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歲的劉長庚站在陽臺上,望著遠處新建的高樓。
手中的房產(chǎn)證被攥得發(fā)熱,這兩本紅冊子即將改變這個家庭的命運。
他想起女兒林雪薇上周送來人參時平靜的側(cè)臉,心里掠過一絲不安。
但很快,這份不安被重男輕女的執(zhí)念壓了下去。兒子才是傳宗接代的根。
壽宴請柬已經(jīng)發(fā)出,他特意選了城里最氣派的酒店。
卻不知,一場醞釀多年的風(fēng)暴,正悄然向這場盛宴逼近。
01
夏日的晨光透過老式紗窗,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劉長庚用軟布輕輕擦拭著相框,鏡面玻璃下是妻子劉嬪溫和的笑容。
"十年了。"他喃喃自語,手指撫過相片中人纖細的眉梢。
這套六十平米的老房子,處處留著劉嬪生活過的痕跡。
褪色的窗簾是她親手縫制的,陽臺上的茉莉花是她最愛的。
每當(dāng)思念洶涌時,劉長庚就會把妻子的遺像擦得一塵不染。
如今他即將七十,是時候安排后事了。
門鈴?fù)蝗豁懫?,打斷了他的思緒。
"爸,我買了新鮮的小籠包。"林雪薇站在門外,手里提著早餐。
她今天穿了件淡藍色襯衫,襯得膚色更加白皙。
劉長庚連忙把相框放回原位,起身去開門。
"這么早就來了?偉澤呢?"
"弟弟昨天加班,這會兒估計還在睡。"
林雪薇熟練地走進廚房,拿出碗碟。
她今年三十五歲,眉宇間有幾分母親的影子。
但與溫柔似水的母親不同,雪薇的眼神總是帶著些許疏離。
"您最近血壓還穩(wěn)定嗎?藥按時吃了沒有?"
"都好都好。"劉長庚在餐桌前坐下,目光卻不時瞟向臥室方向。
那里藏著一個鐵皮盒子,里面裝著兩本房產(chǎn)證。
一套是現(xiàn)在住的老房子,另一套是前年拆遷分的電梯房。
"爸,您在看什么?"雪薇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沒什么。"劉長庚收回視線,"只是想起你媽生前常說,這房子朝南,冬暖夏涼。"
雪薇盛粥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恢復(fù)正常。
"媽總是考慮得很周到。"
這句話說得輕飄飄的,卻讓劉長庚心里莫名一緊。
他清了清嗓子:"偉澤最近工作怎么樣?"
"還是老樣子,在IT公司經(jīng)常加班。"
"男孩子忙點好,有前途。"
雪薇沒有接話,只是默默布菜。
陽光漸漸爬滿半個客廳,父女二人各懷心事地吃著早餐。
飯后,雪薇照例開始打掃衛(wèi)生。
劉長庚站在陽臺上,看著女兒忙碌的身影。
若不是個女兒身,這孩子該有多出息。
他想起雪薇小時候,總愛趴在桌前看母親記賬。
那時劉嬪常說:"雪薇聰明,將來能成大事。"
可惜啊,終究是要嫁人的。
"爸,您臥室的窗簾該洗了。"
雪薇的聲音從屋里傳來,驚得劉長庚一顫。
"別動那個!"他急忙轉(zhuǎn)身,"我自己來就行。"
雪薇停在臥室門口,若有所思地望著父親。
"好,那我去擦玻璃。"
劉長庚松了口氣,悄悄鎖上了臥室門。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雪薇的眼睛。
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繼續(xù)手里的活計。
中午時分,雪薇準備離開。
"下周我再來看您。天熱了,記得開空調(diào)。"
"知道了,路上小心。"
送走女兒,劉長庚立即打開臥室的鐵皮盒子。
兩本紅彤彤的房產(chǎn)證安然躺著,像兩塊燙手的山芋。
他輕輕摩挲著封面,下定決心要盡快過戶給兒子。
卻不知,此刻電梯下行的雪薇,正望著樓層數(shù)字出神。
她記得母親臨終前,曾緊緊握住她的手。
那時劉嬪已經(jīng)說不出話,但眼神里的囑托清晰可見。
電梯門開,雪薇深吸一口氣,走進盛夏的陽光里。
這個秘密,她已經(jīng)守了太久。
02
周末的農(nóng)貿(mào)市場人聲鼎沸,雪薇熟練地挑選著食材。
"今天的排骨很新鮮,給您燉湯最好。"攤主熱情推薦。
雪薇點點頭,又選了幾樣時蔬。
自從母親去世后,照顧父親飲食成了她的習(xí)慣。
雖然弟弟也會偶爾來看望,但終究粗心。
提著大包小包走出市場,手機突然響起。
"姐,爸是不是又跟你念叨房子的事了?"
劉偉澤的聲音帶著幾分急切。
"沒有啊,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覺得爸最近神神秘秘的。"
雪薇停下腳步,站在樹蔭下。
"你聽到什么風(fēng)聲了?"
"爸前兩天問我身份證號碼,說要辦什么手續(xù)。"
電話那頭頓了頓,"姐,你說爸會不會是要..."
"別瞎猜。"雪薇打斷他,"爸自有安排。"
掛斷電話,雪薇望著街上來往的行人出神。
她何嘗不知道父親的心思。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來到父親家樓下,正好遇見鄰居張阿姨。
"雪薇又來給你爸做飯啊?真孝順。"
"應(yīng)該的。"雪薇笑著回應(yīng)。
張阿姨壓低聲音:"你爸最近老往房管局跑,是不是要賣房子?"
雪薇心里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
"可能是辦什么手續(xù)吧,我不太清楚。"
上樓時,她的腳步略顯沉重。
父親果然已經(jīng)行動了。
開門的是劉長庚,他顯然剛午睡起來。
"買這么多菜干嘛,我一個人吃不完。"
"慢慢吃,放冰箱不會壞。"
雪薇走進廚房,系上圍裙開始忙碌。
切菜聲有節(jié)奏地響起,劉長庚坐在客廳看報紙。
但報紙上的字一個也沒看進去。
他偷偷觀察女兒的神情,試圖找出些許端倪。
然而雪薇一如既往地平靜,甚至哼起了小曲。
"偉澤最近交女朋友了,你知道吧?"
劉長庚試探著開口。
"聽他說了,是個幼兒園老師。"
"條件不錯,長得也俊。"劉長庚盡量讓語氣輕松,"要是能成,得準備婚房。"
雪薇手里的刀頓了頓,隨即繼續(xù)切菜。
"現(xiàn)在年輕人都不急,讓他們處處看。"
"都快三十了,還不急?"劉長庚提高音量,"我像他這么大時,都有你了。"
水龍頭嘩嘩作響,雪薇清洗著蔬菜。
蒸汽氤氳中,她的表情有些模糊。
"時代不同了,現(xiàn)在結(jié)婚成本高。"
"所以得早做準備。"劉長庚順勢說道,"咱家的情況你也知道..."
"爸,湯快好了,您嘗嘗咸淡。"
雪薇盛了一小碗湯,巧妙避開話題。
劉長庚只得接過碗,心事重重地喝著。
飯后,雪薇收拾完廚房,拿出一個新的血壓計。
"我教您用這個,可以連著手機。"
"花這個錢干嘛,我那個還好好的。"
"新的更準。"雪薇耐心演示著,"以后我手機上就能看到您的數(shù)據(jù)。"
劉長庚有些感動,但很快又硬起心腸。
女兒再好,終究是外人。
"下個月我過壽,你們姐倆都得來。"
"當(dāng)然,偉澤已經(jīng)在選酒店了。"
雪薇微笑著,眼底卻無半分笑意。
臨走時,她在門口駐足。
"爸,媽走之前,有沒有留下什么東西?"
劉長庚心里一跳:"能有什么?不就那些遺物。"
"比如...信件之類的?"
"沒有。"他回答得太快,反而顯得可疑。
雪薇點點頭,沒再追問。
下樓時,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母親果然料事如神。
那個鐵皮盒子里的秘密,是時候重見天日了。
03
房產(chǎn)交易中心里冷氣很足,劉長庚卻一直在擦汗。
"爸,您緊張什么?"劉偉澤笑著遞過礦泉水。
"誰緊張了?"劉長庚瞪了兒子一眼,手卻不聽使喚地發(fā)抖。
窗口工作人員熟練地核對著材料。
"產(chǎn)權(quán)確認無誤,簽字吧。"
劉長庚握住筆,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這一刻,他想起三十年前買第一套房時的情形。
那時劉嬪懷抱著雪薇,笑得特別甜。
"先生?"工作人員提醒道。
劉長庚回過神,把材料推給兒子。
"該你了。"
劉偉澤瀟灑地簽下名字,嘴角忍不住上揚。
兩套房子,市值近千萬,現(xiàn)在都是他的了。
走出交易中心,陽光格外刺眼。
"爸,謝謝您。"劉偉澤摟住父親的肩膀。
"記住,這是祖產(chǎn),要好好守著。"
劉長庚從兜里掏出存折,"這是我攢的二十萬,裝修用。"
"這怎么行..."劉偉澤假意推辭。
"拿著!"劉長庚硬塞過去,"你姐那邊..."
"姐不會知道的。"劉偉澤壓低聲音,"她最近忙項目,沒空管這些。"
父子二人找了家茶館坐下。
翡翠色的茶湯在杯中蕩漾,劉長庚的心卻靜不下來。
"你姐要是問起,就說房子暫時在我名下。"
"明白。"劉偉澤掏出手機,"爸您看,這是我女朋友挑的裝修風(fēng)格。"
屏幕上,歐式吊燈閃閃發(fā)光。
"太奢華了,簡單點好。"
"現(xiàn)在年輕人都喜歡這樣。"劉偉澤滑動著照片,"客廳要大理石背景墻..."
劉長庚抿了口茶,苦澀在舌尖蔓延。
他突然想起雪薇一家還租房子住。
女婿是中學(xué)老師,收入有限。
"你姐他們...最近怎么樣?"
"挺好的啊,上周還看見姐夫帶孩子在公園玩。"
劉偉澤沉浸在新房子的喜悅中,沒察覺父親的異樣。
"那套老房子,你要怎么處理?"
"租出去吧,每月還能有幾千塊收入。"
劉長庚點點頭,心里卻像堵了團棉花。
結(jié)賬時,他搶著付了錢。
"爸,我現(xiàn)在收入比您高,該我請您。"
"老子請兒子,天經(jīng)地義。"
走在回家的路上,劉長庚步伐蹣跚。
"壽宴的事,你跟你姐商量著辦。"
"姐說她認識酒店經(jīng)理,能打折。"
劉偉澤攔了輛出租車,"爸,我送您回去。"
車上,劉長庚閉目養(yǎng)神。
他想起上周雪薇來做飯時,還特意煲了潤肺湯。
女兒總是這么細心,可惜...
"爸,到了。"劉偉澤推醒他。
小區(qū)門口,幾個老鄰居正在下棋。
"老劉,又跟兒子出去啊?"
"辦點事。"劉長庚含糊應(yīng)道。
等出租車開走,老李頭湊過來。
"聽說你要把房子給兒子?女兒沒意見?"
"她能有什么意見?"劉長庚挺直腰板,"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還是你福氣好,兒女都孝順。"
劉長庚含糊應(yīng)著,快步往家走。
關(guān)上門,他才長長舒了口氣。
墻上的遺像里,劉嬪依然溫柔地笑著。
"我都按你說的辦了。"他對著照片喃喃自語。
但內(nèi)心深處,有個聲音在隱隱作響。
他真的做對了嗎?
04
林雪薇站在律師事務(wù)所門口,深吸一口氣。
玻璃門映出她略顯蒼白的臉。
"林小姐,請進。"助理熱情地招呼道。
辦公室里,王律師正在翻閱文件。
"遺囑副本已經(jīng)公證過,完全合法。"
雪薇接過那份泛黃的文件,指尖微顫。
母親清秀的字跡,仿佛還帶著溫度。
"另外,這是你外婆的證詞錄音。"
王律師推過一個錄音筆,"需要時可以作為輔助證據(jù)。"
"謝謝您保密這么久。"
"這是我的職責(zé)。"王律師頓了頓,"你打算什么時候公開?"
雪薇望向窗外,天空正飄過幾朵浮云。
"等我爸七十大壽那天。"
"需要我出席嗎?"
"不用,這是家事。"
離開律師事務(wù)所,雪薇直接去了外婆家。
曾秀云已經(jīng)八十高齡,但精神矍鑠。
"他到底還是這么做了?"老人嘆了口氣。
雪薇默默點頭,給外婆削蘋果。
"你媽臨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水果刀在指尖靈活轉(zhuǎn)動,皮屑紛紛落下。
"我知道。"
"那兩套房子,本該是你外公給我的嫁妝。"
曾秀云渾濁的眼中泛起漣漪,"你媽非要寫你爸的名字..."
"都過去了。"雪薇把蘋果切成小塊。
外婆握住她的手:"你怪你媽嗎?"
"不怪。"雪薇微笑,"媽已經(jīng)盡力了。"
只是這份苦心,父親永遠不懂。
回家路上,雪薇特意繞道老房子。
那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商業(yè)區(qū),車水馬龍。
但她記得小時候,院里有棵大榕樹。
母親總在樹下教她寫字,一筆一畫。
"雪薇?"丈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他牽著女兒的手,顯然剛從幼兒園回來。
"媽媽!"小女孩撲進她懷里。
"怎么走到這來了?"丈夫關(guān)切地問。
"隨便逛逛。"雪薇抱起女兒,"今天乖不乖?"
"老師獎勵我一朵小紅花!"
晚霞映著一家三口的影子,拉得很長。
晚飯時,丈夫欲言又止。
"爸今天來電話,說房子的事..."
"我知道。"雪薇給女兒夾菜,"吃飯吧。"
夜深人靜時,她獨自在陽臺站了很久。
手機亮起,是劉偉澤發(fā)來的短信。
"姐,壽宴菜單你過目一下。"
附加的圖片上,龍蝦鮑魚一應(yīng)俱全。
雪薇回復(fù):"挺好。"
她翻出母親的照片,輕輕擦拭。
鏡頭里,劉嬪穿著旗袍,笑靨如花。
那是他們最后一張全家福。
當(dāng)時誰也沒想到,幸福會那么短暫。
"媽,很快就能兌現(xiàn)您的遺愿了。"
夜風(fēng)微涼,吹動了窗簾。
遠處的霓虹燈明明滅滅,像誰的心事。
05
裝修公司的展廳里,劉偉澤和未婚妻小敏正在選材料。
"這套進口瓷磚怎么樣?"小敏興奮地比劃著,"搭配輕奢風(fēng)正好。"
"太貴了,一平米要八百。"
"婚房當(dāng)然要用好的。"小敏撒嬌道,"你爸不是給了二十萬嗎?"
劉偉澤皺眉:"那是裝修款,不是揮霍的。"
"怎么叫揮霍呢?"小敏立刻拉下臉,"我閨蜜婚房都是百萬裝修。"
爭吵聲引來銷售員的側(cè)目。
劉偉澤把小敏拉到角落:"咱們實際點行不行?"
"那你姐怎么不說實際?兩套房都給你了。"
這句話戳中了劉偉澤的軟肋。
他松了松領(lǐng)帶,語氣軟下來:"好吧,聽你的。"
小敏立刻眉開眼笑,繼續(xù)挑選衛(wèi)浴設(shè)備。
看著未婚妻雀躍的背影,劉偉澤心里五味雜陳。
自從拿到房產(chǎn)證,小敏對婚禮的要求水漲船高。
酒店要五星級,婚紗要定制,蜜月要去歐洲。
這一切,都建立在兩套房子的基礎(chǔ)上。
"偉澤,你看這個按摩浴缸!"
小敏的驚呼把他拉回現(xiàn)實。
價格標簽上赫然寫著五萬八。
"太夸張了。"劉偉澤忍不住反對。
"人生就結(jié)一次婚嘛。"小敏摟住他的胳膊,"再說,老房子租出去就有收入了。"
劉偉澤嘆了口氣,默認了。
晚飯時,他約姐姐出來吃飯。
雪薇準時到達,穿著簡單的職業(yè)裝。
"點你愛吃的剁椒魚頭。"劉偉澤把菜單推過去。
"隨便就好。"雪薇淺笑,"怎么突然請客?"
"就是...想跟你聊聊。"
魚頭上桌時,劉偉澤終于切入正題。
"爸把房子過戶給我的事,你知道嗎?"
雪薇夾菜的手頓了頓:"現(xiàn)在知道了。"
"姐,你別生氣,爸他..."
"我不生氣。"雪薇打斷他,"本來就是你應(yīng)得的。"
劉偉澤愣住,準備好的說辭全忘了。
"可是..."
"好好對待小敏。"雪薇給他盛湯,"爸的壽宴準備得怎么樣了?"
話題轉(zhuǎn)得太自然,劉偉澤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酒店訂好了,菜單也確定了。"
"記得請外婆來。"雪薇提醒道,"她最近身體不太好。"
姐弟倆難得安靜地吃完一頓飯。
結(jié)賬時,雪薇搶著買了單。
"下次你請。"
走出餐廳,夜空飄起細雨。
"我送你回去吧。"劉偉澤掏出車鑰匙。
"不用,我打車就好。"
等車時,雪薇突然問:"你還記得媽去世前說過什么嗎?"
劉偉澤怔了怔:"太久了,記不清。"
"她說,家和萬事興。"
出租車來了,雪薇拉開車門。
"壽宴見。"
車子匯入車流,尾燈逐漸模糊。
劉偉澤站在雨中,莫名有些心慌。
姐姐太平靜了,平靜得反常。
06
壽宴前一周,劉長庚開始失眠。
每天凌晨三點準時醒來,再也無法入睡。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冷白的光。
他起身檢查衣柜里的新唐裝,又數(shù)了一遍請柬。
一百多位賓客,都是至親好友。
這場壽宴,某種程度上是他的人生總結(jié)。
但有什么東西,像根刺扎在心上。
"爸,您又沒睡好?"雪薇來時帶著黑眼圈眼貼。
"年紀大了,覺少。"劉長庚強打精神。
雪薇沒再多問,默默熬起安神湯。
廚房里飄出中藥的清香,勾起久遠的回憶。
劉嬪生病時,也是這個味道。
"你媽走十年了。"劉長庚突然說。
"嗯。"雪薇攪動著湯勺,"要是媽在,肯定要親自下廚。"
劉長庚眼眶發(fā)熱,急忙扭頭掩飾。
湯熬好了,雪薇細心濾掉藥渣。
"趁熱喝,晚上能睡得好些。"
父女倆對坐著喝湯,誰也沒有說話。
陽光慢慢爬過餐桌,溫暖得讓人想落淚。
"壽宴那天,你早點來幫著招呼客人。"
"知道,我都安排好了。"
雪薇收拾碗筷時,狀似無意地問:"請外婆了嗎?"
"請了,但你舅說她身體不適。"
"我去接吧,外婆肯定想來的。"
劉長庚點頭,心里卻莫名一緊。
岳母一直不喜歡他,他是知道的。
尤其在這些年,見面時總是話里有話。
午飯后,雪薇提前離開。
劉長庚站在陽臺目送,直到女兒的身影消失。
他回到屋里,開始翻找老相冊。
泛黃的照片里,一家四口笑得燦爛。
那時的雪薇扎著羊角辮,偉澤還是抱在手里的嬰兒。
劉嬪依偎在他身邊,眼角眉梢都是幸福。
合上相冊,劉長庚撥通兒子電話。
"壽宴當(dāng)天別遲到。"
"放心吧爸,小敏還準備了節(jié)目呢。"
"你姐她...最近有沒有說什么?"
"姐?沒有啊,挺正常的。"
掛斷電話,劉長庚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他打開鐵皮盒子,房產(chǎn)證安靜躺著。
法律上,這一切已經(jīng)板上釘釘。
但為什么,他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夜深了,劉長庚對著亡妻照片發(fā)呆。
"我這么做,你會理解的吧?"
照片里的人永遠微笑,無法回答。
窗外忽然刮起大風(fēng),預(yù)示著一場暴雨將至。
07
壽宴當(dāng)天,明珠大酒店張燈結(jié)彩。
劉長庚穿著嶄新唐裝,胸前別著紅花。
"劉老福如東海!"賀壽聲不絕于耳。
他拱手還禮,眼睛卻不時瞟向門口。
雪薇一家還沒到。
"爸,姐剛來電話,路上堵車。"劉偉澤穿著西裝走來。
小敏跟在后面,一身名牌格外醒目。
"外公生日快樂!"雪薇的女兒蹦跳著撲過來。
小家伙今天穿了件紅裙子,像年畫娃娃。
"乖。"劉長庚抱起外孫女,目光卻落在女兒身上。
雪薇微笑著遞上禮盒:"爸,生日快樂。"
她今天化了淡妝,氣色很好。
"人來就好,買什么禮物。"劉長庚松了口氣。
看來女兒確實不知情,是他多心了。
宴會廳里高朋滿座,喜慶的音樂回蕩。
劉長庚被簇擁著坐在主位,接受祝福。
雪薇忙前忙后,安排座位,招呼客人。
她甚至記得每個老人的忌口,細心囑咐服務(wù)員。
"雪薇真是貼心。"表姨拉著劉長庚夸贊。
"隨她媽。"劉長庚嘴上謙虛,心里其實得意。
酒過三巡,氣氛愈加熱烈。
小敏準備的歌舞節(jié)目贏得滿堂彩。
劉偉澤忙著敬酒,臉上泛著紅光。
只有雪薇安靜地坐在角落,照顧女兒吃飯。
"姐,你怎么不吃?"劉偉澤過來敬酒。
"不太餓。"雪薇舉杯淺抿一口。
劉長庚注意到,女兒今天格外沉默。
但這種沉默,又被理解為識大體。
切蛋糕環(huán)節(jié)即將開始,司儀在調(diào)試話筒。
雪薇突然起身,走向主桌。
"爸,我有個禮物想送給您。"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喧鬧的宴會廳安靜下來。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這個溫婉的女子身上。
劉長庚笑道:"不是送過了嗎?"
"這份不一樣。"雪薇從包里取出一個信封。
牛皮紙信封,邊緣已經(jīng)泛黃。
劉偉澤的笑容僵在臉上,他認得這個信封。
母親去世前,經(jīng)常對著它發(fā)呆。
"這是什么?"劉長庚疑惑地接過。
司儀識趣地遞上話筒,雪薇輕輕搖頭。
"爸,您自己看吧。"
宴會廳鴉雀無聲,連孩子的嬉鬧都停了。
劉長庚的手指有些發(fā)抖,慢慢拆開信封。
第一行字映入眼簾時,他的臉色瞬間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