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吳石等人犧牲的大義凜然，沒有一個折損氣節(jié)，蔣介石很后悔。

吳石走了，蔣介石說后悔，這個后悔不叫軟，是政治腦子一下清，他看明白，吳石也好，朱楓陳寶倉聶曦也好，砍下來的不是敵人名單上的幾個人，是能干事的人，是講義氣的人，是理想一條線上的人，更是把自己在島上還剩的一點可信度親手剁掉，馬場町那幾聲槍響落地，不只是一條命的終點，也是國民黨在臺灣內(nèi)部那套互相相信的東西開始松動的起點，裂了縫，風一灌就散。

這件事放在新中國剛立起來的那幾年里看，臺灣那邊我黨地下情報系統(tǒng)付出的代價最重的一次，也是信息戰(zhàn)層面影響拖得最久的一戰(zhàn)，不要把話說高，不要往神上去捧，把細節(jié)拎出來擺桌上，已經(jīng)夠震。

吳石這個人，保定軍校出門，北伐一路打，抗戰(zhàn)也在陣里，資歷在圈里排前面，戰(zhàn)場上有硬仗的底子，位置也不低，國防部參謀次長，副總長一檔的軍政高層，四九那年的臺灣，這種級別，手上不管具體兵也能把全臺的防線圖翻一遍，把反攻的計劃看一遍，把軍工調(diào)度摸一遍，把情報口徑過一遍，動下手指，全臺抖三抖的那路人。

就這個臺面上的上將級高參，早在四六年就悄悄跟地下黨接上線，成了我黨在臺最高的那條情報線，三年多沒有露過一點馬腳，副官不知道，家里人不知道，連出門帶誰也藏得死緊，他遞消息的門道，軍事部署圖塞公文包夾層里，命令摘要寫進煙盒里，開個會借上廁所的空擋把紙條順手交給交通員，手下朱楓陳寶倉聶曦在軍用電臺在文書檔案在物資運輸那邊把環(huán)節(jié)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搭起來，一張完整的信息鏈，戰(zhàn)后臺灣最精密的一張網(wǎng)，也最傷人。

把臺灣的軍機賣個底朝天是個什么感覺，反攻大陸的時間地點用兵怎么擺都提前送回去，我軍這邊有了底，關(guān)鍵口子上能打一個不讓對面反應的節(jié)奏，臺上還在鋪桌布這邊菜已經(jīng)上桌，坐下就吃。

局面最后沒斷在外頭，栽在自己人嘴里，蔡孝乾，原來省里地下黨的頭目，被抓了，心里根根都被翻出來，保密局那套電那套藥那套精神壓過去，再加上他自己怕。

供出來的東西把我黨在臺的網(wǎng)挖透了，一次口供，拉走了八百多人，五十多人沒回來，整個地下黨系統(tǒng)像被丟了顆巨大的石頭，水面炸開，吳石的名字就在這堆供詞里被明白點出來，這也說明，再隱的線也攔不住信任體系里冒出來的一顆毒，里頭出了縫，外面再密也沒用，一個變節(jié)的口子，頂一群對面的兵的力道。

蔣介石這邊消息一到，不是拍桌子吼，是心里繃緊，他最熟的老部下，自己往上扶的軍中骨干，從內(nèi)戰(zhàn)一開火就暗里通對岸，這不是誰忠不忠的題，是政權(quán)最底層那股控制力往下滑，他嘴上說留不得，手上要簽字的時候也明白，殺吳石不叫殺敵，是把信心自己打沒，他最后還是簽了，心里盤算的是外面看著，別的高官會不會也有第二條心，他要用吳石這刀做個樣子，穩(wěn)一下隊形，樹一下規(guī)則，這說明他的整套統(tǒng)治已經(jīng)脆，桌面上容不下一個表面端正的人在心里走不同路。

馬場町那天的槍一共響了四下，吳石朱楓陳寶倉聶曦，四個情報線上的人，身份不一樣，一個副總長，一個文職，一個軍臺電訊員，一個后勤運輸員，外形也不一樣，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走到最后那一步，態(tài)度卻很齊，穩(wěn)，面對死沒有亂，他們不是單純被推到那兒，他們認定了自己的選擇之后把生死當路上的一段，審，刑，羞辱，威脅都來過，沒有一個人往下躲，朱楓，隊里唯一的女性，刑訊那幾天身上都是傷，問她的人以為她過不了夜。

她硬生生熬了三天三夜，陳寶倉，電臺骨干，眼鏡歪了，臉上有血，還把話咬住，說不后悔，聶曦，個子高，軍人出身，被罵成死硬，他就站著，不說，不彎腰，吳石從頭到尾沒求過情，換好軍服自己走上去，說不用綁，這一代人對理想的那股勁，放在戰(zhàn)爭里是死士的樣子，放在生活里也干凈也直接也有骨頭。

蔣介石的后悔不靠傳聞，保密局軍統(tǒng)后面的記錄能看到，吳石案之后他整個人不穩(wěn)，在內(nèi)務會上多次把軍中不忠拿出來訓，手上還下令把中層軍官的背景再查一遍，他后悔的點不在吳石是不是共產(chǎn)黨，他看的是吳石是他親手扶上來的能人，他最缺人的時候，連這樣的都用不住，那他的政治框架就撐不住了，他明白回來，他這邊不是輸在打仗，是輸在人心，吳石一倒，不是一個崗位空出來，是軍里開始有人心里發(fā)緊，交朋友不敢，實話不敢講，報告不敢寫，軍心搖，計劃停，反攻這三個字在紙上還在，落到桌上就不動。

歷史學者林博文有一句話，吳石死了，蔣的兵也死了，這話不重，放在當時的街巷里去聽更明白。

馬場町的槍過去，臺灣的政界軍界情報界換了空氣，每個軍官每個文職都在心里問一句，吳石能是共產(chǎn)黨，我身邊這個人呢，舉報多了，監(jiān)控多了，清查多了，口風檢查多了，電話監(jiān)聽成了每天要面對的事，人和人之間不敢靠近，戰(zhàn)事怎么鋪就鋪不起來，蔣介石看著反攻的作戰(zhàn)計劃，心里數(shù)人，數(shù)來數(shù)去，發(fā)現(xiàn)很難找一個可以放心去執(zhí)行的名字，這一槍過去，不只是四個情報員倒下，反攻大陸最后那點念頭也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