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4月14日凌晨，陜北三交鎮(zhèn)的夜空傳來幾聲短促的槍響，37歲的劉志丹在高家坪的山梁上倒下。緊跟著的一句嘶喊劃破寂靜：“快，護軍長！”那一晚的硝煙漸漸散去，卻把西北紅軍的未來推向新的方向。劉志丹留下的，是三支已經(jīng)成型的主力部隊——紅二十六軍、紅二十七軍和紅二十八軍。很多年過去，人們常問：指揮旗幟變了顏色，這三支隊伍后來走到哪一步了？

時間撥回到1931年。劉志丹決定“鉆進反動武裝里去奪槍”時，身邊不過幾十名志同道合的同志，南梁山溝給了他們隱蔽，也給了他們機遇。四次被擊散，又四次重組，兵力始終在百人上下徘徊。有人沮喪地說“這仗怕是打不下去”，劉志丹只回一句：“槍在敵人手里，咱就到敵人隊伍里去找槍?！焙唵钨|(zhì)樸，卻點明了游擊戰(zhàn)爭的根本。

1932年春，兩股星火在陜北匯合——南梁游擊隊和陜北游擊隊。合并后，人手不過七百，多數(shù)人肩上扛的仍是土槍。四月到六月，他們連克馬欄、淳化、宜川，摸爬滾打間，隊伍擴大到一千多人?？善咴碌淖髢A路線迎頭撲來，劉志丹失去指揮權，部隊又被打散。彎路走得夠多，方向才更清晰。年底，陜甘省委下令成立紅二十六軍，劉志丹被安排做二團政治處長。紙面職務有限，實際影響力卻無法抹去，他一步步把散落各處的兵員重新拼接，照金一帶的根據(jù)地由此撐了起來。

1933年，陜西境內(nèi)第一次“南下渭南”嘗試以失敗告終。比如此后劉志丹的自嘲：“硬著頭皮走出去，結果差點連皮都沒了。”紅二團損失殆盡，杜衡叛變，敵人又準備“圍剿”。關鍵時刻，劉志丹在南梁重整旗鼓，紅二十六軍二團搖身一變成了紅四十二師。半年工夫，四十二師擴至一千五百人，第一次反“圍剿”大捷，繳獲迫擊炮、機槍等現(xiàn)代武器，西北根據(jù)地第一次像模像樣地站穩(wěn)腳跟。

1934年是分水嶺。陜甘邊區(qū)、陜北兩塊根據(jù)地互為犄角，紅二十六軍、紅二十七軍并列；年底，又與謝子長率部整編為西北紅軍主力兵團。部隊告別純游擊打法，開始使用運動戰(zhàn)，甚至開展成建制野戰(zhàn)。山溝里終于走出可以在野外與國民黨正規(guī)師對陣的紅軍。

1935年9月，永坪鎮(zhèn)會師。中央紅軍先遣部隊紅二十五軍到達陜北，與紅二十六、紅二十七軍握手，三面紅旗匯成一面大旗，按照中央命令組建紅十五軍團。徐海東任軍團長，劉志丹任副軍團長。三個月后，毛澤東率中央紅軍主力到達保安，決定東征。為了配合新的戰(zhàn)略任務，紅二十八軍在瓦窯堡宣告成立，軍長劉志丹。

三交鎮(zhèn)那顆子彈，讓紅二十八軍的軍旗上留下永久空缺。宋任窮接過指揮權，部隊縮編自救，三軍在血與火里各自迎來下一段征程。七七事變爆發(fā)，八路軍番號起用，劉志丹的隊伍被一分為三。

紅二十六軍成了八路軍第一一五師三四四旅的兩個主力營。平型關戰(zhàn)斗打響，三四四旅從側翼猛插，一度切斷日軍輜重。那兩營依靠山地戰(zhàn)術，炸毀十余輛軍車，繳獲大量步槍。抗戰(zhàn)結束，隊伍輾轉東北，擴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十九軍一一六師和一一七師。遼沈戰(zhàn)役、平津戰(zhàn)役，這兩支部隊始終在最鋒利的突破方向；1950年入朝后搶占清川江東岸，再次顯示出當年陜北山谷里錘煉出的攻堅本色。

紅二十七軍在改編令中成為八路軍留守兵團警備第一團，任務是守護陜甘寧邊區(qū)，直接掩護黨中央和延安?？此七h離前線，卻肩負心臟安全。有意思的是，延安會務處檔案多次記錄警備一團“夜半圍山搜排”行動——對滲透特務的反偵察本領被沿用到后來。1949年，這支部隊被授予第四軍十一師番號，海南島登陸、1959年西藏平叛，它們都在場；山地行軍、夜襲突擊仍舊是絕活。

紅二十八軍的命運更為曲折。東征途中折損過半，整編時并入八路軍第一二〇師三五八旅七一六團，擔任偵察連。雁門關那夜，偵察連爬到敵后，切電線、封道路，為旅部伏擊贏得寶貴十分鐘。師首長一句評語流傳很久：“黑燈瞎火里穿針走線的，是夜老虎?！苯夥藕?，這個連保留番號，被授予“夜老虎偵察連”榮譽稱號，70年代還參與秘密邊防偵察。

從1936年到1949年，這三支隊伍的番號幾易；從黃土塬到鴨綠江，又到青藏高原，地形與對手不停變化。相同的是，陜北根據(jù)地時期立下的那幾條祖訓——土生土長、機動靈活、敢沖敢拼——始終在血脈里流淌。小結算不過是一張編制表，真正讓歷史記住他們的，是炮火中一次次看似不可能的任務完成。

劉志丹倒下時戰(zhàn)士曾悄聲說：“軍長放心，我們的槍不會丟?！苯窈筮@句話被反復提起。槍沒有丟，部隊也沒有散，番號寫在軍史里，精神刻在后輩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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