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勇軍進行曲》

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象征和標志

古仁尚

2025年9月3日,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大會在天安門廣場隆重舉行,伴隨著莊嚴的升旗儀式,《義勇軍進行曲》的雄壯旋律響徹云霄?！爸腥A人民共和國國歌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象征和標志?！逼浼ぐ旱男刹粌H凝結著中國共產(chǎn)黨帶領全國人民爭取民族獨立與人民解放的奮斗歷程,更蘊含著推動國家富強、民族復興與人民幸福的精神力量。

吹響拯救民族危亡的戰(zhàn)斗號角

20世紀30年代,日本帝國主義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步步緊逼,妄圖滅亡中國、奴役中華民族。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東北三省迅速淪陷,中華民族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機。1932年初,日本帝國主義在上海制造事端,點燃了新的侵略戰(zhàn)火,隨后,又把觸角伸向熱河、察哈爾和長城沿線。中國軍民英勇抵抗,抗日救亡運動風起云涌。

文化界以文藝為武器,構建起抗日救亡的輿論陣地,為拯救民族危亡吹響戰(zhàn)斗號角。其中,音樂工作者創(chuàng)作出大批愛國主義歌曲,形成救亡音樂潮流。《義勇軍進行曲》正是這一潮流中的標志性作品,是抗日救亡運動與左翼文藝實踐深度融合的結晶。1934年秋,由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電通影片公司邀請劇作家田漢創(chuàng)作以長城抗戰(zhàn)為主題的電影劇本,初名為《鳳凰的再生》。他基于對民族危機的認知調(diào)整了創(chuàng)作構思,并將影片更名為《風云兒女》,以凸顯民眾覺醒與抗爭的主旨。劇本梗概寫好后,田漢創(chuàng)作了一首自由體詩《萬里長城》,《義勇軍進行曲》的原始歌詞即為該詩最后一節(jié)。關于田漢創(chuàng)作歌詞的具體時間,在新中國成立后,據(jù)相關當事人回憶出現(xiàn)了兩種說法:第一種說法為他在被捕前已完成歌詞,附于劇本梗概末尾;第二種說法為其被捕后在獄中將歌詞寫于香煙盒包裝紙背面?zhèn)鬟f給同志。兩種說法雖在時間上略有差異,但均明確了核心史實,即田漢為《風云兒女》創(chuàng)作了這首充滿戰(zhàn)斗激情的歌詞。

1935年2月,田漢完成劇本梗概后,因宣傳抗日被捕入獄。中共黨員、戲劇家夏衍接手了劇本的后續(xù)創(chuàng)作。音樂家聶耳則是主動向夏衍請纓承擔作曲工作。當時,他已是左翼音樂運動的代表人物,拿到歌詞后,在致友人張?zhí)焯摰男胖斜硎?歌詞充滿了力量,能夠唱出四萬萬同胞的怒吼。聶耳剛完成曲譜初稿,就被反動當局列入“左翼危險分子黑名單”,后經(jīng)我黨組織安排赴日本學習。4月下旬,他將曲譜定稿從東京寄給電通影片公司。為實現(xiàn)詞曲的順暢與有力結合,聶耳同電影編劇、歌詞作家孫師毅商量,對歌詞進行了修改。其中,他將原詞末尾“冒著敵人的飛機大炮”改為“冒著敵人的炮火”,在“前進!前進!”之后增寫了“前進!進!”的疊句,以鏗鏘有力的休止符收尾,更強烈地展現(xiàn)出中國人民奮勇挺進的堅決與勇敢。

值得注意的是,田漢創(chuàng)作的歌詞沒有歌名,聶耳從日本寄回的歌詞譜曲也僅標注“進行曲”3字。最終,電影《風云兒女》的投資人朱慶瀾在“進行曲”前面加上了“義勇軍”。自此,《義勇軍進行曲》的名稱被正式確定下來。令人惋惜的是,7月17日,聶耳在日本鵠沼海濱游泳時不幸遇難,年僅23歲。《義勇軍進行曲》不僅成為他的“絕唱”,也成為左翼文藝運動留給后世的經(jīng)典之作。

唱出四萬萬同胞的怒吼

1935年5月16日,上海《電通畫報》創(chuàng)刊號首次刊登《義勇軍進行曲》歌譜。24日,電影《風云兒女》在上海黃浦劇場(原金城大戲院)首映。為凸顯主題,影片在片頭播放了《義勇軍進行曲》,其中,人聲合唱2遍,小號和軍鼓伴奏4遍。就這樣,該歌曲首次唱響并迅速在全國傳播,成為激勵中華兒女前仆后繼投身抗戰(zhàn)的嘹亮號角。在一二·九運動中,全國各地的學生、工人及愛國人士均以演唱該歌曲表達抗爭決心。1936年10月,魯迅逝世,幾萬人的送葬隊伍高唱《義勇軍進行曲》。1938年,在臺兒莊戰(zhàn)役中,中國官兵更是高唱該歌曲鼓舞士氣。1939年,著名記者愛潑斯坦在寫成的《外國記者眼里的抗日戰(zhàn)爭:人民之戰(zhàn)》一書里,這樣形容《義勇軍進行曲》的流行程度:“東北人民為擺脫日本的枷鎖而英勇斗爭,在他們那勇敢精神鼓舞下,產(chǎn)生的這首激動人心的歌曲,使舉國奮起,眾志成城。從前線到大城市,從城市到最遙遠的鄉(xiāng)村,每一個中國人都知道這首歌,都會唱。《義勇軍進行曲》誕生的歷史就是抵抗日本侵略的浪潮不斷高漲的歷史。這首歌的曲和詞深深扎根于中國人民之中?！?/p>

與此同時,《義勇軍進行曲》也跨越國界,成為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中一支嘹亮激昂的戰(zhàn)歌。1940年,美國著名非洲裔歌唱家保羅·羅伯遜在紐約演唱該曲,隨后灌制名為《起來》的中國革命歌曲唱片,宋慶齡為該唱片撰寫序言。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勝利前夕,經(jīng)一位世界著名音樂指揮家建議,《義勇軍進行曲》同貝多芬、柴可夫斯基等世界著名作曲家的作品一同收入由美國國務院批準的《盟軍勝利凱旋之歌》,足見該歌曲在全球范圍內(nèi)產(chǎn)生的廣泛影響。

解放戰(zhàn)爭時期,《義勇軍進行曲》被賦予了新的內(nèi)涵——成為迎接新中國誕生的精神序曲。1949年4月,中國人民解放軍橫渡長江時,前線部隊通過播放該曲鼓舞士氣,歌曲所蘊含的“奮勇前進”精神,與解放軍解放全國的歷史使命高度契合。這一階段的傳播,不僅延續(xù)了歌曲的抗爭精神,更使其從“抗日救亡之歌”轉變?yōu)椤懊褡褰夥胖琛薄?/p>

引導中國人民走向勝利的凱歌

1949年6月,新政治協(xié)商會議籌備會第一次全體會議在北平召開,征集國歌詞曲的工作被提上日程?；I備會設立第六小組,專門負責擬定國旗、國徽、國歌等國家象征方案?；I備會通過報刊發(fā)布公告,面向全國征集國旗、國徽圖案及國歌詞譜,從7月16日開始,《人民日報》等全國各大報紙連續(xù)刊登了國歌征集啟事,明確要求,(甲)歌詞應注意:(1)中國特征;(2)政權特征;(3)新民主主義;(4)新中國之遠景;(5)限用語體,不宜過長;(乙)歌譜于歌詞選定后再行征求,但應征國歌歌詞者也可同時附以樂譜。在征集期內(nèi),共收到歌詞、歌譜694首(其中歌詞占比居多),郭沫若、馬敘倫、歐陽予倩等知名人士均創(chuàng)作了應征歌詞。

當時,國歌評選小組雖然選出了部分歌詞、歌譜,甚至組織樂隊演奏,但均未能達到理想效果。早在國歌征集工作開始的時候,周恩來就曾提出用《義勇軍進行曲》作國歌的建議,他認為:這首歌曲激越豪邁,很有革命氣概,而且旋律鏗鏘有力,非常適合演奏。后來,也有人在應征稿中提出過這樣的建議。與此同時,張奚若、徐悲鴻和梁思成等人同樣力主用《義勇軍進行曲》作國歌。徐悲鴻指出:“《義勇軍進行曲》在抗戰(zhàn)時期喚起了千千萬萬民眾,今后它仍將鼓舞人民昂揚精神,奮斗前進。它歌唱了人民的意志,民族的自信?！苯?jīng)過國歌評選小組反復討論,最終一致同意采用《義勇軍進行曲》為國歌,認為其表達了中國人民與中華民族勇敢堅強、不畏強暴、團結向上的堅定決心和優(yōu)良傳統(tǒng),是引導中國人民不斷走向勝利的凱歌。

評選中,包括田漢在內(nèi)的部分人員雖贊成使用該歌曲,但建議修改“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這句歌詞,認為新中國成立后此句已不合時宜。但多數(shù)人不同意修改,第六小組遂將問題報新政協(xié)籌備會常務委員會,由大會主席團決定,并推選郭沫若等人修改歌詞供參考。9月25日,毛澤東、周恩來在中南海豐澤園召集關于國旗、國徽、國歌、紀年、國都問題協(xié)商座談會,馬敘倫首先提議將《義勇軍進行曲》作為代國歌,劉良模則介紹了歌曲在國際反法西斯運動中的傳播與影響。針對修改歌詞的建議,周恩來明確表示:“要么就用舊歌詞,這樣才能鼓動情感,修改后唱起來就不會有那種情感。”毛澤東對此觀點表示贊同。

1949年9月27日,毛澤東、周恩來修改的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關于國都、紀年、國歌、國旗的四個決議草案(部分)(中央檔案館藏)

9月27日,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討論關于國都、紀年、國歌、國旗的四個決議草案。最終,全體代表一致通過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未正式制定前,暫以《義勇軍進行曲》為國歌。10月1日,開國大典上,五星紅旗冉冉升起,軍樂隊奏響雄壯的《義勇軍進行曲》,并通過無線電波傳向世界。

1949年9月28日,《人民日報》關于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重大決議的報道(選自《共和國腳步1949年檔案》)

1949年9月29日,《人民日報》刊登的《義勇軍進行曲》歌譜(選自《共和國腳步1949年檔案》)

2004年3月14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第十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通過憲法修正案,明確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是《義勇軍進行曲》”。

《義勇軍進行曲》的歷史價值,在于其跨越時代的精神感召力,能夠在不同歷史階段為國家發(fā)展與民族進步提供動力。田漢曾評價聶耳“不是為作曲而作曲,他是自己真正站在痛苦人民的中間,喊出了他們的憤怒和要求”,這種植根于人民的創(chuàng)作理念,使歌曲蘊含的愛國主義、團結奮斗、不畏艱險等精神內(nèi)核,能夠與不同時代的國家使命相契合。

來源:黨史鏡報

作者:古仁尚(中央檔案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