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李衛(wèi)國在四十二歲那年迎來了女兒李萱。這遲來的小生命,宛如上天賜予的珍貴禮物,他和妻子趙芳將女兒視作掌上明珠。
“萱萱”這個名字是趙芳精心挑選的,她滿心期盼女兒能如萱草般無憂無慮、平安順遂地長大。
他們居住在東城的老舊居民區(qū),樓房是灰撲撲的水泥結(jié)構(gòu),鄰里間相處極為親近,隔著窗戶都能清晰聽見彼此的歡聲笑語。李衛(wèi)國在一家機械廠擔任鉗工,憑借精湛的手藝和忠厚老實的性格,在廠里頗受好評。趙芳則在社區(qū)附近的小超市幫忙理貨,做事麻利又細心。兩人的收入不算豐厚,但日子過得平淡且溫馨。
萱萱的降臨,為這個平凡的家庭增添了無盡的歡樂。萱萱年紀尚小的時候,李衛(wèi)國利用廠里廢棄的邊角料,在客廳角落為她搭建了一個精致的小木馬。冬日的午后,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上,他輕輕晃動木馬,趙芳坐在一旁微笑著,萱萱歡快的笑聲回蕩在整個房間。
鄰居們時常打趣道:“老李兩口子對女兒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陛孑嬉彩止郧啥?,從不無理取鬧地索要玩具。媽媽用彩色毛線給她編織的小玩偶,她能抱著玩一整天。幼兒園里老師獎勵的小貼紙,她會認真地貼在本子上,回家后興奮地拿給爸爸媽媽看。
上了小學,萱萱獲得的獎狀貼滿了客廳的一面墻。每天放學回家,她總會搬個小凳子,坐在廚房門口,一邊寫作業(yè),一邊和正在做飯的媽媽分享學校里的趣事。
“媽,今天李老師表揚我朗誦課文聲音洪亮了?!?br/>“媽,同桌忘記帶彩筆了,我把我的借給他用了?!?br/>趙芳總是笑著摸摸她的頭:“我們萱萱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李衛(wèi)國下班回到家,打開門,撲面而來的是飯菜的香氣,看到妻女在燈光下溫馨的身影,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所有的疲憊,在踏入家門的那一刻,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沒什么大本事,無法讓妻女過上大富大貴的生活,但他暗暗發(fā)誓,一定要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守護好這個家,守護好他的萱萱。
那時的他天真地以為,這樣平凡而幸福的日子會一直延續(xù)下去,直到永遠。他萬萬沒有想到,命運早已在暗中為他準備了一場殘酷的考驗。
危機,悄然降臨在趙芳身上。那是一個看似平常的春日午后,趙芳在超市理貨時,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眼前一黑,便暈倒在地。同事們急忙將她送往醫(yī)院,經(jīng)過詳細檢查,確診為顱內(nèi)腫瘤,猶如一顆隱藏在身體里的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爆炸。
高額的手術費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瞬間壓垮了這個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李衛(wèi)國掏空了家里的所有積蓄,又厚著臉皮向親朋好友四處借錢,才勉強湊齊了手術費用。手術進行得很順利,但趙芳的身體卻大不如前。她變得十分虛弱,大部分時間只能臥床休息,原本靈巧的雙手,連拿起一個杯子都顯得十分吃力。超市的工作自然無法繼續(xù),家里的重擔一下子全落在了李衛(wèi)國一個人的肩上。
那段日子,李衛(wèi)國就像一個不停旋轉(zhuǎn)的陀螺,一刻也不得停歇。白天,他在工廠里忙碌地工作,晚上回到家,還要做飯、洗衣、照顧妻子、輔導女兒功課。他總是把笑容留給妻女,獨自躲在陽臺上,借著昏暗的燈光,一根接一根地抽著最廉價的香煙,以此來緩解內(nèi)心的壓力。
生活的壓力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萱萱的存在,就像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給他帶來了溫暖和希望。八歲的萱萱,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她學會了自己穿衣、洗漱,學會了幫媽媽蓋好被子,甚至還學會了站在小板凳上,笨拙地淘米煮飯。
她會趴在趙芳的床邊,輕聲給媽媽講故事。
“媽,你快點好起來,好了我陪你去公園看盛開的花朵?!?br/>趙芳聽著,眼中閃爍著淚光。
李衛(wèi)國看著女兒小小的身影在屋里忙碌地穿梭,既心疼又欣慰。他覺得,有這么一個懂事的女兒,再苦再累都值得。然而,命運似乎并不打算放過這個可憐的家庭。僅僅一年后,趙芳的病情復發(fā),這一次,醫(yī)生也無力回天。
趙芳離開的那天,李衛(wèi)國感覺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他緊緊握著妻子冰冷的手,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怎么也流不出來,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靈魂,只剩下一具空殼。是九歲的萱萱,緊緊抱住他的腿,用哭得沙啞的聲音說:
“爸,你還有我。媽媽說,要我們好好活下去?!?br/>女兒的這句話,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將李衛(wèi)國從絕望的深淵中拉了回來。他看著女兒那張與亡妻相似的臉,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
是啊,他還有萱萱。妻子走了,家似乎散了一半,但只要女兒還在,這個家就還有希望,他就還有活下去的動力。
從那以后,萱萱成了李衛(wèi)國生命中唯一的光。他把對妻子的思念和愧疚,加倍地傾注在女兒身上。他學著給女兒扎漂亮的辮子,學著做她最愛吃的紅燒肉,學著在睡前給她講溫馨的故事。父女倆相依為命,日子雖然清苦,卻也有著別樣的溫暖。
李衛(wèi)國以為,只要他緊緊守著這束光,就能熬過所有的黑暗。然而,命運卻再次對他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悲劇發(fā)生在萱萱十歲生日后的第三天。那天是周日,陽光明媚。李衛(wèi)國一大早就去菜市場買了萱萱最愛吃的排骨,準備中午給她做一頓豐盛的午餐。
上午十點多,萱萱完成了作業(yè),跑過來對他說:“爸,我的畫筆沒水了,我想去小區(qū)門口那家文具店買一套新的?!蔽木叩觌x家不過兩百米,中間只隔了一個小小的健身廣場,是萱萱每天上學都會經(jīng)過的地方。李衛(wèi)國正在廚房里處理排骨,便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
“去吧,早點回來,別在外面逗留太久?!?br/>他從兜里掏出十塊錢遞給女兒。萱萱開心地接過錢,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知道啦,爸爸最棒了!”
女孩清脆的聲音如同銀鈴般悅耳,她蹦蹦跳跳地跑出了門。
李衛(wèi)國笑了笑,繼續(xù)低頭忙活。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句“知道啦”,竟成了女兒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
排骨處理好了,菜也洗好了,可萱萱還沒回來。李衛(wèi)國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十一點半了。從家到文具店,一個來回最多十五分鐘。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解下圍裙,快步走出家門。他先去了文具店。老板說,萱萱大概十點二十左右來過,買了一盒二十四色的畫筆就走了。
李衛(wèi)國的心猛地一沉。他又跑向那個健身廣場。廣場上有幾個老人在打太極,幾個孩子在玩耍,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他大聲喊著女兒的名字,一聲又一聲,聲音從焦急變得顫抖。
沒有人回應。
恐慌如同潮水一般,瞬間將他淹沒。他瘋狂地在廣場的每個角落尋找,花壇邊、健身器材下、公共廁所……都沒有女兒的身影。
直到他在廣場角落一片荒草叢生的地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粉色的發(fā)繩。那是他昨天才給萱萱買的。
發(fā)繩旁邊,是凌亂的草叢和被踩斷的野花。
李衛(wèi)國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警察很快趕到,拉起了警戒線。帶隊的王警官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男人,表情嚴肅,眼神中透著一絲關切。他向李衛(wèi)國詢問了情況,然后立刻組織警力進行全面搜索。
整個小區(qū)都被驚動了。鄰居們自發(fā)地加入尋找的隊伍,大家打著手電,喊著“萱萱”的名字,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卻顯得那么無力。
李衛(wèi)國像一尊雕像,僵立在警戒線外,目光死死地盯著那片草叢。他拒絕了所有人的安慰,不喝水,也不說話,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直到凌晨兩點,一個年輕警察臉色慘白地從小區(qū)后面的樹林方向跑過來,對王警官耳語了幾句。
王警官的身體微微一震,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到李衛(wèi)國面前,嘴唇動了動,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沉痛地、緩緩地對他搖了搖頭。
那一瞬間,李衛(wèi)國的世界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他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東西,只有無邊無際的絕望,像潮水一樣,將他徹底淹沒。
案件的調(diào)查,在最初的幾天里,讓李衛(wèi)國看到了一絲希望。市局派來了經(jīng)驗豐富的刑警和法證專家。王警官更是把這個案子當成了自己的頭等大事,帶著隊員們?nèi)找共煌5嘏挪椤?/p>
他們走訪了小區(qū)里所有的住戶,調(diào)取了附近所有能找到的監(jiān)控錄像。法證人員像尋找寶藏一樣,把那片草叢和樹林現(xiàn)場仔細地篩查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一無所獲。
兇手極其狡猾,現(xiàn)場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指紋、腳印或者DNA。那片區(qū)域是監(jiān)控盲區(qū),拍不到任何可疑人員的進出。
警察排查了小區(qū)附近所有的有前科人員,也進行了大量的走訪調(diào)查,但沒有一個人能提供有用的線索。
案件就像憑空發(fā)生的一樣,找不到一絲痕跡。
時間一天天過去,調(diào)查的力度逐漸減弱,媒體的報道也越來越少,鄰居們的嘆息也漸漸平息。只有李衛(wèi)國,還固執(zhí)地活在那一天。
他不再去工廠上班,整日整夜地坐在女兒的房間里。房間里的一切都保持著萱萱離開時的樣子,寫了一半的作業(yè)本,床頭的小熊玩偶,還有客廳里那架落了灰的小木馬。
王警官來過幾次,每次都帶來同樣的消息:盡力了,但真的沒有線索。他勸李衛(wèi)國要往前看,可對李衛(wèi)國來說,沒有了萱萱,哪里還有前路?
在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王警官最后一次來到他家,告訴他,由于缺乏證據(jù),這個案子只能暫時被歸為懸案。
“老李,你放心,案子一天不破,我們就一天不會放棄。只要有任何新的線索,我們馬上重啟調(diào)查?!蓖蹙俚穆曇衾餄M是無奈和疲憊。
李衛(wèi)國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窗外的暴雨。
等王警官走后,他站起身,走進女兒的房間,拿起書桌上那盒嶄新的、還未拆封的二十四色畫筆。
他輕輕撫摸著冰冷的包裝盒,眼中第一次沒有了悲傷,只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
警察找不到,那他就自己找。
從那天起,李衛(wèi)國變了一個人。他賣掉了房子,因為那個家里處處都是妻女的影子,他每呼吸一口,都覺得心如刀絞。
他拿著賣房的錢,開始了漫長的追兇之路。他不再是那個老實本分的鉗工李衛(wèi)國,他成了一個幽靈,一個只為復仇而活的影子。他走遍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像一個最耐心的獵人,搜尋著任何可能與那天有關的蛛絲馬跡。
他做過快遞員,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他做過夜店保安,看過無數(shù)張冷漠或匆忙的臉。他學會了觀察,學會了傾聽,學會了從人們不經(jīng)意的談話中,篩選自己需要的信息。
他的人生,只剩下一件事:找到那個人。
九年,三千多個日夜。
李衛(wèi)國已經(jīng)快六十歲了。他的背駝了,頭發(fā)全白了,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滄桑,那雙曾經(jīng)明亮的眼睛,如今渾濁而空洞,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
為了更方便地在城市里穿行,觀察更多的人,他成了一名外賣員。風里來,雨里去。他每天都在路上,接觸形形色色的人。每一張陌生的男性面孔,他都會在心里默默地比對、審視。他像一個最偏執(zhí)的獵人,等待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永遠不會出現(xiàn)的獵物。
這天傍晚,正是送餐高峰。李衛(wèi)國騎著電動車,將一份熱氣騰騰的炒面送到了城北一個破舊的小區(qū)。
訂單地址是三樓。他爬上樓,敲響了防盜門。
門開了一道縫,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從里面探出頭,接過外賣,說了聲“謝謝”,就準備關門。
一切都和往常的任何一次配送一樣,普通,且乏味。
李衛(wèi)國已經(jīng)麻木地轉(zhuǎn)過身,準備下樓。
就在男人關門的瞬間,門縫即將閉合。他的視線不經(jīng)意地掃過門內(nèi)的景象。
一瞬間,李衛(wèi)國的整個身體仿佛被電擊中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樓道里鄰居的吵鬧聲、自己的呼吸聲、心臟的跳動聲……所有的聲音都在剎那間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死一樣的寂靜,和視野里,那驚鴻一瞥的、門縫中的一角。
那是什么?
九年來,無數(shù)個午夜夢回,被他強行壓抑、深埋于記憶廢墟之下的某個畫面,被這驚鴻一瞥毫無防備地引爆了。
不會錯。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黑色閃電,劈開了他混沌的腦海。
不會錯的!
眼看著那扇門就要徹底關上。
他想都沒想,猛地回身,伸出手,用整個手掌和身體的重量,死死地抵住了冰冷的鐵門!
“砰!”一聲悶響。
門內(nèi)的男人被這一下驚動了,不耐煩地用力把門又拉開了一些。
“你干什么?有病???”
李衛(wèi)國沒有理會他的咒罵。他緩緩抬起頭,臉在樓道昏暗的光線下,顯得蒼白而猙獰。
“等等?!?/strong>
他的聲音嘶啞、干澀,帶著九年的風霜與血淚。
“我有點事,想問你?!?/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