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江醫(yī)生,市三院心外科的頭牌,手術(shù)刀一收,從此金盆洗手。
他搖身一變,成了柳冰心檢察官的貼身管家,外加首席粉絲。
他為了她的一日三餐費盡心思,幾乎連命都愿意搭上。
然而,婚禮前夕,他才恍然大悟。
自己不過是她用來應付父母的幌子。
他的目光定格在她寫給初戀的愿望清單上,沉默良久。
那張清單上涂涂改改,全是細節(jié)的注釋,每一句都少不了一個名字“沈奕白”。
薄薄的紙張上,滿載著柳冰心對另一個男人的思念。
如果她不是他的未婚妻,江問青或許還會贊嘆這份深情,這是他見過的最浪漫的事。
但現(xiàn)實沒有如果。
江問青緩緩閉上眼,手中的清單被他緊緊握住。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將清單放回原位,
她這么明目張膽地放著,顯然不在乎他是否看到。
這一刻,他不禁對柳冰心心生怨恨。
她把一切都寫得清清楚楚,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對沈奕白的深情,
這讓他連質(zhì)問都顯得多余。
車子停在醫(yī)院門口,他快步走進去,直接找到院長,直截了當?shù)卣f:
“領(lǐng)導,我想加入常駐丹麥的醫(yī)療隊?!?/p>
老院長喝茶的動作一停,挑起眉毛問了一句:
“柳檢會同意嗎?再說你們不是準備年后結(jié)婚嗎?丹麥那邊常年動蕩,你去可能就回不來了,不是開玩笑的?!?/p>
江問青搖了搖頭,笑了笑。
“我會處理好的,院長,把我算進去吧?!?/p>
院長見他態(tài)度堅決,想了想,才語重心長地提醒: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最好還是和柳冰心商量一下,畢竟她現(xiàn)在算是你的家人?!?/p>
江問青想著老院長的話,坐在車里,心神不寧。
手指無意中點開家庭群聊,柳阿姨在群里問他,晚上要不要回家吃個團圓飯?
阿姨一向?qū)λ@個孤兒很好,幾乎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
他正想在群里回復,群里很少說話的柳冰心第一次搶先回答:
“我們有事,今晚不回去吃了?!?/p>
緊接著,她又單獨給他發(fā)短信:“我今晚要去機場接一個人,你自己吃吧。”
一貫的通知,沒有任何解釋。
但江問青就是確定,她要接的人就是青梅竹馬沈奕白。
那一刻,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破天荒地問了一句:“你當初怎么沒和青梅竹馬在一起?”
她沒有立刻回復,十分鐘后罕見地發(fā)來兩條長語音:
“他的理想是環(huán)游世界,我怎么能讓他被這種世俗的生活玷污?”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他,替他照顧好父母,讓他沒有后顧之憂?!?/p>
語音中還能聽到機場的廣播聲,江問青記得她清單上標注了沈奕白返航的時間是晚上十點,而現(xiàn)在才七點。
柳冰心這樣一個注重時間和效率的人,大概只有對心尖上的沈奕白才會破例等待吧。
就像他們認識三年,都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但柳冰心和他的聊天框里,沒有任何文字,全是簡短的語音“嗯”“好”或者是電話。
他曾經(jīng)也問過。
得到的只是她冷淡地回答:“打字麻煩?!?/p>
那時他以為,她只是不喜歡打字。
但后來,他親眼看見她在手機上敲敲打打,寫了又刪,刪了又寫,只為給沈奕白發(fā)一條節(jié)日問候。
現(xiàn)在江問青才明白,她不是不喜歡打字,只是不喜歡他而已。
遠處傳來的爆竹聲,將他的思緒拉回,他抬起頭,視線落在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紅雙喜上,刺眼的紅,心底突然涌上一股苦澀。
又咸又澀。
江問青的目光在柳冰心的頭像上徘徊,然后退出微信,給老院長發(fā)了一條消息:“領(lǐng)導,我決定了,想去丹麥?!?/p>
那邊回復得很快:“好,大概就這幾天,你和家人好好道別?!?/p>
江問青仰起頭,半晌笑了一聲,明明是笑,可眼淚不知不覺間又流了滿臉。
家人啊,他唯一的家人在三年前就走了,以另一種方式活在另一個人的身體里。
他費盡心思走到她身邊。
卻發(fā)現(xiàn),她始終不是她。
那晚,他破例沒回家,而是開車去了三十里外的小鎮(zhèn),進了一家餛飩店,點了一碗薺菜餛飩。
老板一見他,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神色,笑容里帶著熟悉:
“怎么就你一個人呢,你伴侶呢?”
江問青拿勺子的手停了停,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才回答:“離開了?!?/p>
就這兩個字,配上他緊閉的嘴唇,沒多說,卻讓人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傷。
他機械地一口一口地吃著,但對面空無一人,即便是熟悉的味道,吃起來也感覺不同。
他腦海中的記憶開始翻涌。
他完成市三院最后一臺心臟移植手術(shù)后,就從臨床轉(zhuǎn)到了后勤,許多人都為他感到遺憾。
市三院心臟外科的首席專家竟然轉(zhuǎn)去做了行政工作,這跟廢了雙手沒什么兩樣。
不久后,有人介紹他認識了柳冰心,市里的檢察官,長得漂亮,身材也好,但沒人知道這是他第二次見她。
第一次是在手術(shù)臺上。
相親那天,柳冰心很隨和,對家庭背景也沒多問,就直接帶他回家了。
她的父母很喜歡他的文雅和謙遜,知道他曾是醫(yī)生,更是滿意,幾天后兩人就確定了關(guān)系。
他還記得她那天的表情,說不上高興,甚至有點應付差事的冷漠。
但江問青并不在意,他像養(yǎng)花一樣呵護她,早上一杯燕窩牛奶,中午的愛心便當,晚上恰到好處的洗澡水。
就連她洗澡時喜歡哪些香味,他也記得清清楚楚。
周一玫瑰,周二薰衣草,周三橙花,周四茉莉。
起初,柳冰心還會禮貌地對他說謝謝。
沒有情侶間的親密,只是冷淡的客氣。
或許是三年來,她習慣了他的好和他的無處不在的溫柔。
在父母頻繁的詢問下,快過年時,柳冰心突然說:“江問青,我們結(jié)婚吧。”
那一刻,他有些高興。
以為她是不是也有點喜歡自己,但看到她放在桌上的初戀清單時,才發(fā)現(xiàn)結(jié)婚只是沈奕白30歲的目標。
現(xiàn)在他在環(huán)游世界,她來替他完成。
江問青說不清當時的感覺,只覺得自己大錯特錯,他為什么認為那個人的心在柳冰心身上,她就會理所當然地愛上自己?
他知道,是時候該清醒了。
不管她的父母多喜歡他,不管他多想再陪她,再聽聽她的心跳。
但她不愛他,甚至說不上喜歡。
那他,只能放手。
那晚,柳冰心深夜回家,身后還跟著一個人。
仔細一看,那男人在頭頂?shù)娜峁庀嘛@得格外英俊,應該就是她一直惦記的沈奕白。
沒有介紹,她只是淡淡地說:“我們倆去客房睡,這個房間讓給奕白住,他喜歡向陽的房間。”
絮絮叨叨又說了兩句,都是對沈奕白生活細節(jié)的關(guān)心。
那一刻,江問青覺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
他沒有反對,連一瞬間的驚訝都沒有,好像她的決定再正確不過。
還是沈奕白看不過去,解釋了一句:“抱歉,江先生,太晚了,我沒訂到房間?!?/p>
男人還沒回答,柳冰心就笑著說:“說什么傻話,都回家了,還住什么酒店?”
和她在一起三年,江問青看到她的笑容屈指可數(shù)。
托沈奕白的福,回家不過幾分鐘,柳冰心已經(jīng)笑了好幾次。
他的目光落在女人嘴角的梨渦上,再一次慶幸自己出國的決定無比正確。
等收拾完上床時,已經(jīng)是半夜一點,江問青什么都沒問,罕見地轉(zhuǎn)過了身。
柳冰心看著男人的背影,有些疑惑。
以前每天,他都要抱著她才能入睡,甚至笑著說她的心跳聲是他最好的安眠藥。
天天如此,從無例外。
但今晚是怎么了?難道是在生氣?她皺眉思考了幾秒鐘,破天荒地說:
“奕白只住幾天?!?/p>
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溫和地打斷:“嗯,知道了,明天你還要上班,早點睡?!?/p>
說完,他就不再說話,還是背過去的姿勢。
不知為何,明明江問青沒說什么,但她就是覺得不對勁,心里隱約還有些堵。
她一把拉過被子,也轉(zhuǎn)過了身,即便是沒了熟悉的體溫和懷抱,她也緊緊閉上了眼睛。
而另一邊的江問青卻罕見地陷入了噩夢之中。
天花板上的燈發(fā)出刺眼的白光,他握著手術(shù)刀的手掌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手術(shù)臺上躺著的,分明是他深愛的人,他卻要親手將她的心臟移植給另一個人。
他幾乎是含著淚水完成了整個手術(shù),畫面切換,映入眼簾的是徐笙笙那張因車禍而沾滿血跡的臉。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已是陽光明媚的清晨,冬日的暖陽灑在窗框上。
陽光燦爛,卻沒有帶來一絲溫暖。
床的另一邊早已冷卻,江問青心跳加速,額頭上滿是冷汗,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起身穿衣洗漱。
上午十點,柳冰心的電話如約而至,依舊是那種命令式的口吻:
“奕白邀請我們共進晚餐,還是那個老地方,位置已經(jīng)發(fā)給你了?!?/p>
話音剛落,電話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他連發(fā)表意見的機會都沒有,或許在柳冰心心中,他的意見本就無足輕重,畢竟這三年來,他從未反駁過她。
江問青苦笑著,磨磨蹭蹭地出了門。
即使同為男性,他也不得不承認,沈奕白是個風趣幽默、擅長贏得女性青睞的人。
他一邊剝著蟹殼,一邊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各地的趣事,逗得一向冷漠的柳冰心笑個不停。
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江問青感到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種折磨。
這時,沈奕白突然轉(zhuǎn)變話題,向他發(fā)問:
“江先生,聽說您是從醫(yī)生轉(zhuǎn)行到后勤的,通常只有手術(shù)出錯的外科醫(yī)生才會轉(zhuǎn)行,您是不是曾經(jīng)有過醫(yī)療事故?”
這話一出,江問青的臉色驟變,夢中徐笙笙血跡斑斑的臉再次浮現(xiàn),他那異常的神色被對面兩人看在眼里,仿佛證實了沈奕白的話。
緊接著,他又故作輕松地補充道:
“抱歉,我只是隨口一說,一時失言,江先生應該不會介意吧?!?/p>
柳冰心直接越過他回應:“怎么會,你說的也是事實,他技術(shù)不精只能怪自己。”
“不過,那些找他做手術(shù)的人就倒霉了,不知道他們是否還能活著。”
柳冰心后面還說了些什么,江問青腦袋嗡嗡作響,什么也沒聽進去。
耳邊不斷回響著她那句:“是否還能活著”。
他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一陣尖銳的轟鳴聲,心臟仿佛被緊緊抓住,劇烈的疼痛隨著血液傳遍全身。
他藏在桌下的雙手,青筋暴起,掐出了一道道血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壓制住體內(nèi)翻涌的情緒,什么也沒說,只是微微一笑,自嘲地抿緊了嘴唇。
如果柳冰心知道她的心臟移植手術(shù)是他親手做的,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吃得下飯。
席間,沈奕白的話里充滿了挑釁,不是明示就是暗示。
直到柳冰心去了洗手間,他才直接挑明挑戰(zhàn):
“江問青,你有什么資格配得上冰心?”
“之前是因為我不在,你才偷走了三年,現(xiàn)在我回來了,你這個新郎該讓位了?!?/p>
他把話挑明,就是想激怒眼前的男人。
但江問青既沒有發(fā)怒,也沒有反駁,甚至點頭表示同意。
他所有的挑釁和指責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心中的郁悶更加濃厚,眼看柳冰心快要走近,他眼珠一轉(zhuǎn)。
下一秒,他突然向后一倒,摔倒在地,桌上的酒碗碎了一地,連手背都蹭出了血痕。
“奕白!”柳冰心驚慌失措地沖過來,一把扶起他,聲音柔和:
“你沒事吧?”
“我沒事,別怪江先生,他不是故意的,剛才的確是我說錯了話?!?/p>
這話一出,柳冰心的臉色明顯變冷。
前一秒還對他柔情似水,下一秒對江問青就是不問青紅皂白的指責:
“我不想和你多說,你快給奕白道歉!”
目光落在沈奕白流血的手背上,柳冰心的眼神仿佛結(jié)了冰,連目光都透著刺骨的寒意。
“奕白是國際攝影大師,他的手是藝術(shù)品,你知道有多珍貴嗎?你怎么敢傷害他?”
憤怒至極的柳冰心甚至沒有等江問青解釋,直接拿起桌上的杯子朝他砸去。
“砰”的一聲!
江問青的額頭上滲出了冰冷的液體,但他沒有理會,反而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
被他無視的女人怒火更盛,抬腳狠狠踩在他的手背上,還碾了幾下。
在高跟鞋的重壓下,掌心與碎玻璃緊密摩擦,鮮紅的血液汩汩流出。
盡管疼痛難忍,但江問青此刻卻毫無感覺。
他像失去了理智一樣,只是抬頭緊緊盯著柳冰心,仿佛她碾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那黯淡的神色和眼底的絕望,讓女人不由自主地松開了腳。
她剛想問什么,卻聽到身后的沈奕白一聲痛苦的呼喊:
“冰心,我的手疼得厲害,快送我去醫(yī)院,接下來還有拍攝任務(wù)?!?/p>
一聽這話,柳冰心的臉色又變得冰冷,狠狠瞪了江問青一眼后,她急忙扶著人沖了出去。
江問青呆呆地蹲在原地,眼中一片朦朧。
過了好一會兒,大堂經(jīng)理才扶起他,遞給他幾張紙巾,示意他擦擦臉。
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頭上臉上已經(jīng)沾滿了血水。
分不清,是血還是淚。
“先生,需要我?guī)湍鷪缶瘑??那位先生的家屬也太狠了,明明是您傷得更重,她還咄咄逼人。”
江問青苦笑了一下:“謝謝,不用了。”
報警又能說什么呢?
說她是自己家屬?
說一切都是誤會?
還是說,她只是為青梅竹馬打抱不平,傷害自己的未婚夫?
無論說什么,都是再次揭開血淋淋的傷口。
他拿起手機,上了一輛出租車,回到家,拿出急救箱,腳步急促。
清洗,消毒,包扎,做這一切時,他腦海里一片空白,努力不去想任何事情。
他害怕一不留神就會想起過去的畫面。
可是試了好幾次,單手始終打不了紗布結(jié),那一刻,這幾年無論被如何嘲諷冷待都面不改色的江問青,突然笑了。
他笑中帶淚,聲音顫抖:“笙笙你看,你不在,沒有人會心疼我的手?!?/p>
“你能不能回來?我好沒用,連個結(jié)都打不了?!?/p>
“你不在,我真的好疼?!?/p>
柔軟的白紗布被風吹落,飄到腳邊,他仿佛又看到了她那張總是帶著笑容的臉。
那時,徐笙笙還在,她是他唯一的家人和愛人。
那時,沒有車禍,沒有換心手術(shù),他還是市三院的醫(yī)生。
徐笙笙比誰都更在意他的手,她常說外科醫(yī)生的雙手,就是命。
不僅是自己的命,更是別人的命。
所以無論多晚,她每天都會為他做手部按摩,讓他放松解乏,他心疼她,常常耍賴說不用。
但徐笙笙會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特別認真地說:
“你的手是寶貝,萬一哪天我出車禍了,還要靠它救命呢!”
那時,江問青就會乖乖坐下,溫柔地看著她為自己一下一下地按摩。
無論他白天做了多少臺手術(shù),只要看到燈光下徐笙笙溫柔的臉,他整個人都是暖暖的。
可是,最后誰也沒想到。
徐笙笙車禍重傷不治躺在手術(shù)臺上時,他唯一能做的卻是把她的心剖給別人。
江問青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纏著白紗布,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別的,憋在眼底的淚就這樣大滴大滴落了下來,打濕了衣襟也打濕了紗布。
“笙笙,是我的錯,雖然你的心在她身上,但她畢竟不是你,難怪我花了三年也捂不熱。”
他頓了頓,又苦笑了一聲:“好在,我終于認清了,這便成全他們。”
第二天柳冰心也沒有回家,連同她本就不多的電話也消失了。
江問青去了趟醫(yī)院重新包扎后,便去了婚慶公司。
小包廂里,婚禮策劃師正殷勤地向他介紹婚宴儀式的每一道流程。
“江先生,您還有哪里不滿意,我這邊都能為您修改好?!?/p>
江問青搖搖頭,回了一個淺笑:“挺好,沒什么修改的,只有一個細節(jié)得改改?!?/p>
“哪里?”
“新郎的名字改成,沈奕白?!?/p>
策劃師臉上的笑僵住了,好半晌來了一句:“江先生您真幽默?!?/p>
“沒有玩笑,是真的?!辈坏人f完,江問青便打斷了他的話。
“婚禮的經(jīng)辦人是柳小姐,如果新郎的名字要換人,是需要她到場的?!?/p>
聽到策劃師的話,江問青思索了一刻,便說:“電話確認吧,她太忙了?!?/p>
話落,他翻出手機,撥通了柳冰心的電話。
試了三次后,她終于接通了電話,江問青二話沒問,開門見山道:
“婚慶公司的儀式。”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那邊打斷,柳冰心的聲音還是一貫的冷,聽不出什么情緒:
“你定吧,我忙?!?/p>
掛斷電話前,那邊傳來沈奕白清朗的聲音:“冰心,我手疼,你幫我揉揉好不好。”
緊接著,柳冰心的聲音柔和得仿佛能滴出水來,“聽話!我這就過去。”
她對他的冷淡與對沈奕白的柔情,只在一眨眼間,只要她愿意,隨時都能切換自如。
策劃師聽到這話,明白了新娘子并不在意,也就不再堅持,答應了婚宴現(xiàn)場的所有物料都會更換新郎的名字。
江問青點了點頭,沒再多說,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正好,院長把最終確定的行程發(fā)給他:“問青啊,醫(yī)療隊三天后出發(fā),你家里好好安排一下?!?/p>
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回了個“好”。
看天色還早,他開車去了東郊的墓園,一走進大門,他的雙腳就像被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枯黃的落葉在他周圍旋轉(zhuǎn),仿佛是故人的問候。
深深吐了幾口氣后,好像把心中的思念和痛苦都吐了個干凈,江問青這才抱著一束白玫瑰走進墓園。
墓碑上徐笙笙的笑容依舊燦爛,仿佛從未離開。
三年未見,他終于鼓起勇氣來看她,卻是即將遠行的告別。
明明有一肚子話想說,可一看到她的眉眼,出口的聲音卻帶著隱約的哭腔:
“笙笙,我決定聽你的,用這雙手去救更多的人。”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聽不見了,只剩下冬日午后的落霞和遠處此起彼伏的爆竹聲,只剩下無聲的哽咽和一身的沉痛。
第二天,柳阿姨打電話來:“問青啊,冰心那邊我說好了,明天就是年三十,你們今晚回來吃飯在家睡,明天正好一起跨年?!?/p>
江問青頓了頓,想到平日里柳家二老對自己的好,便答應了,還特意出門買了厚厚的新年禮物。
他剛走進柳家,柳冰心和沈奕白也進了屋。
一時間,大家都愣住了,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
柳家二老互相看了一眼,臉色都變了,尤其是一向慈愛的柳媽也不禁皺緊了眉頭。
柳冰心掃了三人一眼,難得解釋了一句:
“沈叔沈姨去國外度假了,奕白今年和咱們一起過跨年?!?/p>
說完,便親昵地招呼沈奕白坐下喝茶,卻對一旁的江問青不聞不問。
柳阿姨臉色有些不自然,雙手在圍裙上來回擦,對著他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孩子,你也坐?!?/p>
江問青笑了笑:“阿姨你去忙,不用管我?!?/p>
這時,柳冰心好像才注意到他似的,斜了他一眼,冷聲道:
“江問青,你還欠奕白一個道歉,因為你,他在醫(yī)院住了兩夜?!?/p>
她話還沒說完,沈奕白就開口了:
“冰心,算了!他那天也不是故意的,主要還是我不好,不會說話惹惱了他?!?/p>
柳冰心一聽這話,更生氣了,眼底蓄滿了怒意:
“不行!他必須道歉,不然,這婚我不結(jié)了!”
柳叔終于聽不下去了,沒好氣地瞪回去:“胡鬧!婚姻不是兒戲!哪能你說不結(jié)就不結(jié)!”
江問青下意識想轉(zhuǎn)圜兩句,可一旁的沈奕白插了進來,搶話道:
“叔!你消消氣,冰心也只是話趕話,她不是那意思。”
柳冰心本來緩和的怒氣,在他的激將下又往上躥了幾分,語氣堅定道:
“我沒開玩笑!江問青,你今天要不向奕白道歉,別說結(jié)婚!這頓年飯你也別想吃了!”
心腔上緊繃的那一根弦徹底斷裂,“咔嚓”一聲,他仿佛聽到自己的心碎成了幾瓣。
撕心裂肺的疼痛從四面八方涌來,像一張網(wǎng)將他整個人緊緊裹住。
幾乎是同時,他忽略了心底的疼,應了聲“好”!
下一瞬,便轉(zhuǎn)頭對著沈奕白輕聲道歉:“沈先生,對不起,我向你道歉?!?/p>
這話一出,現(xiàn)場頓時靜悄悄。
就連柳冰心的臉上都劃過一陣錯愕,估計是沒想到他會那么干脆地認錯道歉。
而一旁的沈奕白嘴角勾起并不明顯的弧度,眼神里寫滿囂張和得意,仿佛是打了場勝仗。
那一刻,江問青的心思十分復雜,他從小就是個孤兒,自小缺愛。
后來徐笙笙的出現(xiàn),才補齊了這個缺口。
再后來她走了,他的世界一片荒蕪,這三年來,只有柳家二老和老師拿他當半個兒子看。
無論怎么說,他并不想因為自己,攪黃了這最后一頓飯。
反正,他就要走了,道一個歉又怎么樣呢?
這時,柳冰心才稍微滿意地嘀咕了一句:
“早道歉不就完事了?一只舔狗還要裝模作樣,也不嫌煩?!?/p>
江問青緊握著手中的筷子,努力地把喉嚨里的苦味咽下去,嘴唇微微動了動,試圖擠出一絲微笑。
然而,他的嘴角卻僵硬得只能緊閉,于是他假裝自己什么也沒聽見。
在沈奕白有意的討好和江問青刻意的遷就下,這頓團圓飯倒也還算平靜。
他獨自一人坐在角落,默默注視著沈奕白和柳冰心親密地低語,偶爾還會聊起一些童年的趣事。
突然,柳爸爸開口了:“冰心,別光顧著聊天,給問青拿點飲料?!?/p>
柳冰心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走過去拿了一杯椰子汁,然后朝江問青這邊走來。
江問青的心稍微暖和了一些,正要伸手去接,那飲料卻直接越過他,遞給了沈奕白。
她關(guān)切地說:“奕白,你明天還要工作,今晚喝點飲料吧?”
那一刻,江問青覺得自己懸在空中的手顯得特別可笑,臉上也仿佛被抽了幾鞭子,整個臉頰都像是在燃燒。
這時,沈奕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舉起酒杯說:
“難得和柳叔一起吃飯,喝杯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椰子汁就給江先生吧?!?/p>
果然,在沈奕白的提示下,椰子汁被放在了江問青的桌前。
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那杯椰子汁,不禁回想起沈奕白剛搬進他家那晚,他像是在宣示主權(quán)一樣說:
“你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我不要的,包括她這個人。”
“只要我想要,你就得讓位?!?/p>
就像這杯椰子汁一樣,他只能撿沈奕白不要的。
或許是心情不錯,柳冰心隨即也舉起酒杯,準備一飲而盡。江問青幾乎是本能地出聲阻止:
“你喝酒會過敏,最好不要喝?!?/p>
柳冰心冷笑一聲,不耐煩地瞪著他。
“不就是過敏嗎?為了奕白我可以忍!吃你的飯,別多管閑事!”
說完,她又和沈奕白碰了一杯,眉眼彎彎地說著俏皮話。
她對江問青的冷漠和對沈奕白的溫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愛與不愛,一目了然。
柳媽媽本想插嘴說兩句,卻被江問青拉住,搖了搖頭阻止。
沒有人知道,他桌下的手已經(jīng)緊緊地捏成了一團。
耳邊的歡聲笑語和飯菜的熱氣混雜在一起,明明是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卻讓江問青眼睛發(fā)酸,嘴里也味同嚼蠟。
沒過多久,江問青就受不了這種煎熬,以醫(yī)院有事為由,向柳家二老打了個招呼,準備先行離開。
沈奕白眼角的余光輕輕一掃,半真半假地問:
“江先生不過是個醫(yī)院后勤,能有什么急事?”
“你整晚都不說話,該不會是因為我在,掃了你的興致,故意要走吧?”
柳冰心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深深地看了江問青一眼:
“奕白,你別管他,他本來就是個多余的,他走不走都無所謂。”
“冰心!別亂說!”柳爸柳媽異口同聲地斥責道!
“我說錯了嗎?他整晚都拉著個臉,陰陽怪氣的,給誰看呢!”
說完,她又瞪了江問青一眼:
“江問青,你回去好好反?。 ?/p>
反???
他今晚從進柳家開始,也就只說了一句話,他到底需要反省什么呢?
或許就是因為不愛,他說與不說,在她的眼里都是一種錯誤。
哪怕他的存在,他的呼吸,都是一種罪過。
聽著女人氣急敗壞的話語,江問青低下了頭,將眼中的情緒全部隱藏起來。
隨即,他拒絕了柳爸柳媽的送別,打了個招呼,轉(zhuǎn)身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看著路邊的紅燈籠和紅對聯(lián),明明充滿了節(jié)日的喜慶,卻讓人感到格外的凄涼。
想到這,他抿了抿嘴唇,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所有思緒都清空。
剛打開臥室的門,已經(jīng)是深夜了。
柳媽媽突然打來電話,聲音里似乎帶著幾分哭腔:
“孩子,冰心他們酒后駕車出事了?!?/p>
匆匆忙忙趕到醫(yī)院,江問青眼前只有躺在病床上的柳冰心。
她的額頭被紗布層層包裹,血跡隱約可見,眼中滿是驚恐,與她平日冷靜的檢察官形象大相徑庭。
江問青曾以為,柳冰心永遠不會驚慌失措。
然而,現(xiàn)實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原來,她之所以能保持鎮(zhèn)定,只是因為沈奕白不在她的世界里。
柳冰心的父母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已經(jīng)淚眼婆娑,雙手幾乎要把被子撕破:
“都是我的錯,明知道他喝了酒,還讓他開車,是我害了他?!?/p>
她全身顫抖,哽咽著,突然狠狠地給了自己幾個耳光。
在安靜的病房里,耳光聲“啪啪”作響。
她那白皙的臉龐,瞬間變得紅腫,讓柳冰心的父母心痛不已。
江問青默默地低下頭,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
他明白,即使他開口,也無法改變柳冰心的心,她的心全在手術(shù)室里的沈奕白身上。
即使她的心曾經(jīng)為他跳動,曾經(jīng)陪伴他度過無數(shù)個夜晚。
但現(xiàn)在,她只愛沈奕白。
即使他曾守護她一千多個日夜。
這時,一位醫(yī)生從手術(shù)室匆匆走出,焦急地問道:
“病人的腎功能出現(xiàn)了問題,醫(yī)院沒有足夠的腎源,誰是他的直系親屬,病人需要腎臟移植?!?/p>
醫(yī)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病床上的柳冰心打斷。
“我來捐!”
她毫不猶豫地起身下床,卻被柳冰心的父親攔?。?/p>
“你自己也受傷了,別胡鬧!你們的腎源可能不匹配!而且,沈家還有其他直系親屬。”
“爸!奕白等不及了!我不能冒險他的命!”
柳冰心像瘋了一樣,不聽任何人的話,直接沖出門去。
醫(yī)生皺著眉頭,猶豫地勸道:
“柳小姐,你自己也受傷了?!?/p>
“是啊,冰心,你自己也是病人,而且你們的腎源是否匹配還不確定!”
柳冰心的母親紅著眼睛,苦口婆心地勸道。
但柳冰心只是倔強地搖頭,眼中充滿了救人的迫切:
“奕白在手術(shù)臺上等我,他需要我,我不能讓他死!”
話音未落,她便拉著醫(yī)生的袖子,紅腫著眼睛,急匆匆地沖向化驗室。
即使江問青抓住了她的衣袖,喊了一聲“冰心!”,也被她毫不留情地甩開。
手被摔在堅硬的門框上,一陣劇痛襲來。
直到柳冰心的身影完全消失,柳冰心的母親才哽咽一聲,無奈地坐在椅子上哭泣:
“沈奕白是怎么回事!就不能離冰心遠一點嗎!15歲那年,為了救他,不會游泳也跳進海里,后來沈奕白沒事,她自己卻高燒了幾天幾夜!本以為沈奕白出國,兩人就結(jié)束了,沒想到”
柳冰心的父親不耐煩地捏了捏眉心,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這個沈奕白簡直就是陰魂不散,幾年前出國就和冰心鬧過一回,為了他,她傷心過度犯了心臟病,如果不是換了一個心,人都差點沒了!現(xiàn)在又要割一個腎給他!他們既不是夫妻,也不是男女朋友,這算什么?她簡直是瘋了!”
柳冰心的父親氣得砸碎了床桌上的玻璃杯,完全忘記了站在身后的江問青。
從父母口中聽到兩人糾纏的往事,他的身體微微僵硬,臉上泛起了晦暗的慘白。
仔細一看,既有恍然大悟的憐憫,也有得知真相的諷刺。
這一刻他才明白,即使徐笙笙的心在柳冰心的身體里,即使他真的想和她好好過一輩子。
他也不可能,真的溫暖她。
幸好,他也看得清楚,要從她的世界徹底消失。
沒有人注意到他悄悄地離開了病房,走進了對面的手術(shù)室。
不到二十分鐘,柳冰心面無表情地被護士從化驗室推出來,柳冰心的母親急忙跟上去,顫抖著聲音問:
“手術(shù)做完了嗎?”
護士急忙擺手,臉上帶著幾分歉意:
“幸虧江醫(yī)生出面,發(fā)現(xiàn)病人只是內(nèi)臟出血過多,混淆了判斷,腎臟沒有問題,這位小姐不需要捐腎?!?/p>
柳媽激動得一個勁兒點頭,嘴里不停地念叨著“謝天謝地”。
然而柳冰心好像沒聽見似的,她側(cè)著頭不停地問,聲音都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
“他現(xiàn)在情況如何?什么時候能出院?”
就在這時,手術(shù)室的門被拉開,幾位醫(yī)生走了出來,江問青穿著手術(shù)服跟在最后。
領(lǐng)頭的醫(yī)生宣布:“病人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將直接送入ICU。”
柳冰心松了一口氣,慢慢靠在墻上,雙手捂著臉,眼中淚光閃爍。
這一幕讓醫(yī)生們感到心疼,他們紛紛安慰道:“放心吧,你丈夫沒事,今晚肯定能醒過來。”
接著,那醫(yī)生自言自語:
“這對小夫妻感情真好,現(xiàn)在很少見到這么癡情的姑娘了,和當年的江醫(yī)生有一拼吧?”
這話一出,周圍的醫(yī)生和護士都紛紛點頭。
但柳爸柳媽互相看了一眼,臉上都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尷尬地笑了笑。
江問青卻低頭笑了笑,聲音中聽不出是喜是怒:“誰說不是呢?!?/p>
這聲音傳到柳冰心耳朵里,讓她罕見地感到一絲心虛,正想解釋兩句,手術(shù)室的門再次打開,沈奕白被推進了ICU。
那個女人立刻把一切都拋到了腦后,甚至忽略了江問青為什么要進手術(shù)室,那個救命的江醫(yī)生到底是誰。
但對江問青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雖然他并不喜歡沈奕白。
但拋開作為男人的身份,他還是醫(yī)生,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病人因為誤診被切除一個腎,更不能看著柳冰心為了他連命都不要。
她可以死,但徐笙笙的心要活下去。
如果這兩人知道救腎的江醫(yī)生就是他們一向看不起的江問青,不知道會是什么表情。
他不禁有些期待。
年關(guān)夜,不過下午四五點,天已經(jīng)黑得分明。
幾位醫(yī)生離開后,不等柳冰心發(fā)問,江問青掃了窗外一眼,岔開話題道:
“你和叔叔嬸嬸休息一下,我去準備晚飯?!?/p>
柳爸站在一旁,嘆了口氣:“好孩子,辛苦你了?!?/p>
江問青點點頭,轉(zhuǎn)身時,視線落在柳冰心身上,她還是癡癡地趴在ICU窗戶上看著里面的沈奕白。
那句“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的話,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等他拎著幾人的晚飯回來時,正碰上柳家二老在病房里訓話:
“你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和沈奕白糾纏不清像什么話?!?/p>
“你讓江問青怎么想?”
柳冰心回話的聲音一頓,帶著微不可察的心虛和懊惱:
“我已經(jīng)聽你們的,找個男人結(jié)婚了,還要我怎么樣?”
“要不是我舍不得奕白的夢想在柴米油鹽中一點點消耗,我根本不會嫁給江問青。”
“他充其量,只是一個不太合格的替身。”
女人的說話聲音明明不大,卻奇異地穿過漫天的煙火聲落進他耳中,一字一句清晰無比,連帶著她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也聽了個十成十。
江問青呼吸一窒,一瞬間覺得倦極生厭。
他動了動唇,半晌后,又斂下眼皮,將外賣放在門口,悄無聲息地轉(zhuǎn)身。
離開前的最后一天,江問青沒有去醫(yī)院,給柳媽打了一個電話后,便安心地留在家里收拾行李。
柳冰心偶爾還會發(fā)幾條信息:
“奕白醒了,想喝點清淡的湯,你燉點蓮藕排骨湯送來。”
“你上次給我熬的青菜粥不錯,奕白也想嘗嘗。”
江問青的視線定定地落在那些文字上,只覺得滑稽無比,連回應都懶得應付,直接鎖上了屏幕。
目光掃過臥室里沈奕白那幾排的行李箱上,不禁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
過了今天,這里的空間,衣物,生活用品,甚至是廚房都會變成柳冰心和沈奕白的。
無論他想喝什么,吃什么,都有自己施展的空間,他就不添亂了。
在醫(yī)院里,柳冰心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人影,她心中充滿了疑惑。
她那雙烏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手機屏幕,生怕錯過任何消息。
與江問青相識三年來,他總是能迅速回復她的信息和電話,
只要她一提想吃的菜,不出半小時,他就能送到。
然而今天,他卻異常地沉默,這是怎么回事?
柳冰心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煩躁,她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緊鎖,
正當她打算撥電話質(zhì)問時,
沈奕白在旁邊叫住了她:
“冰心,那個在手術(shù)室救了我一命的江醫(yī)生是誰???我想親自向他道謝?!?/p>
“確實應該好好感謝他,要不是他,我們兩個的腎臟都保不住了?!?/p>
柳冰心邊說邊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半開玩笑地說:
“他也姓江,奕白,你說會不會就是我家那位?”
這話一出,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沈奕白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搖著頭說:
“這怎么可能!別開玩笑了!”
這時,旁邊換藥水的護士插話道:
“江醫(yī)生啊,他可是我們市三院的名人,想見他得碰運氣,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干臨床,轉(zhuǎn)到后勤了?!?/p>
柳冰心若有所思地看了護士一眼,正想問江醫(yī)生的名字時,她的父母來了。
等到香氣四溢的飯菜擺上桌,她早就忘了要問的事。
與此同時,江問青在家里整理東西時,悲哀地發(fā)現(xiàn),他們共同度過的一千多個日夜,
他在柳冰心的生活中幾乎沒什么存在感,除了那些捐贈的物品,一個24寸的行李箱,就是他的全部家當。
即使他徹底消失在柳冰心的世界里,他的存在感依然微乎其微。
整理完畢后,原本擁擠的家立刻顯得空曠了許多。
正當他茫然四顧時,婚紗工作室打來電話:“江先生,您和柳小姐的婚紗照都洗好了,你們什么時候有空來選照片?”
江問青這才想起來,年前拍的婚紗照還沒拿回家。
那時,他總是把柳冰心放在第一位,婚紗照的選片自然要她親自挑選。
現(xiàn)在想想,真是諷刺。
他這個新郎本來就不是她所喜歡的,她還會在乎婚紗照嗎?
他隨即對電話那頭說:“不好意思,出了點問題,原來的婚紗照不要了,我們會重新拍?!?/p>
“重新拍?”電話那頭再次確認。
“是的,到時候柳小姐會聯(lián)系你們的?!苯瓎柷嗪啙嵜髁说貟鞌嗔穗娫?。
既然他決定放棄這個家和柳冰心,還要那些婚紗照做什么呢?
這一夜,風平浪靜。
柳冰心既沒有發(fā)消息質(zhì)問,也沒有讓他給沈奕白送飯,反而是院長打來電話:“問青,明早九點的飛機,別忘了,這一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你?!?/p>
“放心吧,老師,過幾年我就回來了?!苯瓎柷嘈χ卮?。
老院長嘆了口氣,想勸他幾句,但又覺得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了,他猶豫了一下,提到:
“昨天手術(shù)室的事我都聽說了,多虧有你在,否則又是一起事故?!?/p>
江問青笑了笑:“老師,說這些就見外了,我還有個忙想請你幫。”
“沒問題!”
兩人又聊了一個小時,江問青才掛斷電話,這時鐘表的指針已經(jīng)指向十點。
他再次打開錢包,檢查要帶的各種證件。
手指翻動間,動作漸漸停了下來。
以前,每次出門,行李和證件都是徐笙笙幫忙收拾。
后來,她不在了,他學著自己整理。
這個過程,既讓人心疼又讓人心酸,每次出錯,笙笙的面容就會浮現(xiàn)在眼前。
仿佛在問,你怎么那么笨?
和柳冰心在一起后,她的一切都由他打理,他沒有不耐煩,她適應得很好。
直到沈奕白住進來,柳冰心像田螺姑娘一樣為他鋪床疊被,他才明白。
因為他不是他。
所以她也成不了她。
第二天,八點,他準時坐上出租車,柳冰心的消息又準時發(fā)來:
“怎么不說話?我媽今天不來醫(yī)院,你中午做點吃的帶過來,就11點吧?!?/p>
“太晚了,奕白會餓!”
江問青的目光掃過那條消息,沒有停留,只是找出一個號碼,敲下一行字。
然后,他將柳冰心的號碼從微信刪除,聯(lián)系方式直接拉黑。
踏上飛機的那一刻,他望向天際的云彩,無聲地說:
“再見了,柳冰心。”
不久之后,沈奕白吵著要離開醫(yī)院的那天,柳冰心接到了婚慶公司的電話:
“柳女士,明天是您的大喜日子,請問您是打算從家里出發(fā)還是酒店出發(fā)?”
她瞥了一眼沈奕白,迅速回答:“酒店,讓化妝師直接來酒店就行。”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后,電話就掛了。
然后,柳冰心帶著無奈的笑容看著沈奕白,語氣中帶著一絲寵溺:
“行行行,我們現(xiàn)在就出院,直接去酒店,正好趕上明天的婚禮?!?/p>
說到這兒,剛才還滔滔不絕的沈奕白突然沉默了,他低垂著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