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雨薇站在銀行柜臺前，指尖輕輕劃過存款憑證上的數(shù)字。

三十萬的金額在陽光下泛著微光，這是她和丈夫于高達省吃儉用五年的全部積蓄。

窗外車水馬龍，她卻仿佛聽見新房里窗簾被風吹動的聲音。

正當她沉浸在對未來的憧憬時，手機突然震動，一個陌生號碼躍上屏幕。

"請問是葉雨薇女士嗎？這里是城商銀行信貸部，需要核實您申請的五十萬貸款信息。"

她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五十萬？這個數(shù)字恰好是小叔子蕭俊人看中的那套婚房的首付金額。

三天前婆婆翻動她抽屜的畫面突然閃過腦海，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此刻變得格外刺眼。

她深吸一口氣，對著話筒輕輕笑了："你們可能搞錯了，我是失信人員。"

電話那端陷入沉默，而她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01

葉雨薇將存款憑證仔細對折，小心翼翼地放進背包最內(nèi)側的夾層。

拉鏈滑動的聲音清脆悅耳，像是為這個特殊的日子奏響的序曲。

她掏出手機，給于高達發(fā)了條微信："錢存好了，晚上慶祝一下？"

消息很快顯示已讀，但回復遲遲未來。

她并不意外，這個時間丈夫通常正在參加科室例會。

走出銀行旋轉門，初夏的陽光灑在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

人行道旁的梧桐樹已經(jīng)枝繁葉茂，投下斑駁搖曳的影子。

她放慢腳步，難得享受這片刻的悠閑。

房產(chǎn)中介小陳的電話來得恰到好處："葉姐，西區(qū)新上了套精品房源，要不要現(xiàn)在過來看看？"

葉雨薇看了眼時間，距離接于高達下班還有兩小時。

"把地址發(fā)我吧，半小時后到。"她邊說邊招手攔出租車。

車廂里空調(diào)開得很足，與外面的悶熱形成鮮明對比。

她搖下車窗，讓自然風吹亂發(fā)絲，心情像鼓脹的帆。

這五年他們過得實在拮據(jù)，連外出吃飯都要先看團購優(yōu)惠。

于高達的白大褂洗得發(fā)黃都不舍得換新的，她更是三年沒添過像樣的冬裝。

但現(xiàn)在，一切等待都值得了。

中介小陳早已等在小區(qū)門口，白襯衫被汗水浸濕了一片。

"葉姐，這套房朝南，學區(qū)也好，房主急售價格比市場價低十萬。"

他快步引著她穿過精心修剪的園林景觀，語氣熱情洋溢。

葉雨薇注意到電梯按鈕已經(jīng)磨掉了漆，樓道卻打掃得一塵不染。

房門打開的瞬間，通透的戶型讓她眼前一亮。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滿客廳，窗外是郁郁蔥蔥的城市公園。

主臥的衣帽間正好能放下她心儀已久的定制衣柜。

廚房的流理臺面是米白色大理石，與她在雜志上收藏的款式一模一樣。

"房主為什么急售？"她狀似隨意地撫過光潔的窗臺。

小陳壓低聲音："兒子出國急需用錢，這價格真是撿漏了。"

葉雨薇不動聲色地記下每個細節(jié)，心里已經(jīng)開始盤算裝修方案。

于高達的電話這時打了進來："看到你消息了，晚上想吃什么？"

背景音里傳來護士站的呼叫鈴，他應該剛結束查房。

"你定吧，今天都聽你的。"她語氣輕快，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掛斷電話后，小陳適時遞上戶型圖："葉姐要是滿意，我建議盡快定。"

她點點頭，目光仍流連在灑滿陽光的飄窗上。

這個飄窗正好能放下于高達最喜歡的懶人沙發(fā)。

他總說下班后要有個能曬太陽打盹的地方。

回程的出租車上，葉雨薇仔細計算著首付后的余款。

裝修預算雖然緊張，但簡單裝修應該夠用。

她甚至開始琢磨要不要把婆婆接來同住。

雖然馮秀蘭一直更偏愛小兒子，但終究是高達的母親。

車停在醫(yī)院門口時，于高達已經(jīng)等在樹蔭下。

白大褂搭在臂彎，淺藍色襯衫袖口整齊地卷到手肘。

看見她時，他眼睛彎成溫柔的弧度："這么開心？"

"房子特別棒，等你休息日我們一起去看看。"她挽住丈夫的手臂。

晚風拂過街邊的燒烤攤，帶著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氣。

他們最終選了常去的那家杭幫菜館。

老板娘熟稔地引他們到靠窗的卡座，贈了一壺龍井。

于高達點菜時依然先要了她最愛的西湖醋魚。

等菜間隙，葉雨薇打開手機相冊給他看今天拍的照片。

"主臥帶飄窗，正好放你那個懶人沙發(fā)。"她放大照片細節(jié)。

于高達仔細看著每張照片，突然輕聲說："辛苦你了。"

這句話讓葉雨薇鼻尖微酸，急忙低頭抿茶。

清蒸鱸魚上桌時，她轉移話題："媽最近還好嗎？"

"昨天通電話說俊人要帶女朋友回家吃飯。"于高達給她夾了塊魚腹肉。

葉雨薇筷子頓了頓，想起上個月小叔子來借錢買新車的事。

那次于高達偷偷塞給弟弟兩萬塊，為此他們冷戰(zhàn)了好幾天。

但今天她不想破壞氣氛，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飯后散步回家時，路燈已經(jīng)次第亮起。

老小區(qū)樓道里的聲控燈不太靈敏，需要用力跺腳才亮。

他們在黑暗中相視而笑，像兩個偷溜出門的少年。

開門后葉雨薇先檢查了門口鞋柜上的小擺設。

那枚她故意斜放的一元硬幣還保持著原來的角度。

這是她婚后養(yǎng)成的習慣，每次出門都會做標記。

于高達笑她偵探小說看多了，但她始終堅持。

洗漱時浴室鏡蒙著水汽，她隨手畫了個笑臉。

鏡中的自己眼角已有細紋，但眼神依然明亮。

躺下時于高達從背后擁住她，呼吸拂過耳畔。

"下周休年假，我們好好看看房子。"他聲音帶著睡意。

葉雨薇在黑暗中微笑，輕輕握住丈夫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

窗外月色正好，未來仿佛觸手可及。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婆婆馮秀蘭正對著小兒子的婚房宣傳單出神。

五十萬的首付數(shù)字被紅筆重重圈了出來。

而床頭柜上，攤開放著葉雨薇的戶口本復印件。

02

周末清晨，葉雨薇被廚房飄來的煎蛋香喚醒。

于高達系著她買的碎花圍裙，正笨拙地給吐司抹果醬。

"吵醒你了？"他回頭時額角沾著一點草莓醬，"想讓你多睡會兒。"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流理臺上切出細碎的光斑。

葉雨薇倚著門框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心里軟成一片。

這樣的早晨，以后在新房里會有很多很多。

門鈴突然響起，打破寧靜的二人世界。

于高達擦著手去開門，葉雨薇聽見婆婆熟悉的大嗓門。

"俊人女朋友懷孕了！婚期得提前到國慶！"

馮秀蘭風風火火地闖進來，鞋也沒換就直奔客廳。

淺色地磚上立刻留下幾個清晰的腳印。

葉雨薇默默拿起拖把，聽見婆婆繼續(xù)高談闊論。

"現(xiàn)在年輕人辦事真是......不過也好，雙喜臨門。"

于高達給母親倒茶時，葉雨薇注意到他手指緊繃。

她不動聲色地接過茶壺，指尖在他手背輕輕一按。

"媽，這是好事啊，您先坐下慢慢說。"

馮秀蘭這才坐到沙發(fā)上，卻像坐在彈簧上般不安生。

"關鍵是婚房！女孩家要求必須全款買房才領證！"

茶杯被重重擱在茶幾上，濺出的水漬暈開木紋。

葉雨薇轉身去拿抹布，借機深呼吸平復情緒。

等她回來時，聽見婆婆正對于高達軟磨硬泡。

"你當哥哥的得出力啊，首付至少得幫襯三十萬。"

于高達低頭盯著茶杯里沉浮的茶葉，一言不發(fā)。

葉雨薇把抹布輕輕放在茶幾邊緣，聲音溫和卻堅定。

"媽，我們剛攢夠首付，昨天才去看房。"

馮秀蘭立刻紅了眼眶，手指絞著衣角開始哭訴。

"俊人沒出息，哪像高達是醫(yī)院骨干......"

這話術葉雨薇太熟悉了，每次要錢都是這個套路。

她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新聞聲恰到好處地響起。

"先吃飯吧，高達特意煎了荷包蛋。"

餐桌上，馮秀蘭的筷子在菜盤間來回翻揀。

"孕婦得補充營養(yǎng)，我天天給俊人女朋友燉燕窩。"

她突然看向葉雨薇，"你們也要抓緊，都結婚三年了。"

于高達被粥嗆到，咳嗽聲在狹小的餐廳里回蕩。

葉雨薇遞過紙巾，語氣平靜如常："順其自然就好。"

飯后馮秀蘭說要參觀臥室，徑直走向主臥。

葉雨薇心頭一緊，裝證件的小抽屜昨晚沒鎖。

她快步跟上，看見婆婆正站在床頭柜前打量結婚照。

"這相框都褪色了，改天媽給你們換個新的。"

馮秀蘭的手看似隨意地拂過抽屜表面。

葉雨薇順勢拉開抽屜拿出潤膚露："不用破費。"

婆媳倆的目光在空氣中短暫相接，各懷心思。

送走婆婆后，于高達在陽臺呆站了很久。

葉雨薇收拾廚房時，發(fā)現(xiàn)婆婆的茶杯下壓著張字條。

"俊人婚房資料"幾個字潦草得像是匆忙寫就。

背面印著某樓盤廣告，首付五十萬的字樣格外醒目。

她把字條揉成團，又慢慢展開撫平。

窗外烏云漸聚，一場夏雨即將來臨。

于高達從背后抱住她時，襯衫帶著潮濕的草木氣息。

"我不會動我們的買房錢。"他聲音悶悶的。

葉雨薇轉身望進丈夫眼底，那里有掙扎也有堅定。

雨點開始敲打窗玻璃，像無數(shù)細小的鼓點。

她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更緊地回抱他。

傍晚雨停時，葉雨薇借口倒垃圾下了樓。

垃圾桶最上層躺著個撕碎的樓盤宣傳冊。

她用樹枝撥開碎片，看見用紅筆圈出的戶型圖。

正是小陳今天推薦的那套急售房源。

物業(yè)保安路過時好心提醒："葉小姐，剛看你婆婆在這轉悠半天。"

葉雨薇道謝后站在原地，晚風帶著雨后的清涼。

路燈突然亮起，把她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回家時于高達正在接電話，語氣頗為無奈。

"媽，真的不行......我知道，但雨薇為買房付出太多......"

看見她進門，他匆匆掛斷電話，眼神閃躲。

葉雨薇若無其事地打開冰箱："晚上吃打鹵面？"

切黃瓜時，刀落在砧板上的聲音格外清脆。

于高達過來幫忙剝蒜，指尖沾著薄薄的蒜膜。

"俊人其實......"

"面好了，去拿碗吧。"她打斷他，掀開沸騰的鍋蓋。

蒸汽騰起的那一刻，誰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睡前葉雨薇檢查了證件抽屜，所有東西都在原位。

但她還是把戶口本藏進了衣柜的暗格。

這個動作讓想起多年前母親說過的話。

"嫁人不是兩個人的事，是一個家族和另一個家族的博弈。"

當時她覺得母親太過悲觀，現(xiàn)在卻漸漸懂了。

于高達翻身時帶起被角，夜風趁機鉆進來。

葉雨薇為他掖好被角，聽見窗外隱約的雷聲。

這場雨，似乎還要下很久。

03

周一早晨的醫(yī)院總是格外忙碌。

葉雨薇在護士站填報表時，聽見兩個小護士在閑聊。

"蕭醫(yī)生今天臉色好差，早上還訓了實習生抽血手法不對。"

她筆尖頓了頓，繼續(xù)工整地寫下患者體溫數(shù)據(jù)。

交班后經(jīng)過醫(yī)生辦公室，看見于高達正在揉太陽穴。

咖啡杯里沉淀著未化開的速溶顆粒，已經(jīng)涼透了。

"媽又打電話了？"她輕聲問，順手換掉冷掉的咖啡。

于高達苦笑著搖頭："俊人直接來科室找我，坐了一早上。"

窗外傳來急救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格外刺耳。

葉雨薇把帶來的三明治推到他面前："先吃飯。"

培根煎得恰到好處，是她凌晨五點起床現(xiàn)做的。

于高達食不知味地咬著三明治，突然說："他們看中西區(qū)那套現(xiàn)房。"

正是葉雨薇心心念念的小區(qū)，連戶型都一模一樣。

她握筆的手指微微發(fā)白，面上卻不動聲色。

"這么巧？看來那樓盤確實不錯。"

午休時葉雨薇特意去了趟房產(chǎn)中介。

小陳正對著電腦發(fā)愁，看見她立刻站起來。

"葉姐，那套房昨晚被人訂了，付了十萬定金。"

宣傳冊還攤在桌上，戶型圖被她摩挲得有些發(fā)皺。

"買家姓蕭？"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

小陳尷尬地搓手："客戶隱私不好透露......"

但眼神已經(jīng)說明一切。

回醫(yī)院的公交車上，葉雨薇一直望著窗外。

廣告牌飛速后退，某個樓盤廣告寫著"成全家的幸福"。

她想起第一次帶婆婆看房時，馮秀蘭撇著嘴說太小。

"將來有了孩子，還得我們老家伙來幫忙帶呢。"

當時只當是尋常抱怨，現(xiàn)在回想處處是伏筆。

下班回家時，她在樓道遇見搬家的鄰居。

紙箱縫隙露出嬰兒床的輪廓，年輕夫妻臉上洋溢著幸福。

于高達破天荒準時下班，正在廚房煮泡面。

"俊人晚上要帶女朋友來吃飯。"他往鍋里磕雞蛋的動作有些慌亂。

葉雨薇放下包，系圍裙的動作比平時慢半拍。

"媽也來？"

"嗯，說要做幾個拿手菜。"于高達不敢看她的眼睛。

馮秀蘭來時拎著大包小袋，指揮兒子搬箱進口水果。

"孕婦要吃好的，哪像有些人嬌氣。"這話指桑罵槐太明顯。

葉雨薇在洗菜池前慢慢削著土豆，水流聲掩蓋了所有情緒。

蕭俊人帶著女朋友出現(xiàn)時，客廳頓時顯得擁擠。

女孩無名指上的鉆戒晃得人眼花，目測超過兩克拉。

"姐，聽媽說你做飯?zhí)貏e好吃。"女孩甜膩的稱呼讓葉雨薇動作一頓。

馮秀蘭搶著接話："雨薇手藝確實好，以后天天給你做都行。"

餐桌上，螃蟹最肥的蟹鉗永遠先轉到孕婦面前。

"高達啊，你弟這套房首付還差五十萬。"馮秀蘭突然切入正題。

蕭俊人立即接話："哥，等我們賺錢了一定還。"

葉雨薇低頭挑著魚刺，聽見于高達碗筷碰撞的輕響。

"我們也要買房。"他終于說出口，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

馮秀蘭摔了筷子："俊人孩子都要生了，你們急什么！"

孕婦適時發(fā)出干嘔聲，蕭俊人急忙輕拍她的背。

這場鬧劇最終以于高達摔門而出告終。

葉雨薇在廚房洗碗時，馮秀蘭悄無聲息地靠近。

"雨薇，媽知道你是明事理的人。"手里攥著個金鐲子往她腕上套。

她避開了那個沉甸甸的鐲子，洗潔精泡沫濺到圍裙上。

"媽，這事真的不行。"

馮秀蘭眼神瞬間冷下來，轉身時碰倒了瀝水架。

瓷盤碎裂的聲音像某種預兆。

收拾完殘局已是深夜，于高達還沒回來。

葉雨薇檢查證件抽屜時，發(fā)現(xiàn)戶口本有細微折痕。

她明明記得上次是正面朝上放置，現(xiàn)在卻變成了反面。

打開衣柜暗格，藏著的房產(chǎn)資料似乎也被動過。

窗外車燈掃過墻壁，于高達的身影出現(xiàn)在樓道里。

她迅速恢復物品原狀，心跳快得不像話。

于高達帶著酒氣進門，一頭倒在沙發(fā)上。

"我去俊人公司了，他工位根本不在總經(jīng)理辦公室。"

這句話像盆冷水澆在葉雨薇心頭。

她擰了熱毛巾給丈夫擦臉，發(fā)現(xiàn)他眼角有淚痕。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照在證件抽屜的鎖孔上。

那把備用鑰匙，還藏在婆婆知道的假花盆底。

04

清晨六點，葉雨薇破天荒比鬧鐘醒得早。

枕邊空著，廚房傳來微波爐加熱的嗡嗡聲。

她赤腳走到門邊，看見于高達對著手機發(fā)呆。

屏幕上是蕭俊人發(fā)來的婚紗照試妝照。

"媽讓我們今天去選婚宴酒店。"他聲音沙啞。

葉雨薇接過熱好的牛奶，杯壁燙紅了指尖。

"我約了董澤雨咨詢購房合同，你知道的。"

這是實話，但選擇在今天確實別有深意。

于高達低頭攪著燕麥片，勺子和碗沿碰撞出脆響。

出門時陰云低壓，天氣預報說有雷陣雨。

律所所在的CBD商圈永遠光鮮亮麗。

董澤雨在會議室等她，西裝革履與大學時判若兩人。

"資料帶齊了？"他推來一杯手沖咖啡，香氣醇厚。

葉雨薇打開文件夾時，發(fā)現(xiàn)購房意向書第三頁有折角。

她清楚地記得昨天整理時每頁都撫得平平整整。

"如果定金支付后賣方違約，最多能索賠多少？"

董澤雨敏銳地看她一眼："遇到麻煩了？"

窗外開始下雨，雨點敲在落地窗上像急促的鼓點。

咨詢結束已是中午，董澤雨送她到電梯口。

"雨薇，"他突然說，"必要時記得保留證據(jù)。"

這句話在她心里激起層層漣漪。

地鐵上收到于高達短信，說他們在皇冠酒店試菜。

附帶的照片里，馮秀蘭笑著給孕婦夾菜，畫面溫馨。

葉雨薇放大照片背景，看見包間門上"婚宴預訂處"的標牌。

回家時雨停了，樓道里飄著紅燒肉的香氣。

對門大媽神秘兮兮地拉住她："你小叔子下午來找過你。"

葉雨薇心頭一緊："什么時候？"

"就下雨那陣，說是幫你婆婆拿東西。"大媽壓低聲音，"我看他揣著個文件袋走的。"

開門時她的手有些抖，鑰匙第三次才對準鎖孔。

客廳看似整潔，但電視遙控器從左邊移到了右邊。

她沖進臥室打開證件抽屜，所有物品擺放整齊。

但夾在房產(chǎn)證里的定金收據(jù)不見了。

那是十萬塊的支付憑證，上面有她的親筆簽名。

于高達回來時已是深夜，帶著酒氣和酒店薄荷糖的味道。

"媽把養(yǎng)老錢都取出來了，還差四十萬。"他癱在沙發(fā)上揉額角。

葉雨薇正在給盆栽澆水，水壺突然從手中滑落。

陶瓷花盆裂成兩半，濕土灑了滿地。

"俊人今天來過？"她蹲下身收拾殘局，聲音悶悶的。

于高達動作頓�。�"沒啊，他整天陪女朋友產(chǎn)檢。"

謊言像陰云在兩人之間蔓延。

半夜葉雨薇突然驚醒，發(fā)現(xiàn)身邊空無一人。

書房亮著燈，于高達在電腦前查銀行理財產(chǎn)品。

屏幕熒光映著他疲憊的側臉，鼠標停在某款高收益保險上。

她默默退回黑暗里，聽見雨又開始下。

第二天葉雨薇請假去了銀行，要求查詢賬戶流水。

柜員打印出的清單上，有筆五萬的轉賬匯入蕭俊人賬戶。

日期正是她存首付款的那天，經(jīng)辦人簽名處是于高達的字跡。

回家路上她拐進五金店，買了最先進的針孔攝像頭。

安裝過程手一直在抖，最終藏在客廳空調(diào)檢修口。

鏡頭正好能拍到證件抽屜和大部分客廳區(qū)域。

傍晚馮秀蘭突然來訪，帶著一保溫壺雞湯。

"高達說你最近氣色不好，媽特意燉了土雞。"

湯很鮮，但葉雨薇嘗出了當歸和促孕藥材的味道。

趁婆婆去洗手間，她迅速檢查了攝像頭角度。

馮秀蘭出來時握著手機，屏幕停留在相冊界面。

葉雨薇瞥見一張熟悉的戶型圖，帶著某房產(chǎn)中介水印。

"俊孩子命苦，連婚房都要哥嫂幫襯。"婆婆抹著并不存在的眼淚。

葉雨薇低頭喝湯，聽見自己心臟撞擊胸腔的聲音。

送客后她反鎖房門，第一次查看了監(jiān)控畫面。

回放顯示昨天下午，蕭俊人用備用鑰匙進了門。

他徑直走向臥室，十分鐘后拿著文件袋離開。

整個過程輕車熟路，顯然不是第一次。

葉雨薇把監(jiān)控視頻備份到加密云盤，手指冰涼。

窗外霓虹閃爍，城市夜景美得不真實。

她給董澤雨發(fā)了條微信："證據(jù)鏈包括監(jiān)控錄像嗎？"

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閃爍很久，最終只回了一個字："嗯。"

這個夜晚格外漫長，曙光來得特別遲。

05

周六清晨的菜市場人聲鼎沸。

葉雨薇在魚攤前挑鯽魚時，聽見熟悉的笑聲。

馮秀蘭正把最大那只龍蝦往推車里放，蕭俊人拎著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嫂子也來買菜？"蕭俊人笑得殷勤，"媽說晚上家宴，一定要你來。"

塑料袋勒得葉雨薇手指發(fā)白，水箱里的氧氣泵咕嘟作響。

馮秀蘭搶著付了魚錢："雨薇啊，高達說你看中那套房不買了？"

周圍攤主的視線若有若無地飄過來，像細密的針腳。

"媽聽錯了，"葉雨薇微笑，"我們明天就去簽合同。"

空氣瞬間凝固，只有魚尾拍打水面的聲音。

回家路上她繞道房產(chǎn)中介，小陳正給新客戶介紹房源。

看見她時眼神躲閃，匆匆結束講解鉆進辦公室。

葉雨薇站在櫥窗前，發(fā)現(xiàn)那套"已訂"房源重新出現(xiàn)在推薦欄。

回家時鐘點工正在打掃，吸塵器轟鳴聲蓋過門鈴。

于高達提前下班，茶幾上攤著房屋認購協(xié)議書。

"雨薇，我們談談。"他指甲縫里帶著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

協(xié)議書最后一頁，買方簽名處是刺眼的空白。

"俊人答應三年內(nèi)還清，"于高達聲音干澀，"我們可以先租房......"

葉雨薇打開冰箱拿水果，冷藏室的燈刺得眼睛疼。

"我記得你說過，想要孩子在自己的家里學走路。"

酸奶瓶凝結的水珠滴在地板上，像小小的淚漬。

晚飯時兩人沉默無言，電視里放著喧鬧的綜藝節(jié)目。

主持人夸張的笑聲填滿房間每個角落。

于高達手機不停震動，屏幕亮起又暗下。

葉雨薇看見鎖屏界面彈出的微信消息："哥，媽血壓又高了。"

她放下筷子，陶瓷撞擊玻璃臺面發(fā)出清脆聲響。

"如果我說不呢？"

這句話像按下了暫停鍵，連電視笑聲都仿佛停滯。

于高達眼眶發(fā)紅："那是我親弟弟......"

"我是你妻子。"葉雨薇聲音很輕，卻像驚雷炸響。

深夜她突然醒來，發(fā)現(xiàn)丈夫在陽臺打電話。

"再給我三天時間......她知道的話......"

零星詞語被夜風吹散，月光把他影子拉得很長。

葉雨薇摸出枕頭下的手機，監(jiān)控顯示下午有段異常斷電。

恢復供電后，證件抽屜的位置偏移了五毫米。

周日早晨她借口加班，直奔銀行打印流水明細。

柜臺職員表情微妙："葉女士，您名下確實有筆貸款在審核中。"

回執(zhí)單上的申請日期，正是蕭俊人來取文件那天。

回家時于高達在整理領帶，西裝筆挺得不像休假日。

"媽讓我們?nèi)ゾ频暝嚥恕?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葉雨薇從包里掏出流水單，紙張展開的窸窣聲格外刺耳。

"解釋一下？"

于高達跌坐在沙發(fā)上，領帶絞緊手指："他們只是......先申請看看......"

婚禮策劃師的電話適時響起，挽救了這場對峙。

皇冠酒店的宴會廳金碧輝煌，馮秀蘭正對著菜單指點點。

"龍蝦要最大的，音響設備換最貴的。"看見他們立刻招手。

蕭俊人穿著不合身的定制西裝，領口勒出紅痕。

孕婦的婚紗照投影在巨幕上，修圖過度像商業(yè)廣告。

葉雨薇悄悄打開手機錄音，放在花瓶后面。

"哥，嫂子，"蕭俊人舉杯，"以后我孩子給你們當干兒子！"

馮秀蘭笑著拍兒子后背："傻話，本來就是親侄子。"

于高達杯里的紅酒晃得厲害，在桌布上灑出暗紅痕跡。

試菜過程像場荒誕劇，鮑魚海參陸續(xù)上桌。

"高達啊，"馮秀蘭突然說，"貸款事你幫俊人盯著點。"

葉雨薇叉子劃過骨瓷盤，發(fā)出刺耳聲響。

"什么貸款？"

全桌瞬間安靜，投影儀還在循環(huán)播放婚紗照。

于高達在桌下握她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雨薇，"婆婆堆起笑臉，"就是俊人婚房的商業(yè)貸款。"

服務生上來甜品，芒果布丁散發(fā)著甜膩香氣。

葉雨薇推開椅子起身："我去洗手間。"

鏡子里的人臉色蒼白，口紅暈出嘴角。

她捧水洗臉時，聽見隔間傳來婆婆的聲音。

"......放心，她證件都到手了......高達不敢說什么......"

水龍頭嘩嘩作響，冷水順著脊柱往下淌。

回席時宴席已散，于高達獨自對著殘羹發(fā)呆。

"媽呢？"

"俊人媳婦孕吐，先送醫(yī)院了。"他聲音空洞。

回家出租車里，兩人各靠一側車窗。

城市霓虹在玻璃上流淌，像打翻的調(diào)色盤。

葉雨薇打開手機監(jiān)控，下午的斷電時段有數(shù)據(jù)覆蓋痕跡。

技術恢復需要時間，但董澤雨推薦的數(shù)據(jù)高手明天就到。

臨睡前于高達突然開口："雨薇，我們......"

她假裝睡著，呼吸均勻綿長。

黑暗中聽見丈夫輕聲嘆息，然后是書房關門聲。

月光漫進臥室，照在床頭空著的半邊枕頭上。

06

周一例會時葉雨薇總是走神。

護理部主任的聲音像隔著水波傳來，模糊不清。

散會后同事拉住她："你婆婆在休息室等半天了。"

馮秀蘭穿著素色旗袍，頭發(fā)挽得一絲不茍。

"雨薇，媽想和你逛逛商場。"語氣親熱得反常。

出租車里彌漫著香水味，婆婆新做了水晶指甲。

"俊人媳婦看中個玉鐲，說是能安胎。"馮秀蘭翻手機照片。

翡翠鐲子水頭很足，標價簽上的零多得眼花繚亂。

葉雨薇望向窗外，早高峰的車流堵得水泄不通。

珠寶柜臺燈光璀璨，銷售員熟稔地取出鎮(zhèn)店之寶。

"老太太好眼光，這是老坑玻璃種，保值著呢。"

馮秀蘭把鐲子往她腕上套："雨薇戴著也合適。"

冰涼的觸感讓她一顫，鐲子差點滑落。

"太貴重了。"她摘還的動作被婆婆按住。

"傻孩子，"馮秀蘭眼眶突然紅了，"媽以后不都是你們的。"

銷售員識趣地退開，柜臺玻璃映出婆媳糾纏的身影。

最終葉雨薇借口接電話逃到安全通道。

防火門合攏的巨響在樓梯間回蕩。

手機有董澤雨的未讀消息："數(shù)據(jù)恢復成功了。"

附帶的視頻片段里，蕭俊人正在翻拍她的身份證。

那個角度，只有床頭柜的裝飾鏡能拍到。

回家時于高達在做番茄意面，灶臺濺滿醬汁。

"媽說你們今天處得很愉快。"他擠番茄醬的手在抖。

葉雨薇打開冰箱拿水，冷藏室抽屜卡住拉不動。

"你動過冰箱？"

于高達鍋鏟掉在地上："除霜......我除了霜。"

但她明明記得周六才除過霜，冰層不可能這么厚。

睡前她假裝隨手調(diào)整裝飾鏡角度，鏡面閃過微光。

半夜突然驚醒，發(fā)現(xiàn)于高達在翻她手機。

屏幕熒光映著他愧疚的臉，解鎖失敗的提示不斷閃爍。

"我......"他語無倫次，"俊人說你錄音......"

葉雨薇靜靜看著他，像看一個陌生人。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在地板上劃出銀線。

第二天她提前下班，約了數(shù)據(jù)高手在咖啡館見面。

戴眼鏡的年輕人遞來U盤："云端備份也恢復了。"

視頻清晰顯示馮秀蘭指導兒子拍攝證件的全過程。

"貸款申請表需要配偶簽字，"婆婆的聲音很清晰，"高達那邊媽來說。"

葉雨薇攪拌咖啡的手停住，方糖在杯底慢慢融化。

回家時于高達在做大掃除，陽臺晾著她藏證件的舊羽絨服。

"換季了，幫你收拾衣柜。"他鼻尖沾著灰塵。

葉雨薇檢查暗格，房產(chǎn)資料的位置有細微變動。

晚餐叫的外賣，麻辣燙紅油凝在餐盒邊緣。

"雨薇，"于高達突然說，"我們把錢借給俊人吧。"

外賣單被辣湯浸透，字跡模糊成團。

"然后呢？"她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

"我們可以......先住宿舍......"他說不下去，低頭扒拉涼掉的米飯。

葉雨薇起身收拾碗筷，洗碗機運作聲蓋過一切。

深夜她登錄銀行APP，發(fā)現(xiàn)密碼被重置了。

密保問題"童年夢想"的答案，只有于高達知道。

第二天她請假去了房產(chǎn)局，查詢結果讓人心驚。

那套"已訂"房源的前任買家，簽名處竟是馮秀蘭。

定金收據(jù)復印件顯示，付款賬戶來自某小額信貸公司。

所有線索像散落的珍珠，漸漸串成完整的項鏈。

回家時于高達在收拾行李箱，說要去外地參會。

"哪個會議？"她幫他整理領帶，動作自然。

"心內(nèi)科年會，"他避開她的眼神，"三天就回。"

葉雨薇摸到他口袋里的兩張高鐵票，終點是婚房所在城市。

送走丈夫后，她站在陽臺上看暮色四合。

對面樓萬家燈火，每扇窗后都是不同的故事。

手機震動，董澤雨發(fā)來最新消息："貸款明天終審。"

附件是銀行內(nèi)部流程表，審核電話欄標著星號。

葉雨薇把玩著鑰匙扣上的U盤，金屬邊緣硌著掌心。

晚風帶來遠方孩子的笑聲，清脆得像玻璃風鈴。

她想起三年前婚禮上，于高達說會永遠保護她。

當時誰都沒注意，婆婆把改口紅包捏出了褶皺。

07

周二早晨的醫(yī)院比平日安靜許多。

葉雨薇在藥房清點器械時，聽見護士們在議論蕭醫(yī)生請假的事。

"說是家里有急事，連手術都推給副主任了。"

她核對清單的手頓了頓，酒精棉球滾落在地。

十點整，手機如約響起，陌生號碼顯示歸屬地是上海。

"您好，葉雨薇女士嗎？這里是招商銀行信貸審核中心。"

女聲標準得像AI，背景有隱約的鍵盤敲擊聲。

葉雨薇走到消防通道，不銹鋼扶手映出她模糊的影子。

"請問您是否申請了五十萬個人貸款用于購房首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