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風(fēng)，說真的，這個周末出來見見吧？我同事的妹妹人真不錯，你也老大不小了?！?/strong>

電話里，死黨還在不遺余力地給我介紹對象。

我摸了摸趴在腳邊的凱撒，笑了笑，對著聽筒說：

“謝了兄弟，周末我約了我們家‘主子’去公園玩飛盤，真沒空?！?/strong>

01

我叫陳風(fēng)，今年三十一歲，是個自由職業(yè)者。

說好聽點叫自由職業(yè)，說白了，就是個在家里接活的平面設(shè)計師，自己給自己當(dāng)老板，也自己給自己當(dāng)員工。

我沒什么太大的野心，父母在老家身體還算硬朗，我一個人在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里，守著我的電腦和一間租來的兩居室，過著還算安穩(wěn)的日子。

我不愛社交，也沒什么朋友，性格有點孤僻。

用我媽的話說，就是“悶得能從肚子里長出蘑菇來”。

但我從不覺得孤單。

因為我有凱撒。

凱撒是我的狗，一條七歲大的邊境牧羊犬。

它是我五年前從一個倒閉的寵物救助站里領(lǐng)養(yǎng)回來的。

我見到它第一眼的時候，它正蜷縮在籠子的最角落，渾身臟兮兮的，瘦得皮包骨頭，看著人的眼神充滿了膽怯和不信任。

可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一眼相中了它。

我給它取名叫凱撒，希望它能像個威風(fēng)凜凜的君主，忘記過去所有的不堪。

凱撒很聰明，聰明得不像一條狗。

邊牧的智商，果然名不虛傳。

我只教了它幾遍，它就學(xué)會了坐、臥、握手、裝死等一系列動作。

它甚至能聽懂我說的一些簡單的話，能通過我的語氣，來判斷我的喜怒哀樂。

它就像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伙伴。

有了它之后，我那間空蕩蕩的出租屋，才真正有了一點家的味道。

02

我和凱撒的生活，過得簡單而又有規(guī)律。

每天早上七點，它會準(zhǔn)時地用它的狗鼻子拱醒我，催我起床帶它去樓下散步。

上午我坐在電腦前工作的時候，它就安安靜靜地趴在我的腳邊，從不打擾。

有時候我寫代碼寫得頭昏腦脹，一低頭，就能看見它那雙清澈的、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著我。

我就會忍不住伸出手，揉揉它毛茸茸的大腦袋，所有的疲憊和煩躁，似乎都能在瞬間被治愈。

下午，我會帶它去附近的公園里玩飛盤。

凱撒的奔跑速度快得像一道黑白色的閃電，它總能精準(zhǔn)地接住我扔出去的每一個飛盤，然后得意洋洋地跑回來，把飛盤放在我腳下，搖著尾巴等我表揚(yáng)。

晚上，我們倆就窩在沙發(fā)上一起看電視。

我喝著啤酒，它啃著狗咬膠，一人一狗，歲月靜好。

我身邊的親戚朋友，看我老大不小了還是一個人，都替我著急。

我媽更是在電話里，天天催我。

“阿風(fēng)啊，你不能總跟一條狗過日子吧？三十多歲的人了，該正經(jīng)找個女朋友，成個家了?！?/p>

我大學(xué)時候的死黨，也經(jīng)常在聚會時調(diào)侃我。

“我說你小子，是不是打算跟凱撒過一輩子了？趕緊的，哥們兒給你介紹幾個好姑娘認(rèn)識認(rèn)識?！?/p>

每次我都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然后低頭看看身邊的凱撒，對他們說：“有凱撒陪著我就夠了，他可比女朋友省心多了，不吵不鬧，還絕對忠誠?！?/p>

朋友們都說我無可救藥。

可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經(jīng)歷過幾段失敗的感情之后，我已經(jīng)不太敢輕易地去相信和依賴人了。

凱"撒不一樣。

在它這里，我能得到最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zhì)的陪伴和愛。

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

我以為，我和凱撒會一直這樣，平平淡淡，安安穩(wěn)穩(wěn)地相伴到老。

03

那天是個周末，天氣很好。

我?guī)е鴦P撒去了一家新開的、可以帶寵物進(jìn)去的戶外咖啡館。

我點了杯咖啡，坐在露天的座位上，凱撒就乖乖地趴在我的腳邊。

陽光暖洋洋的，微風(fēng)吹在身上很舒服。

中途，我有些內(nèi)急，想去一趟洗手間。

咖啡館的洗手間在室內(nèi)，不能帶狗進(jìn)去。

我看了一下周圍，人不多，很安靜。

我就把凱撒的牽引繩，在桌子腿上繞了兩圈，又打了個活結(jié)。

我對凱撒說：“寶貝，在這兒等我，不許亂跑，我馬上就回來?！?/p>

凱撒懂事地?fù)u了搖尾巴。

我摸了摸它的頭，就放心地進(jìn)了室內(nèi)。

前后不過三分鐘的時間。

等我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我的人生，徹底陷入了黑暗。

我座位上的咖啡還冒著熱氣。

可座位下面，空空如也。

凱撒不見了。

那根我親手系在桌子腿上的牽引繩，被人用利器，從中間齊刷刷地割斷了。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凱撒！”

我發(fā)瘋一樣地喊著它的名字，沖出了咖啡館。

我像個無頭蒼蠅，在附近的街道上狂奔，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呼喊。

“凱撒！凱撒！你在哪兒??？”

我的聲音都喊劈了，可回應(yīng)我的，只有路人投來的異樣目光。

我抓住每一個路過的人，問他們有沒有看見一條黑白色的邊牧。

所有人都只是搖頭。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城市的霓虹燈一盞盞亮起。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感覺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灰色。

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地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凱撒不是自己跑丟了。

它是被人，處心積慮地，偷走了。

04

接下來的幾天，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報了警。

警察做了筆錄，調(diào)取了咖啡館的監(jiān)控。

可那個位置是監(jiān)控的死角，什么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拍到。

警察也只是安慰性地告訴我，會幫我留意的，但讓我不要抱太大希望。

這種偷狗的案子，在大城市里每天都在發(fā)生，想找回來，堪比大海撈針。

我不信邪，更不甘心。

我把所有的設(shè)計工作都推掉了，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門心思地扎進(jìn)了找狗的行動里。

我先是去了附近所有的寵物店，獸醫(yī)院，一家一家地問，一家一家地貼尋狗啟事。

然后，我花光了自己這幾年存下來的積蓄，去印刷廠印了幾千份尋狗啟事。

我把凱撒最帥氣的一張照片放在最上面，下面用最大號的字體寫著。

“尋愛犬凱撒，七歲雄性邊境牧羊犬，黑白花色，性格溫順聰明?！?/p>

“于上周六下午三點，在XX路星語咖啡館被人偷走。”

“本人愿出五萬元現(xiàn)金酬謝，提供線索找到愛犬者，酬謝一萬元。絕不食言！”

五萬塊，對我來說，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但只要能找回凱撒，別說是五萬，就算是十五萬，五十萬，我也愿意。

我像個瘋子一樣，開著我那輛破舊的二手車，在城市里的大街小巷穿梭。

把尋狗啟事貼滿了每一個電線桿，每一個小區(qū)的布告欄，每一個公交站臺。

晚上，我就泡在各種寵物論壇，同城網(wǎng)站上，瘋狂地發(fā)帖，希望能有一點點線索。

無數(shù)的好心人給我打來電話。

有的人說在城東看見了，有的人說在城西看見了。

每一次，我都滿懷希望地趕過去，可每一次，都失望而歸。

還有一些不懷好意的人，打電話來騙我，說狗在他們手上，讓我先打錢過去。

我被騙了幾次之后，也變得麻木了。

希望，在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中，被消磨殆盡。

我的精神，也到了崩潰的邊緣。

那個曾經(jīng)還算整潔的家，現(xiàn)在變得像個垃圾場。

外賣盒子堆了一地，我的身上也散發(fā)著一股餿味。

我整天就坐在沙發(fā)上，抱著凱撒平時最喜歡玩的那個飛盤，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我和它的照片，眼淚流干了，就剩下空洞和麻木。

我甚至開始想，凱撒是不是已經(jīng)……已經(jīng)被人賣去了狗肉館。

這個念頭，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捅在我的心上，讓我痛不欲生。

05

就在我快要徹底絕望的第五天晚上。

我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合眼了。

我靠在沙發(fā)上，雙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腦子里一片空白，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的時候。

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極其輕微的、熟悉的聲響。

是那種爪子撓在木門上的聲音。

一開始，我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可緊接著，那聲音又響了，比剛才更清晰了一些。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像被人狠狠地攥住了一樣。

這個聲音，我太熟悉了！

是凱撒！是它以前想讓我給它開門時，慣用的暗號！

我像觸電一樣，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連鞋都顧不上穿，跌跌撞撞地朝著門口沖了過去。

我的手抖得厲害，鑰匙在鎖孔里轉(zhuǎn)了好幾次，才對準(zhǔn)。

“咔噠”一聲。

我顫抖著，猛地拉開了房門。

門外，一道黑白相間的、熟悉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里。

是凱撒！

真的是我的凱撒！

它瘦了好多，原本油光發(fā)亮的毛發(fā)，現(xiàn)在變得又臟又亂，還打了結(jié)，身上有好幾處破皮的傷口，看起來狼狽不堪。

但它的眼睛，還是那么亮，那么清澈。

它看著我，尾巴輕輕地、試探性地?fù)u晃著，喉嚨里發(fā)出了“嗚嗚”的、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嬌的聲音。

我的眼淚，在那一刻，徹底決堤。

“凱撒！”

我哭喊著，一把跪倒在地上，將它緊緊地、緊緊地?fù)г趹牙铩?/p>

我抱著它溫?zé)岬摹⑹Ф鴱?fù)得的身體，感覺自己那顆已經(jīng)死去的心，又重新開始跳動了。

我把它抱進(jìn)屋里，語無倫次地，又哭又笑。

“你跑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快擔(dān)心死了？你這個壞家伙！你終于回來了！”

凱-撒用它的頭，不停地蹭著我的臉，喉嚨里發(fā)出的嗚咽聲，也變成了開心的哼唧。

就在我沉浸在失而復(fù)得的巨大喜悅中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凱撒的嘴里，好像叼著什么東西。

它一直緊緊地叼著，沒有松口。

“寶貝，嘴里是什么??？吐出來給爸爸看看?！蔽覝厝岬睾逯?。

凱撒聽話地松開了嘴。

一個東西，“啪嗒”一聲，掉在了我面前的地板上。

那東西上面，沾滿了泥土和它的口水。

我一開始還沒在意，以為是它從哪里撿回來的破爛玩具。

可當(dāng)我借著燈光，看清楚那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的時候，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我像是被人當(dāng)頭澆了一盆冰水，從頭頂涼到了腳后跟。

我臉上的血色，在剎那間褪得一干二凈，變得慘白如紙。

我盯著地板上那個東西，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恐懼，像藤蔓一樣，死死地纏住了我的心臟。

我連滾帶爬地后退了好幾步，直到后背撞到冰冷的墻壁。

我顫抖著，摸索著，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jī)。

我的手指抖得根本不聽使喚，試了好幾次，才按下了110報警。

電話接通后，我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抖得不成樣子，幾乎是語無倫次地對著話筒嘶吼。

“喂……是110嗎？我……我要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