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3月14日清晨，南海上風浪不大，遠處的礁盤若隱若現(xiàn)。同一時刻，北京西山的一間會議室燈亮如晝，海軍與航空工業(yè)的聯(lián)合論證會正緊鑼密鼓地推進。71歲的劉華清坐在長桌一端，眉峰緊鎖，參謀們輪番匯報高空加油方案。

電話鈴驟響，隨行秘書推門而入，聲音壓得很低卻掩不住急切：“首長，南沙海域交火，越方三艘武裝艦已逼近赤瓜礁！”空氣瞬間凝固。劉華清抬眼，冷冷一句：“堅決打?！焙唵稳齻€字，讓屋里十幾名軍官同時挺直了脊背。

會議止于此刻，紙上的數(shù)據(jù)圖表被推到一旁。劉華清抓起安全線電話直撥南海艦隊前指：“命令各艦，全力奪控。凡我國礁盤，一概占住?！币痪湓挍]有多余修飾，指揮鏈條立刻運轉(zhuǎn)。旁邊有人小聲嘀咕是否先報中央，他擺手：“前方一分鐘就是生死，我們自己擔。”

不到兩小時，502、531兩艦抵達赤瓜礁海域，現(xiàn)場態(tài)勢已成三面包圍。越南604船借著暗礁遮蔽，仍試圖卸載工事材料。我方政委李楚群用擴音器喊話，要求對方撤離。喊話石沉大海后，雙方登陸分隊僅剩不到三十米。對峙的壓力像潮水般涌上礁面，任何擦槍走火都是引信。

越兵突然揮旗挑釁，槍口一齊抬起。我副槍炮長臂部中彈，血跡濺在礁石上。不到十秒，赤瓜礁爆發(fā)密集交火，隨后演成艦炮對射。劉華清的最新指示迅速傳到艦橋：“重點打敵指揮桅桿，癱船。”502艦首批炮彈精準命中604船中部，九分鐘后敵艦斜纜斷裂，整船傾覆。

戰(zhàn)斗只持續(xù)三十七分鐘，越軍三艦悉數(shù)沉沒或擱淺。我軍零艦損，奪回赤瓜礁及其毗鄰四礁。信息回傳北京，作戰(zhàn)室里卻沒有歡呼，劉華清推開窗戶，對助手淡淡說：“海戰(zhàn)贏了，可?？諜?quán)依舊空缺，沒有航母，南海還是遠水?！边@句自語像釘子，釘在在場每個人的記憶里。

赤瓜礁海戰(zhàn)表面是一場短促交鋒，背后卻放大了中國海權(quán)建設的痛點。海面上艦炮夠硬，可頭頂沒有固定翼戰(zhàn)機護航。一旦敵機群掃射，我方艦艇只能依靠單一防空火力被動挨打。這種隱患早在劉華清1950年代赴蘇聯(lián)海軍學院時就埋下了影子——那年他第一次看見大型航母編隊演練，感受到什么叫“移動國土”。

從大連海校政治委員，到蘇聯(lián)伏羅希洛夫海軍學院優(yōu)秀畢業(yè)學員，再到1982年履任海軍司令，劉華清在艦橋、課堂、演習場之間輾轉(zhuǎn)三十年，對“制空權(quán)”三個字的理解愈發(fā)尖銳。1984年，他在裝備技術(shù)會上直言：“國家再拮據(jù)，海軍也得準備上航母。”會場一片靜默，許多人覺得這話大膽，甚至超前。

1986年春，海軍代表團赴法意考察直升機航母。出發(fā)前夜，劉華清把李景、鄭明叫到辦公室，幾乎是交心式叮囑：“把能摸到的技術(shù)全帶回來，哪怕只是甲板涂料配方，也要寫清楚?！蹦欠莺窈竦恼{(diào)研檔案后來被戲稱“海軍最貴行李”，卻成為中國第一艘國產(chǎn)航母論證的底稿之一。

赤瓜礁海戰(zhàn)后不久，廣州艦艇學院首次開辦“飛行員艦長班”。十名雙料尖子被圈定，他們中有人本可以留在精確制導研究所，卻選擇重新磨練在甲板。西方情報界迅速捕捉到風向，斷言中國已將航母提上日程。外媒語氣懷疑，國內(nèi)軍內(nèi)卻更像按下加速鍵。

1991年的海灣戰(zhàn)爭又給了劉華清一記當頭棒喝。盟軍依托航母群投射火力，短時間內(nèi)瓦解伊拉克海空力量，巨大的現(xiàn)實差距讓他皺眉整整半個月。那段日子，他在日記中寫下五個字：“不造，沒活路?！弊舟E重重劃圈，筆尖幾乎把紙戳破。

1998年退休，他依然關注造艦進度。烏克蘭“瓦良格”號的收購談判一波三折，外界唱衰不絕。每聽到“行不通”的論調(diào)，他只擲一句：“技術(shù)買不來，信心得屯夠?！?002年，“瓦良格”拖進大連船塢，灰白艦體銹跡斑駁，但現(xiàn)場工人說最難的是第一道切割，也是最興奮的那一刀。

2010年，中國首艘航母即將出塢試航。新任艦長名單報到劉華清家中，他看著那熟悉的名字，沉默許久，只放下兩個詞：“可以。”一年后，這位老水兵與世長辭，留下的并非傳奇敘事，而是系統(tǒng)的海軍現(xiàn)代化路線。赤瓜礁的炮聲早已散去，但那句“堅決打”仍清晰——它不只針對一場戰(zhàn)斗，更像宣示：沒有退路，中國海防只能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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