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大家聊起了中秋，引出了同事的一段往事，令人唏噓，也覺得應(yīng)景，便征求同意刊在這里：

每當(dāng)中秋，總會想起曾外祖母?？赡芤驗槭沁@輩里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孩，她總是格外喜歡我。

印象中曾外祖母家里并不是很富裕，但家里和身上都非常干凈得體。她的衣服通常也沒有什么花色，還帶有淡淡的清爽香氣。

小時候愛閑書，家里人總是擔(dān)心，不好好學(xué)習(xí)。只有她某天拿出一本書來說，自己眼花看書也吃力，書放著浪費了。知道我喜歡看就給我。

那本書很厚實，能看出來已經(jīng)很舊了，封面卻很干凈，那時候上面還有許多我看不懂的話和字，后來才知道是《紅樓夢》。

據(jù)長輩說，她也曾是富家的小姐，那一代少有的讀過書的女子。別人習(xí)的是大煙、麻將，她則酷愛讀書。

我想之后讀了文學(xué)的專業(yè)大概也是因為她。后來，一年過節(jié)回家，我給她買了個收音機，可以聽廣播，她很高興。

后來，她跟我說廣播說有一本講紅樓夢的書，叫《紅樓夢魘》。有機會想去書店買來看看，只是眼睛不行。

我當(dāng)時是張愛玲迷，逢人就推薦她，聽到這里非常高興。就在電話里說，我很喜歡這個作家，并答應(yīng)她之后等工作賺錢了就給她買一本，再給她配老花鏡。我們電話里聊了好多，她也很憧憬。

后來讀書去了日本，直到她摔了一跤后離世，我才回來參加葬禮。

記得那是中秋節(jié)的前一天。

我印象很深刻，長輩從帶鎖的柜子里拿出來一套書，那正是張愛玲的文集。長輩們不懂，說是曾外祖母特意托人到書店買來，說等我回家來，就能一起看。后來她身體差，說擔(dān)心見不到我了，就一直說這套書要留給我。摔了跤后還念叨這件事。

拿到書的那一刻，才想起要給她買書這件事，心中已經(jīng)有許多懊悔。

張愛玲的大多數(shù)書我都看過，唯獨沒看過那本《小團圓》，當(dāng)時坐飛機就帶了它，打開書不久，就讀到那么一句被劃了線，曾外祖母的書很少劃線，所以它也格外顯眼。

那是九莉記的話：“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愿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p>

這句話邊上有娟秀小字寫著：涵涵（我的小名）肯定喜歡這句。而后則是另一行筆記，字跡則有些模糊：涵涵這個月半應(yīng)該回來了。

看到這里，在飛機上我眼淚就掉下來了。

不知道她默默等了我多少個中秋，我只知道此間一次都沒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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