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
本文根據(jù)真實事件改編,文中人物姓名均為化名,旨在還原一段被現(xiàn)實裹挾的短暫情感,愿每個在愛里掙扎過的人,都能在時光里找到屬于自己的和解。
2019年深秋,上海的梧桐葉落得正兇,林晚秋拖著行李箱站在宜山路地鐵站出口時,手機(jī)彈出了最后一條催繳房租的短信。屏幕映著她凍得發(fā)紅的鼻尖,像顆被霜打過的櫻桃。
“先住我這兒吧,”微信對話框里,陳默的消息跳出來,“次臥空著,你付一半水電費就行?!?br/>
林晚秋盯著那行字看了半分鐘。認(rèn)識陳默三個月,他是隔壁公司的程序員,在樓下便利店搶最后一份關(guān)東煮時撞掉過她的保溫杯。后來總在電梯里遇見,他永遠(yuǎn)背著黑色雙肩包,眼鏡片后的眼睛像蒙著層霧,說話時會下意識抿住嘴角。
她回復(fù):“會不會太麻煩?”
“總比睡地鐵站強。”他回得直白,附帶了個定位——距離她公司三站地鐵的老式居民樓,六樓,沒電梯。
搬進(jìn)去那天,陳默穿著灰撲撲的舊衛(wèi)衣,蹲在地上幫她擰行李箱的輪子。陽光從積著灰的窗玻璃透進(jìn)來,在他發(fā)頂晃出層毛茸茸的金邊。林晚秋忽然想起老家院子里那棵老槐樹,春天會落下細(xì)碎的白花,落在她童年的竹椅上,也是這樣溫吞的模樣。
出租屋很小,兩室一廳被隔成了鴿子籠??蛷d擺著掉漆的沙發(fā),茶幾上堆著陳默的編程書,書脊磨得發(fā)亮。次臥更小,放下一張單人床和衣柜,轉(zhuǎn)身都要側(cè)著身子。但林晚秋推開窗時,聞到了隔壁陽臺飄來的紅燒肉香,樓下有老太太用滬語吵架,聲音尖利又鮮活。
“我媽寄的臘腸,”第一晚,陳默敲開她的門,手里端著個白瓷碗,“蒸了兩根,你嘗嘗?!?br/>
臘腸泛著油光,咬下去帶著點酒氣的甜。林晚秋吃得鼻尖冒汗,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她媽也是這樣把臘腸塞進(jìn)她行李箱,說“上海冷,多吃點肉”。她眼眶一熱,抬頭時撞見陳默正看著她,眼鏡片上沾了點水汽。
“好吃嗎?”他問。
“嗯,像我媽做的?!彼宋亲?。
他忽然笑了,嘴角彎起個淺弧:“那下次讓阿姨多寄點?!?br/>
日子像客廳那臺老式掛鐘,滴答聲里不緊不慢地過。林晚秋在廣告公司做策劃,總加班到深夜,回來時陳默房間的燈多半亮著。她輕手輕腳開門,會發(fā)現(xiàn)茶幾上放著杯溫好的牛奶,杯壁上貼著便簽:“微波爐轉(zhuǎn)30秒?!?br/>
有次她重感冒,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聽見陳默在客廳打電話?!啊瓕Γ^孢,還要盒枇杷膏,麻煩快點送,宜山路43弄……”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她沒聽過的焦急。后來她裹著被子坐起來,看見他端著水和藥站在門口,額頭上沁著薄汗,大概是跑下樓接外賣時急的。
“吃了藥睡一覺,”他把藥遞過來,“我調(diào)了三個鬧鐘,明早叫你?!?br/>
那夜林晚秋睡得很沉,夢里是老家的熱炕,她媽用粗糙的手掌摸她的額頭。醒來時天剛亮,客廳飄來白粥的香氣,陳默正站在灶臺前攪雞蛋,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幅淡墨畫。
“你怎么起這么早?”她揉著眼睛問。
“今天調(diào)休?!彼央u蛋煎成金黃的圓餅,“趁熱吃。”
粥是溫的,雞蛋里放了她喜歡的白胡椒。林晚秋舀著粥,忽然覺得這六樓的出租屋,好像有了點家的樣子。
他們開始一起逛菜市場。陳默總在水產(chǎn)攤前蹲很久,挑蝦時會捏捏蝦須,說“動得歡的才新鮮”。林晚秋就站在旁邊看,看他跟攤主討價還價,聲音不大,卻總能讓對方多送兩根蔥。有次她想吃草莓,他蹲在攤位前一顆顆挑,手指被草莓汁染得通紅。
“不用這么仔細(xì)啦?!彼f。
“有壞的會爛得快?!彼^也不抬,“你胃不好,吃了壞的要難受?!?br/>
那天晚上,林晚秋坐在床邊看他洗草莓,水流過他的手指,泡沫沾在手腕上。她忽然想起剛畢業(yè)時,在杭州租過一個隔斷間,半夜腸胃炎發(fā)作,疼得蜷在地上哭,打電話給前男友,對方只說“我明天要開會”。
“陳默,”她輕聲說,“謝謝你啊?!?/p>
他正把草莓放進(jìn)盤子,聞言頓了頓,轉(zhuǎn)過頭時,眼鏡片反射著廚房的燈光:“謝什么,室友嘛?!?br/>
可有些東西,早已悄悄越過了“室友”的界限。他會在她晚歸時留著客廳的燈,她會在他熬夜編程時泡好一杯熱咖啡。有次公司團(tuán)建,林晚秋喝多了,同事送她到樓下,是陳默跑下來接的。他半扶半抱著她上樓,她的臉貼在他的衛(wèi)衣上,聞到了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像曬過太陽的被子。
“別喝這么多了,”他把她放在床上,聲音有點啞,“難受的是自己?!?br/>
她瞇著眼看他,借著酒勁問:“陳默,你是不是對誰都這么好?”
他沉默了會兒,伸手替她蓋好被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臉頰,像觸電似的縮回去:“你不一樣。”
那個“不一樣”,在跨年那天有了答案。他們窩在沙發(fā)上看跨年晚會,窗外的煙花砰砰炸開,映亮了彼此的臉。倒計時到“1”的時候,林晚秋轉(zhuǎn)頭,正好撞上陳默看過來的目光。他的眼鏡片上落著煙花的碎屑,眼睛亮得驚人。
“林晚秋,”他說,“我喜歡你?!?/p>
她的心跳突然亂了節(jié)拍,像被煙花炸懵了。他伸手想碰她的頭發(fā),又停在半空中,喉結(jié)滾了滾:“我知道我沒什么錢,房子是租的,工資也不高……”
“我知道?!彼驍嗨鋈恍α?,“我也是?!?/p>
他愣住了,然后,一個很輕很輕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帶著點緊張的顫抖。窗外的煙花還在放,客廳的舊沙發(fā)咯吱作響,林晚秋覺得,這大概是她在上海,離溫暖最近的一刻。
戀愛后的日子,像加了糖的白粥,尋常卻甜。他們會在周末擠早高峰的地鐵去逛公園,陳默用手機(jī)給她拍了很多照片,她笑他把自己拍成了矮冬瓜,他就撓她的癢,直到兩人在草坪上滾作一團(tuán)。
他開始學(xué)做她愛吃的菜。第一次炒青菜,鹽放多了,兩人喝了三杯水才咽下去。他撓著頭說“下次一定做好”,她卻吃得津津有味,說“比便利店的便當(dāng)好吃”。后來他的廚藝越來越好,糖醋排骨能做出琥珀色的汁,番茄炒蛋的雞蛋永遠(yuǎn)炒得金黃蓬松。
林晚秋的生日在三月,陳默送了她一條項鏈,銀質(zhì)的,掛著個小小的月亮吊墜。“網(wǎng)上買的,不貴,”他有點不好意思,“等我項目獎金下來,給你換個好的。”
她把項鏈戴在脖子上,月亮貼在鎖骨處,涼涼的。“不用,”她踮起腳吻他的下巴,“這個就很好。”
那天晚上,她趴在他懷里,聽著他的心跳問:“陳默,我們以后會有自己的房子嗎?”
“會的,”他摸著她的頭發(fā),聲音很篤定,“我在攢首付,再努力兩年,爭取在郊區(qū)買個小的?!?/p>
“那到時候,要裝個大陽臺,”她數(shù)著手指,“放你的編程書,放我的多肉,還要有個吊椅,我可以蜷在里面看書?!?br/>
“好,”他笑,“再給你買個大冰箱,塞滿草莓和車?yán)遄??!?br/>
月光從窗簾縫里鉆進(jìn)來,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林晚秋覺得,未來就像那輪月亮,雖然遠(yuǎn),卻亮得讓人踏實。
可現(xiàn)實的耳光,總在最溫柔的時候扇過來。
四月的一個周末,林晚秋正在收拾房間,陳默的手機(jī)響了。他在洗澡,手機(jī)放在床頭柜上,屏幕亮著,來電顯示是“媽”。她沒在意,可電話響了三遍,她怕有急事,猶豫著接了起來。
“小默啊,你爸的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電話那頭,是個嘶啞的女聲,帶著哭腔,“醫(yī)生說要盡快手術(shù),押金就要五萬……”
林晚秋的手猛地一抖,手機(jī)差點掉在地上。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在空蕩的房間里回響,像擂鼓。
陳默裹著浴巾出來時,看見她站在床邊,臉色慘白。“怎么了?”他走過去,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亮著的手機(jī),瞬間明白了什么。
“我爸……”他張了張嘴,喉結(jié)滾動著,“肝硬化,之前一直瞞著我?!?br/>
“需要多少錢?”林晚秋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很涼,在微微發(fā)抖。
“手術(shù)費加上后續(xù)治療,大概要二十多萬?!彼拖骂^,聲音悶得像被捂住,“我工作三年攢了十萬,還差很多?!?br/>
二十多萬,像座大山,壓得兩人都喘不過氣。林晚秋想起自己的銀行卡余額,那是她省吃儉用攢下的三萬塊,原本想留著給家里換臺冰箱。她沒多想,第二天一早就取了出來,塞進(jìn)陳默手里。
“你這是干什么?”他急了,要把錢塞回來。
“陳默,我們是一起的?!彼醋∷氖郑蹨I差點掉下來,“錢可以再賺,叔叔的病不能等?!?/p>
他看著她,眼睛紅了,忽然把她抱住,抱得很緊,像是要把她揉進(jìn)骨血里?!巴砬?,”他哽咽著,“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