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shí)關(guān)聯(l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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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大雷音寺。
金光散去,佛號息聲。
“孫悟空”重新獲得了金箍棒,意氣風(fēng)發(fā)地站在殿中。而那“六耳獼猴”,已在佛祖的“金缽盂”下化作一灘血水。
唐僧、八戒、沙僧,三人跪在殿下,冷汗浸透了僧衣。
西行之路,繼續(xù)。
只是,隊伍里的氣氛,從那一天起,徹底變了。
01.
自大雷音寺歸來,已是半月。
隊伍行進(jìn)在荒山古道,氣氛壓抑得可怕。馬蹄聲“噠、噠、噠”,成了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悟空”走在最前面,棒子扛在肩上,步履輕快,甚至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他似乎比以前更“安分”了,不再動輒嘲諷八戒,也不再對唐僧的嘮叨不耐煩。
他“乖巧”得讓人毛骨悚然。
這天傍晚,隊伍在山澗邊歇腳。
唐僧坐在青石上,手中捻著佛珠,但那佛珠轉(zhuǎn)動的速度,卻顯露出他內(nèi)心的極度不平靜。
他看著那個蹲在溪邊洗臉的背影。
金甲、紅披、猴臉、雷公嘴。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又是那么陌生。
唐僧閉上了眼。
自那日重聚,他未曾與這“悟空”多言一句。
八戒在不遠(yuǎn)處生火,笨拙地擺弄著柴火,幾次差點(diǎn)被濃煙嗆到。他再也沒有像往常那樣,癱在地上大喊:“猴哥,快來生火!猴哥,快去找吃的!”
“猴哥”這兩個字,仿佛成了禁忌。
沙悟凈依舊沉默地卸下行李,將那尊貴的“通關(guān)文牒”包裹放好,然后開始整理那些瓶瓶罐罐。
一切井然有序,卻死氣沉沉。
終于,唐僧停下了手中的佛珠。他抬起眼皮,嘴唇微微翕動。
“嗡……嘛……呢……”
他開始默念那段他早已爛熟于心的咒文——《緊箍咒》。
他念得很輕,很慢。
溪邊的背影,毫無反應(yīng)。
唐僧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額頭滲出細(xì)密的冷汗。他提高了音量,語速開始加快,咒文如急雨般吐出。
“嗡嘛呢叭咪吽——觀音菩薩,為何……為何無用!”
他幾乎是在心中吶喊。
那“悟空”依舊在洗臉,甚至用后腦勺對著他,仿佛根本聽不到那穿透神魂的劇痛咒文。
“悟空”洗漱完畢,站起身,舒坦地伸了個懶腰,金箍棒在手中轉(zhuǎn)了個花。
他轉(zhuǎn)過身,笑嘻嘻地走過來,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
“師父,您剛才在念叨什么?是餓了嗎?俺老孫這就去化緣!”
唐僧猛地睜開眼,死死地盯著他。
眼前這張臉,分明是孫悟空。
但這張臉上,再也沒有了對《緊箍咒》的恐懼、憤怒或哪怕一絲一毫的痛苦。
只有一片純粹的、戲謔的“孝順”。
唐僧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緩緩低下頭,重新開始捻動佛珠。
這一次,他念的不是《緊箍咒》,而是《往生咒》。
他沉默了。
為那個在靈山金缽下,百口莫辯,含冤而死的……真正的齊天大圣。
02.
半月前,大雷音寺。
那是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辨真假”。
當(dāng)兩只一模一樣的猴王跪在如來佛祖座下時,諸天神佛都屏息凝神。
唐僧師徒三人,更是心亂如麻。
他們也分不清。
或者說,他們不敢分清。
如來佛祖慧眼如炬,端坐蓮臺,淡淡開口:“汝等俱是一心,且看二心競斗而來也。”
佛祖說,那假猴王,乃“六耳獼猴”。
佛祖說,此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萬物皆明”。
佛祖說,此猴與悟空“一般無二”。
然后,佛祖出手了。
他沒有用什么復(fù)雜的法術(shù),只是祭出了金缽盂,輕輕向下一罩。
兩只猴子都在拼命抵抗。
一只猴子高喊:“師父救我!師父!!”
另一只猴子則目眥欲裂,嘶吼道:“如來!你敢!”
唐僧的心猛地一揪。
那聲“師父救我”,是如此的絕望,如此的熟悉……那是五行山下,他初見他時,那猴子渴望自由的吶喊。
而那聲“如來你敢”,充滿了桀驁不馴,充滿了與天地為敵的狂傲。
唐僧瞬間明白了。
他想沖上去,他想大喊:“佛祖!錯了!”
可他不敢。
在佛光普照的靈山,在滿天神佛的注視下,他只是一個凡人。
他看到佛祖的金缽盂微微一頓,似乎在兩只猴子頭頂上猶豫了千分之一個剎那。
佛祖的目光,掃過了跪在地上的唐僧師徒。
那目光中沒有慈悲,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與“權(quán)衡”。
最終,金缽盂猛然落下,罩住了那只高喊“師父救_我_”的猴子。
“不——??!”
那猴子在金缽盂中瘋狂掙扎,金光四射,但他所有的法力,在佛祖面前都如同泡影。
“如來!你這偽佛!你算計我?。 ?/p>
金缽盂中,傳出最后的嘶吼。
而另一只猴子,那只六耳獼猴,愣在了原地。他似乎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
如來佛祖面無表情,對座下金剛下令:“鎮(zhèn)壓?!?/p>
金缽盂下,血光迸現(xiàn)。
一切都結(jié)束了。
六耳獼猴僵硬地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佛祖的聲音緩緩響起:“‘悟空’,你此去,務(wù)必保護(hù)唐僧,再不可生二心。若再生事端,你這‘真身’,怕也難保了。”
這句“真身”,咬得極重。
六耳獼猴猛地磕頭,聲音顫抖:“弟子……弟子遵命!”
佛祖這才露出“慈悲”的微笑:“善。去吧?!?/p>
唐僧、八戒、沙僧,三個人,從始至終,一言未發(fā)。
他們看懂了。
佛祖不是分不清。佛祖是“選”了一個。
他選了一個聽話的,放棄了那個桀驁不攻的。
從走出大雷音寺的那一刻起,唐僧就知道,他的大徒弟,那個真正的孫悟空,已經(jīng)死了。
死在了西天的靈山,死在了他最敬仰的“佛”手中。
03.
隊伍繼續(xù)西行。
這日,行至一處黑風(fēng)嶺,妖氣沖天。
放以前,孫悟空早就跳起來了:“師父,有妖怪!俺老孫去也!”
然后不等唐僧回話,人就沒影了。
可現(xiàn)在,這“悟空”卻停下腳步,恭敬地轉(zhuǎn)身,對唐僧行了個禮:“師父,前方似有妖邪攔路,弟子請命前去探查。”
唐僧眼皮都沒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八戒在旁邊,把頭埋得更低了,假裝在檢查馬匹的嚼子。
“悟空”微微一笑,提著棒子,不疾不徐地走向了黑風(fēng)嶺。
唐僧合上眼。
沒有筋斗云的破空聲,沒有猴急的咋呼。
這個“悟空”,太有禮貌了,太“穩(wěn)重”了。
很快,山林中傳來了兵器碰撞之聲,夾雜著妖怪的慘叫。
但詭異的是,那聲音只持續(xù)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徹底平息了。
沒有山崩地裂,沒有火光沖天。
要知道,以前孫悟空打架,方圓十里都不得安寧,恨不得把地皮都掀起來。
而這次,安靜得像是一場……“處決”。
片刻后,“悟空”回來了。
他身上的金甲依舊明亮,甚至沒有沾染上一絲灰塵。他手中提著一根黑漆漆的狼牙棒,顯然是妖怪的兵器。
“師父,”他走到唐僧面前,隨手將那狼牙棒扔在地上,“妖怪已除,是個小小的狼精,不值一提。”
八戒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看得分明,那狼牙棒上妖氣未散,分明是個修煉了上千年的大妖,絕非“不值一提”。
更可怕的是,“悟空”的身上,沒有血跡。
一滴都沒有。
孫悟空打妖怪,向來是“打死”。他喜歡用棒子把妖怪砸成肉泥,或者打出腦漿,場面極其血腥,唐僧為此沒少念叨他。
而眼前這個,太“干凈”了。
沙悟凈默默地上前,撿起了那根狼牙棒。他手指在棒身上一抹,眼神一凜。
棒身上,有一層極細(xì)的、黑色的粉末。
沙悟凈不動聲色地將手收回袖中,低聲道:“大師兄……辛苦了?!?/p>
“悟空”看了他一眼,笑了:“沙師弟客氣了?!?/p>
八戒聽到這句“大師兄”,渾身一抖。他趕緊牽著馬,嚷嚷道:“走走走,天快黑了,趕緊找地方歇腳?!?/p>
他不敢再看那張笑臉。
唐僧睜開眼,看著那根狼牙棒,久久不語。
那黑色的粉末,是神魂俱滅的“湮滅”之法。六耳獼猴,他不僅殺了妖怪,他還將那妖怪的魂魄徹底打散了。
這是佛門……不,這是三界都罕見的酷烈手段。
04.
夜宿山神廟。
火堆升起,八戒將白天化緣得來的齋飯——幾個干硬的饅頭——分發(fā)給眾人。
他先遞給唐僧兩個,又遞給沙僧兩個。
最后,他拿著剩下的三個,猶豫了片刻。
以前,這個環(huán)節(jié)是最熱鬧的。
孫悟空會一把搶走最大的,然后嘲笑八戒的飯量。八戒會哭天搶地,說猴子欺負(fù)老實(shí)豬,兩人能為半個饅頭打鬧半天。
可現(xiàn)在……
八戒看著眼前的“悟空”。
“悟空”正安靜地擦拭著他的金箍棒。那棒子如今不再是金光閃閃,反而透著一股幽幽的暗金色。
“大師兄……吃、吃飯了?!卑私涞穆曇粲行└蓾?。
他將三個饅頭遞了過去。
“悟空”抬起頭,看了看饅頭,又看了看八戒。
他沒有接。
“八戒。”他忽然開口。
“哎!哎!在呢!”八戒嚇得一哆嗦。
“悟空”的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弧度:“你以前……不都是叫我‘猴哥’的嗎?”
“哐當(dāng)。”
八戒手中的瓦罐掉在地上,水灑了一地。
“我……我……”八戒的臉?biāo)查g沒了血色,汗如雨下,“俺老豬……俺老豬……”
“大師兄”這個稱呼,是沙悟凈最先開始叫的。自從靈山歸來,八戒為了避免叫“猴哥”,要么含糊過去,要么就學(xué)著沙僧叫“大師兄”。
他沒想到,對方會主動點(diǎn)破。
“呵呵,”六耳獼猴輕笑一聲,接過了饅頭,“無妨,叫什么都一樣?!?/p>
他拿起一個饅頭,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
細(xì)嚼慢咽。
沒有狼吞虎咽,沒有猴急的吃相。
八戒看著這一幕,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
這根本不是那個吃蟠桃、吃仙丹、吃人參果都嫌不夠的猴子!
“悟空”吃完一個饅頭,將剩下的兩個推了回來。
“我飽了。你們吃吧?!?/p>
八戒驚愕地看著那兩個白花花的饅頭。
他……他竟然不爭了?他竟然知道“飽”了?
“你不餓嗎?”唐僧忽然開口,聲音沙啞。
“悟空”看著火光,淡淡道:“弟子早已過了口腹之欲的階段。修行,修心?!?/p>
唐僧閉上了眼。
沙悟NG默默地將那兩個饅頭撿起來,放回包裹里,一句話也沒說。
但他握著行李擔(dān)的手,骨節(jié)已經(jīng)捏得發(fā)白。
廟里的氣氛,比外面的寒夜,還要冷上三分。
05.
隊伍又走了數(shù)日,風(fēng)平浪靜。
六耳獼猴表現(xiàn)得堪稱“完美”。
他尊師重道,團(tuán)結(jié)同門,從不惹是生非,甚至?xí)鲃尤フ疹櫚堮R。
他越是“完美”,唐僧、八戒、沙僧三人的心就越是沉重。
這份“完美”的表象下,是深不見底的偽裝。
這天,路過一片桃林。時節(jié)未到,桃子還是青澀的。
“悟空”卻來了興致,跳上樹梢,摘了幾個。
他拿在手里把玩,忽然對唐僧笑道:“師父,您還記得嗎?”
唐僧正在閉目養(yǎng)神,聞言睜開眼:“記得什么?”
“悟空”拋著桃子,道:“想當(dāng)年,俺老孫在天宮大鬧蟠桃園,何等快活!后來,還有那五莊觀的人參果,嘿嘿……”
他故意做出了孫悟空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八戒在旁邊聽得心驚肉跳。
他在試探!
他在試探他們,是否還記得“孫悟空”的過去!
唐僧面色不變,緩緩道:“悟空,過去的,都過去了。如今你已是佛門弟子,當(dāng)守清規(guī),不可再提當(dāng)年頑劣之事?!?/p>
“哦?”六耳獼猴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他跳下樹,走到唐僧面前,將一顆青桃遞了過去。
“師父說的是。只是弟子有些不解……”
他蹲下來,仰視著唐僧,笑容變得有些詭異。
“師父,當(dāng)初在靈山,您跪在佛祖面前。您……真的分不清我們兩個嗎?”
來了。
他終于還是問了。
唐僧握著佛珠的手猛然一緊。
八戒嚇得趕緊轉(zhuǎn)過身,假裝去追白龍馬:“哎呀,你這孽畜,別亂跑!”
沙悟凈低著頭,雙手合十,開始念誦經(jīng)文,仿佛沒聽見。
唐僧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
他沉默了許久。
久到六耳獼猴臉上的笑容都快要掛不住了。
“阿彌陀佛。”唐僧緩緩開口,“佛祖慧眼,已辨真?zhèn)巍X毶庋鄯蔡?,豈敢妄言?!?/p>
他沒有回答“是”或“不是”。
他把一切,又推回給了佛祖。
六耳獼猴盯著他,那雙金色的瞳孔里,慢慢褪去了偽裝的“純良”,涌上了一股陰冷的戾氣。
“好一個‘肉眼凡胎’?!?/p>
他站起身,將那顆青桃隨手一捏。
“咔嚓?!?/p>
堅硬的桃核在他手中化為齏粉。
“師父說的是。是弟子著相了?!?/p>
他轉(zhuǎn)過身,大步向前走去:“天色不早,該趕路了!”
唐僧看著他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場脆弱的“和平”,快要維持不下去了。
06.
壓迫感,一日強(qiáng)過一日。
六耳獼猴不再刻意偽裝他的“乖巧”。他開始變得易怒、不耐煩。
他對唐僧的“嘮叨”開始皺眉,對八戒的“懶惰”開始冷哼,對沙悟凈的“沉默”開始投去猜疑的目光。
他就像一只潛伏的兇獸,在徹底撕破臉皮前,不斷地亮出爪牙。
這天,他們路過一個村莊。
時逢大旱,村民們正圍著一口枯井發(fā)愁。
按照以往,孫悟空雖然頑劣,但對凡人百姓,向來有惻隱之心。他會主動去龍王那里“借”水,或者用神通降雨。
唐僧見狀,便對“悟空”道:“悟空,此地百姓受苦,你可能施法降雨,以解民困?”
“悟空”站在村口,看了看那些面黃肌瘦的村民,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
“師父,我等身負(fù)取經(jīng)大任,豈能為這些凡塵俗事耽擱?”
他冷冷地說道:“區(qū)區(qū)旱災(zāi),乃是他們的定數(shù)。我等插手,豈非亂了天機(jī)?”
唐僧的臉色沉了下來:“悟空!出家人以慈悲為懷,見死不救,何以為佛!”
“佛?”
六耳獼猴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他笑了起來,聲音尖銳刺耳:“師父,您跟我談‘佛’?您在靈山之上,親眼看著‘佛’是如何行事的!”
“您忘了那個金缽盂了嗎!”
這句話,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唐僧渾身巨震,如遭雷擊。
八戒和沙僧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他……他攤牌了?
村民們被這邊的爭吵吸引,紛紛圍了過來,對著這幾個奇裝異服的僧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
一個孩童不知死活,跑上前來,拉了拉六耳獼猴的虎皮裙:“猴子哥哥,我渴……”
“滾開!”
六耳獼猴正在暴怒的邊緣,他看也不看,反手一揮!
一股黑風(fēng)掃過,那孩童“哇”的一聲,被甩出去數(shù)丈遠(yuǎn),撞在石墻上,當(dāng)場昏死過去!
“??!打死人了!”
村民們一片嘩然,驚恐地后退。
“孽畜!你敢!”
唐僧目眥欲裂,他從未想過“孫悟空”會對凡人下此重手!
他想也不想,張口便念:“嗡嘛呢叭咪吽……”
咒文聲響起。
六耳獼猴猛地回頭,一雙眼睛變得血紅。
他沒有絲毫痛苦。
他一步一步,走到唐僧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老和尚?!?/p>
他的聲音,不再是孫悟空的清亮,而是變得嘶啞、陰沉,仿佛來自九幽。
“你念夠了嗎?”
“你……你……”唐僧的咒文聲戛然而止,他驚恐地看著這張臉。
六耳獼猴緩緩抬起手,扼住了唐僧的咽喉,將他提了起來。
“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他?”
07.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八戒的釘耙掉在地上,沙僧的禪杖也握不住了。
“大師兄……你……你快放開師父!”八戒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大師兄?”六耳獼猴冷笑著,五指慢慢收緊。
唐僧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雙手徒勞地抓著六耳獼猴的手腕,雙腳在空中亂蹬。
“叫啊?!?/p>
六耳獼猴湊到唐僧耳邊,輕聲道:“再念啊。你的《緊箍咒》,對我沒用?!?/p>
“你……你這……妖猴……”唐僧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妖猴?”
六耳獼猴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怨毒與瘋狂。
“哈哈哈哈!對!我是妖猴!可你們呢?”
他猛地一甩,將唐僧狠狠地摔在地上。
唐僧摔得七葷八素,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們這群‘高僧’,‘天蓬元帥’,‘卷簾大將’……你們在靈山之上,眼睜睜看著你們的‘大師兄’被如來鎮(zhèn)殺,連個屁都不敢放!”
“你們一路陪著我演戲,演得不累嗎!”
他終于吼了出來。
這半個多月的壓抑、猜忌、試探,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
唐僧再也不念的緊箍咒(今天念了,卻毫無作用);八戒再也不叫的“猴哥”;沙悟凈那看似沉默,實(shí)則充滿戒備的眼神。
還有他們所有人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對“死人”的哀悼氣息。
他們在演戲。
他們在陪著他這個“替代品”演戲。
“為什么?”六耳獼猴的金箍棒“轟”的一聲砸在地上,大地龜裂。
“你們?yōu)槭裁床唤掖┪遥堪??!?/p>
他死死地盯著唐僧:“是你怕死嗎,唐玄奘!你怕揭穿了我,你這取經(jīng)大業(yè)就完不成了,對不對!”
唐僧捂著喉嚨,劇烈地喘息著,眼中沒有恐懼,只有無盡的悲哀。
“阿彌陀佛……”
“別念了!”六耳獼猴一腳踢飛了唐僧的禪杖。
“我告訴你們?yōu)槭裁??!?/p>
他收起了所有的瘋狂,露出一個冰冷的、理智的笑容。
“因?yàn)槟銈儾桓摇D銈儾桓疫`抗如來?!?/p>
他指了指西天:“如來佛祖,他需要一個‘聽話’的孫悟空。那個石猴太野,他不配成佛。而我,”他指了指自己,“我才是佛祖選定的‘斗戰(zhàn)勝佛’!”
“你們以為,他死了,你們就能茍活嗎?”
六耳獼猴緩緩舉起了金箍棒。
“如來只需要一個‘孫悟空’,他不需要一群知道‘真相’的累贅?!?/p>
“今天,此地,就是你們的埋骨之處!”
08.
殺意,瞬間籠罩了整個村莊。
那些凡人早已嚇得屁滾尿流,躲在屋子里不敢出聲。
“老豬!跟他拼了!”
八戒雙眼通紅,他知道今天無法善了了。他抄起九齒釘耙,怒吼一聲,筑向六耳獼猴。
“哼,天蓬元帥?一個掌管天河的廢物而已。”
六耳獼猴看也不看,反手一棒。
“當(dāng)!”
一聲巨響。
八戒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九齒釘耙脫手而飛。他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倒飛出去,撞塌了半座山神廟。
“噗——”
八戒一口血噴出,萎靡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二師兄!”沙悟凈目眥欲裂。
“沙師弟,別管我!保護(hù)師父!”八戒嘶吼道。
沙悟凈怒吼一聲,揮舞降妖寶杖,沖了上去。他法力雖不如八戒,但一身功法沉穩(wěn)厚重,一時間竟也護(hù)住了唐僧。
“卷簾大將?不過是個端茶倒水的奴才。”
六耳獼猴眼中滿是輕蔑。
他的棒法,變了。
不再是孫悟空那大開大合、霸道絕倫的路數(shù)。
他的棒子,快如鬼魅,刁鉆狠辣,每一棒都帶著濃郁的黑色死氣。
“砰砰砰!”
沙悟凈拼盡全力格擋,虎口卻一處接一處地崩裂,鮮血淋漓。
“你……你的神通……”沙悟凈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
“很驚訝嗎?”六耳獼猴一邊輕松地壓制著沙悟凈,一邊踱步走向唐僧。
“我乃六耳獼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萬物皆明。”
他笑道:“如來佛祖說,我與那石猴本領(lǐng)一般無二。他錯了。”
“我能聽到三界眾生之心。我能聽到你們的恐懼,聽到你們的密謀……當(dāng)然,我也能聽到如來佛祖的‘心聲’。”
他停在唐僧面前,一腳踩住了沙悟凈的胸口。
“你們以為,佛祖為何要?dú)⑺???/p>
六耳獼猴的眼中閃過一絲快意:“因?yàn)槟鞘?,在辨真假之前,動了殺念。他想殺了你,唐玄奘。?/p>
唐僧猛地抬頭。
“佛祖說,‘汝等俱是一心’。你懂嗎?我,就是他的‘二心’!我就是他的‘惡念’!”
“如來鎮(zhèn)壓的,是他那顆桀驁不馴、不敬神佛的‘本心’!”
“而我,”六耳獼猴狂笑道,“我是他‘惡’的集合,但我‘聽話’!我才是佛門最完美的工具!”
“現(xiàn)在,這工具,要清理掉你們這些‘知情者’了。”
他舉起棒子,對準(zhǔn)了唐僧的頭顱。
“唐玄奘,上路吧?!?/p>
09.
“不要——!”
沙悟凈被踩在地上,目眥欲裂。他拼命掙扎,但那根踩在他胸口的金箍棒,重若泰山,蘊(yùn)含著一絲……佛力?
“沒用的。”六耳獼猴搖了搖頭,眼中帶著一絲憐憫。
“這棒子上,有佛祖賜予的法力。不是為了取經(jīng),而是為了……‘清理門戶’?!?/p>
他嘲弄地看著唐僧:“師父,您現(xiàn)在一定很后悔吧?后悔當(dāng)初在五行山下,揭了那張符?!?/p>
唐僧看著那根當(dāng)頭砸下的棒子,眼中沒有恐懼,也沒有后悔。
他只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口中念道:
“南無……大圣……舍利……孫悟空……”
他在為他的大徒弟,念誦最后的佛號。
“冥頑不靈!”
六耳獼猴大怒,棒子帶起毀天滅地的黑風(fēng),悍然砸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轟!”
一道身影,比六耳獼猴的棒子更快,擋在了唐僧面前。
是八戒!
他不知何時爬了起來,用他那肥碩的身軀,當(dāng)做肉盾,護(hù)住了唐僧!
“噗——”
金箍棒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砸在了八戒的后心。
八戒的身軀一僵,巨大的力量將他和唐僧一起砸飛出去。
“二師兄!”沙悟凈悲吼。
“咳……咳……”八戒趴在地上,背后的骨頭不知斷了多少根,鮮血混著內(nèi)臟的碎片,從他嘴里涌出。
“老豬……老豬我……”
他艱難地回頭,看著唐僧,咧開嘴,露出一口帶血的牙。
“師父……俺老豬……這輩子……值了……”
“八戒!”唐僧老淚縱橫,爬過去抱住他。
“呵呵,真是感人至深啊。”
六耳獼猴走了過來,棒子在地上拖行,劃出刺耳的聲響。
“一個兩個,都急著去死。也好,我成全你們?!?/p>
他看著奄奄一息的八戒,和悲痛欲絕的唐僧,以及被死死壓制、滿眼絕望的沙悟凈。
“結(jié)束了?!?/p>
他舉起了棒子。
這一次,無人再能阻攔。
沙悟凈絕望地嘶吼著,他看著那根棒子,即將奪走他最后兩個親人的性命。
“不……不……不許動他們??!”
“等一下!”
就在六耳獼猴即將揮棒的瞬間,沙悟凈發(fā)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
六耳獼猴的動作停住了。
他饒有興致地轉(zhuǎn)過頭,看著這個一直以來最沉默寡言的“師弟”。
“哦?卷簾大將,你還有什么遺言嗎?”
10.
沙悟凈的胸口劇烈起伏,他被踩在地上,臉色漲紅。
“放……放了他們……我……我給你看一樣?xùn)|西?!彼D難地說道。
“東西?”六耳獼猴笑了,“你能有什么東西?你那破爛行李嗎?還是那可笑的通關(guān)文牒?”
“你……你先放開我……東西……在行李里……”
沙悟凈的聲音充滿了蠱惑。
六耳獼猴瞇起了眼睛。
他很好奇。
這個最老實(shí)巴交的沙僧,能有什么花樣?
他緩緩抬起了腳,但金箍棒依舊指著沙悟凈的頭顱:“好。你去拿。我倒要看看,你這奴才,能拿出什么寶貝來?!?/p>
“咳咳咳!”
沙悟凈猛地咳嗽起來,他貪婪地呼吸著空氣,撐起傷痕累累的身體。
他不顧自己的傷勢,連滾帶爬地?fù)涞搅四歉鄙⒙涞男欣顡?dān)旁。
唐僧和八戒,都用微弱的目光看著他。
“老沙……”八戒氣若游絲。
“師父,二師兄……撐住?!?/p>
沙悟凈的聲音在顫抖,但他手上的動作卻異常鎮(zhèn)定。
他沒有去看那些經(jīng)書,也沒有去管那些衣物。
他打開了行李擔(dān)最深處的一個暗格。
那是一個連唐僧和八戒都不知道的夾層。
六耳獼猴在不遠(yuǎn)處冷冷地看著,他倒要看看,這沙和尚能玩出什么花樣。
沙悟凈從夾層中,捧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
盒子很舊,甚至有些開裂,看起來平平無奇。
“這就是你的寶貝?”六耳獼猴嗤笑一聲。
沙悟凈沒有理會他。
他用顫抖的雙手,輕輕地打開了木盒。
盒子打開的瞬間。
沒有佛光萬丈,沒有仙氣繚繞。
盒子里,只有一層紅色的絨布。
絨布之上,靜靜地躺著一根……金色的猴毛。
六耳獼猴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那根猴毛,看起來普通至極。
但是,在六耳獼猴的“善聆音”神通之下,他聽到了!
他聽到了那根猴毛中,傳來的一股微弱、卻霸道至極、桀驁不馴的……心跳聲!
“嗡——”
那根金色的猴毛,仿佛感受到了六耳獼猴的殺意和氣息,它在木盒中,緩緩地……立了起來!
一股灼熱的氣浪,以猴毛為中心,猛然爆發(fā)!
“這……這不可能!”
六耳獼猴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他驚恐地后退了一步。
“他……他明明已經(jīng)被佛祖鎮(zhèn)殺了!神魂俱滅!為什么……為什么還有他的‘本命毫毛’??!”
沙悟凈看著那根立起來的猴毛,眼中流下了血淚,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
“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