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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您還是回老家吧。家里人太多，雅婷壓力很大。"

王志強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張回鄉(xiāng)的車票，不敢直視林秀芬的眼睛。

"孩子還在發(fā)燒，我怎么能走？"林秀芬抱緊懷中燙手的外孫，眼中滿含淚水。

"就是個小感冒，我媽說沒事的。"王志強的聲音越來越小。

"小感冒？"林秀芬的聲音顫抖著，"這孩子從昨晚就燒到39度，必須去醫(yī)院！"

王曉慧從廚房走出來，冷冷地說："我養(yǎng)過孩子，有經(jīng)驗。你們鄉(xiāng)下人就是大驚小怪。"

"什么叫鄉(xiāng)下人？我女兒也是我養(yǎng)大的！"林秀芬憤怒地反駁。

"夠了！"雅婷從房間里走出來，抱著孩子，眼淚直流，"媽，您先回去吧...等孩子好了再說。"

林秀芬看著女兒憔悴的面容，心如刀割。她知道女兒也是被迫的。

"女兒，記住我的話，如果孩子有任何不對，立刻送醫(yī)院。高燒不退最怕腦膜炎！"

"知道了，媽。"雅婷低著頭，不敢看母親的眼睛。

林秀芬最后看了一眼發(fā)燒的外孫，轉(zhuǎn)身走向電梯。她不知道的是，這一別，竟是永別。

兩小時后，小寶寶高燒40度，陷入昏迷。而最懂孩子的外婆，已經(jīng)在回老家的路上了......

林秀芬來到這座城市時，正值盛夏。女兒陳雅婷挺著八個月的大肚子在車站接她，臉上的笑容溫暖如春風。

"媽，您來了！我可想死您了。"雅婷緊緊抱住母親，眼中盈滿淚水。

林秀芬輕撫女兒的頭發(fā)，心疼地說："傻孩子，都要當媽媽了還哭鼻子。媽這不是來了嘛，來幫你坐月子的。"

從鄉(xiāng)下到省城，車程四個小時。林秀芬晃著昏沉沉的腦袋走出車站，眼前的高樓大廈讓她有些眩暈。她緊緊抓著女兒的手，生怕走丟了。

雅婷的家在市中心的一個高檔小區(qū)，二十八樓，一百二十平米的三居室。林秀芬第一次坐電梯時，雙腿發(fā)軟，緊緊抓著扶手不敢松開。

"媽，您別怕，很安全的。"雅婷安慰道。

"這么高，萬一掉下來怎么辦？"林秀芬小聲嘀咕著，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進了家門，林秀芬環(huán)顧四周?？蛷d寬敞明亮，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繁華景象。沙發(fā)是真皮的，茶幾是玻璃的，連地板都光可鑒人。她小心翼翼地脫了鞋，生怕弄臟了地面。

"媽，您別這么拘謹，這就是您的家。"女婿王志強笑著說道，他是個三十歲的男人，戴著眼鏡，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

林秀芬訕訕地笑了笑，心里卻忍不住想：這哪里是我的家，我連坐下都不敢。

最讓林秀芬不適應(yīng)的，是婆婆王曉慧的存在。這個五十五歲的女人，曾經(jīng)是某國企的會計，退休后專門照顧兒子一家。她身材保持得很好，總是穿著得體的套裝，說話時帶著一股子城里人的優(yōu)越感。

"親家母，您遠道而來辛苦了。不過雅婷這邊有我照顧就行，您年紀大了，還是好好歇著吧。"王曉慧客氣地說著，但語氣中的疏離感讓林秀芬很不舒服。

"我來是照顧我女兒坐月子的，這是做母親的本分。"林秀芬平靜地回答，心中已經(jīng)升起一絲警惕。

雅婷生產(chǎn)那天，林秀芬在醫(yī)院外守了一整夜。當聽到護士宣布"母子平安"時，她激動得差點暈倒。

小外孫重六斤八兩，皮膚紅紅的，小手緊緊攥著拳頭。林秀芬第一次抱他時，眼淚止不住地流。

"小寶貝，外婆終于見到你了。"她輕聲細語，仿佛怕驚醒了這個小天使。

然而，從產(chǎn)房出來的那一刻起，兩個婆婆之間的較量就開始了。

王曉慧主張科學(xué)坐月子："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還按老一套那樣坐月子？雅婷應(yīng)該適當活動，有利于身體恢復(fù)。"

林秀芬卻堅持傳統(tǒng)做法："坐月子就要好好躺著，不能見風，不能洗頭，要好好補身子。我生了三個孩子，最有經(jīng)驗。"

關(guān)于孩子的喂養(yǎng)，兩人更是分歧巨大。

"現(xiàn)在的奶粉營養(yǎng)成分很全面，比母乳更有保障。"王曉慧拿著一罐進口奶粉說道。

"哪有這個道理？母乳才是最好的，這是老天爺給孩子的最好禮物。"林秀芬據(jù)理力爭。

每一次爭論，雅婷都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她身體虛弱，情緒波動很大，經(jīng)常偷偷抹眼淚。

王志強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但他更多時候站在自己母親這邊。"媽說得對，現(xiàn)在科學(xué)坐月子更健康。秀芬阿姨，您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

林秀芬聽到這話，心如刀割。她不是"秀芬阿姨"，她是這個孩子的外婆，是雅婷的親媽。

月子里的生活，每一天都像戰(zhàn)場。

早晨六點，林秀芬就起床了。她悄悄走進廚房，開始熬制女兒的月子粥。小米粥、紅棗粥、瘦肉粥，每一樣都是她的拿手好戲。

王曉慧起床后看到廚房里的忙碌身影，眉頭微皺："親家母，這些粥太油膩了，不利于雅婷恢復(fù)身材。我已經(jīng)訂了專業(yè)的月子餐，營養(yǎng)搭配更合理。"

"什么月子餐？我坐月子時就吃這些，身體恢復(fù)得好好的。"林秀芬有些生氣。

"時代不同了，現(xiàn)在講究科學(xué)營養(yǎng)。"王曉慧淡淡地說，然后把月子餐放在餐桌上，精致的包裝，標注著各種營養(yǎng)成分。

關(guān)于孩子的照料，兩人更是處處較勁。

小寶寶哭鬧時，林秀芬總是第一個沖過去："寶貝是不是餓了？來，外婆抱抱。"

"孩子哭是正常的，不用每次都抱。這樣會慣壞他的。"王曉慧制止道。

"孩子這么小，哭了不抱怎么行？"林秀芬抱緊孩子，不肯松手。

兩個女人就這樣在客廳里對峙著，各自堅持著自己的理念，而小寶寶在林秀芬的懷抱里漸漸安靜下來。

最讓林秀芬心寒的，是那些細微的排斥。

她精心為雅婷燉的雞湯，王曉慧會說"太補了，容易長胖"；她給孩子唱的搖籃曲，王曉慧會說"聲音太大，影響孩子休息"；她想給孩子換尿布，王曉慧會說"我來就行，您去休息吧"。

每一句話都客客氣氣，每一個動作都禮貌周到，但林秀芬能感受到那種深入骨髓的排斥和嫌棄。

雅婷夾在兩個母親中間，痛苦不堪。

一邊是養(yǎng)育她二十八年的生母，一邊是即將共度一生的婆婆。兩個女人都說著為她好，但每一次爭執(zhí)都讓她心力交瘁。

"媽，您和志強媽媽能不能和睦相處？我夾在中間真的很難做。"雅婷抱著孩子，眼中滿含淚水。

"女兒，不是媽不懂禮貌，是她處處針對我。我從鄉(xiāng)下來照顧你，圖什么？還不是怕你受罪。"林秀芬滿腹委屈。

雅婷沉默了很久，最后說："媽，要不您先回老家吧。等孩子大一點，我們再接您過來。"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擊垮了林秀芬的全部防線。

"你是什么意思？嫌我礙事了？"林秀芬的聲音顫抖著。

"不是的，媽，我只是覺得......覺得現(xiàn)在家里太亂了。我需要安靜地坐月子，孩子也需要安靜的環(huán)境。"雅婷低著頭，不敢看母親的眼睛。

林秀芬的眼淚奪眶而出："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yǎng)大，現(xiàn)在你有了婆婆，就不要媽了是嗎？"

"媽，您別這么說。您永遠是我媽，這個不會變。只是現(xiàn)在......"

"現(xiàn)在怎么？現(xiàn)在我成累贅了是嗎？"林秀芬的聲音越來越高，驚醒了正在睡覺的小寶寶。

孩子大哭起來，王曉慧從廚房走出來，皺著眉頭："怎么回事？孩子好不容易睡著了。"

看到王曉慧那張不滿的臉，林秀芬終于明白了一切。女兒的話不是她的本意，是這個精明的婆婆在背后施壓。

當天晚上，林秀芬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凌晨兩點，小寶寶哭了。林秀芬條件反射地起身，卻看到雅婷正在給孩子喂奶。

"女兒，孩子餓了嗎？"林秀芬輕聲問道。

"嗯，剛才發(fā)燒了，體溫有點高。我在觀察。"雅婷抱著孩子，臉上滿是擔憂。

"發(fā)燒？怎么會發(fā)燒？"林秀芬大驚，趕緊摸了摸孩子的額頭。確實有些燙。

"可能是著涼了吧。白天窗戶開著，風有點大。"雅婷小聲說道。

林秀芬心痛如絞。她知道，如果她在照顧孩子，絕不會讓孩子著涼的?？墒乾F(xiàn)在，她被排斥在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外孫受苦。

"女兒，要不要去醫(yī)院？"林秀芬著急地問。

"志強媽說問題不大，給孩子多喝點水就好了。"雅婷有些猶豫。

"這么小的孩子發(fā)燒不是小事，必須去醫(yī)院！"林秀芬堅持道。

這時，王曉慧也被吵醒了，走出房間看了看孩子："沒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發(fā)燒很正常。別大驚小怪的，影響孩子休息。"

林秀芬看著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壓住心中的怒火："孩子發(fā)燒39度，你說沒什么大不了的？"

"我養(yǎng)過孩子，有經(jīng)驗。你們鄉(xiāng)下人總是一點小事就緊張兮兮的。"王曉慧不屑地說道。

這句"鄉(xiāng)下人"，徹底激怒了林秀芬："什么叫鄉(xiāng)下人？我女兒也是我養(yǎng)大的，她比誰都健康！"

"好了好了，別吵了！"雅婷抱著孩子，眼淚直流。

房間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孩子微弱的啼哭聲回蕩在空氣中。

第二天一早，王志強找到林秀談話。

"秀芬阿姨，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談?wù)劇?他坐在林秀芬對面，表情嚴肅。

"你說吧。"林秀芬平靜地看著他，心中已經(jīng)預(yù)感到了什么。

"您看，您來了這么久，雅婷的情緒一直不太穩(wěn)定。我媽說，可能是因為家里人太多，她壓力很大。"王志強試探著說道。

"所以？"林秀芬的聲音很冷。

"所以我們覺得，是不是您先回老家休息一下？等雅婷身體完全恢復(fù)了，我們再接您過來。"王志強說完，不敢看林秀芬的眼睛。

林秀芬沉默了很久，然后苦笑了一下："我明白了。你們是要趕我走。"

"不是趕，是希望您能理解我們的苦衷。雅婷她......"

"她什么？她不想要我這個媽了？"林秀芬打斷了他的話。

王志強語塞，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時，雅婷從房間里走出來，手里抱著還在發(fā)燒的孩子。她的眼睛紅腫，顯然哭了很久。

"媽，對不起。"她走到林秀芬面前，聲音顫抖著說道。

林秀芬看著女兒憔悴的面容，心痛如絞。她知道，女兒也是被迫的。在這個家里，她們母女都是外人。

"女兒，你不用道歉。媽明白，媽都明白。"林秀芬伸手摸了摸外孫的小臉，孩子的皮膚燙得嚇人。

"孩子還在發(fā)燒嗎？"林秀芬問道。

"嗯，昨天晚上燒了一夜。"雅婷擔憂地說。

"必須去醫(yī)院！"林秀芬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媽說沒事，再觀察觀察。"王志強插嘴道。

林秀芬憤怒地轉(zhuǎn)向他："這是我的外孫，我說去醫(yī)院就去醫(yī)院！"

"可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有決定權(quán)。"王曉慧從廚房走出來，冷冷地說道。

空氣中彌漫著劍拔弩張的氣氛，所有人都沉默了。

最終，雅婷開口打破了沉默："媽，您還是先回老家吧。等孩子好了，我再給您打電話。"

林秀芬感到心臟一陣劇痛，她知道，這可能是她和女兒、外孫的最后一次見面了。

林秀芬收拾好行李，站在門口回頭看了最后一眼。

小寶寶在雅婷懷里安靜地睡著，小臉依然紅撲撲的。王曉慧站在一旁，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微笑。王志強低著頭，不敢與林秀芬對視。

"女兒，如果孩子有什么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林秀芬最后叮囑道。

"知道了，媽。"雅婷眼含熱淚，聲音哽咽。

林秀芬轉(zhuǎn)身走向電梯，每一步都如千鈞重。電梯門緩緩關(guān)閉，她看到女兒在門縫里揮手告別的身影，那可能是她們最后的告別。

下樓時，林秀芬的手機響了。是鄰居打來的，告訴她老伴在家摔了一跤，情況不太好。

"什么？老頭子怎么會摔跤？嚴重嗎？"林秀芬著急地問道。

"挺嚴重的，現(xiàn)在在醫(yī)院里。你趕緊回來吧。"

林秀芬心急如焚，一邊擔心著家里的老伴，一邊放不下發(fā)燒的外孫。

但此刻她已經(jīng)被趕出家門，再也沒有理由留下了。

汽車啟動了，林秀芬透過車窗最后看了一眼那棟高樓。

二十八層的窗戶里，似乎有個身影在注視著她的離去。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離開后的第二個小時，小寶寶的發(fā)燒突然加重，體溫飚升到40度。

而此時，最有經(jīng)驗照顧孩子的外婆，已經(jīng)在回老家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