗎?”陳叔叔說,“我們已經(jīng)決定了,你等著吧?!?/p>
門重重關上,我站在走廊里,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報警。
他們要報警。
在我認知里,夫妻間的事怎么可能鬧到警察那里?
我在樓下坐了兩小時,希望陳曉雨能下來見我一面。
她沒出現(xiàn)。
回到家,我給她發(fā)無數(shù)短信,打無數(shù)電話,都沒回應。
第三天,我請假回鎮(zhèn)上,想把這事告訴我媽。
“什么?報警?”媽聽了差點暈過去,“志華,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把新婚夜的事大致說了一遍,隱去了一些細節(jié)。
“你怎么能這樣做?”媽邊哭邊打我,“人家女孩懷著孩子,你怎么能這樣對她?”
“媽,我當時真喝多了,我也不想的?!?/p>
“喝多了也不能這樣!”媽哭得很厲害,“這下完了,徹底完了。你這是要坐牢的!”
坐牢。
這兩個字像重錘敲在我心上。
“不會的,媽,我們是夫妻,怎么可能坐牢?”
“什么夫妻不夫妻,你這是犯法!”媽說,“人家不同意就是不行,這道理你不懂嗎?”
我突然意識到,也許我真的做錯了什么。
在那個夜晚,在憤怒和酒精作用下,我以為自己有權要求妻子履行義務,但我忽略了她的感受,忽略了她的拒絕。
“媽,我該怎么辦?”
“你去道歉,求他們原諒?!眿屨f,“帶上所有錢,跪下也要求他們原諒。”
06
我又去了陳家,但這次他們連門都不讓我進。
陳叔叔在門內(nèi)喊:“別再來了,我們已經(jīng)報警了?!?/p>
果然,第四天,警察來了。
那是個陰沉的下午,我在公司干活,保安叫我去辦公室。
辦公室里坐著兩個穿制服的警察。
“你是李志華嗎?”其中一個問。
“是的。”我點頭,心跳很快。
“有人舉報你強奸,請跟我們走一趟?!?/p>
周圍同事都看著我,竊竊私語。
我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警察同志,這里面有誤會,她是我妻子?!?/p>
“夫妻間也不能強奸,請配合我們工作?!?/p>
我被帶上警車。
在派出所,我第一次見到報案后的陳曉雨。
她坐在另一個房間,隔著玻璃,我看到她眼圈紅腫,整個人憔悴得不像樣。
她看到我,立刻轉(zhuǎn)過頭去,不愿看我。
“你知道為什么被帶到這里嗎?”審訊的警察問。
“知道,但我覺得這里面有誤會。”
“什么誤會?”
“她是我妻子,我們剛結婚。”
“那又怎樣?夫妻間也不能強迫對方發(fā)生性關系。”警察說,“據(jù)我們了解,當時女方明確拒絕,你仍然強行實施,這構成了強奸罪?!?/p>
“可是我們是夫妻,而且她之前還懷了我的孩子?!?/p>
“這些都不能成為你犯罪的理由?!本煺f,“法律規(guī)定,任何違背婦女意志的性行為都構成強奸,不管雙方什么關系?!?/p>
我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不是夫妻矛盾,這是犯罪。
“我能見見她嗎?我想道歉?!?/p>
“她不愿意見你?!?/p>
我被關進看守所。
那一夜,我躺在冰冷的床板上,想起新婚夜的一切。
我想起她的眼淚,想起她的掙扎,想起她說“不要”的聲音。
我終于明白,我真的做錯了。
07
在看守所待了一個月,我的案子開庭了。
法庭莊嚴而冷漠。
我坐在被告席上,穿著看守所的衣服,感覺所有人都在看我,像看一個罪犯。
陳曉雨坐在證人席上,比一個月前更瘦,臉色蒼白,肚子已經(jīng)微微隆起。
她從頭到尾沒看我一眼。
法官是個中年女性,表情嚴肅。
檢察官是個年輕男子,說話犀利。
我的律師是法院指定的,五十多歲的老頭,看起來沒什么信心。
“現(xiàn)在開庭?!狈ü偾庙懛ㄩ场?/p>
檢察官開始陳述案件事實。
他說得很詳細,從我們認識到結婚,到新婚夜的事情。
用詞很專業(yè),但每個字都像刀子刺在我心上。
“被告人李志華,在明知被害人不同意的情況下,強行與其發(fā)生性關系,其行為已構成強奸罪?!睓z察官說,“雖然雙方系夫妻關系,但這不能成為被告人犯罪的理由。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夫妻間也不能有強制性的性行為?!?/p>
輪到我律師發(fā)言。
“法官,我的當事人承認當晚行為確實不當,但這更多是夫妻間的家庭矛盾,而非刑事犯罪。”律師說,“被告人當時處于新婚夜,情緒激動,加上飲酒,一時失控才導致這一切。他并非故意要傷害妻子,事后也深感后悔?!?/p>
“律師先生,請注意,婚姻關系不能成為強奸的免責事由?!狈ü俅驍嗨澳阌惺裁醋C據(jù)證明被告人沒有實施強奸行為?”
律師翻了翻文件,顯然沒有什么有力證據(jù)。
接下來是證人作證。
陳曉雨被叫到證人席。
她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很清楚。
“請你描述一下案發(fā)當晚的情況。”檢察官問她。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述。
說得很平靜,沒哭,但我能感覺到她內(nèi)心的痛苦。
“當時我情緒很低落,因為這個婚姻不是我真心想要的?!彼f,“我當時只想靜一靜,不想發(fā)生關系。我明確告訴他不愿意,但他沒停下來?!?/p>
“你是如何拒絕的?”
“我說了'不要','我不想',我還推他,想阻止他?!彼f,“但他力氣比我大,我阻止不了?!?/p>
“被告人當時狀態(tài)如何?”
“他喝了酒,情緒很激動,還說我既然結了婚就應該履行義務?!彼曇糸_始顫抖,“他說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得這樣做。”
我坐在那里,聽著她的證詞,心如刀割。
她說的都是事實,我無法反駁。
輪到我律師詢問。
“陳女士,你為什么當時沒有大聲呼救?”律師問。
這問題讓我很難受,他在質(zhì)疑陳曉雨。
“我當時很害怕,也很震驚?!标悤杂昊卮?,“而且這是在我們的新房里,我不知道該怎么辦?!?/p>
“你們此前是否有過性關系?”
“有過一次,但那次是我情緒不好,主動的?!?/p>
“那你為什么新婚夜拒絕呢?”
陳曉雨沉默一會,然后說:“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并不愛他,我不想在不愛的情況下做這種事?!?/p>
不愛。
她當著法庭的面說不愛我。
最后輪到我作證。
我站在那里,看著法官,看著檢察官,看著陳曉雨,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承認當晚強行與被害人發(fā)生性關系嗎?”檢察官問我。
我沉默很久。
“我承認當時她不愿意,但我以為夫妻間...”
“請回答是或者不是。”法官說。
“是,我承認?!?/p>
法庭里一片安靜。
“你當時明知被害人不同意,為什么還要繼續(xù)?”檢察官繼續(xù)問。
“我當時喝多了,而且很生氣?!蔽艺f,“我覺得她不應該拒絕我,我們剛結婚?!?/p>
“所以你認為妻子有義務滿足你的性需求?”
“不是的,我現(xiàn)在知道這是錯的。”我趕緊說。
“你現(xiàn)在知道錯了?那當時呢?當時你認為是對的?”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當時我確實認為妻子應該履行義務,但現(xiàn)在知道這想法是錯的。
“我當時想法不對?!?/p>
法官問我有什么要說的。
我站起來,看向陳曉雨。
她還是不看我,只是低著頭。
“我想對我妻子說對不起?!蔽衣曇纛澏?,“我知道我傷害了她,我知道我做錯了。如果可以重來,我絕對不會那樣做?!?/p>
陳曉雨抬頭看了我一眼,眼中還是那種陌生的表情。
“我知道說對不起沒用,但我是真心的。”我繼續(xù)說,“我希望她能原諒我,我們還有孩子,我希望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p>
“被告人,這里是法庭,不是調(diào)解室。”法官打斷我,“你的悔恨可以作為量刑參考,但不能改變你犯罪的事實?!?/p>
接下來是最后陳述階段。
檢察官要求對我判處三年有期徒刑,理由是我構成強奸罪,雖然有自首情節(jié),但社會影響惡劣。
我律師為我求情,說我是初犯,而且深感悔恨,希望從輕處罰。
法官宣布休庭,擇日宣判。
我被帶出法庭時,看到陳曉雨還坐在那里。
我想對她說什么,但法警催促我快走。
一周后,判決下來了。
強奸罪,有期徒刑三年。
我沒上訴。
我知道我有罪,也愿意承擔后果。
08
監(jiān)獄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沒有電影里那種黑暗和暴力,反而很安靜,有嚴格的作息時間。
我被分配到六人間,室友有偷盜的,有詐騙的,還有一個和我一樣的強奸犯。
“你也是因為老婆?”那人第一天就問我。
他叫張強,四十多歲,在這里待了一年多。
他的案子和我類似,也是婚內(nèi)強奸,但比我嚴重,被判了四年。
“嗯?!蔽尹c頭。
“現(xiàn)在后悔了吧?”他說,“我也是,當時覺得老婆就應該聽話,現(xiàn)在想想真蠢。”
我不想和他聊這個話題,但在這地方很難避免和室友交流。
第一個月最難熬。
我每天都在想陳曉雨,想我們的孩子,想外面的生活。
我給她寫了很多信,都沒回復。
慢慢地,我開始明白一些事。
婚姻不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占有。
妻子不是財產(chǎn),不是工具,她是獨立的人,有自己的意愿和感受。
我以前從沒想過這些問題。
在我認知里,結了婚就是一家人,就應該什么都聽丈夫的。
這想法很可笑,但我直到進了監(jiān)獄才意識到。
三個月后,我媽來看我了。
她老了很多,頭發(fā)都白了一大半。
她坐在探監(jiān)室里,隔著玻璃看著我,眼淚不停地流。
“志華,你瘦了。”
“媽,我很好,你別擔心?!?/p>
“家里的事都辦完了?!彼f,“房子賣了,地也退了,把欠的錢都還清了。”
我知道這是為了給我請律師和交罰金。
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因為我的事變得更困難。
“曉雨的孩子生了?!眿屚蝗徽f。
我心里一動。
“是男孩女孩?”
“女孩,很漂亮,長得像你?!?/p>
我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我有女兒了,但不能陪在她身邊。
“她們還好嗎?”
媽搖頭:“曉雨瘦了很多,看起來不太好。她家人不讓我去看孩子,說我們家給她們造成了傷害?!?/p>
我知道這是應該的。
我傷害了陳曉雨,我們家也就失去了看望孩子的資格。
“媽,你回去好好生活,別為我擔心?!蔽艺f,“等我出去了,我會好好彌補的?!?/p>
“志華,你在里面一定要好好改造,爭取早點出來。”媽說,“外面人閑話很多,但媽相信你不是壞人,你只是一時糊涂?!?/p>
探監(jiān)結束后,我回到牢房,整夜失眠。
我想象著女兒,想她會不會像我,想她長大后會不會知道有我這樣一個父親。
我也想陳曉雨,想她一個人帶孩子多辛苦,想她會不會恨我恨到底。
六個月后,我收到離婚協(xié)議書。
那是通過律師送來的,很正式的文件。
上面寫著協(xié)議離婚,財產(chǎn)分割,孩子撫養(yǎng)權歸女方,我每月需要支付撫養(yǎng)費五百元。
我看著那份協(xié)議,心情很復雜。
一方面,我理解陳曉雨的決定。
她不可能繼續(xù)和一個強奸犯做夫妻,這對她和孩子都不好。
另一方面,我又舍不得。
雖然婚姻很短暫,雖然我傷害了她,但我是真想要這個家庭的。
我在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
沒什么好爭取的,我沒資格爭取。
時間過得很快,三年眨眼就過去了。
在最后幾個月里,我開始思考出獄后的生活。
我知道找工作會很困難,有犯罪記錄的人很難找到好工作,但我還是希望能重新開始,希望能用余生去彌補我犯下的錯誤。
09
2024年3月15日,我重新獲得了自由。
監(jiān)獄的大門在身后緩緩關閉,我站在門口,深呼吸著自由的空氣。
陽光很好,春天的風吹在臉上,有種久違的溫暖。
我以為不會有人來接我。
我媽年紀大了,從鎮(zhèn)上到這里不方便,我準備坐公交車回去。
走向公交站時,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李志華?!?/strong>
我轉(zhuǎn)過頭,愣住了。
竟然是陳曉雨,她來干什么?她應該這輩子都不想見到我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