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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年退伍后相親女護士,上門提親遭岳父怒斥:你小子還敢找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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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俊英這輩子都忘不了1986年那個悶熱的夏夜。

空氣黏膩得能擰出水來,蟬鳴聲嘶力竭。

他提著精心準備的煙酒點心,腳步有些發(fā)飄地跟在沈樂菱身后。

姑娘纖細的背影在昏黃路燈下一跳一跳,馬尾辮甩動著雀躍的弧度。

“別緊張,我爸就是看著嚴肅,人心腸可軟了。”沈樂菱回頭沖他笑,眼睛亮晶晶的。

她的手心也有些潮熱,輕輕捏了捏他汗?jié)竦氖种浮?/p>

葉俊英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擂鼓般的心跳。

為了這天,他準備了整整三個月。

嶄新的白襯衫扣到最上一顆,軍褲熨燙得筆挺,退伍時舍不得穿的皮鞋擦得锃亮。

他想象過無數(shù)種見面場景,甚至排練好了該如何敬煙、如何斟酒、如何開口提親。

沈家的小院門虛掩著,透出暖色的燈光和炒菜的香氣。

沈母系著圍裙迎出來,臉上堆著親切的笑:“俊英來啦,快進屋坐,老沈馬上回來。”

客廳收拾得整潔溫馨,八仙桌上已經(jīng)擺了好幾盤涼菜。

葉俊英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沙發(fā)上,腰桿挺得筆直,如同等待首長檢閱。

就在他第三次整理衣領時,院門外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沈樂菱雀躍地跳起來:“我爸回來了!”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穿著工裝的中年男人低著頭走進來。

他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灰,一邊習慣性地去摸門口的拖鞋。

就在他抬起頭的瞬間,目光與葉俊英撞了個正著。

時間仿佛凝固了。

男人臉上的疲憊瞬間凍結,繼而碎裂成震驚、恐慌,最后匯聚成滔天的怒火。

他死死盯著葉俊英,眼球布滿血絲,手指不受控地顫抖起來。

“你小子......”他的聲音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帶著淬冰般的寒意,“怎么敢來!”

葉俊英僵硬地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

他清楚地看到,準岳父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除了憤怒,還有深不見底的痛苦。

沈樂菱挽著他的胳膊猛地滑落,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

滿室溫馨頃刻瓦解,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葉俊英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為何會用看仇人般的眼神盯著自己?

而那聲雷霆般的怒吼,又為何透著錐心刺骨的絕望?



01

1986年的春天來得特別遲。

已經(jīng)是三月中旬,營房窗外的白楊樹才勉強抽出些嫩芽。

葉俊英站在連長辦公室門口,深吸一口氣,喊了聲“報告”。

這是他退伍前最后一次辦理手續(xù)。

三年的軍旅生涯像場快進的電影,此刻終于要按下停止鍵。

“真想好了?”連長從文件堆里抬起頭,遞過來一杯濃茶,“師部警衛(wèi)連有意調你過去?!?/p>

葉俊英雙手接過搪瓷缸,指尖傳來的溫熱讓他鼻子有些發(fā)酸。

他左肩的傷每逢陰雨天就隱隱作痛,那是去年邊境巡邏時留下的紀念。

子彈擦著鎖骨飛過,再偏兩公分就是大動脈。

軍醫(yī)說雖然恢復了,但高強度訓練是別想了。

“不想給部隊添麻煩?!比~俊英咧咧嘴,露出兩顆虎牙,“回家種地也挺好?!?/p>

連長沉默著拍拍他的肩,鋼戳重重蓋在退伍證上。

走出營區(qū)大門時,葉俊英沒回頭。

他聽著身后熟悉的號聲,把腰板挺得筆直。

故鄉(xiāng)的小縣城比記憶中更破舊了。

青石板路被拖拉機碾得坑坑洼洼,沿街的墻上還刷著十年前的標語。

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后音信全無,家里老屋常年鎖著。

葉俊英花了兩天時間才掃凈半寸厚的灰塵。

墻上的獎狀已經(jīng)泛黃,那是他高中時長跑冠軍的證明。

床板一坐就吱呀作響,窗欞漏風的地方要用舊報紙糊住。

最難熬的是夜里。

他總在凌晨三點突然驚醒,下意識去摸枕邊的槍。

摸到的只有冰涼的墻壁,和窗外野貓凄厲的叫春聲。

民政局的安置同志很熱情,給他介紹了化肥廠保衛(wèi)科的工作。

“月工資四十八塊五,轉正后五十六?!贝餮坨R的干事推推鏡框,“你這立過功的,優(yōu)先考慮。”

葉俊英道了謝,說想先養(yǎng)養(yǎng)傷。

他肩上的繃帶雖然拆了,但每到深夜還是針扎似的疼。

縣醫(yī)院在城東,要穿過整個集市。

賣菜的小販扯著嗓子吆喝,剛出籠的包子蒸騰著白汽。

葉俊英在門診樓轉了半天,才找到外科換藥室。

“新來的?”年輕護士頭也不抬地撕著紗布,“病歷本?!?/p>

她的聲音清凌凌的,像山澗敲擊石頭的泉水。

葉俊英愣了下,慌忙從兜里掏出皺巴巴的本子。

護士終于抬起頭,露出一張白凈的瓜子臉。

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護士帽檐下溜出幾縷碎發(fā)。

眼睛很大,瞳仁是罕見的淺褐色,像浸泡在清水里的琥珀。

“傷口愈合得不錯。”她熟練地拆開舊敷料,棉簽蘸著碘伏消毒,“但肌肉粘連嚴重,得做康復訓練?!?/p>

冰涼的觸感激得葉俊英一顫。

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混著消毒水的味道。

“怎么傷的?”護士忽然問。

“摔、摔的?!比~俊英結巴了一下。

他早已習慣用這個借口應對所有好奇的目光。

護士眨眨眼,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撲扇:“當兵摔的?”

葉俊英噎住了,耳根有些發(fā)燙。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雖然換了便裝,但軍用膠鞋和挺直的坐姿出賣了他。

“野戰(zhàn)部隊的?”護士繼續(xù)問,手上動作輕柔了些。

葉俊英含糊地嗯了聲,視線落在她胸前的工牌上:沈樂菱。

這三個字寫得秀氣,筆畫卻很有力道。

“我哥也在邊防待過?!鄙驑妨饧糁录啿?,語氣隨意,“他說當兵的人都不會撒謊?!?/p>

葉俊英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窗外有麻雀落在枝頭,啾啾叫著。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沈樂菱的護士服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包扎的動作很利落,指尖偶爾擦過他的皮膚,帶著溫熱的癢。

“下周同樣時間來。”沈樂菱摘下手套,在病歷本上寫字,“記得掛康復科做理療?!?/p>

葉俊英盯著她微微蹙起的眉尖,鬼使神差地問:“還是你值班嗎?”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這問題太冒失,像在搭訕。

沈樂菱筆尖頓了頓,抬頭看他一眼。

那目光清亮亮的,帶著幾分探究,卻沒有反感。

“我每周三值班?!彼f完又補充道,“康復科在二樓拐角?!?/p>

葉俊英道過謝,幾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走出醫(yī)院大門,他才發(fā)現(xiàn)手心全是汗。

春風裹挾著柳絮拂過面頰,酥酥麻麻的。

他肩上剛剛換過藥的傷口,似乎沒那么疼了。

02

第二次去醫(yī)院的路上,葉俊英在供銷社柜臺前徘徊了半個鐘頭。

玻璃柜里擺著上海產(chǎn)的雪花膏,鐵皮盒上印著穿旗袍的美人。

他想起沈樂菱那雙因頻繁消毒而略顯干燥的手。

最終卻只稱了半斤水果糖,用油紙包得方方正正。

“給你的?!比~俊英把糖塞給沈樂菱時,舌頭都有些打結,“值班餓的時候吃?!?/p>

沈樂菱愣了一下,淺淺的酒窩在臉頰漾開:“當我是小孩呢?”

但她還是收下了,順手抓了幾顆分給隔壁診室的護士。

葉俊英看著她靈巧地剝開糖紙,把橙色的硬糖含進嘴里。

腮幫子鼓起一個小包,像偷食的松鼠。

康復科的理療儀器很老舊,電極片貼在皮膚上嗡嗡作響。

葉俊英按照要求活動著手臂,目光卻總往門外飄。

沈樂菱正好推著藥車經(jīng)過,白大褂下擺揚起潔白的弧度。

“認真做訓練?!彼?jīng)過時輕聲說,“偷懶可好得慢?!?/p>

葉俊英紅著臉轉回頭,發(fā)現(xiàn)理療師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之后的每周三成了他固定的期待。

他會提前刮好胡子,換上最整潔的襯衫。

有時帶一捧路邊摘的野花,有時是食堂買的肉包子。

沈樂菱從不推拒,但總會回贈些小東西。

一罐自家腌的咸菜,或是幾張貼了彩紙的膏藥。

“我爸說當兵的人容易風濕,”她把膏藥塞進葉俊英口袋,“這個比醫(yī)院發(fā)的效果好?!?/strong>

葉俊英聞著膏藥淡淡的草藥香,心里暖烘烘的。

他開始在換藥時多說話,講部隊拉練時見過的星空,講邊境線上突然竄出的麂子。

沈樂菱總是安靜地聽著,偶爾問些天真得可愛的問題。

“真槍有多重?”“你們每天都要疊豆腐塊嗎?”

有次提到犧牲的戰(zhàn)友,葉俊英的聲音低了下去。

沈樂菱輕輕拍拍他的手臂:“活著的人要好好活?!?/p>

那天窗外下著細雨,她的眼睛濕潤明亮。

四月底,葉俊英的傷基本痊愈了。

最后一次理療結束時,他鼓足勇氣邀約:“聽說人民影院在放《廬山戀》......”

沈樂菱正在整理器械,聞言動作頓了頓。

消毒柜的嗡鳴聲在寂靜的診室里格外清晰。

“明天我輪休?!彼硨χf,耳垂微微泛紅。

葉俊英心跳如擂鼓,幾乎同手同腳地走出醫(yī)院。

他在郵局門口轉了三個圈,才想起該給戰(zhàn)友回信。

信紙上反復涂改的墨跡,暴露了他混亂的思緒。

電影是下午場的,陽光透過放映廳高窗,在空氣中劃出光柱。

葉俊英提前半小時就到了,手里攥著兩張皺巴巴的票根。

他看見沈樂菱從公交車上下來,穿了件淡黃色的確良襯衫。

辮子梳成了兩條麻花辮,辮梢系著淺藍色蝴蝶結。

“等很久了?”她小跑過來,額角有細密的汗珠。

葉俊英慌忙搖頭,遞過去剛買的橘子汽水。

冰鎮(zhèn)過的瓶身凝著水珠,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淌。

電影演到男女主角在瀑布下表白時,全場響起善意的哄笑。

葉俊英偷偷瞄向身旁,發(fā)現(xiàn)沈樂菱正看得專注。

銀幕的光影在她臉上流轉,睫毛投下細碎的陰影。

他突然希望這場電影永遠不要結束。

散場時正值黃昏,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們沿著護城河慢慢走,岸邊楊柳拂動著新綠的枝條。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沈樂菱忽然問。

葉俊英踢開一顆石子:“可能去化肥廠上班?!?/p>

“不想留在部隊了?”

“想。”葉俊英望著河面的粼粼金光,“但受傷后很多訓練跟不上......”

他沒說完,但沈樂菱懂了。

她折了段柳枝在手里捻著:“救死扶傷是理想,平平安安也是。”

這句話像羽毛輕輕落下,卻在他心里激起漣漪。

送到醫(yī)院家屬院門口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沈樂菱站在路燈下,影子被拉得纖細。

“下周三......”葉俊英緊張地搓著手指,“我還能來找你嗎?”

沈樂菱低頭笑了,蝴蝶結隨著動作輕輕擺動。

“我每周三都值班呀?!彼D身跑進樓洞,腳步聲輕快如鼓點。

葉俊英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看門大爺好奇地張望。

晚風吹在臉上,帶著槐花的甜香。

他第一次覺得,這座小城似乎沒有那么令人窒息了。



03

化肥廠的錄用通知寄到時,槐花已經(jīng)落盡了。

葉俊英在保衛(wèi)科領到深藍色制服,料子硬挺,帶著樟腦丸的味道。

工作比想象中清閑,主要是登記來往車輛,夜間巡邏廠區(qū)。

同事們都是本地人,愛聚在一起抽煙聊天。

他們好奇打聽部隊的事,葉俊英總是含糊帶過。

只有說到沈樂菱時,他話才會多起來。

“護士好啊,穩(wěn)定又體面。”老科長磕著煙袋,“什么時候請大家吃糖?”

葉俊英紅著臉岔開話題,心里卻蔓開隱秘的歡喜。

他和沈樂菱的約會漸漸固定下來。

每周三她輪休,兩人就看電影或逛公園。

有時只是沿著鐵軌散步,看運輸煤炭的貨車哐當駛過。

沈樂菱說起醫(yī)院里的趣事,模仿病人古怪的口音。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月牙泉里漾起的漣漪。

有次路過照相館,櫥窗里擺著穿婚紗的模特照片。

沈樂菱多看了兩眼,葉俊英便記在了心里。

端午節(jié)那天,他提著母親寄來的臘肉去沈家。

沈母是慈眉善目的婦人,圍裙上沾著面粉。

“小英來得正好,”她熱情地拉葉俊英進屋,“樂菱在包粽子呢。”

廚房里蒸汽氤氳,沈樂菱綰著袖子,手腕沾著糯米。

她嬌嗔地瞪了母親一眼:“媽,別這么叫我戰(zhàn)友。”

葉俊英卻覺得“小英”這稱呼親切,像家人般的自然。

他洗手幫著包粽子,雖然形狀歪扭,但沈母連連夸贊。

客廳電視里放著《血疑》,幸子得的白血病讓沈母抹眼淚。

沈樂菱悄悄對葉俊英做鬼臉,唇邊沾著一粒紅棗屑。

那一刻,葉俊英突然萌生出強烈的渴望。

他想天天看見這樣的場景,想把這個姑娘娶回家。

這種念頭在深夜的廠區(qū)巡邏時愈發(fā)清晰。

探照燈掃過空曠的倉庫,他的腳步聲在夜空回響。

他會想起犧牲的戰(zhàn)友劉建軍,那個總說要回家娶媳婦的憨厚漢子。

有次邊境潛伏,建軍把最后半壺水讓給了他。

“你槍法好,得活著?!苯ㄜ娺种闪训淖齑叫Γ盎厝ヌ嫖铱纯窗车??!?/p>

這句玩笑般的遺言,成了壓在心口的巨石。

葉俊英定期給劉父匯款,寫信卻不知該寫什么。

那些鮮血與硝煙的記憶,如何用蒼白的文字承載?

只有和沈樂菱在一起時,他才會暫時忘記這些沉重。

姑娘的眼睛清澈見底,像從未被污染的山泉。

七月最熱的那天,沈樂菱值夜班時突發(fā)高燒。

葉俊英接到電話時正在巡邏,扔下對講機就往醫(yī)院跑。

病房里,沈樂菱燒得雙頰通紅,還在嘟囔著換藥時間。

葉俊英用濕毛巾敷著她的額頭,一夜未合眼。

天亮時體溫退了,沈樂菱睜開眼看見他通紅的眼眶。

“傻子?!彼撊醯匦Γ种腹醋∷男∧粗?。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葉俊英眼眶更熱了。

他想起邊境線上那些思念故鄉(xiāng)的夜晚,流星劃過天際時,戰(zhàn)友們總會許愿。

當時他嗤之以鼻,現(xiàn)在卻想感謝那顆聽見他心愿的流星。

八月,葉俊英用積攢的工資買了塊上海表。

銀色的表鏈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像他雀躍的心情。

他在醫(yī)院后門的梧桐樹下等沈樂菱下班。

蟬鳴震耳欲聾,樹影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圈。

沈樂菱穿著淡藍色連衣裙走來時,他緊張得同手同腳。

“這個......”葉俊英遞出表盒,手心全是汗,“給你看時間用。”

沈樂菱打開盒子的動作很慢,睫毛微微顫抖。

她摩挲著光潔的表盤,突然抬起頭:“葉俊英,你要說什么?”

夕陽透過樹葉縫隙,在她臉上灑下跳躍的金斑。

葉俊英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發(fā)顫:“我想......想和你處對象?!?/p>

話說出口,世界仿佛靜止了。

只有蟬鳴還在不知疲倦地嘶喊著。

沈樂菱低頭摳著表鏈,耳根紅得透明。

良久,她輕輕“嗯”了一聲,比蚊吶還輕。

卻像驚雷炸響在葉俊英耳邊。

他傻笑著去牽她的手,發(fā)現(xiàn)兩人的手指都在抖。

表盤反射著夕陽,時針正好指向五點二十分。

這個巧合讓沈樂菱噗嗤笑出聲,酒窩盛滿了蜜。

他們沿著河堤走了很久,直到繁星滿天。

遠處有人在放鄧麗君的磁帶,纏綿的歌聲隨風飄來。

“你什么時候開始......”沈樂菱踢著石子,沒好意思說完。

葉俊英老實交代:“第一次換藥時,你罵我撒謊那次。”

沈樂菱驚訝地睜大眼睛,隨即抿嘴笑了。

她腕上的新手表滴答作響,應和著彼此的心跳。

夜航船的燈火在河面搖曳,像散落的流星。

葉俊英偷偷許了個愿,關于白頭偕老的古老傳說。

04

戀愛的事很快被沈母察覺。

有次葉俊英送沈樂菱回家,撞見買菜歸來的沈母。

老太太挎著菜籃子,目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停頓片刻。

“阿姨,我......”葉俊英慌忙想解釋。

沈母卻笑瞇瞇地打斷:“晚上包餃子,小英留下吃飯吧?!?/p>

那頓韭菜雞蛋餡的餃子,葉俊英吃得汗流浹背。

沈母不停給他夾菜,狀似隨意地問起家庭情況。

聽到他父親早逝時,老太太嘆了口氣:“苦命的孩子。”

沈樂菱在桌下輕輕踢他,眼神帶著鼓勵。

飯后沈母端來自釀的米酒,度數(shù)不高卻后勁十足。

葉俊英喝了兩杯,話漸漸多起來。

說起母親改嫁后不再來往,說起在部隊過年包餃子的熱鬧。

沈母紅著眼眶又給他舀了一勺:“以后常來家里吃飯?!?/p>

等沈樂菱送他出門時,月亮已經(jīng)升得很高了。

“我媽挺喜歡你?!鄙驑妨饴曇衾飵еσ?,“她說當兵的人實在?!?/p>

葉俊英望著她月光下的側臉,突然問:“你爸爸呢?”

他來過沈家?guī)状?,從未見過沈父的身影。

沈樂菱折柳枝的動作頓了頓:“他上夜班,明天休息?!?/p>

語氣里的遲疑讓葉俊英心生疑惑,但沒好意思多問。

第二天是周日,他提著兩瓶洋河大曲敲響了沈家的門。

開門的男人五十多歲模樣,穿著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

五官與沈樂菱有七分像,眼神卻格外凌厲。

“找誰?”他打量著葉俊英,眉頭微蹙。

“爸,這就是我戰(zhàn)友葉俊英。”沈樂菱匆匆跑來,聲音帶著緊張。

沈父“嗯”了一聲,轉身往屋里走。

背影僵直,像繃緊的弓弦。

那頓飯吃得異常沉默。

沈母努力活躍氣氛,說起廠里評先進的趣事。

沈父始終埋頭吃飯,偶爾抬頭審視地看葉俊英一眼。

目光如探照燈,要將他從里到外照個通透。

“在哪兒當?shù)谋俊鄙蚋竿蝗粏枴?/p>

“云南邊防部隊?!比~俊英放下筷子,坐姿筆挺。

沈父的筷子頓了頓:“打過仗?”

葉俊英猶豫片刻,輕輕點頭。

飯桌陷入詭異的寂靜,只有掛鐘滴答作響。

沈父沒再追問,但葉俊英感覺后背滲出冷汗。

飯后沈父徑直回了臥室,關門聲有些重。

沈母收拾著碗筷嘆氣:“他就這脾氣,小英別往心里去?!?/p>

葉俊英幫忙擦桌子,發(fā)現(xiàn)沈樂菱眼眶有些紅。

送他出門時,姑娘第一次主動擁抱了他。

“我爸他......”她把臉埋在他胸口,“以前受過刺激。”

葉俊英輕拍她的背,想起沈父右手缺失的小拇指。

斷口整齊,像是被利刃斬斷的。

中秋節(jié)那天,葉俊英帶了月餅和水果上門。

沈父的態(tài)度緩和了些,還問他喝不喝酒。

三兩白酒下肚,男人話多了起來。

說起年輕時在農(nóng)機廠當技工,說起沈樂菱小時候的糗事。

但每當話題靠近邊境,他就會突然沉默。

有次電視里播放慰問演出,主持人提到南疆將士。

沈父猛地站起身換了臺,遙控器砸在茶幾上。

“吵得很?!彼洁熘哌M陽臺,背影倉促。

葉俊英與沈樂菱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困惑。

陽臺傳來打火機啪嗒啪嗒的響聲,煙霧模糊了玻璃。

沈母悄悄拉過葉俊英:“老沈有個弟弟,當年在南邊......沒了。”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葉俊英便不再多想。

他開始頻繁出入沈家,修電燈通下水道,忙得不亦樂乎。

沈母待他如親子,織毛衣都會多織一件。

唯有沈父始終若即若離,像隔著一層毛玻璃。

有次葉俊英帶來部隊發(fā)的罐頭,沈父盯著標簽看了很久。

“紅燒肉罐頭,”他眼神飄忽,“以前我們也常吃?!?/p>

這句話沒頭沒尾,葉俊英卻莫名記在了心里。

十月深秋,沈樂菱值班時遭遇醫(yī)鬧。

葉俊英聽說后飛奔到醫(yī)院,看見她蹲在走廊角落哭泣。

他第一次當眾擁抱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我們結婚吧?!边@句話脫口而出。

沈樂菱抬起淚眼,睫毛上還掛著水珠。

窗外銀杏葉正黃,像無數(shù)振翅欲飛的蝴蝶。



05

提親的事提上日程后,葉俊英失眠了整晚。

他取出所有積蓄,又向戰(zhàn)友借了些錢。

買齊了“三轉一響”的票券,裝在紅絲絨盒子里。

沈母悄悄透露,沈父年輕時喜歡抽云煙。

葉俊英跑遍全縣城,才找到兩條帶過濾嘴的紅塔山。

“我爸其實挺好哄的。”沈樂菱幫他熨燙襯衫,“你別緊張?!?/p>

話雖如此,她熨衣服的手也在微微發(fā)抖。

提親前夜,葉俊英去了趟城郊公墓。

劉建軍的衣冠冢前荒草萋萋,碑文已經(jīng)模糊。

他帶了瓶建軍最愛喝的包谷酒,慢慢灑在墳前。

“兄弟,我要成家了。”他盤腿坐在墓碑旁,“你要還在,該給我當伴郎的?!?/p>

暮色四合時,遠處傳來寺廟的鐘聲。

葉俊英對著墓碑三鞠躬,轉身走進蒼茫夜色。

提親那日格外悶熱,蟬鳴聲嘶力竭。

他穿著嶄新的白襯衫,軍褲熨燙得筆挺。

沈樂菱雀躍地走在前面,馬尾辮一跳一跳。

沈家小院飄出紅燒肉的香氣,暖色的燈光透出窗外。

沈母系著圍裙迎出來,臉上堆著親切的笑。

客廳八仙桌上擺滿菜肴,中央還插著幾枝新鮮的晚桂。

葉俊英規(guī)矩地坐在沙發(fā)上,腰桿挺得筆直。

他第三次整理衣領時,院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沈樂菱歡喜地跳起來:“我爸回來了!”

木門吱呀推開,穿著工裝的男人低頭換鞋。

在他抬頭的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

沈父臉上的疲憊碎裂成震驚,繼而燃起滔天怒火。

他死死盯著葉俊英,眼球布滿血絲。

“你小子......”聲音淬冰般寒冷,“怎么敢來!”

沈樂菱的笑容僵在臉上,挽著葉俊英的手猛地滑落。

06

沈父的怒吼像驚雷炸響在狹小的客廳。

葉俊英僵在原地,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

他看見準岳父眼球劇烈震顫著,仿佛看見地獄惡鬼。

“老沈你糊涂了?”沈母最先反應過來,“這是樂菱的戰(zhàn)友小英??!”

沈父胸膛劇烈起伏,工裝沾著的機油味在空氣中彌漫。

他顫抖的手指幾乎戳到葉俊英鼻尖:“滾出去!”

沈樂菱哇地哭出聲,下意識擋在葉俊英身前。

“爸!你怎么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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