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豆花的第十年，我和沈語瑤還是擠在破木屋里。
錢總是攢不夠，這個月的房租2000，沈語瑤還債要5000，發(fā)小宋泊川的考研費要8000……
想著她們倆，剛準備打烊的門再次被我拉開。
我彎著腰一手磨著豆花一手舀著大雨積水。
不到半小時，眼前冒出一片金星。
手機嗡嗡直響，我喘著粗氣接起電話。
沈語瑤嬌俏的聲音透過來：見青，早點收攤，我怕有債主堵你。
那句今天我生日的話，還沒出來，她已經(jīng)掛了。
我捏著手機想再撥過去，發(fā)小宋泊川的信息又跳了出來。
兄弟，今天我和導師聚會，就不回去了，生日快樂！
我默了默，鎖住了屏幕。
這時，隔壁秦叔突然打開隔窗：見青你快看！警察帶走的這對男女，是你對象不？
……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城西分局特地在情人節(jié)這天打突襲，掃了不少情趣酒店，抓了不少人進局子。
忙一把搶過手機，盯著屏幕細看。
手機里的身材高挑長相突出的女人，雖只露了半張臉，我也一眼看出，正是我對女朋友沈語瑤。
跟在她身后有些眼熟的高大身影，因為背著身，看不清臉。
我下意識揉了揉眼睛，想要看仔細。
但是眼睛已經(jīng)酸得不行。
或許是我臉色太難看，秦叔急忙找補，放軟了聲音勸我：
手機畫質(zhì)不清晰，看錯了也有可能，你先別難過……
我抹了把臉，擠出一抹笑，勉強應付幾句。
便騎著毛驢，冒著大雨去了城西分局。
我渾渾噩噩，路上摔了好幾跤，才趕到地方。
警局院子里圍滿了人，都是清一色的年輕男女。
工作人員攔住我：保釋誰的？
我想了想，低聲開口：沈語瑤。
他翻了翻人員檔案，鼻孔里哼了一聲，左邊第三間房。
路上做了千萬遍的假設和各種僥幸的借口。
此時全哽在胸口。
發(fā)悶。
我僵著臉色，愣愣的道謝。
剛一轉(zhuǎn)身，濕潤猝不及防盈滿眼眶。
譏笑聲從身后傳來：那姓沈的小妞和那男的真會玩，身上各種小玩具，被捕時，還說自己是沈家千金，要給我們顏色看看，我看是尿喝多了說胡話……
我腳步一頓，心底又升起隱秘的希望。
既然是沈家千金，那肯定不是沈語瑤。
我認識的沈語瑤是一個街頭小太妹，和我好了五年，四處接零工。
怎么可能是富家女？
肯定不是。
我急促的搖頭。
腳下本能加快。
這時，房里傳來一陣對話聲。
沈家人什么時候來保釋？要不是你玩刺激非要去情趣酒店，我們怎么會被抓？煩死了！
女人嬌笑：有我沈大小姐在，怕什么！今晚真刺激，下次再來！
只一句，我直直墜進谷底。
那聲音日日在我耳邊纏繞，陪了我五年，即便化成灰我都認識。
是沈語瑤。
不會是別人。
而她旁邊說話的男人，正是發(fā)信息說今晚要和導師聚會，我最好的發(fā)小，宋泊川。

手無力垂下。
身體還在硬撐。
我瞪大了雙眼，透過門縫望向屋內(nèi)。
昏暗的燈光下，沈語瑤臉上帶著饜足的艷色靠在宋泊川身上，輕錘了他一下。
換來男人低沉的悶笑聲。
你這么騷，見青知道嗎？
沈語瑤臉色一僵，眉頭微微蹙起，有些不耐：這時候別提他，掃興！
宋泊川對她的反應很滿意，又追著問：
你送我的大平層裝好了，你打算什么時候和見青攤牌，天天擠在破屋里，我身上都起疹子了……
沈語瑤沒有答話，只是反常的沉默。
宋泊川急了，忙扯住人：你該不是反悔了吧？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沈語瑤立即輕啄了他一下，扯著他胳膊，柔哄。
傻子才反悔！你不知道，每天聞到他身上發(fā)酵的餿味，一點興致都沒！等他替我還完最后一筆債我就攤牌。
聲音里的嫌惡沒有絲毫掩飾。
我難過的咧開嘴。
我知道豆花發(fā)酵的氣味不好聞，所以每次都堅持洗完澡后回家。
是她說我渾身都是豆花的香味，是勤勞的氣味，比什么香水都好聞。
原來，又是騙我。
你明明是沈家小姐又不缺錢，干嘛非要他還債？
沈語瑤的嗤笑聲傳來：你不覺得這游戲，好玩嗎……
后面的話，我再聽不見了。
幽魂似的轉(zhuǎn)身。
耳朵里像是塞滿了鋒利的鋼針，扎得人好疼。
我突然想笑。
下一秒，跌跌撞撞沖出走廊外，那位警員趴在窗口問了一句。
跑什么？人還沒保釋呢？
我流著淚，用力搖頭。
不保釋了。
不要了。
她和他，我通通不要了。
雨還在下，風也凜冽。
眼前模糊一片，我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我和宋泊川自小都是孤兒，兩人相依為命，他讀書成績一直比我好，是班里的尖子生。
長得又好，我知道他將來有出息。
不忍看他荒廢，提出攢錢供他讀書時。
他都樂糊涂了，抱著我又是笑又是哭，最后紅著眼哽咽。
見青，等我出來，等我工作有錢了，我會好好報答你！
那時，我們剛到海城，剛租下這個小店。
沈語瑤是我第一批老顧客。
她瘦瘦小小，為人話不多，笑的卻好看。
我高燒40度時，是她租車送我去醫(yī)院。
一邊喂我吃粥一邊替我擦汗，望著她姣好的臉，我心跳如鼓。
好像看到最美的月色。
自那后，我日日為她留一碗豆花，她也經(jīng)常給我送些蔬菜，一來二去，等泊川放假回來時，沈語瑤已經(jīng)是我女友。
雨夾著冰，落進眼底。
我覺不出疼，只機械騎著毛驢，甚至聽不到身后的轟鳴聲。
他們明明經(jīng)常我面前吵紅了眼，你覺得我一事無成，我看你也不順眼的很。
怎們就滾在一起了呢？
原來明面上的兇狠，是為了背地里的糾纏。
給我看的，只是假象。
就像沈語瑤這個身份一樣，是假的，都是假的。
只有背叛和傷害，是真的。
砰！
下一秒，我連人帶車被甩出去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