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0月24日黃昏，營口碼頭潮水正起，“再晚半小時，潮水可就退了！”劉玉章壓低嗓音催促參謀。電話機噼啪作響，汽笛嘶鳴，濃霧與海腥味攪在一起，空氣里全是慌亂的味道。

第52軍落到這步田地并非偶然。一年前九月，陳誠到東北行轅視察時，當眾挑刺，劉玉章頂了幾句硬話，副軍長帽子當場被摘。自尊心受損，他早生去意。1948年春，衛(wèi)立煌把他扶回軍長位置，他心知肚明，這只是一張能用就用的牌。

52軍底子不差，出自中央軍校教導第二師，陜西幫握權多年，兵員槍械都算精良。然而遼沈戰(zhàn)役尚未打響，25師已兩度被“裝箱”，兵力跌破兩萬。精銳氣焰一泄如注，劉玉章的求生心思隨之坐大。

錦州失守后，營口成了東北通海唯一口子，北距沈陽一百八十公里，意義不言而喻。軍委兩電叮囑林彪：“務必封死營口?！币八九瑟?師加重炮連去守，卻在22日緊急抽回黑山。營口防務突然成了真空。

情報部門判斷52軍尚在遼陽整補，短期內動不了。誰料劉玉章摸準了空隙，跑到沈陽請命：“讓我去，給你打通前路。”衛(wèi)立煌一拍桌子準了。他自己也急著找退路。于是52軍晝夜兼程，鞍山、海城只遇輕微阻擊，24日便摸進營口郊外。

東總深夜才曉得變故，鐘偉十二縱從鐵嶺往南，被炸毀的鐵路拖得寸步難行。黑山圍殲戰(zhàn)正在咬合，林彪抽不出一個團，只能電報吐槽：“這是一個不小的失著?！痹捖犞?，火氣卻不小。

抓住這段時間差，劉玉章在太平山、海關、遼河口布三道環(huán)形火網(wǎng)，重炮推到最前線，彈藥堆得像小山。他的算盤很簡單：打一槍就跑。軍直屬和25師先登船，二師各團掩護，騾馬物資炸毀，夜潮一起，船頭一轉就是大海。

10月30日傍晚，九縱前鋒趕到，巷戰(zhàn)隨即爆發(fā)。雙方搶一條街，爭一座庫房。次日九縱三次試攻均被頂回，52軍也吃了苦頭，傷亡飆升。11月1日凌晨漲潮，艦隊燈火盡熄，劉玉章咬牙下令：“分段跳船，不許回頭?！?/p>

亂軍之中，裝過汽油的“宣懷號”甲板滑膩，不見五指。幾名搬彈藥的兵摸黑點了蠟燭，船晃，蠟燭滾入油跡——轟！火柱直竄桅桿，兩個團三千余人瞬間陷入火海。有人跳水，有人亂開槍，甚至對岸上同袍扣動扳機，遼河夜空被染成血紅。

九縱炮火緊跟著擊毀“渤海號”，碼頭守備瞬間崩盤。七縱與八縱隨后趕到，合圍收網(wǎng)。統(tǒng)計結果：水火之中損失逾萬人，繳獲汽車六十六輛、火炮八十八門，活俘七千五百余。逃到葫蘆島的，僅剩軍直屬與25師殘部，不足萬人。

那一夜，小小一根蠟燭吞掉兩個團，“第六大主力”化作焦灰。劉玉章乘小艇離岸時，回頭望見的，只剩灰燼和嗆人的油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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