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陪在盈江開雕刻廠的表哥進貨，剛進勐臘路那家專做緬料的賓館倉庫，就撞見讓人心頭一緊的場面 —— 浙江來的王老板蹲在切石機旁，手死死摳著剛切開的原石切面，手機 “啪嗒” 掉在石屑堆里，屏幕碎得像他手里的石頭紋路。

這事兒得從上午說起。盈江的翡翠交易早不是街頭擺攤了，現在都藏在賓館房間里，我們去的那家倉庫堆著十幾堆用塑料布裹著的原石，緬甸老板哥吞蹲在角落，手里的強光手電總往一塊 3 噸重的大料上照：“莫灣基老坑料！你看這‘蘚化色’，黑蘚邊上全是綠松花，切出滿綠手鐲穩(wěn)了！”

我湊過去摸了摸，原石表皮確實爬著一圈黑蘚，蘚邊隱約透著點綠，比半張床還大，得靠叉車挪位置。哥吞報 280 萬，圍了七八個人都只看不動 —— 老玩家都知道，莫灣基的蘚化色最玄乎，搞不好就是 “癬吃綠”，切開全是黑疙瘩。

快 11 點時，穿皮夾克、拎公文包的王老板擠了進來。他是做建材生意的，陪朋友來盈江收小料，聽說 “蘚化色能出高綠” 就動了心。蹲在原石旁摸了 40 多分鐘，又用自己帶的手電照了無數遍，跟哥吞磨價：“我剛在直播間看蘚化色都是穩(wěn)賺，238 萬，我現在轉定金，下午就切！”

旁邊做了 20 年生意的四川老板娘勸他：“老板，先開個窗看看啊，這么大料直接切太冒險！” 王老板擺擺手：“我朋友去年賭蘚化色賺了 20 萬，我信這個！” 說著就轉了 80 萬定金，剩下的讓財務從浙江加急打過來。表哥拽我到一邊嘀咕：“這是典型的新手誤區(qū)，大塊蘚風險才高，他要栽跟頭。”

下午 2 點，哥吞調來了大型切石機，倉庫圍了三十多人。王老板攥著煙的手直冒汗，煙蒂積了長長一截灰都沒察覺。師傅按他指的蘚邊位置下刀，“轟隆” 一聲，石屑濺得人睜不開眼 —— 第一刀的切面竟真露出巴掌大的陽綠，人群里有人喊 “漲了！” 王老板瞬間直起腰，臉都紅了。

可第二刀剛切下去，切石機一停，全場突然沒了聲音。我擠進去一看，心也涼了 —— 那抹綠就像涂在石頭表面，往里全是 “癬吃綠” 的黑絮，還裹著密密麻麻的指甲縫裂，連指甲蓋大的凈料都扣不出來，就是塊典型的 “廢料”。

王老板盯著切面，臉 “唰” 地白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突然蹲下去，手反復摸那層黑蘚，指節(jié)都磨紅了。他手機響了，是財務問尾款的事，他接起電話，聲音抖得不成樣：“別轉了……238 萬，全沒了……” 掛了電話，他就那么蹲在地上，直到表哥遞過去一瓶水，他才抬頭，眼眶通紅：“那是我準備擴廠的錢，還借了 50 萬高利貸……”

哥吞在旁邊嘆著氣，拿過手電照原石：“我只說有綠，沒說能出件啊，賭石本來就靠緣分?！?后來倉庫里的人都在議論，有人說前兩年有個老板花 60 萬買蘚化色料，開窗后全是裂，當場把手機摔了；還有人說王老板太信 “蘚化色必出綠” 的鬼話，不知道這玩意兒風險比普通料高十倍。

表哥后來跟我說：“真懂行的看蘚化色，得看蘚的邊界清不清、綠滲得勻不勻，哪能光看表皮？先開個窗測密度、看肉質，才是正經事?！?晚上吃飯時，王老板的朋友來接他，他走的時候回頭看了眼那塊原石，喃喃道：“再也不貪這種‘快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