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叮”地一聲，是陳陽那個萬年不用的iPad發(fā)出的。

我正窩在沙發(fā)上，給我手里的設(shè)計稿做最后的調(diào)整，聞聲瞥了一眼。

屏幕亮著，一條微信預(yù)覽彈了出來。

備注是“小寶貝”。

內(nèi)容很直接：【酒店訂好了，還是老地方，房間號2307?！?/p>

我愣住了。

我們家沒有誰的備注是“小寶貝”。

我女兒兜兜才五歲，用的是兒童手表，陳陽給她備注的是“小公主”。

我的心臟猛地一沉，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

iPad是當(dāng)初我們結(jié)婚時買的，主要給女兒看動畫片，一直用陳陽的Apple ID登錄著。

微信也是。

他大概忘了，這臺設(shè)備上的微信，是和他手機同步的。

我放下手里的電腦，感覺指尖都在發(fā)涼。

一種近乎生理性的惡心感從胃里翻涌上來。

我走過去，拿起那臺冰冷的iPad。

解鎖。

點開微信。

那個叫“小寶貝”的頭像，是一個穿著瑜伽褲的背影，腰細得像P出來的。

我點開他們的聊天記錄。

往上翻。

一頁。

兩頁。

十頁。

我的手開始抖，抖得幾乎握不住那塊金屬板子。

聊天記錄不堪入目。

那些我以為他用來跟客戶應(yīng)酬的時間，那些他聲稱在加班的深夜，原來都變成了和另一個女人的蜜語甜言。

【寶寶，今天開會好累，想你了?！?/p>

【親愛的，這個月的業(yè)績又是第一，你老公厲不厲害？】

【你上次說喜歡的那個包，我給你買了，下次見面帶給你。】

他還發(fā)了張截圖，是香奈兒官網(wǎng)的訂單頁面。

我身上這件起球的家居服，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個笑話。

我繼續(xù)往上翻。

翻到了照片。

酒店的自拍，赤裸的擁抱，甚至還有視頻。

視頻的拍攝角度很刁鉆，能清楚地看到陳陽那張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在另一個人身上，興奮又猙獰。

背景聲里，那個女人在嬌喘，在浪叫。

“老公，你好棒?！?/p>

老公。

她也叫他老公。

我再也忍不住，沖進衛(wèi)生間，對著馬桶吐了個天昏地暗。

胃里什么都沒有，只有酸水，火燒火燎地灼著我的喉嚨。

我撐著馬桶邊緣，看著鏡子里那張慘白的臉，突然覺得很陌生。

這是我嗎？

那個為了支持陳陽事業(yè)，辭掉工作在家?guī)Ш⒆?、做家?wù)、偶爾接點私活補貼家用的林晚？

那個為了省錢，一年沒買過一件新衣服的林晚？

那個相信丈夫說的每一句“老婆辛苦了”的林晚？

我操。

的可笑。

我在衛(wèi)生間待了很久，直到腿都麻了。

兜兜在外面敲門，“媽媽，媽媽，你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氣，用冷水沖了把臉，打開門。

“媽媽沒事，就是肚子有點不舒服。”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兜兜仰著小臉，滿眼擔(dān)憂，“媽媽要不要吃藥藥？”

我摸了摸她的頭，“不用，媽媽現(xiàn)在好了?！?/p>

把兜兜哄去看動畫片，我回到了客廳。

那臺iPad還靜靜地躺在沙發(fā)上，像一個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沒有再去看那些惡心的東西。

我拿起它，開始截圖。

一張一張，把那些最露骨的對話，最親密的合照，最惡心的轉(zhuǎn)賬記錄，全都截了下來。

我截得很仔細，連日期和時間都清清楚楚。

然后，我點開了那個死氣沉沉的家族群。

【陳氏家族一家親】。

群里有公公婆婆，有陳陽的大伯、叔叔、姑姑，還有他那一堆堂兄弟姐妹。

平時除了逢年過節(jié)發(fā)個紅包，或者誰家有事需要幫忙，這個群基本就是個擺設(shè)。

我找到那些截圖，一張，兩張，三張……

我沒有絲毫猶豫，按下了發(fā)送鍵。

幾十張圖片，像炸彈一樣，瞬間刷滿了整個屏幕。

做完這一切，我把iPad往旁邊一扔，癱坐在沙發(fā)上。

世界安靜了。

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狂跳的聲音。

咚，咚，咚。

像在為我這孤注一擲的瘋狂擂鼓助威。

不到三十秒，我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是陳陽。

我沒接。

他鍥而不舍地打過來，一遍又一遍。

手機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像他此刻那張驚慌失措的臉。

我靜靜地看著，心里沒有一絲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終于，電話不響了。

取而代之的，是家族群里信息爆炸的提示音。

我點開。

最先說話的是陳陽的堂妹：【嫂子，你是不是發(fā)錯了？】

緊接著是他的叔叔：【陳陽，這是怎么回事？！】

大伯：【胡鬧！這像什么樣子！】

然后，群里炸開了鍋。

各種質(zhì)問，各種驚嘆，各種不敢相信。

陳陽終于在群里冒泡了。

【林晚你瘋了？！趕緊給我撤回！】

他發(fā)的是語音，聲音又急又怒，還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恐慌。

我冷笑一聲。

撤回？

已經(jīng)過了兩分鐘，撤回不了了。

我就是要讓你們陳家的每一個人，都看看你兒子，你侄子，你兄弟，是個什么貨色。

我打字回復(fù)。

【我沒瘋。瘋的是你?！?/p>

【陳陽，我們離婚吧?！?/p>

發(fā)完這兩句，我直接退出了群聊。

眼不見為凈。

手機再次響起，這次，來電顯示是“婆婆”。

我深吸一口口，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一接通，婆婆那尖利刻薄的聲音就刺了過來。

“林晚！你是不是有病！你把那些東西發(fā)到群里干什么？！”

她的聲音大得像要掀翻屋頂。

我把手機拿遠了一點，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

“媽，你應(yīng)該去問你兒子干了什么?！?/p>

“他干了什么？他不就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嗎？你至于把事情鬧得這么大，讓全家人都看我們家的笑話嗎？”

我被她這套歪理氣笑了。

“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那我明天也出去找個男人，是不是也行？”

“你！你敢！你還要不要臉！”婆婆在那頭氣急敗壞地吼。

“要臉的不是我，是你的寶貝兒子?！蔽乙蛔忠痪涞卣f，“他在外面跟別的女人滾床單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要臉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爆發(fā)出更猛烈的咒罵。

“你這個毒婦！你就是想毀了他！我告訴你林晚，我們陳家就他這么一個有出息的，他要是完了，我跟你沒完！”

“你毀了他！”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準地扎在我心上。

我毀了他？

我笑出了聲，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

“媽，你搞錯了?！?/p>

“毀了他的，不是我?！?/p>

“是你，是你們，是你們把他慣成了一個不知廉恥、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膹U物！”

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拉黑。

整個世界，終于徹底清凈了。

我抱著膝蓋，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窗外一點點暗下來的天色，眼淚無聲地流淌。

兜兜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用她小小的手抱住我。

“媽媽，不哭?！?/p>

我把她緊緊摟在懷里，放聲大哭。

對不起，寶貝。

媽媽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但是媽媽保證，以后，再也不會讓你受一丁點委屈了。

那天晚上，陳陽回來了。

他進門的時候，我正陪著兜兜在客廳搭積木。

他看到我，眼睛是紅的，像是剛跟誰吵過一架。

“林晚，我們談?wù)劇！彼麎旱吐曇?，怕吵到女兒?/p>

我沒理他，繼續(xù)陪兜兜玩。

“媽媽，這個小房子搭得好不好看？”兜兜舉起一個歪歪扭扭的積木房子。

“好看，我們兜兜真棒?！蔽矣H了她一口。

陳陽站在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走過來，想拉我的手。

我猛地一縮，像被什么臟東西碰了一下。

“別碰我?！蔽业穆曇艉芾?。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表情尷尬又難堪。

“你先把孩子帶回房間，我們好好說，行嗎？”他近乎哀求。

我看了他一眼，那張曾經(jīng)讓我心動的臉，此刻只讓我覺得惡心。

我抱起兜兜，“兜兜，我們回房間睡覺覺好不好？媽媽給你講故事?！?/p>

“好！”

安頓好兜兜，我關(guān)上房門，回到了客廳。

陳陽還站在原地，像一尊失魂落魄的雕塑。

見我出來，他立刻迎了上來。

“老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p>

他“噗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腿。

“你原諒我這一次，我保證，我跟她斷得干干凈凈，再也不聯(lián)系了！”

我看著他聲淚俱下的樣子，只覺得諷刺。

早干嘛去了？

“陳陽，你起來?！蔽以噲D掙脫他。

“不，你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彼У酶o了。

“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還有兜兜，你忍心嗎？你就給我一次機會，最后一次！”

感情？

我笑了。

“你跟那個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沒想過兜兜？”

他被我問得啞口無言，臉漲成了豬肝色。

“我……我就是一時糊涂，我喝多了……”

又是這種爛到掉渣的借口。

“陳陽，你別演了，我看著累?！蔽页榛刈约旱耐?，往后退了兩步，與他保持距離。

“離婚吧。房子歸我，兜兜歸我，存款一人一半?！?/p>

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他猛地抬起頭，滿眼的不敢置信。

“不行！我不同意離婚！”

“你憑什么不同意？”我反問，“憑你婚內(nèi)出軌，還是憑你把工資卡上交給小三？”

那張香奈兒的訂單，付款用的是他的工資卡。

而這張卡，他之前告訴我，因為公司業(yè)務(wù)需要，被暫時凍結(jié)了。

他的臉色瞬間煞白。

“我……”他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證據(jù)我都有?！蔽依淅涞乜粗?，“如果你不同意協(xié)議離婚，那我們就法庭上見。到時候，你不僅可能凈身出戶，你出軌的事，你公司的人，你的客戶，都會知道?！?/p>

我是在嚇唬他。

但我知道，這招對他最有用。

他最在乎的，就是他的面子，他的事業(yè)。

果然，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

他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語：“你為什么要這么狠……”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狠？”

“陳陽，是你逼我的?！?/p>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給兜兜做完早餐，送她去幼兒園后，我直接去了銀行。

我要查我們所有的共同財產(chǎn)。

我不能就這么便宜了他。

銀行的流水打出來，長長的一大串。

我一筆一筆地對。

果然，除了那個香奈-兒的包，還有很多不清不楚的大額支出。

5200，1314，甚至還有一筆88888的轉(zhuǎn)賬。

備注是：【寶貝，生日快樂?！?/p>

那個女人的生日，他記得比我的還清楚。

我拿著這些流水單，手都在抖。

不是傷心，是氣的。

我林晚真是瞎了眼，才會跟這種男人過了七年。

從銀行出來，我直接約了我的大學(xué)同學(xué)，孟夢。

她現(xiàn)在是一家知名律所的合伙人，專門打離婚官司。

咖啡館里，我把所有截圖和銀行流水都推到她面前。

“夢夢，幫我?！?/p>

孟夢一張一張地看過去，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個！”她看完，忍不住罵了一句。

“晚晚，你放心，這官司，我們穩(wěn)贏?！彼牧伺奈业氖郑凵駡远?。

“他這屬于典型的婚內(nèi)過錯方，并且有轉(zhuǎn)移共同財產(chǎn)的行為。法律上，我們可以要求他少分或者不分財產(chǎn)。”

聽到這話，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氣。

“我不想跟他耗太久，我只想盡快離婚，帶兜兜開始新生活?！?/p>

“明白。”孟夢點點頭，“我今天就讓團隊出律師函，先跟他協(xié)議。他要是識相，就按我們的要求來。要是不識相，我們就直接起訴。”

“好。”

跟孟夢聊完，我心里有了底。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晚晚，你跟陳陽怎么了？他媽媽打電話給我，說你倆要離婚？”

我媽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

想必是婆婆那個老虔婆又去搬救兵了。

“嗯，離?！蔽已院喴赓W。

“為什么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要離婚了？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媽，他出軌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媽才嘆了口氣。

“這個挨千刀的……那你打算怎么辦？”

“離婚。我已經(jīng)找了律師?！?/p>

“那兜兜呢？房子呢？錢呢？”我媽一連串地問。

“我都會爭取過來?！?/p>

“唉，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命苦?！蔽覌屧谀穷^心疼得快哭了。

“媽，我不苦?！蔽铱粗巴怙w速倒退的街景，眼神異常平靜。

“離開一個爛人，是我的新生?！?/p>

掛了電話，我沒有直接回家。

而是讓司機在市中心的一個高檔小區(qū)停了車。

這是我跟陳陽結(jié)婚時，我爸媽給我們買的婚房。

房本上，寫的是我一個人的名字。

這是我最后的底牌。

我回到家，陳陽居然也在。

他坐在沙發(fā)上抽煙，滿屋子烏煙瘴氣。

茶幾上，擺著一個打開的行李箱。

“你要走？”我問。

他掐滅煙，抬起頭看我。

“我去公司宿舍住幾天，我們都冷靜一下?！?/p>

“不用冷靜了?！蔽野寻釉谛P(guān)柜上，“律師函，明天會寄到你公司。”

他猛地站起來，“林晚，你非要做到這么絕嗎？”

“我絕？”我走到他面前，指著他的鼻子，“陳陽，你搞清楚，現(xiàn)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你婚內(nèi)出軌，轉(zhuǎn)移財產(chǎn)，哪一條不夠你喝一壺的？”

“那些錢……是我自己賺的！”他還在嘴硬。

“你賺的？我們結(jié)婚后，你的所有收入都屬于夫妻共同財產(chǎn)！你拿共同財產(chǎn)去養(yǎng)小三，還覺得自己有理了？”

我真是被他的無恥刷新了三觀。

“我告訴你，陳陽，要么，你痛痛快快地簽了離婚協(xié)議，凈身出戶。要么，我們就法庭見，我讓你身敗名裂！”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釘子，釘進他的心里。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震驚，有憤怒，還有一絲……恐懼。

他可能沒想到，那個一向溫順的我，會變得這么咄咄逼逼。

“你變了。”他喃喃地說。

“對，我變了?！蔽依湫?，“多謝你，讓我看清了現(xiàn)實，也讓我學(xué)會了保護自己?！?/p>

說完，我不再理他，徑直走進臥室，反鎖了門。

我不想再看到他那張?zhí)搨蔚哪槨?/p>

接下來的幾天，陳陽沒有再回來。

家里一下子清凈了不少。

律師函寄出去的第三天，我接到了陳陽的電話。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林晚，我同意離婚?！?/p>

我心里“咯噔”一下。

這么快就妥協(xié)了？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他接著說。

“你說?！?/p>

“房子可以給你，兜兜也可以跟你，但是存款，必須一人一半。另外，你必須對外宣稱，我們是和平分手，不能影響我的聲譽?！?/p>

我差點氣笑了。

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在乎他的聲譽。

“不可能?！蔽抑苯泳芙^。

“你轉(zhuǎn)移的那些財產(chǎn)，必須全部吐出來，計入共同財產(chǎn)進行分割。至于你的聲-譽，抱歉，那不在我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p>

“林晚，你別逼我！”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我逼你？陳陽，是你自己做錯了事，就要承擔(dān)后果！”

“好，好，好！”他連說三個好字，“既然你這么不近人情，那我們就法庭上見！我倒要看看，法官會怎么判！”

說完，他“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深吸一口氣。

看來，一場硬仗，在所難免。

沒過兩天，我接到了法院的傳票。

是陳陽起訴的我，要求離婚，并且平分所有夫妻共同財產(chǎn)。

我看著那張傳票，只覺得可笑。

惡人先告狀，他倒是玩得挺溜。

孟夢很快幫我準備好了應(yīng)訴材料。

包括陳陽出軌的所有證據(jù)，以及他轉(zhuǎn)移財產(chǎn)的銀行流水。

“放心，晚晚，法律是公正的。”孟-夢安慰我。

開庭那天，我見到了陳陽。

他瘦了，也憔悴了不少，但眼神里卻透著一股子狠勁。

他的律師，是一個看起來很精明的中年男人。

婆婆也來了，坐在旁聽席上，一雙眼睛像刀子一樣剜著我。

法庭上，陳陽的律師顛倒黑白，把陳陽塑造成一個努力工作養(yǎng)家，卻被妻子無情背叛的可憐男人。

他說我發(fā)的那些照片是偽造的，是我想多分財產(chǎn)，故意陷害陳陽。

他說那些轉(zhuǎn)賬記錄，都是正常的商業(yè)往來。

我坐在被告席上，聽著那些無恥的謊言，氣得渾身發(fā)抖。

輪到孟夢發(fā)言。

她不慌不忙地站起來，將我們準備的證據(jù)一一呈上。

“法官大人，請看大屏幕?！?/p>

iPad里的那些照片和視頻，被清晰地投放在法庭的屏幕上。

陳陽那張興奮的臉，和那個女人的身體，一覽無余。

旁聽席上傳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陳陽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旁邊的律師也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婆婆在底下“嗷”一嗓子，差點暈過去。

“這些，都是我當(dāng)事人從被告，也就是陳陽先生本人的iPad里發(fā)現(xiàn)的。設(shè)備和登錄賬號，都可以進行技術(shù)鑒定?！?/p>

“另外，關(guān)于被告方聲稱的‘正常商業(yè)往來’，我們這里也有證據(jù)。”

孟夢拿出另一份文件。

“這是我們查到的，收款方，也就是陳陽先生口中的‘商業(yè)伙伴’，是一位名叫李娜的女士的社交平臺賬號。上面有大量她炫耀奢侈品的照片，其中就包括陳陽先生轉(zhuǎn)賬88888元為她慶生的那款愛馬仕包。”

“巧合的是，這位李娜女士的生日，和轉(zhuǎn)賬日期，是同一天?！?/p>

“更有趣的是，我們還發(fā)現(xiàn)，這位李娜女士，是陳陽先生公司新來的實習(xí)生。”

孟夢每說一句，陳陽的臉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整個人都癱坐在椅子上，像一灘爛泥。

法庭里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看著他。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氣，就是為了在眾人面前，證明他是一個。

可證明了又怎么樣呢？

我的七年青春，回不來了。

我受到的傷害，也無法彌補。

休庭的時候，婆婆沖了過來，指著我的鼻子就罵。

“你這個掃把星！你滿意了？你把他毀了，你滿意了？！”

她想上手打我，被法警攔住了。

我看著她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突然覺得很可悲。

“媽，他有今天，不是我毀了他，是你?！?/p>

“是你從小到大對他的無底線縱容，是你非不分地一味偏袒，才讓他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p>

“他不是三歲小孩了，他是個成年人，他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zé)?！?/p>

說完，我轉(zhuǎn)身就走，不再看她一眼。

最終的判決結(jié)果，毫無懸念。

法院認定陳陽為過錯方，夫妻共同財產(chǎn)，我分得百分之七十。

孩子撫養(yǎng)權(quán)歸我，陳陽每月需支付五千元撫養(yǎng)費，直到兜兜年滿十八周歲。

至于那套我婚前全款買的房子，本來就屬于我的個人財產(chǎn)，陳陽連想都別想。

拿到判決書的那一刻，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場持續(xù)了近兩個月的戰(zhàn)爭，終于結(jié)束了。

走出法院，陽光正好。

我瞇起眼睛，感覺自己像是重獲了新生。

孟夢拍了拍我的肩膀，“恭喜你，晚晚，以后就是鈕祜祿·晚了?！?/p>

我被她逗笑了，“什么鈕祜祿，我就是林晚?！?/p>

“一個全新的，只為自己和女兒活著的林晚?！?/p>

辦完離婚手續(xù)的那天，我去幼兒園接兜兜。

陳陽居然也在。

他站在幼兒園門口，手里拿著一個奧特曼的玩具。

看到我，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來看看兜兜。”

我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比上次在法庭上見到時，更憔-悴了。

聽說，他公司因為這次的丑聞，把他給辭退了。

畢竟，一個連家庭都經(jīng)營不好的人，誰會相信他能做好一個項目呢？

兜兜從幼兒園里跑出來，看到陳陽，愣了一下。

“爸爸？”

“哎，兜兜！”陳陽立刻蹲下身，把手里的奧特曼遞給她，“看爸爸給你買了什么？”

兜兜看了看玩具，又看了看我，沒有接。

“媽媽，我們可以回家了嗎？”她小聲問我。

我點點頭，牽起她的手。

“兜兜……”陳陽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乞求。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陳陽，以后不要再來找我們了。”

“你和你的新生活，我們和我們的新生活，互不打擾，是最好的結(jié)局。”

他呆呆地看著我們離開的背影，手里的奧特曼“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我沒有回頭。

有些路，一旦走錯了，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生活漸漸步入正軌。

我用分到的錢，重新裝修了房子，把所有跟陳陽有關(guān)的東西，都扔了出去。

然后，我成立了一個自己的設(shè)計工作室。

一開始很難，沒有客戶，沒有名氣。

我就從最小的單子做起，一個logo，一張海報，我都用心去設(shè)計。

孟夢也幫我介紹了不少客戶。

漸漸地，我的工作室在圈內(nèi)有了點小名氣，生意也越來越好。

我忙碌，但充實。

每天送兜兜上學(xué)，然后去工作室工作，晚上回家陪兜兜吃飯、做游戲、講故事。

周末，我會帶她去公園，去游樂場，去博物館。

我們的生活，簡單而快樂。

有一天，我接到了陳陽的妹妹，陳月打來的電話。

她是陳家唯一一個，從始至終都沒有指責(zé)過我的人。

甚至在家族群里，她還幫我說過幾句話。

“嫂子……哦不，晚晚姐。”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猶豫。

“怎么了，小月？”

“我哥……他最近過得不太好?！?/p>

我心里沒什么波瀾，“嗯。”

“他被公司開除后，一直沒找到新工作。那個女的……也跟他分了?！?/p>

“哦?！?/p>

“他現(xiàn)在天天在家喝酒，我媽都快愁死了?！?/p>

“那是他們家的事，跟我沒關(guān)系。”我的語氣很平淡。

“我知道……我就是……唉?！标愒聡@了口氣，“晚晚姐，我就是覺得，我哥他活該。當(dāng)初我們都勸他，讓他好好跟你過日子，他就是不聽?，F(xiàn)在好了，什么都沒了。”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的?！?/p>

“是啊……”陳月頓了頓，又說，“我媽前幾天住院了，氣病的。她在醫(yī)院里還念叨，說是你把我們家給毀了?！?/p>

我沉默了。

“晚晚姐，你別往心里去。我知道，這不怪你?！?/p>

“我沒往心里去?！蔽倚α诵?，“小月，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以后他們家的事，就不用再跟我說了。我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p>

“……好?！?/p>

掛了電話，我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心里一片平靜。

毀掉一個家的，從來不是戳破謊言的那個人。

而是制造謊言和背叛的那個人。

我沒有毀掉任何人。

我只是，選擇了一條讓自己活得更體面、更有尊嚴的路。

工作室的業(yè)務(wù)越來越好，我甚至開始招兵買馬，租了一個更大的辦公室。

兜兜也上了小學(xué)，成了一個懂事又開朗的小姑娘。

她會幫我做家務(wù)，會在我加班晚歸的時候，給我留一盞燈，倒一杯熱水。

她是我的小棉襖，也是我的鎧甲。

有一次，我們?nèi)ド虉觯尤慌龅搅似牌拧?/p>

她老了很多，頭發(fā)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駝了。

她身邊跟著一個女人，攙扶著她。

我認出來了，是陳月。

她們也看到了我。

婆婆的眼神復(fù)雜，有怨恨，有嫉妒，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悔意？

陳月沖我友好地點了點頭。

我牽著兜兜，也朝她笑了笑，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媽媽，那個是奶奶嗎？”兜兜小聲問。

“嗯?！?/p>

“她為什么不跟我們說話？”

“因為……奶奶有自己的生活，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生活?！?/p>

我不知道兜兜能不能聽懂，但這是我能給出的，最溫和的解釋。

我不想讓上一輩的恩怨，影響到孩子。

又過了兩年，我聽說陳陽再婚了。

對方是一個離異帶孩子的女人，條件很一般。

他們沒有辦婚禮，只是簡單領(lǐng)了個證。

婆婆對此很不滿意，但也沒辦法。

畢竟，以陳陽現(xiàn)在的條件，能找到人結(jié)婚就不錯了。

這個消息是孟夢告訴我的。

我們在一家新開的西餐廳吃飯，慶祝我的工作室成立三周年。

“你說這算不算報應(yīng)？”孟夢切著牛排，一臉八卦。

我笑了笑，喝了口紅酒，“不算。這只是他自己選擇的人生。”

“也是?！泵蠅酎c點頭，“對了，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張教授，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張教授是孟夢介紹給我認識的，一位大學(xué)老師，溫文爾雅，學(xué)識淵博。

我們見過幾次面，印象還不錯。

“再說吧?！蔽覔u了搖頭，“我現(xiàn)在挺好的，不急。”

我確實不急。

經(jīng)歷過一段失敗的婚姻，我對感情變得更加謹慎。

我不再相信什么天長地久，只相信握在手里的幸福。

而現(xiàn)在，我的幸福，就是看著兜兜健康快樂地長大，看著我的事業(yè)蒸蒸日上。

這就夠了。

吃完飯，孟夢開車送我回家。

路過我以前住的那個小區(qū)。

就是我和陳陽住了七年的地方。

燈火通明，萬家燈火。

我突然想起，很多個夜晚，我就是在這里，一邊哄著哭鬧的兜兜，一邊等著那個徹夜不歸的男人。

那時候的我，是多么的卑微，多么的沒有自我。

“在想什么？”孟夢問。

“在想，幸好我離開了?！蔽铱粗巴猓芍缘卣f。

“是啊，幸好。”

車子開進我現(xiàn)在住的小區(qū)。

我下了車，跟孟夢告別。

回到家，兜兜已經(jīng)睡了。

我輕手輕腳地走進她的房間，幫她掖了掖被角。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她安靜甜美的睡顏上。

我俯下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我的寶貝，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變得勇敢，變得堅強。

謝謝你讓我明白，一個女人最大的底氣，不是男人，不是婚姻，而是自己。

我走出房間，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

站在陽臺上，看著城市的夜景。

手機響了一下，是張教授發(fā)來的微信。

【睡了嗎？今天看到一篇很有趣的文章，想跟你分享?！?/p>

我笑了笑，打字回復(fù)。

【還沒，洗耳恭聽?！?/p>

生活，好像又有了新的可能。

真好。

后來的故事，平淡又順遂。

我和張教授，也就是張謙，慢慢地走到了一起。

他是個很溫柔細致的人，懂得尊重我的過去，也珍惜我的現(xiàn)在。

他對我很好，對兜兜更好。

他會耐心地陪兜兜做手工，會帶她去科技館，會給她講她聽不懂但又很著迷的物理知識。

兜兜很喜歡他，叫他“張叔叔”。

我們在一起一年后，他向我求婚了。

沒有盛大的儀式，就在我們家客廳。

他單膝跪地，手里拿著一枚設(shè)計很簡潔的戒指。

“晚晚，我不想說太多華麗的辭藻。我只想告訴你，未來的路，我想陪你和兜兜一起走。你愿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兜兜在一旁，比我還激動，一個勁地喊：“媽媽，快答應(yīng)他！快答應(yīng)他！”

我看著他真誠的眼睛，笑著流下了眼淚。

我點點頭，“我愿意?！?/p>

我們結(jié)婚了。

婚禮很簡單，只請了雙方的親人和最好的朋友。

孟夢是我的伴娘，她哭得比我還厲害。

“晚晚，你一定要幸福啊！”她抱著我，泣不成聲。

“我會的。”我拍著她的背，笑得無比燦爛。

婚后的生活，是我以前從未想象過的安寧和幸福。

張謙是個行動派，家里的家務(wù)，他搶著干。

我加班晚了，他會做好飯菜等我。

我遇到工作上的難題，他會從一個完全不同的角度，給我提供思路。

我們很少吵架，即使有分歧，也能心平氣和地溝通。

他讓我明白，原來好的婚姻，是彼此成就，而不是互相消耗。

有一次，我媽來看我，看到張謙在廚房里忙活，而我悠閑地坐在沙發(fā)上看書，她拉著我的手，感慨萬千。

“晚晚，你總算是苦盡甘來了?！?/p>

我笑了笑，“媽，這不叫苦盡甘來。這叫，我值得?！?/p>

是的，我值得。

每個努力生活，認真愛自己的女人，都值得被溫柔以待。

至于陳陽那邊，偶爾也會有些消息傳來。

聽說，他后來又離了婚。

他那個再婚的妻子，受不了他媽的挑剔和他的不求上進，帶著孩子走了。

他徹底成了一個人。

有一次，我在超市碰到陳月。

她看起來憔-悴了很多。

她說，她媽身體越來越差，陳陽又不成器，家里的重擔(dān)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

“晚晚姐，我現(xiàn)在才明白，你當(dāng)初離開，是多么明智的選擇。”她苦笑著說。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拍拍她的肩膀。

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

怨不得別人。

我和張謙，帶著兜兜，搬到了大學(xué)城的教職工公寓。

房子不大，但很溫馨。

陽臺上種滿了花花草草，是張謙打理的。

他說，希望我每天醒來，都能看到美好的東西。

周末，我們會一起去爬山，去野餐，或者就在家里，看一場老電影。

兜兜上了初中，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但還是會跟我分享她的喜怒哀樂。

她和張謙的關(guān)系，也越來越像親生父女。

她會跟他撒嬌，會跟他討論難題，會在他生日的時候，用自己攢的零花錢，給他買一份禮物。

有一年我生日，張謙和兜兜聯(lián)合起來，給了我一個大驚喜。

他們把我工作室成立以來所有的優(yōu)秀作品，做成了一本精美的畫冊。

畫冊的扉頁上，是張謙手寫的一行字：

【致我心中最了不起的設(shè)計師，林晚女士?！?/p>

我抱著那本畫冊，哭得像個孩子。

那些曾經(jīng)的傷痛，好像在這一刻，都被徹底治愈了。

我的人生，在離開陳陽的那一刻，并沒有結(jié)束。

恰恰相反，它才剛剛開始。

我不再是誰的妻子，誰的兒媳。

我就是我，林晚。

一個設(shè)計師，一個母親，一個被愛著，也懂得如何去愛的，獨立的女人。

我看著鏡子里那個眼角有了細紋，但眼神明亮、笑容自信的自己，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到滿足。

我的人生，或許有過烏云。

但現(xiàn)在，雨過天晴，滿眼都是陽光。

而這一切，都源于當(dāng)初那個勇敢的決定。

那個在發(fā)現(xiàn)背叛后，沒有選擇隱忍，而是選擇決裂的決定。

那個把所有不堪都公之于眾，不惜撕破臉皮，也要捍衛(wèi)自己尊嚴的決定。

我從不后悔。

因為我知道，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

對爛人爛事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女人這一生，最不該丟掉的，就是愛自己的能力，和重新開始的勇氣。

我慶幸，這兩樣，我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