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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將空調(diào)外機正對我窗口,我沒鬧,10天后他拎著五糧液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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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傍晚,空氣黏稠得化不開。

陳永剛推開窗,期盼能透進(jìn)一絲涼風(fēng)。

對面墻上新裝的空調(diào)外機卻轟隆隆地運轉(zhuǎn)著。

一股熱浪混著機械的震顫,直撲他面門。

他皺了皺眉,默默關(guān)上了窗。

十天前,這個鐵匣子就這樣突兀地釘在了那里。

正對著他臥室的窗口,仿佛一個沉默的挑釁。

鄰居唐宏博當(dāng)時拍著胸脯說:“陳老師,放心,絕對不影響!”

此刻,那轟鳴聲卻像鈍刀子割著神經(jīng)。

妻子肖梅英端著綠豆湯走進(jìn)來,看了眼緊閉的窗戶。

“又是熱風(fēng)?”她輕聲問,語氣里帶著無奈。

陳永剛嘆了口氣,沒說話。

他想起唐宏博那張看似豪爽的笑臉,心里泛起一絲疑慮。

這真的只是一次疏忽的安裝嗎?

他隱隱覺得,這個夏天,恐怕不會太平靜了。

窗外,空調(diào)外機依舊不知疲倦地嘶吼著。

仿佛在預(yù)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風(fēng)暴。

而風(fēng)暴的中心,或許正是那看似微不足道的“自由”。



01

陳永剛放下批改到一半的歷史試卷,揉了揉發(fā)澀的眼睛。

書房里的老式風(fēng)扇吱呀呀地轉(zhuǎn)著,吹出的風(fēng)也是溫吞的。

夏夜漫長,知了在窗外聲嘶力竭地鳴叫,更添煩躁。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頸,打算去沖個涼水臉。

經(jīng)過臥室門口時,他聽見妻子肖梅英輕微的翻身聲。

看來她也沒睡著,只是怕影響他備課,一直安靜躺著。

這更加重了陳永剛心里的歉意,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火氣。

這一切,都源于十天前開始的那份持續(xù)不斷的噪音。

他推開臥室門,輕聲道:“還沒睡?”

肖梅英坐起身,靠在床頭,揉了揉太陽穴。

“有點悶,透不過氣?!彼曇魩е胍?,“你也早點休息。”

陳永剛走到窗邊,隔著玻璃都能感受到那股細(xì)微卻執(zhí)著的震動。

對面墻上那個方方正白的鐵盒子,在夜色里像個頑固的堡壘。

它發(fā)出的低頻嗡鳴,穿透玻璃,鉆進(jìn)人的骨頭縫里。

更別提偶爾壓縮機啟動時,那陡然增大的轟鳴了。

“要不,明天我再去找唐先生說說?”陳永剛試探著問。

肖梅英沉默了一下,月光照在她略顯疲憊的臉上。

“上次不是都說好了嗎?他說會注意使用時間的?!?/p>

“可這都快十一點了……”陳永剛無奈地指了指窗外。

就在這時,那臺外機像是故意印證他的話,突然提高了轉(zhuǎn)速。

沉悶的轟鳴聲陡然變得清晰,連窗玻璃都跟著輕微震顫。

肖梅英輕輕嘆了口氣,拉過薄被蓋在身上。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新鄰居,別把關(guān)系弄僵了?!?/p>

陳永剛看著妻子隱忍的樣子,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肖梅英的顧慮,這年頭鄰里關(guān)系敏感,能忍則忍。

可這種單方面的忍耐,到底能換來多久的相安無事?

他回到書房,卻再也無法集中精神看那些久遠(yuǎn)的歷史事件。

試卷上的字跡變得模糊,耳邊只剩下頑固的轟鳴。

這讓他想起小時候住在老房子,隔壁工廠夜班機器的聲響。

那種無處可逃的噪音,曾是他童年噩夢的背景音。

沒想到幾十年后,他又要經(jīng)歷這種困在聲音牢籠里的滋味。

他站起身,再次走到客廳的窗邊,遠(yuǎn)遠(yuǎn)望著那個外機。

安裝的位置實在蹊蹺,正好對準(zhǔn)他家臥室窗口的中心。

雖說樓間距不算太近,但這設(shè)計未免太不顧及他人。

唐宏博搬來那天,還熱情地遞過煙,說著遠(yuǎn)親不如近鄰。

當(dāng)時覺得這人爽快,現(xiàn)在想來,那份熱情底下藏著別的什么。

陳永剛搖了搖頭,或許是自己多想了吧。

他只是個普通的中學(xué)歷史老師,習(xí)慣了從故紙堆里找真相。

現(xiàn)實的人際往往比歷史更復(fù)雜,更讓人捉摸不透。

夜更深了,噪音依舊,像個不肯罷休的絮叨者。

他最終在沙發(fā)上湊合了一夜,用靠墊勉強堵住耳朵。

半夢半醒間,他仿佛聽到的不是空調(diào)聲,而是某種預(yù)示。

預(yù)示著這個夏天,注定不會像往年那樣平靜地度過了。

02

第二天是周六,陳永剛卻醒得比平時上班還早。

太陽還沒完全升起,空氣里帶著清晨特有的清爽。

那臺折磨人的外機終于安靜了,像個收斂了爪牙的野獸。

他輕手輕腳起身,怕吵醒剛?cè)胨痪玫男っ酚ⅰ?/p>

廚房里,他燒上水,準(zhǔn)備給妻子熬點安神的小米粥。

趁著間隙,他走到陽臺,仔細(xì)打量起對面那面墻。

這是棟有些年頭的家屬樓,戶型規(guī)整,但設(shè)計難免老舊。

各家陽臺錯落,空調(diào)外機的位置原本都有大致規(guī)劃。

唐宏博家是新搬來的,買下了之前空置很久的二樓。

他家陽臺側(cè)面確實有預(yù)留的外機位,雖然有點擠。

但唐宏博偏偏選了這個突兀的位置,正對著他家臥室。

陳永剛瞇起眼,測量著距離,最多不過七八米。

這個距離,別說噪音,夏天排出的熱風(fēng)都夠受的。

“看什么呢?”肖梅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穿著睡衣,眼底帶著淡淡的青黑,顯然沒睡好。

“沒什么,透透氣?!标愑绖偸栈啬抗猓o她倒了杯溫水。

肖梅英接過水杯,也看向?qū)γ婺莻€安靜的外機。

“白天倒是挺安靜,”她語氣緩和了些,“可能晚上他家怕熱?!?/p>

陳永剛沉默著,昨晚壓縮機頻繁啟動的聲響?yīng)q在耳邊。

那絕不是簡單的“怕熱”,更像是一種無意識的彰顯。

唐宏博是做建材生意的,聽說規(guī)模不小,應(yīng)酬也多。

這種人,習(xí)慣了大嗓門和占上風(fēng),難免考慮不周。

但這“不周”里,有沒有幾分試探鄰居底線的意味?

粥鍋撲騰起來,陳永剛轉(zhuǎn)身回廚房,撇去了浮沫。

肖梅英跟進(jìn)來,拿起勺子輕輕攪拌著鍋底。

“要不,我今天烤點餅干,給唐家送點去?”

她總是這樣,試圖用善意去化解可能存在的隔閡。

“緩和下關(guān)系,順便委婉提一下空調(diào)的事?”

陳永剛切著咸菜,刀在案板上發(fā)出規(guī)律的聲響。

他了解妻子,圓融,不希望左鄰右舍面上難堪。

“上次我去說,他答應(yīng)得挺好,結(jié)果呢?”他語氣平淡。

肖梅英放下勺子,看向丈夫:“那總不能一直這樣吧?”

“我先去物業(yè)問問,”陳永剛把咸菜裝盤,“看有沒有規(guī)定?!?/p>

早飯后,陳永剛?cè)チ诵^(qū)物業(yè)辦公室。

周末只有個年輕值班員,對著電腦屏幕打哈欠。

聽陳永剛說明情況,年輕職員一臉見怪不怪。

“陳老師,這事兒……咱物業(yè)只能協(xié)調(diào),沒執(zhí)法權(quán)啊?!?/p>

他翻著記錄本,“之前也有過類似投訴,都不了了之?!?/p>

“有沒有安裝位置的明文規(guī)定?”陳永剛追問。

“原則上是不能影響鄰居,但‘影響’這詞,彈性太大?!?/p>

職員無奈地攤手,“主要還是靠鄰里間自覺協(xié)商?!?/p>

自覺協(xié)商?陳永剛想起唐宏博那張笑呵呵的臉。

第一次上門時,對方的態(tài)度不可謂不熱情。

“陳老師您放心!絕對不影響!我們注意!”

話說得漂亮,可行動上卻是另一回事。

這種口惠而實不至,比直接拒絕更讓人憋悶。

回家的路上,陽光漸漸猛烈起來。

陳永剛看到唐宏博那輛黑色SUV停在樓下,洗得锃亮。

車身反射著刺眼的光,透著一種張揚的底氣。

他抬頭,正好看見唐宏博站在陽臺打電話。

聲音洪亮,隔著一段距離都能聽到只言片語。

“王總!放心!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沒問題!”

唐宏博揮舞著手臂,意氣風(fēng)發(fā),全然不顧及周圍安靜的氛圍。

陳永剛低下頭,快步走進(jìn)單元門。

樓道里陰涼安靜,與外面的喧囂浮躁仿佛兩個世界。

他忽然覺得,那臺空調(diào)外機,或許只是個開始。



03

肖梅英還是烤了餅干,蔓越莓口味,香氣彌漫了整個廚房。

她用漂亮的點心盒裝好,系上絲帶,顯得鄭重其事。

“我自己去送吧,”她對丈夫說,“女人之間說話方便點?!?/p>

陳永剛正在給陽臺的幾盆花澆水,聞言動作頓了頓。

“也好?!彼幌氪驌羝拮拥暮靡?,但心里并不抱希望。

肖梅英拎著餅干盒出門了,腳步輕快,帶著解決問題的期待。

陳永剛走到書房窗口,這個角度能看到唐家入戶門的一角。

過了一會兒,他看見妻子敲開了門,唐宏博的妻子張莉出現(xiàn)在門口。

兩個女人在門口說了幾句話,張莉笑著接過了餅干盒。

肖梅英似乎在說著什么,手勢溫和地指向空調(diào)外機的方向。

張莉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回頭朝屋里看了一眼,才又堆起笑點頭。

短短幾分鐘,肖梅英就回來了,順手帶上了家門。

“怎么樣?”陳永剛放下水壺,接過她手里的空點心盒。

肖梅英脫下外套,神情有些復(fù)雜,說不上是輕松還是無奈。

“張姐人挺客氣的,說謝謝咱們的餅干,夸我手藝好。”

她走到沙發(fā)邊坐下,“我也委婉提了空調(diào)晚上聲音有點大。”

“她怎么說?”陳永剛在她身邊坐下,遞過一杯水。

“她說……知道這事,老唐也跟她提過,覺得挺不好意思。”

肖梅英斟酌著用詞,“但她做不了主,得等老唐回來商量?!?/p>

陳永剛沒說話,這種推脫的說辭,他聽得懂。

“她還說,”肖梅英補充道,“他們家孩子怕熱,夏天離不開空調(diào)?!?/p>

“而且那個位置信號最好,說是安裝師傅特意選的?!?/p>

信號最好?陳永剛心里冷笑,這理由未免太敷衍。

安裝師傅考慮的是機器性能,怎么會顧及鄰居感受?

但他沒把這話說出口,怕傷了妻子一片維護(hù)和睦的心。

“等等看吧,”肖梅英自我安慰道,“也許唐先生回來會處理?!?/p>

整個下午,陳永剛都有些心不在焉。

備課的時候,目光總?cè)滩蛔★h向窗外那個白色的方塊。

它安靜地掛在那里,在陽光下反射著光,像個無聲的宣告。

宣告著一種基于“我家舒服”為前提的、不容置疑的“自由”。

傍晚時分,唐宏博的SUV回來了,引擎聲在樓下停歇。

陳永剛聽到對面開關(guān)門的聲音,還有孩子嬉鬧的動靜。

一切如常,并沒有任何人過來就空調(diào)的事打個招呼或解釋。

肖梅英在廚房準(zhǔn)備晚飯,時不時看一眼窗外,輕輕嘆氣。

顯然,她也意識到,那盒精心烤制的餅干,并未換來期待中的回應(yīng)。

晚飯時,氣氛有些沉悶。連女兒小雅都察覺到了父母情緒不高。

“爸,媽,我們班下周要開家長會,你們誰去?”小雅試圖活躍氣氛。

“我去吧?!标愑绖倞A了塊排骨給女兒,“你媽最近休息不好。”

這話意有所指,肖梅英在桌下輕輕碰了碰他的腿。

就在這時,對面突然傳來“嘀”的一聲輕響。

緊接著,熟悉的壓縮機啟動聲由弱變強,轟隆隆地運轉(zhuǎn)起來。

熱風(fēng)隔著窗戶玻璃,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黏膩的氣流。

晚餐剛進(jìn)行到一半,悶熱的夏日夜晚才剛剛拉開序幕。

這意味著,至少在未來幾個小時內(nèi),噪音將持續(xù)不斷。

小雅皺起了眉:“吵死了!他們家怎么又開了!”

肖梅英趕緊安撫女兒:“快吃飯,吃完回屋寫作業(yè),關(guān)上門就好?!?/p>

陳永剛放下筷子,碗里的米飯還剩大半。

他看著妻子和女兒,一種無力感慢慢涌上心頭。

保護(hù)家人有一個安靜舒適的居住環(huán)境,這本是最基本的需求。

此刻,卻需要靠“關(guān)上門”來艱難維持。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那臺再次開始工作的機器。

夜色漸濃,外機上的指示燈在黑暗中一閃一閃。

像一只嘲諷的眼睛。

04

周一上午沒課,陳永剛決定再去一次唐家。

這次,他不想再繞彎子,打算直接而明確地表達(dá)訴求。

出門前,肖梅英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眼神里有些擔(dān)憂。

“好好說,別再起爭執(zhí)。畢竟以后還要天天見面?!?/p>

陳永剛點點頭,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她放心。

他深吸一口氣,敲響了201的房門。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是唐宏博本人。

他穿著休閑睡衣,頭發(fā)有些亂,似乎剛起床不久。

見到陳永剛,他臉上迅速堆起慣有的熱情笑容。

“哎呦,陳老師!早啊!快請進(jìn)請進(jìn)!”

“不進(jìn)去了,”陳永剛站在門口,語氣平和,“唐先生,就那么個事?!?/p>

他指了指窗外,“您家這個空調(diào)外機,正對著我家臥室?!?/p>

“晚上聲音實在有點大,熱風(fēng)也直往里灌,影響休息?!?/p>

唐宏博臉上的笑容不變,側(cè)身讓了讓。

“進(jìn)來說,進(jìn)來說!站門口像什么話!”

盛情難卻,陳永剛只好邁步進(jìn)了客廳。

唐家裝修得很新,是現(xiàn)代簡約風(fēng)格,家具電器看起來價值不菲。

只是客廳有些凌亂,顯然是男主人不拘小節(jié)的作風(fēng)。

“坐!陳老師!”唐宏博招呼著,一邊找煙盒。

“不抽煙,謝謝?!标愑绖傇谏嘲l(fā)上坐下,直奔主題。

“唐先生,關(guān)于空調(diào)外機的位置,能不能麻煩調(diào)整一下?”

唐宏博自己點上一支煙,深吸一口,吐出煙圈。

“陳老師,不瞞您說,這個位置啊,是安裝師傅定的?!?/p>

他揮動著夾煙的手,“師傅說這位置最好,散熱佳,機器壽命長。”

“我們也想裝別處,可師傅說別的地方效果打折扣,還費電。”

陳永剛耐著性子:“我理解。但確實對我家影響太大了?!?/p>

“您看,晚上休息不好,我白天還要上課,孩子也要學(xué)習(xí)……”

唐宏博哈哈一笑,打斷了他:“理解!完全理解!”

“這樣,陳老師,我們以后注意!晚上盡量開小風(fēng),早點關(guān)!”

“而且你看,”他走到窗邊,“這距離,其實也沒多近嘛!”

“主要是正對著窗口,”陳永剛強調(diào),“聲音和熱風(fēng)都是直射。”

“陳老師您是文化人,講究?!碧坪瓴椓藦棢熁?。

“我們粗人,沒想那么多。就覺得這點聲音,不算事兒吧?”

這話聽著客氣,實則帶著一絲不以為然的揶揄。

陳永剛的臉色沉了下來:“唐先生,這不是講究不講究的問題。”

“這是嚴(yán)重影響正常居住的問題。我們有權(quán)利要求相鄰權(quán)?!?/p>

“相鄰權(quán)?”唐宏博挑了挑眉,笑容淡了些。

“陳老師,您這言重了吧?我裝自家墻上,沒占您地方吧?”

“法律上有規(guī)定,行使自己權(quán)利不能損害他人合法權(quán)益。”

陳永剛盡量保持語氣平穩(wěn),引用著之前查過的資料。

唐宏博擺了擺手,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法律法規(guī)那些太復(fù)雜!咱老百姓過日子,簡單點好!”

“我說了會注意使用,您要不信,我也沒法子了?!?/p>

他站起來,有送客的意思。“我這剛起床,還沒洗漱……”

陳永剛知道自己再說什么也是徒勞,只好站起身。

“希望唐先生能體諒一下,盡快想辦法調(diào)整位置?!?/p>

“好說,好說!”唐宏博打著哈哈,把他送到門口。

關(guān)門之前,他又補充了一句:“陳老師,遠(yuǎn)親不如近鄰,和氣生財!”

門在眼前關(guān)上,隔絕了唐宏博那張笑臉和滿屋的煙味。

陳永剛站在樓道里,只覺得一股悶氣堵在胸口。

對方自始至終沒有一句硬邦邦的拒絕,卻比直接拒絕更讓人無力。

那種建立在實力不對等上的“客氣”,本身就是一種傲慢。

他慢慢走下樓梯,陽光從樓道窗戶射進(jìn)來,照出一片浮塵。

就像這件事,看似簡單,實則混沌不清,難以理喻。

回到家里,肖梅英期待地看著他。

陳永剛搖了搖頭,苦笑一下:“還是那套說辭,會注意?!?/p>

肖梅英眼里的光黯淡下去,輕輕嘆了口氣。

“那就再等等看吧。也許……真的會注意呢?”

這話,連她自己說出來,都顯得那么沒有底氣。

陳永剛沒再說什么,走進(jìn)書房,關(guān)上了門。

他需要一點安靜,來平復(fù)內(nèi)心翻涌的失望和怒氣。

也需要想一想,接下來,該怎么辦。



05

接下來的幾天,唐家空調(diào)的使用似乎并沒有“注意”的跡象。

反而變本加厲。啟動更頻繁,運行時間也更長。

尤其是夜深人靜時,那低頻的轟鳴和震動愈發(fā)清晰。

陳永剛連續(xù)幾晚睡眠不足,白天站在講臺上都有些精神恍惚。

講解“安史之亂”時,竟一時語塞,想不起關(guān)鍵將領(lǐng)的名字。

底下的學(xué)生竊竊私語,投來詫異的目光,讓他倍感尷尬。

教研組長關(guān)切地問他是不是身體不適,建議他去醫(yī)院看看。

他只能含糊地說是天氣太熱,睡眠不好,心中卻滿是苦澀。

肖梅英的情況更糟,她神經(jīng)衰弱,對聲音尤其敏感。

幾天下來,臉色蠟黃,眼圈烏黑,只好翻出安眠藥來吃。

看著妻子依賴藥物入睡,陳永剛心里像壓了塊石頭。

女兒小雅也開始抱怨,說寫作業(yè)時總被吵得心煩意亂。

這個家,因為一臺鄰居的空調(diào),變得氣氛壓抑,愁云慘淡。

周五晚上,陳永剛批改完周測試卷,已是深夜十一點。

對面空調(diào)依舊轟鳴,壓縮機的噪音像鉆進(jìn)腦仁里攪拌。

他推開女兒房門看了看,小雅戴著耳機睡著了,眉頭皺著。

回到臥室,肖梅英背對他躺著,但僵直的背影顯示她醒著。

陳永剛在床邊坐了很久,黑暗中只有空調(diào)聲和自己的心跳。

一種混雜著憤怒、無奈和責(zé)任感的情緒,在他胸中積聚。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沉默和退讓,換不來尊重和解決。

第二天是周六,他起了個大早,臉色冷峻。

肖梅英看他神情,就知道丈夫這次是鐵了心要較真了。

“你……”她張了張嘴,想勸,又不知從何勸起。

“這回必須有個說法?!标愑绖傉Z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

他先去找了物業(yè)經(jīng)理,這次不是值班員,是正經(jīng)管事的人。

經(jīng)理倒是很重視,親自跟著陳永剛回家查看了情況。

看著正對窗口的外機,經(jīng)理也皺了眉:“這裝的是有點別扭?!?/p>

但說到處理,經(jīng)理又面露難色:“唐老板那人……有點背景?!?/p>

“我們只能盡力協(xié)調(diào),真要強制,物業(yè)沒那個權(quán)力啊。”

“業(yè)主委員會呢?”陳永剛問,“這種事業(yè)委會能不能管?”

經(jīng)理想了想:“業(yè)委會趙主任倒是公正,就是……唐老板好像跟他……”

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唐宏博可能和業(yè)委會主任有交情。

陳永剛的心沉了沉,但還是記下了業(yè)委會主任趙德厚的電話。

回到家,他猶豫再三,撥通了趙德厚的號碼。

接電話的是個聲音洪亮的老人,聽說情況后,語氣很客氣。

“陳老師是吧?您反映的情況我了解了,這是個大問題!”

“鄰里之間,要以和為貴,但不能光讓一方吃虧受委屈!”

趙主任表態(tài)很明確,說會盡快找唐宏博溝通,督促解決。

掛了電話,陳永剛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看來這位老主任還是明事理的,或許事情能有轉(zhuǎn)機。

他把這個消息告訴肖梅英,妻子的臉上也露出些許希望。

“趙主任是退休老干部,說話應(yīng)該有分量。”

然而,希望只持續(xù)了半天。

下午,陳永剛在小區(qū)超市買菜,正好碰見唐宏博也在。

唐宏博推著購物車,車?yán)锒褲M高檔煙酒和進(jìn)口水果。

見到陳永剛,他非但沒有回避,反而主動笑著打招呼。

“陳老師!巧??!買菜?”

態(tài)度自然得仿佛前幾天的不愉快從未發(fā)生。

陳永剛點了點頭,算是回應(yīng)。

唐宏博湊近一步,壓低聲音,臉上帶著一絲戲謔的笑。

“陳老師,您還挺有門路,都找到趙老爺子那兒去了?”

陳永剛心里一凜,沒想到趙主任這么快就聯(lián)系了他。

更沒想到,唐宏博會是這種渾不在意的反應(yīng)。

“正常反映問題。”陳永剛保持鎮(zhèn)定。

“哈哈,正常,正常!”唐宏博拍了拍他的肩膀,力氣不小。

“不過陳老師,我跟您交個底?!?/p>

他收起了笑容,眼神里透出些許不耐煩和強勢。

“這空調(diào),我就裝這兒了!我家地方,我想裝哪兒裝哪兒!”

“我一沒違法,二沒違紀(jì),這就是我的自由!”

“您要是覺得吵,嫌熱,您家也可以裝個更好的,隔音好點的!”

這話帶著明顯的挑釁和奚落,徹底撕破了之前的偽裝。

陳永剛盯著他,握緊了手里的購物籃,指節(jié)發(fā)白。

“唐先生,做人做事,總要講點公德心吧?”

“公德心?”唐宏博嗤笑一聲,“我一沒偷二沒搶,按時交物業(yè)費。”

“裝個空調(diào)自家用,礙著誰公德了?您這大帽子扣得!”

說完,他不再理會陳永剛,推著車昂首走向收銀臺。

背影囂張,留給陳永剛一股混合著煙草和古龍水味的冷風(fēng)。

陳永剛站在原地,超市里冷氣很足,他卻覺得血液往頭上涌。

“自由”。這個詞從唐宏博嘴里說出來,顯得如此刺耳。

那是一種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蠻橫自私的“自由”。

他意識到,通過正常途徑溝通解決,希望已經(jīng)很渺茫了。

06

帶著一肚子悶氣回家,陳永剛的臉色難看至極。

肖梅英一看就明白了七八分,沒多問,默默接過他手里的菜。

晚飯桌上,氣氛比前幾天更加凝重。

連小雅都察覺到不對勁,安靜地吃飯,不敢多說一句話。

“他怎么說?”飯后,肖梅英一邊洗碗,一邊輕聲問。

陳永剛把超市里的對話簡單復(fù)述了一遍,盡量省略了挑釁的細(xì)節(jié)。

但肖梅英還是聽出了丈夫語氣里的屈辱和憤怒。

她關(guān)掉水龍頭,擦干凈手,轉(zhuǎn)過身看著陳永剛。

“要不……就算了吧?!彼曇艉艿停瑤еv。

“我們再想想辦法,給窗戶加層隔音密封條?”

“或者,咱們臥室和小雅換一下,她房間靠里,聲音小點?!?/p>

陳永剛看著妻子眼里的血絲和妥協(xié),心里一陣刺痛。

明明是對方的錯,為什么退讓、忍受的要是自己家?

“這不是換房間的問題。”他聲音沙啞,“這是道理問題。”

“可道理講不通??!”肖梅英有些激動,“他那種人……”

她頓住了,沒把“無賴”兩個字說出口,但意思很明顯。

“講不通也要講。”陳永剛態(tài)度堅決,“我就不信沒地方說理。”

他回到書房,打開電腦,開始搜索相關(guān)法律法規(guī)和案例。

噪聲污染防治法、民法通則關(guān)于相鄰權(quán)的規(guī)定……

他一條條看下去,一字字記下來,像準(zhǔn)備一場重要的戰(zhàn)役。

窗外的空調(diào)聲依舊,但此刻在他聽來,已不再是單純的噪音。

而是挑戰(zhàn),是對他信奉的秩序和公理的一種蔑視。

他陳永剛,一個教了半輩子歷史的老師,習(xí)慣了書齋的平靜。

如今卻被逼到墻角,要為一臺空調(diào),去打一場陌生的仗。

這讓他感到悲哀,又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接下來的兩天,他整理了詳細(xì)的材料。

包括外機位置的照片、錄下的噪音視頻、相關(guān)法律條文摘錄。

他寫了情況說明,打印出來,準(zhǔn)備分別提交給物業(yè)、業(yè)委會。

甚至想好了,如果這些都不行,就去社區(qū)街道反映。

周一下午,他帶著材料先去物業(yè)辦公室備案。

經(jīng)理不在,還是那個年輕值班員,收下材料,態(tài)度敷衍。

“陳老師,您這準(zhǔn)備得真充分。不過……估計用處不大?!?/p>

年輕人好心提醒,“唐老板那種人,軟硬不吃,除非……”

他欲言又止,搖了搖頭。

“除非什么?”陳永剛追問。

“除非有能壓得住他的人發(fā)話。”值班員壓低聲音。

“咱們這小廟,誰壓得住他?聽說他生意做得大,關(guān)系硬?!?/p>

關(guān)系硬。這三個字像根刺,扎在陳永剛心上。

難道在這世上,有理還不如“有關(guān)系”管用?

他又去找了業(yè)委會趙主任,把材料恭敬地遞上。

趙德厚戴著老花鏡,仔細(xì)看了好久,面色嚴(yán)肅。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他摘下眼鏡,敲著桌子。

“陳老師,您放心!這事兒業(yè)委會一定管到底!”

“我馬上聯(lián)系老唐,必須讓他限期整改!太欺負(fù)人了!”

得到趙主任的保證,陳永剛心里稍稍燃起一絲希望。

也許,這位耿直的老干部,真能主持這個公道。

他道了謝,離開趙主任家時,腳步輕松了一些。

傍晚時分,他接到岳父打來的電話,例行問候。

岳父退休前在機關(guān)工作,人脈廣,關(guān)心女兒一家。

閑聊中,岳父聽出女婿情緒不高,便多問了幾句。

陳永剛本來不想讓老人操心,但憋在心里實在難受。

便簡略說了和鄰居因空調(diào)產(chǎn)生的糾紛,語氣盡量平淡。

“……姓唐的鄰居,挺強勢的,叫唐宏博,做建材的。”

他隨口提到了對方的名字,帶著一絲無奈。

電話那頭,岳父突然沉默了幾秒。

“唐宏博?是不是個子挺高,有點胖,開黑色大車的?”

陳永剛一愣:“爸,您認(rèn)識他?”

岳父在電話里哼了一聲,語氣變得有些復(fù)雜。

“算不上認(rèn)識,聽過這名字。他……最近是不是在找趙德厚?”

陳永剛心里咯噔一下:“趙主任?業(yè)委會的趙主任?”

“對,就是他?!痹栏割D了頓,“老趙是我戰(zhàn)友,以前一個連的?!?/strong>

“前兩天通電話,他還提起,說有個叫唐宏博的老板……”

岳父的話沒說完,但一股涼意,瞬間爬上了陳永剛的脊背。



07

掛了岳父的電話,陳永剛坐在書房里,許久沒有動彈。

窗外的霓虹燈次第亮起,將房間映照得光怪陸離。

對面那臺空調(diào)外機依然在轟鳴,聲音卻仿佛遙遠(yuǎn)了一些。

他的心思,已經(jīng)完全被岳父透露的信息占據(jù)。

唐宏博在找趙德厚。而趙德厚是岳父的老戰(zhàn)友。

這像一道閃電,劈開了連日來的迷霧和憋悶。

難道唐宏博態(tài)度的強硬,是自恃與趙主任有某種關(guān)系?

可趙主任白天的態(tài)度,分明是旗幟鮮明地支持自己的。

是趙主任在演戲?還是岳父聽錯了?抑或另有隱情?

各種猜測在腦海里翻騰,讓原本清晰的事情變得錯綜復(fù)雜。

“爸電話里說什么了?”肖梅英推門進(jìn)來,端著一杯熱牛奶。

她看出丈夫接完電話后神情不對,比之前更加凝重。

陳永剛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岳父的話告訴了妻子。

在這個時候,他需要一個人分擔(dān)這份疑慮和不安。

肖梅英聽完,也愣住了,端著牛奶的手停在半空。

“趙主任……和唐宏博有關(guān)系?那他白天還……”

她顯然也想到了同一層,臉上露出困惑和擔(dān)憂。

“如果趙主任偏向他,那我們找業(yè)委會,不是白費力氣嗎?”

陳永剛搖了搖頭:“現(xiàn)在下結(jié)論還早。爸也只是聽說?!?/p>

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輕易拔除。

這一晚,陳永剛徹夜難眠。

一方面是對事情可能走向的擔(dān)憂,另一方面是對人性的質(zhì)疑。

他回想與趙德厚有限的接觸,那位老人看起來正直爽朗。

難道這一切的表象之下,也藏著不為人知的利益糾葛?

如果連業(yè)委會主任都無法信任,他還能找誰求助?

難道真要走法律途徑?那將是一場漫長而昂貴的消耗戰(zhàn)。

對于他這樣的普通教師家庭,無疑是難以承受之重。

第二天,他刻意留意著業(yè)委會和唐宏博那邊的動靜。

一整天都風(fēng)平浪靜,沒有接到趙主任的反饋電話。

唐宏博家的空調(diào)依舊按時響起,沒有絲毫改變。

這種寂靜,反而更像暴風(fēng)雨前的沉悶,讓人心慌。

傍晚,陳永剛在小區(qū)花園散步,遠(yuǎn)遠(yuǎn)看到趙德厚。

趙主任正在和幾個老人下象棋,聲音洪亮,神情專注。

看起來一切如常,不像是剛處理過一件棘手糾紛的樣子。

陳永剛猶豫著,是否該上前打個招呼,側(cè)面探探口風(fēng)。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他走到一邊接起電話,里面?zhèn)鱽硪粋€有點耳熟的聲音。

“是陳永剛陳老師嗎?我是老唐啊,唐宏博!”

陳永剛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

唐宏博的聲音一反常態(tài),透著前所未有的客氣,甚至…謙卑?

“陳老師,您晚上方便嗎?我想……登門拜訪一下?!?/p>

08

電話里,唐宏博的語氣近乎懇切,與之前的囂張判若兩人。

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讓陳永剛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趙德厚,心里疑竇叢生。

是趙主任施加了壓力?還是岳父那邊起了作用?

“唐先生,有什么事電話里說吧。”陳永剛保持警惕。

“電話里說不清楚,還是當(dāng)面說好?!碧坪瓴﹫猿值馈?/p>

“就幾分鐘,絕不打擾您和家人休息!務(wù)必給個機會!”

話說到這個份上,陳永剛也不好再直接拒絕。

他倒想看看,這個唐宏博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那……八點以后吧?!彼o了個時間。

“好!好!八點我一定到!謝謝陳老師!”

掛了電話,陳永剛心緒不寧,棋也沒心思看了。

他快步回家,把這件事告訴了正在輔導(dǎo)女兒功課的肖梅英。

肖梅英同樣驚訝不已:“他主動要來?態(tài)度還那么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慮。

晚上八點整,門鈴準(zhǔn)時響起。

陳永剛深吸一口氣,走過去開了門。

門口站著的果然是唐宏博,但形象與往日大不相同。

他換下了平時那些張揚的名牌logoT恤,穿著一件樸素的 Polo 衫。

最扎眼的是,他手里竟然拎著兩瓶一看就價格不菲的五糧液。

臉上堆滿了笑容,但那笑容里帶著明顯的尷尬和討好。

“陳老師,打擾了!”他微微欠身,語氣恭敬。

“唐先生,你這是……”陳永剛側(cè)身讓他進(jìn)來,目光落在那兩瓶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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