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興同志，我這雙眼總算能看見字了，可孩子們好久沒露面呀?！薄?975年8月1日夜，中南海菊香書屋里燈光微暗，毛主席略帶沙啞的聲音打破了室內(nèi)的安靜。汪東興聞聲點頭，他知道接下來少不了一番細致的安排。

那年夏天，主席剛做完白內(nèi)障摘除手術不到半月。紗布揭開的那天，他先要了幾本古籍，又掛念起兒孫。對大多數(shù)家庭來說團聚是常態(tài)，可對掌舵者而言卻常常成了奢侈。三天后，汪東興、張耀祠把日程排好：毛岸青一家、李敏一家、李訥單獨，最后江青單獨。主席看了看表，低聲感嘆，“時間緊，把每個娃都留下吃頓飯。”

8月5日下午，毛岸青第一個進門。老大身體一直不好，但精神頭不錯，孫子毛新宇在地毯上爬來爬去，惹得主席大笑。隨后李敏挺著六個月的肚子出現(xiàn)，問候里帶著湘音。她臨別時小聲對父親說：“妹妹可能趕不回來，您別著急?！敝飨瘺]吭聲，只是摸了摸女兒的手背。

第三天拂曉，李訥從平谷趕來。她推門而入的瞬間，哭腔壓不?。骸鞍职郑　敝飨e手示意別哭，摸索到她的肩膀，“回來了就好，娃娃能吃苦，爸爸知道?！币痪湓?，道盡三年干校的風塵。會面不到一刻鐘，值班電話響起——江青已到。

江青邁進門時，氣息略顯急促。寒暄非常簡單，她便提出：“主席，訥娃不能老呆在基層，我和謝靜宜商量過，讓她暫任北京市委書記，鍛煉一下?！笔覂?nèi)一時間靜得掉根針都清晰。主席沉吟片刻，只說了三字：“回頭談。”待江青告辭，身邊工作人員才留意到老人額角的青筋起伏。

要理解這番“拔擢”得把鏡頭往前推。1975年初，“四人幫”在批鄧問題上與多數(shù)老同志形成對立，江青自覺人手捉襟見肘，想讓女兒進入權力中樞，一來壯大自身陣營，二來借父愛抵消阻力?？杀本┦形瘯浗^非擺設，當時正忙于工業(yè)調(diào)整、平抑物價，經(jīng)驗不夠的李訥頂上去，風險極高。更現(xiàn)實的是，中央組織部那邊早給出含蓄回復：可以調(diào)京，但不宜直接冠以書記頭銜。

汪東興的回憶里，有這樣一句旁白：“主席既念女兒之苦，又怕她陷政治旋渦，兩難?！?月中旬，中央辦公廳給出折中方案：李訥調(diào)入北京市委常委班子，以掛職方式分管新聞宣傳，暫不對外公布職務級別。換言之，“書記”二字悄然降溫。江青知情后頗為不滿，私下嘀咕，“軟處理，派不上大用?！笨尚蝿菀延刹坏盟?。李訥本人態(tài)度低調(diào)，她對王海容說過，“我只想離爸爸近點，他安穩(wěn)，我安心?！?/p>

時間滑到1976年春，毛主席身體狀況迅速惡化，李訥工作重心徹底轉(zhuǎn)向陪護。所謂“暫任書記”的計劃實際終止于無形。5月的一次文件會上，謝靜宜仍主持會議，李訥只是列席旁聽，未見簽章。很快，“四五運動”爆發(fā)，北京街頭橫幅此起彼伏，市委班子人人自危，在這種大背景下，任何人事調(diào)整都被無限期擱置。

9月9日凌晨，兇訊傳來。李訥瞬間崩潰，高燒不退。那幾日，工作人員只敢輕聲匯報，“李同志吃了點稀飯，又睡了?！闭l都明白，那個共事尚未真正開始的崗位就此畫上句號。一個月后，江青被隔離審查；同年11月，中共中央宣布恢復北京市委正常工作秩序，相關文件里再未出現(xiàn)“李訥”字樣。

工作畫面雖然到此為止，但親情的篇章并未中斷。1984年，李訥與王景清結(jié)婚，簡單而溫暖。有人問她后悔當年沒上“書記”位置嗎？她擺手，“我那點閱歷，坐哪個位子都先要學會做人，爸爸常說‘做事先做人’?！毖哉勯g，隱約能聽見那句久遠的鄉(xiāng)音：“娃娃，能做些事就行?！?/p>

事過多年，回看歷史檔案，“李訥暫任北京市委書記”在正式文件里只停留于草案階段；中央未下紅頭文件，地方更無任免通知。若硬要給結(jié)果下定義，無外乎兩層：對江青而言，是一次未遂的人事布局；對李訥而言，是一段被時間擱淺的政治插曲。

人們常說毛主席對子女嚴而有愛，這件事恰是注腳。他沒有立即斷然拒絕，也沒有貿(mào)然放行，而是讓程序自行運行。最終，這套程序在政治風雪中凍住，既保全了女兒，又避免北京市政更大的波動。乍看平淡，背后盡是拿捏分寸的功夫。

如今翻閱當年的日程本，8月7日那一頁只留下淡淡兩行字：“見訥娃，談半小時；眼睛尚好，心緒安?！焙喓唵螁?，卻照見父親一生的牽掛與克制。在那個風雨欲來的年代，一紙未生效的任命書，也算見證了父女之間特殊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