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臺北馬場町刑場的槍聲響起多年后,一位老人獨居于北京望京小區(qū)。
鄰居們只知他是退休教師,無人知曉這位耄耋老者曾是臺灣潛伏時間最長的中共地下交通員——劉青石。他的故事如同一面破碎的鏡子,映照出白色恐怖時期隱蔽戰(zhàn)線的慘烈與堅韌,也折射出歷史洪流中個體命運的復雜軌跡。
臺灣基隆,一個很小的地方,有個叫劉青石的,這名字聽著像個路邊攤老板,其實他本名叫劉英昌,1923年的人,他年輕的時候,街上到處都是日本人晃來晃去,殖民統(tǒng)治,好多人都低著頭過日子,他就看不慣,還琢磨著給日軍下毒,結果被抓了,日本人把家伙事都拿出來了審他,也沒把他怎么樣,反倒讓他心里那股勁兒越來越足。1945年臺灣光復了,跟大伙一樣挺高興,國民黨來了,結果二二八事件一下就炸了,國軍到處鎮(zhèn)壓,運河里都是尸體,他心里一下就亮堂了,這個新世界沒那么簡單,他就開始琢磨別的路子。
1947年,一個叫吳克泰的老鄉(xiāng),給他牽了條線,劉青石就認識了中共臺灣省工委書記蔡孝乾,這人是走過長征的臺灣人,在地下入黨,沒什么文件,就幾句話的事,宣個誓,形式看著挺簡單,但那分量很重。他干的是地下交通員,用商人的身份做掩護,在臺海兩邊來回跑,機密文件塞牙膏里,情報裝避孕套里,過海關的時候,每一步都懸著,全靠膽大心細。蔡孝乾直接給他下任務,他交接的檔案里頭,有臺灣的防御圖,兵力部署這些東西,華東局那邊拿到這些,對定戰(zhàn)略有大用。
歷史的轉折點,很多時候就是那么個不起眼的小事。1950年,蔡孝乾第一次被抓,后來跑了,第二次就沒那么好運,人一落網(wǎng),就叛變了,之前都說他是革命硬骨頭,結果一個禮拜就交了四百多個黨員的名單,臺灣的地下黨組織一下子就垮了,吳石將軍,朱諶之這些大人物,接著就在馬場町刑場犧牲了,那陣子槍聲就沒斷過。劉青石那時候還在外面執(zhí)行任務,要去救蔡孝乾,他自己其實早就被盯上了,走到一個聯(lián)絡點,特務都埋伏好了,他裝著不懂國語用臺語瞎問,一把推開看守就跑了,背后傳來他老婆的叫聲,人被打了,那個聲音,他后來幾十年都忘不掉。
逃亡的日子,劉青石帶著幾個人,躲在花蓮月眉山的墳地里,自己種地瓜,采茶葉過活,碰上搜山圍剿,就鉆到廢棄的礦坑里好幾天不出來,最難的不是沒吃的,是那種精神上的折磨,沒人說話最熬人。他弟弟給他帶上山一份《中央日報》,上面登著蔡孝乾寫的《告臺灣地下黨同志書》,勸人投降的,劉青石當時就懵了,帶他上路的人,現(xiàn)在站到對面去了。更難受的是,他慢慢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躲著,成了家里人的拖累,父母被抓去坐牢,兄弟們被死死盯著,老婆實在頂不住,被逼著自首了,這種連累別人的感覺,比槍子兒還讓人冷。
到了1954年,家里人實在是撐不下去了,劉青石就下山自首了,他表面上聽國民黨的話,派他當特務,可他一回到大陸就馬上找組織把事情都說清楚了,后來就是一年的審查,二十二年的農(nóng)場勞動,一直到1979年才安排他去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教書。他晚年,不怎么提以前的事,偶爾說起犧牲的老朋友,眼睛里會閃一下,大家心里都明白那段歷史有多重。
那會兒電視劇《潛伏》在全國特別火,劉青石在北京自己家里翻報紙,電視里余則成還在繼續(xù)潛伏,他自己卻一個人帶著一身傷痕活著。人生跟藝術終究是兩回事,余則成的故事是一個版本,劉青石的現(xiàn)實是另一個版本,忠誠,背叛,隱蔽戰(zhàn)線的那些事,理想撞上現(xiàn)實,家和國之間,到底怎么選,根本沒有標準答案,琢磨這些東西,比看英雄故事更接近歷史的本來面目。
2018年,有學者去看望劉青石,發(fā)現(xiàn)他家里還留著當年往返臺海的船票,發(fā)黃的紙片,還有從臺北墓地帶回來的土,寫密信的藥水配方,東西不多,可連起來就是一本沒有字的歷史書。等最后這批見證人都不在了,這些東西就成了連接兩岸記憶的物證,安安靜靜地講著那些沒能等到天亮的人,他們的故事其實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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