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01
除夕前兩天,北方的風像一把生了銹的刀子,刮在人臉上,遲鈍卻又深可見骨的疼。
張偉開著他那輛銀灰色的國產(chǎn)車,行駛在回老家的路上。六百公里的路程,他每年都要走這么一趟。
車窗外,單調(diào)的景物不斷向后飛馳,灰蒙蒙的天空下,光禿禿的樹木像是插在地上的無數(shù)根枯骨。
車里開著暖氣,電臺里播放著喜氣洋洋的新年歌曲,但張偉的心思不在這上面。
他是個謹慎細致的人,做什么事都喜歡提前規(guī)劃。
出發(fā)前,他特意加滿了油,檢查了胎壓,甚至連后備箱里給父母帶的年貨,都按照大小和重量碼放得整整齊齊。他估算過,這趟高速,按照每公里五毛錢的標準,過路費大概在三百塊上下,一個很合理的數(shù)字。
張偉今年三十五歲,在一家小公司做職員,薪水不高不低,剛好夠維持一個不好不壞的生活。他的人生就像他開的這輛車,普通,平穩(wěn),不出格。他最大的優(yōu)點,也是最大的缺點,就是對數(shù)字特別敏感,尤其是錢。
妻子小麗是個賢惠的女人,持家有道,對家庭的每一筆開支都盯得很緊。他們倆就像兩名配合默契的財務官,守護著這個小家庭脆弱的資產(chǎn)負命表。
車程過半,張偉在服務區(qū)停下休息。他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滾燙的茶水,然后習慣性地打開手機銀行,想看看信用卡的還款日。
就在這時,一條銀行的扣費通知,像一顆小石子,突兀地砸進了他平靜的心湖。
【尊敬的客戶,您尾號xxxx的銀行卡于x月x日完成一筆ETC高速通行費結(jié)算,扣款金額為2900.00元。】
兩千九百元。
這個數(shù)字像一個充滿惡意的玩笑,在他的瞳孔里放大。
他揉了揉眼睛,退出去,重新點開。
沒錯,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兩千九百元。
他的第一反應是,系統(tǒng)出錯了。一定是哪里搞錯了。六百公里,三百塊錢,怎么可能變成兩千九?難道是把小數(shù)點點錯了地方?可后面明明白白是兩個零。
他把手機遞給副駕駛上正在打盹的小麗。
“小麗,你看看,這是不是搞錯了?”
小麗睡眼惺忪地接過手機,只看了一眼,瞌睡立刻跑得無影無蹤。她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八度:“兩千九?開什么玩笑!是不是詐騙短信?”
張偉搖搖頭,指著發(fā)信方:“是銀行官方號碼,不是詐騙短信?!?/p>
“那肯定是系統(tǒng)錯了!從咱們市到老家,我閉著眼睛都知道三百塊錢頂天了,怎么會冒出來一個兩千九?”小麗的語氣不容置疑,她對這個家庭的財務狀況了如指掌,任何一筆異常支出都像是對她權(quán)威的挑戰(zhàn)。
張偉也這么覺得。他把車開下最近的高速出口,導航顯示不遠處就有一個ETC服務站。他想,去那里問問,把事情弄清楚,應該就能解決了。一個簡單的系統(tǒng)錯誤而已。
02
服務站的廳堂里很冷清,只有一個年輕的工作人員在柜臺后面玩手機。看到張偉和小麗走進來,他熱情地站了起來。
“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他叫小王,胸前的工牌上寫著他的名字。
張偉把手機遞過去,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你好,小王。我查到一筆ETC扣費,金額不太對,想請你幫忙查一下是不是系統(tǒng)出錯了?!?/p>
小王接過手機,看了一眼金額,也愣了一下?!皟汕Ь??是有點多。您是從哪兒到哪兒?”
“從A市到B縣,全程大概六百公里。”
“那確實不對?!毙⊥觞c點頭,臉上的表情很輕松,“您別急,我給您查一下后臺記錄,估計是數(shù)據(jù)匯總的時候出錯了,我們處理一下就好?!?/p>
他坐回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張偉和小麗站在柜臺前,心里都松了一口氣??窗?,果然是系統(tǒng)錯誤。
電腦屏幕上彈出一個又一個窗口,小王的眉頭卻慢慢皺了起來。他臉上的輕松不見了,取而代重的是一種和張偉相似的困惑。
他反復核對著什么,嘴里小聲地嘀咕著:“不對啊……這……”
張偉的心又提了起來?!霸趺戳??是不是查不出來?”
小王抬起頭,表情變得很嚴肅。他把顯示器轉(zhuǎn)向張偉,指著屏幕上的一長串列表。
“張先生,您看。根據(jù)后臺的記錄,您的這張ETC卡,在過去一周內(nèi),有多次通行記錄。這是記錄明細,每一次的入口、出口、時間和費用都清清楚楚。”
張偉湊過去看。屏幕上,他的車牌號“冀A·XXXXX”被標示得清清楚楚。下面是一條條記錄,時間從一周前開始,地點遍布了本省的各個高速路段。有長途的,有短途的,密密麻麻,加在一起,總金額不多不少,正好是兩千九百元。
張偉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怎么可能?
過去一周,他每天都按時上下班,公司和家兩點一線,車就停在小區(qū)的地庫里,動都沒動過。這些通行記錄,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這不可能!”他脫口而出,“我過去一個星期根本沒上過高速!我今天才是第一次!”
小麗也急了,她扒著柜臺,對著屏幕一條一條地看。“對??!你看這個,三天前,晚上十一點,從石家莊到保定?那個時候我們都在家睡覺呢!還有這個,五天前,早上七點,從唐山到秦皇島?他那天還在公司開早會!”
小王面對他們的激動,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是個工作細致的人,他反復確認了系統(tǒng),數(shù)據(jù)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張先生,系統(tǒng)顯示的就是您的車牌。我們的識別系統(tǒng)準確率非常高,而且,您看,這里還有車輛照片?!?/p>
他點開其中一條記錄的詳情。一張模糊的黑白照片彈了出來。照片是從收費站的頂置攝像頭拍的,只能看到一輛銀灰色的車頂和車牌。
車牌號,分毫不差。
車型,和他的一樣。
顏色,也和他的一樣。
張偉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瞬間傳遍全身。他看著那張照片,仿佛在看一個來自異世界的幽靈。
那不是他的車。
但他卻無法證明那不是他的車。
03
“我再說一遍,我只走了這一趟!”張偉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他指著自己的車,又指著電腦屏幕,“這些記錄,跟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小王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往后縮了縮。他只是個普通的工作人員,這種情況顯然超出了他的處理范圍。他小聲地建議道:“張先生,您別激動。這種情況……我們這里確實沒法處理。要不,您報警吧?”
報警。
這個詞像一記重錘,砸在張偉的心上。他只是想來糾正一個系統(tǒng)錯誤,怎么就發(fā)展到要報警的地步了?
小麗比他更冷靜一些,她拉了拉張偉的衣袖,對小王說:“好,我們報警?!?/p>
警察來得很快。來的是一位老交警,姓李,五十多歲的年紀,面容黝黑,眼神卻很銳利。他看上去年紀大了,但腰板挺得筆直,辦事一絲不茍。
老李聽完張偉的敘述,又看了看收費站的記錄,沒有立刻表態(tài)。他繞著張偉的車走了一圈,摸了摸車牌,又看了看車架號。
“車是你的沒錯?!崩侠畛烈髦f,“這種情況,我以前也處理過。十有八九,是你的車被套牌了。”
“套牌?”張偉和小麗異口同聲地問。這個詞他們只在新聞里聽過,感覺離自己的生活非常遙遠。
“對?!崩侠铧c點頭,表情嚴肅起來,“就是有人搞了一副和你一模一樣的假車牌,掛在和他車型顏色都一樣的車上,到處跑。這樣一來,他所有的違章和過路費,就全都記在你的頭上了。”
張偉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一個奉公守法的小市民,怎么會惹上這種事?他得罪誰了?
“那……那怎么辦?”小麗的聲音里帶了哭腔,“那兩千九百塊錢,我們得認栽嗎?以后他再開著那車去干點別的什么壞事,是不是也要算在我們頭上?”
老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別急。這事既然我們接了,就肯定會查到底。錢的問題,只要能證明不是你開的,自然不用你承擔?!?/p>
他的話像一顆定心丸,讓張偉夫婦稍微安定了一些。
“你車上有行車記錄儀嗎?”老李問。
“有!有!”張偉如夢初醒,趕緊點頭。為了省錢,他買的是最普通的那種,只記錄影像,不聯(lián)網(wǎng)。
老李讓他把記錄儀的存儲卡取下來?;氐浇痪?,老李把卡插進電腦。
屏幕上,張偉過去一周的生活軌跡清晰地展現(xiàn)出來。每天早上七點半,他開車離開地庫,送小麗去地鐵站,然后去公司。下午六點,他下班回家,路上會去一趟菜市場。畫面單調(diào)而重復,每一天的路線都幾乎完全一樣。
老...李一言不發(fā),快進著看完了整整一周的錄像。他指著屏幕上的時間戳,對身邊的同事說:“你看,收費站記錄里有幾次通行,時間都和他的行車記錄儀沖突。比如這一天,下午三點,記錄顯示他的車在三百公里外的滄州上了高速,但行車記錄儀顯示,那個時間點,他的車就停在公司的停車場里,一動沒動。”
證據(jù)確鑿。
張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壓在心口的石頭終于搬開了一半。他感激地看著老李:“李警官,這下可以證明我的清白了吧?”
“可以證明這些路不是你跑的。”老李的表情依然很凝重,“但這只是第一步?,F(xiàn)在可以初步判斷,確實是有一輛套牌車在使用你的號牌。這個人很狡猾,他用的車型、顏色都和你的一樣,就是為了以假亂真?!?/p>
老李站起身,在辦公室里踱了幾步。他經(jīng)驗豐富,知道這種案子最難辦的地方就在于找到那個“影子”。
“光有你的行車記錄儀還不夠,這只能證明你沒去,但不能直接證明那個套牌車司機是誰?!彼O履_步,看著地圖,做出了決定,“必須調(diào)取所有相關(guān)收費站的監(jiān)控錄像,進行比對。我要看看,這個開著‘你的車’的人,到底是個什么牛鬼蛇神?!?/p>
這個決定意味著巨大的工作量。一周之內(nèi),幾十個收費站,每個收費站又有好幾個攝像頭,錄像資料加起來是海量的。
但老李的眼神很堅定。他辦案,講究的就是一個認真負責,絕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
張偉看著老李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他既希望警察能趕緊抓住那個套牌的混蛋,又隱隱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那么簡單。
04
等待的日子是漫長的煎熬。
張偉和小麗回了趟老家,年夜飯吃得心不在焉。親戚們問起工作和生活,他都只是含糊地應付過去。那輛套牌車像一個幽靈,盤踞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他開始變得神經(jīng)質(zhì)。走在路上,他會下意識地去看每一輛同款同色的車,總覺得那輛車會突然掛上他的車牌。晚上睡覺,他會夢到無數(shù)輛一模一樣的車把他團團圍住,讓他無路可逃。
小麗的狀態(tài)比他更差。女人天生的敏感和多疑,在這次事件中被無限放大了。
一開始,她還和張偉同仇敵愾,痛罵那個不知名的套牌者。但隨著調(diào)查的深入,一個無法回避的事實擺在了面前。
交警隊那邊傳來了初步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老李和他的同事們花了整整三天時間,調(diào)取并查看了一周內(nèi)所有相關(guān)收費站的監(jiān)控錄像。結(jié)果令人震驚。
監(jiān)控里,確實有很多輛掛著張偉車牌的車通過。這些車的車型、顏色,都和張偉的車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區(qū)別。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線下看,都找不出一絲破綻。
老李把這個結(jié)果告訴了張偉。
張偉聽完,手腳冰涼。他原以為套牌車只是偶然,沒想到對方如此猖獗,簡直是把他當成了免費的提款機。
“那……能看清開車的人長什么樣嗎?”他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問道。
老李搖了搖頭:“大部分監(jiān)控的角度都不好,要么太遠,要么太模糊。而且司機好像很有經(jīng)驗,總是刻意避開攝像頭,有時候用遮陽板,有時候戴著帽子和口罩??床磺迥??!?/p>
這個消息,成了壓垮小麗心中信任的最后一根稻草。
晚上回到家,小麗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張偉。那眼神,不再是擔憂和心疼,而是一種審視和懷疑。
“張偉,”她終于開口,聲音冷得像冰,“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什么事瞞著我?”
張偉愣住了:“你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事瞞著你?”
“那些車,為什么跟你的一模一樣?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小麗的眼圈紅了,“你是不是……在外面還有一輛車?或者,你把車借給什么人了?”
張偉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他無法相信,這些話會從自己最親密的妻子口中說出。
“小麗!你怎么能這么想我?”他激動地站起來,“我的為人你還不清楚嗎?我怎么可能干那種事!我們是一家人,你應該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小麗也站了起來,聲音因為激動而尖利,“警察都說了,那些車跟你的一模一樣!你讓我怎么信?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人?欠了別人的錢?還是跟人合伙做什么見不得人的生意?”
她的想象力開始失控,把電視劇里所有狗血的情節(jié)都安在了張偉身上。
張偉百口莫辯。
他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里。那個看不見的套牌者,不僅偷走了他的錢,還在一點點地偷走他的生活,他的安寧,以及他妻子的信任。
他越來越緊張,越來越害怕。他怕警察最后查不出來,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頭上。他怕自己被冤枉,背上一個永遠也洗不清的罪名。
他看著妻子懷疑的眼神,第一次感到了徹骨的孤獨和絕望。這個世界上,如果連最親近的人都不再相信你,那你還能依靠誰呢?
爭吵過后是長久的冷戰(zhàn)。曾經(jīng)溫馨的家,變得像一個冰窖。兩個人同處一室,卻無話可說,空氣里充滿了猜忌和不信任的冰冷氣息。
張偉感覺自己快要被逼瘋了。
就在他瀕臨崩潰的時候,老李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電話那頭,老李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興奮。
“張偉,你馬上來一趟隊里!有重大發(fā)現(xiàn)!”
05
張偉趕到交警隊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老李的辦公室里燈火通明,幾個年輕的警察圍在一臺電腦前,氣氛顯得異常緊張。
看到張偉進來,老李朝他招了招手,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但閃爍著一種獵人發(fā)現(xiàn)獵物蹤跡時的光芒。
“我們把所有錄像又過了一遍,一幀一幀地看?!崩侠钪钢聊唬曇羯硢〉卣f,“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讓我們找到了最清晰的一段。”
那是一段來自高速公路一個新建收費站的監(jiān)控錄像。那個收費站剛剛啟用了高清攝像頭,像素比其他地方高出好幾倍。
老李雙擊鼠標,播放了那段視頻。
畫面中,一輛銀灰色的轎車緩緩駛?cè)胧召M通道。車牌號,冀A·XXXXX,清晰無比。
車窗降下,一只手伸出來,遞過通行卡。
“就是這里!”老李按下了暫停鍵,然后將畫面放大。
由于角度和光線的原因,司機的臉大部分被陰影覆蓋,但依然可以看清一個大致的輪廓。那是一個男人,和張偉差不多的年紀,留著寸頭。
“還是看不清啊……”張偉失望地說。
“別急?!崩侠畹氖种冈阪I盤上敲擊了幾下,對畫面進行了一些技術(shù)處理,調(diào)高了亮度和對比度。
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陰影中的面容,一點點地清晰起來。
那張臉的輪廓,那雙眼睛,那個鼻子,那個嘴巴……
小麗跟了過來,當她看清屏幕上那張臉時,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她猛地扭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又看看屏幕,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混亂。
可上面出現(xiàn)的一幕,直接讓他激動的站了起來,手指著屏幕,“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