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東北著名的抗日英雄,想必大多數人想到的都會是楊靖宇烈士,誠然,他為抗日事業(yè)做出的貢獻絕對是不可磨滅的。
不過,在他為了抗日事業(yè)倒下之后,還有許多戰(zhàn)士們站了起來,繼續(xù)用生命守護家國,其中,就有這樣的一個書生一樣的戰(zhàn)士,他叫魏拯民。
1940年2月的長白山,寒風像刀子一樣刮過林海。樺甸縣頭道溜河密營里,32歲的魏拯民正用手帕捂著嘴劇烈咳嗽,殷紅的血跡在雪白色的布面上格外刺眼。
當楊靖宇犧牲的消息傳來時,這個患有嚴重胃病和心臟病的抗聯領導人,第一反應不是悲傷,而是猛地攥緊了拳頭,說:“鬼子以為這就完了?”
魏拯民本名叫關有維,是個戴著眼鏡的山西書生。16歲那年,在彭真的引導下,這個屯留縣王村的年輕人走上了革命道路。誰也沒想到,十幾年后,這個文弱書生會在東北的林海雪原里,成為支撐抗聯的脊梁。
1940年3月,楊靖宇犧牲一個月后,魏拯民在頭道溜河密營主持了一場特殊的會議。參會的十幾個干部個個面黃肌瘦,棉衣上滿是補丁,有的還帶著傷。爐火邊,魏拯民的咳嗽聲斷斷續(xù)續(xù),他每次咳完都要悄悄看一眼手帕,然后若無其事地把手帕收起。
當時的東北抗聯第一路軍,已經從巔峰時的6千多人銳減到幾百人,原第一師師長程斌的叛變更是給了致命一擊,這個叛徒帶著敵人搗毀了無數糧倉和密營,讓本就艱難的處境雪上加霜。
“老楊走了,但抗聯不能散!”魏拯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意外的決定:主力部隊往北撤,他自己帶著一部分人留下牽制敵人。這個決定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誰都知道,留下來意味著什么。
當時的日軍正沉浸在“消滅楊靖宇”的狂喜中。關東軍、偽滿軍隊及警察大隊組成了2萬多人的“聯合討伐隊”,把抗聯第一路軍2000人的隊伍死死圍困在吉林、間島、通化一帶。他們以為“滿洲治安之癌”已經根治,卻沒料到,一個咳著血的書生會讓他們再次陷入恐慌。
接手指揮權的魏拯民,其實身體早就已垮了。長期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讓他積勞成疾,肺結核日益嚴重。戰(zhàn)友們看著這個瘦弱的政委,心里都打鼓:楊靖宇是打出來的威名,這個書生能行嗎?但魏拯民用行動給出了答案。
3月中旬會議結束后,他做出了更讓人意外的決定:主動出擊。
魏拯民敢留下來,底氣來自抗聯精心打造的密營系統。
在樺甸縣夾皮溝東部的牡丹嶺西麓,隱藏著一個常人找不到的地下王國。從外面看只是一片普通的白樺林,扒開積雪和枯枝,下面卻是用原木干打壘制成的“地窨子”,當地人稱為密營。
這些密營的選址都十分講究。魏拯民親自參與設計了好幾個密營,他避開容易暴露的河道,專門找有暗泉的地方,暗泉終年不凍,既能保障水源,又不會像河道那樣在冬季結冰后暴露行蹤。
在牡丹嶺西麓的密營,有兩座長方形房址,一面依山為壁,三面用石塊和原木壘砌墻壁,房頂鋪著原木和泥土,偽裝得與周圍環(huán)境一模一樣。
1號地窨子是警衛(wèi)戰(zhàn)士的住處,2號就是魏拯民的“辦公室”,一個僅2米寬、3米長的地下室。墻上掛著一張破舊的東北地圖,上面密密麻麻標著各個密營的位置。密營南側山崗上設了3處哨所,有偽裝的地壕通向地窨子,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哨兵的眼睛。
儲糧窖的設計更是體現了抗聯的智慧。半地下結構的窖室里,有防潮、防鼠、防凍的復雜設施,糧食分層儲存,下面是耐放的小米高粱,上面是容易保存的土豆白菜。這里儲存的糧食,足夠1500到2000人過冬。
更絕的是戰(zhàn)壕設計,在60度的陡坡上,挖出270米長的“鋸齒形”戰(zhàn)壕,每個拐角都是射擊點,進可攻,退可守,一個人就能拖住十幾個敵人。
1940年秋末,病情惡化的魏拯民轉移到這里休養(yǎng)。密營里沒有暖氣,只能靠一個小火爐取暖。東北的冬天零下幾十度,魏拯民裹著破舊的軍大衣,凍得發(fā)紫的手握著筆,在樺樹皮上起草文件、總結經驗。
魏拯民很清楚,抗聯已經沒有和敵人硬拼的資本了。楊靖宇擅長的大規(guī)模運動戰(zhàn),在敵人重兵圍剿下已經行不通。這個山西書生想出了新辦法:化整為零,化零為整。
他把剩下的幾百人分成20多個小隊,每隊10到20人,就散步在長白山的各個角落。平時分散隱蔽,敵人來了就鉆進密營;敵人走了就出來活動,需要時又能迅速集結。這種“聚散無?!?/strong>的戰(zhàn)術,讓日軍疲于奔命。
1940年4月,正當日軍慶祝“討伐勝利”時,魏拯民指揮部隊突然出現在哈爾巴嶺車站。這個車站是日軍運輸軍火的重要節(jié)點,戰(zhàn)斗只持續(xù)了短短幾十分鐘,抗聯戰(zhàn)士就繳獲了足夠裝備一個連的武器。
戰(zhàn)斗打響前,臉色蒼白的魏拯民站在雪地里觀察敵情,幾次咳嗽得彎下腰,警衛(wèi)員想扶他,卻被他擺手制止:“不用,我能堅持?!?/strong>
一個月后,他們又在黃泥河子設伏,將46名偽警察全部消滅。日軍這才意識到,“滿洲治安之癌”還沒死透。
1940年,魏拯民指揮了一場經典的伏擊戰(zhàn)。得到日軍運輸隊將經過撫松縣某山口的消息后,他從三個不同方向調集了60多人。這些戰(zhàn)士分別從不同密營出發(fā),在沒有電話的情況下,靠著人工傳遞消息,竟然準時在山口會合。
運輸隊進入伏擊圈時,還以為遇到了大部隊,殊不知戰(zhàn)斗結束后,這60多人又迅速分散,消失在密林里。日軍趕到時,只剩下被燒毀的卡車和滿地彈殼。
這種靈活的戰(zhàn)術讓敵人極其頭疼。他們習慣了對付大部隊,面對魏拯民這種“游擊戰(zhàn)的游擊戰(zhàn)”完全沒轍,一年下來竟到了“談魏色變”的地步。
1940年冬天,魏拯民的病情急劇惡化。心臟病和胃病越來越嚴重,每天晚上都會咳血,有時一咳就是半個小時。密營里的條件極其惡劣,由于敵人的嚴密封鎖,糧食早就斷了,戰(zhàn)士們只能用樹皮、松子、野蘑菇充饑。這讓魏拯民的胃病更加嚴重,常常疼得滿頭大汗。
但他從沒停止工作。沒有電燈,就點松油火把;沒有紙張,就用樺樹皮寫字。警衛(wèi)員經常半夜被咳嗽聲驚醒,看到魏拯民坐在火爐旁,裹著破舊的軍大衣,在搖曳的火光下記錄著什么。有時寫著寫著,他會突然劇烈咳嗽,鮮血濺到樺樹皮上,他就用袖子擦掉,繼續(xù)寫下去。
警衛(wèi)員心疼地勸他:“政委,您休息一會兒吧?!?/p>
魏拯民搖搖頭:“時間不多了,要抓緊。”這句話不光是說戰(zhàn)爭形勢緊迫,也是在說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他在給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的報告中寫道:“我們有如在大海中失去舵手的小舟,有如雙目失明的孩提,東碰西撞,不知所從?!?/strong>
這話道出了失去黨中央聯系后的艱難,卻也無意中展現了他們靈活應變的生存智慧。
1941年3月初,一個叛徒的告密打破了密營的寧靜。3月8日凌晨,100多個日偽軍悄悄包圍了樺甸縣四道溝密營。當時魏拯民正在發(fā)高燒,連站都站不穩(wěn)。
聽到外面的響動,他強撐著爬起來,拿起身邊的手槍。身邊只有7個警衛(wèi)員。“同志們,看來今天要交代在這里了?!蔽赫竦穆曇艉芷届o,“但咱們不能白死,能打死一個是一個?!?/strong>
槍聲打破了林海的寂靜。高燒中的魏拯民和警衛(wèi)員們拼死抵抗。關東憲兵隊的檔案記載著:
“三月八日十六時左右,長島憲兵工作隊于那個地點,對魏拯民等12名士兵潛伏的兩處山寨突然發(fā)動襲擊,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一個小時三十分鐘,包括魏拯民在內的8名士兵被打死。”
當日軍沖進密營時,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魏拯民,他一手還緊緊握著手槍,另一手抓著一摞文件。在這個32歲的山西人身邊,散落著標注詳細的東北地圖,還有那些用樺樹皮寫成的、血跡斑斑的文件。
日軍在檔案中得意地記錄繳獲了“5支步槍、3支手槍,另外彈藥物資頗多”,卻永遠無法理解那些散落在雪地里的樺樹皮文件上,書寫著一個民族不屈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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