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馬戲團 | 文

塞翁失馬，焉知非?！@幾天，一個游戲非常適合這句諺語，而且，它的名字就叫《馬（Horses）》。

原本，《馬》發(fā)售后只有兩種結局：大概率，它成為少數玩家心中的cult經典，銷量勉強回本，就像制作組過去的游戲；小概率，它會出圈變成年度話題大作。

然而就在它發(fā)售前，制作組卻宣布，自己的游戲被Steam“永久封禁”了，哪怕實際上，游戲里根本沒有觸犯Steam審核標準的內容。

原本，一款游戲被Steam封禁，不是什么值得關注的事，畢竟有很多游戲都因為過激無法上Steam。可接下來的事，卻讓情況越來越有意思了。

首先，Epic以一貫作風和Steam對著干，大肆宣傳自己將發(fā)行《馬》。誰知就在游戲發(fā)售前，Epic卻突然反悔將《馬》下架，整個游戲頁面都消失。

這是很反常的事，因為實際上《馬》已經通過了Epic的審核，IGN在測評時用的就是Epic的碼。對此，IGN還專門在測評結尾加了一段真人出鏡，以表達對整件事的困惑。

接著，Humble也宣布要封禁《馬》，可猜怎么著？和Epic正好相反，他們在封禁游戲24小時后，突然改主意了，在二次審核后，重新將游戲上架。

而GOG和itch.io上，這款游戲被大肆宣傳，配合愈傳愈烈的鬧劇，游戲登上了兩個平臺的暢銷榜首。原本，制作組說自己已經瀕臨解散，投資方都已撤離，沒準這下，游戲能賺到的錢比原本還多——別小看這兩個平臺，尤其是目前《馬》已經在歐美游戲圈有了話題性。

為什么？因為它背后的事，的確是越看越蹊蹺，引發(fā)了老外的大量討論。

首先，這游戲為什么被禁了？

這就不得不提到全世界共通的新聞傳播魅力時刻。最開始，是制作組發(fā)了篇文章，說自家游戲里沒有任何兒童色情內容，但他們猜測，Steam是因為這原因封禁他們的。

他們推斷說，游戲中原本有個場景，描繪的是一個穿衣服的小女孩，騎在戴著馬頭的成年赤裸女人肩上，Steam也許認為這個場景太過激了。于是，他們修改了這一幕，把小女孩換成成年女人。

結果這篇報道，被大量老外亂傳，反而變成“《馬》被禁，是因為有兒童色情”。再后來，傳言越來越離譜，甚至成了“游戲被禁，是因為里面有兒童和馬的不可名狀行為”。

在海外，有大量敵對的Steam和Epic粉絲。致使這個有可能是故意被扭曲的傳言，成了雙方攻擊對方的武器，任何擁護游戲的人，前幾天都可能被打上戀童癖的標簽。

有人推斷，正是因為Epic高層看到這種輿論，才插手緊急下架了游戲。

西方對于兒童相關的話題，向來非常敏感，這一方面是對兒童的正當保護，但另一方面，你也會看到他們搞出把《龍珠Z》中，悟飯的小JJ去除這種抽象操作。

隨后，大家扒出了更多內幕。原來《馬》在2023年就被Steam封禁了，那時制作組送審的版本，僅完成了一半開發(fā)，只是為了達到Steam上架游戲頁面的最低要求。

這個時間點證明，游戲被封禁，和前段時間某“極端女性權益組織”綁架信用卡支付渠道，要求各大游戲平臺下架游戲的事無關。

那之后，制作組一直在向Steam申述，修改了初版的各種設定，可都沒成功。直到臨近發(fā)行，制作組發(fā)了之前提到的文章。

Steam給他們的回復是：只要游戲被審核拒絕過一次，就無法再申訴，而且，也不會告知制作組到底是為何不過審。

對歐美玩家來說，這其實是非常不合理的事，但在《馬》出事前，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一點。

因為幾乎沒有任何歐美的娛樂審核，是這個模式。比如一部電影被美國電影協(xié)會MPAA卡掉，那他們會告訴拍攝方不過審的原因，要是全部修改，就能上映。

對于音樂、書籍來說，也是如此。因為在美國，言論自由是受美國憲法保護的，了解美國歷史的朋友應該知道，從美國立國起，就有大量改變美國歷史的官司，是圍繞這一點展開的。

于是玩家批評，Steam卻因為一家獨大，得以對游戲采用這種“一錘定音、不給反饋”的審核方式。而且他們認為，這根本就是電競平臺審核作弊者的方式——不能告訴對方是因為什么異常被封禁，不然作弊者就能弄清如何繞過審查。

可這邏輯完全不能套用到藝術審查上，媒體Aftermath就針對此事，對Steam提出了批評。

所以，要是有人用這事去起訴Steam，沒準結果真沒那么好預測。

接著，隨著游戲發(fā)售，更神奇的事發(fā)生了：IGN本部、Eurogamer、Rock Paper Shotgun等諸多大型游戲媒體都發(fā)布了《馬》的測評。而其中大部分，都表示他們看不出這游戲有什么應該被Steam封禁的理由，而且他們能理解為何游戲要用一種過激的方式去敘述這個故事。

IGN給了《馬》7分，對游戲來說很一般，但對cult游戲來說已經足夠了。許多媒體都表示，《馬》是一款讓人印象深刻，且黑暗壓抑的游戲，它很簡單，但絕對不是粗制濫造的。

而且，游戲里也沒什么兒童色情、動物虐待，或人與動物的過激片段，實際上，這游戲里甚至沒有真正的動物。

此外，游戲的制作組，也不是靠做低端作品騙錢的人。他們其實已經做過許多游戲了，其中Steam 98%好評率的《地中海地獄（Mediterranea Inferno）》，還得了不少獨立游戲獎。從這款游戲中，你就能看出他們探討主題的先鋒性，以及其藝術表達上的個性。

《地中海地獄》，說的是三位少年在地中海的一場公路之旅，看似輕松，實則涉及背叛、自我身份認同、暴力和欲望等沉重主題。游戲用了極為鮮艷的色調，去訴說黑暗病態(tài)的故事，把現(xiàn)實與幻覺融為一體。能在其中看到對表現(xiàn)主義、象征主義和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張狂運用，水平很高。

更諷刺的是，與此同時，尺度更大，被譽為里界神作的《Black Souls 2》，卻同時在Steam上線了——，它絕對比《馬》更“激烈”。

于是老外們納悶了，他們質問：既然《博德之門3》里，人和熊的片段都能過審，那為啥《馬》要被Steam和Epic聯(lián)合絞殺？

沒有答案，在制作組的游戲主頁上，他們自嘲般，在上線平臺一欄里，畫上了被Epic與Steam封禁的符號。

好了，所以說了這么多，《馬》到底是個什么游戲呢？

為了一探究竟，我也去玩了一下《馬》，這只是個售價五美金，通關時間2小時的小品。我的感覺是：游戲尺度的確不小，而且非常黑暗扭曲，也非常病態(tài)，假如它過審了，應該是Steam上尺度最大的游戲之一。

然而，這個尺度，很大程度上來自其沉重的主題。從某種角度來說，要真正表達這主題，它必須是這個尺度。

另外，游戲確實非常先鋒，可以看出它的每一幕都仔細設計過，就像一部先鋒電影，仿佛大衛(wèi)·林奇的早期作品，與達利的超現(xiàn)實主義短片《一條安達魯狗》融合了。

《一條安達魯狗》：超現(xiàn)實主義電影的起點

達利就是畫這個的

注：涉及劇透，以及不適內容。

其實要概括游戲的故事很簡單：男主被父母送去一家農場打工兩周，農場主說自己有很多馬，誰知他實際上是個沒馬的變態(tài)——雙重意義上沒馬，因為他的所有“馬”，都是由被奴役的人扮演的。這些人全身赤裸，和動物一樣生活，頭上戴著馬頭帽，且?guī)缀鯁适祟惖恼Z言和思考能力。

而游戲內容，就是你在兩周里替他打工，照顧那些“馬”。他們只能吃馬糧，當你騎馬時，就是騎在那些人的肩上。

整個游戲過程分為14天，逐漸推進這個很有懸念和氛圍感的故事。很多橋段都耐人尋味，比如你會慢慢發(fā)現(xiàn)這些“馬”有思想，而且會痛苦。剛進農場后沒多久，你就會看到一匹“公馬”在樹上上吊，而第二天，一匹“母馬”會跪在他的墓前唱歌，用手示意你幫她采花。

此外，你還能看到有馬偷偷指著鐵門外的另一匹馬，結巴地吐出“自由”二字。

同時，農場主也日漸展現(xiàn)出更病態(tài)的面貌。每天晚上，他都會無意識地戴著一個貞操鎖出門，對著那些“馬”進行不可描述的旁觀行為。如果你偷偷溜進他的房間，會看到祭祀用的神秘娃娃，以及一些瘋狂的簡筆畫，似乎藏著農場主的秘密和過去。

此外，不正常的不只有農場主。偶爾，這個農場會來一些訪客，有獸醫(yī)、訪客、富豪……他們最初看著都很正常，實則一個比一個變態(tài)。要概括他們做了些啥，只能說，那是一種文雅的燒殺擄掠，關于性，關于暴力和死亡。

最終，男主會發(fā)現(xiàn)農場主的過去，并解放這些被奴役的人。原來，農場主因為暴力父親的管教，以及被搶走愛的女人后，成了個瘋子，開始用一種儀式和藥水，將人綁架來農場變成“馬”。

你可以選擇救這些馬，但這是一個冷酷的過程，因為第一次嘗試會失敗。然后，那匹自由的“馬”會被釘在所有的“馬”面前，像古羅馬斯巴達克斯起義中，那些反抗的奴隸一樣，忍耐數日死去。而與他配合的“母馬”，則必須面對更非人的下場。

最后，就在男主也要被變成“馬”前，一匹他救下的“母馬”趁亂打暈了農場主。隨后，兩人用農場主的方式，將他也變成了“馬”，男主則戴著那匹自由的“馬”留下的馬頭套，帶著所有人逃離了農場。

看似俗套，其實沒那么簡單。

首先別看游戲只有兩小時，沉浸感卻十足，甚至壓抑到能對膽小的人產生創(chuàng)傷。作為游戲，《馬》或許只能拿到7分，但作為先鋒藝術品，我覺得它有9分水準。

之前我說這游戲像《橡皮頭》+《一條安達魯狗》，真的很明顯?！断鹌ゎ^》是大衛(wèi)·林奇的早期作品，這個后來拍出《雙峰》《穆赫蘭道》的導演，在這片里用超現(xiàn)實的布景、異樣的黑白光影，拍了個恐婚恐育男性的噩夢。

電影里許多片段都是經典，比如一幕里，男主的頭掉了下來，被一個魚一樣的小頭替換，然后他看到自己的腦袋被做成一塊塊鉛筆尾端的橡皮擦——也許預示著他希望自己能變成橡皮擦一樣抹除困境，然而就算在夢里，他也只是被流水線擺弄的物件。

庫布里克曾說過《橡皮頭》是他最愛的電影，它讓他看到了自身創(chuàng)意的局限性。后來拍閃靈時，他讓整個劇組看了這片。當時，這電影引發(fā)了極大爭議。

游戲里，有個片段是男主在桌前切一只烤雞，可每切一下，烤雞就發(fā)出尖叫雞般的慘叫。這片段，就讓人想起《橡皮頭》里切烤雞，烤雞變活的一幕。

此外，游戲的光影效果，也像《橡皮頭》?！恶R》一直是黑白的，但這個黑白效果是特別調制的，其觀感非常超現(xiàn)實，很多場景的光影猶如噩夢。同時人物面部的陰影非常壓抑，再加上游戲總是運用大量嘴部特寫，就顯得更讓人難受了。

偶爾，這游戲還會切換成實拍的特寫鏡頭，它就是想方設法不讓你舒服。

大衛(wèi)林奇在《橡皮頭》里，對音效的處理非常先鋒。他會讓一些動作與聲音匹配不上，然后用一種壓抑的環(huán)境音覆蓋整部電影，以凸顯噩夢的質感。

《馬》也是如此，它的做法甚至有些天才。游戲開始，就是一臺放映機的畫面，然后，整個游戲都仿佛一部老電影，沒有臺詞，只有默片式的臺詞卡。與此同時，背景一直有明顯的放映機膠片滾動音，伴隨所有劇情。

你會慢慢習慣這個明顯的膠片音，直到最后，你潛入密室救下被綁在椅子上接受洗腦的“母馬”。整個房間被農場主的洗腦錄音與錄像填充，你必須在一定時間內切斷音箱、喇叭，最后繞向放映機，拿起剪刀一剪——持續(xù)整個游戲的膠片聲也一起消失了。

為什么要這時消失？因為隨著游戲進行，你會逐漸察覺到，自己正在被農場主無形洗腦。這個膠片音源自洗腦的影片，它從你踏入農場時就會開啟，而慢慢地，你會習慣它，就像游戲里展示的扭曲景象將你淹沒、麻木。

當你進入洗腦房間時，起先農場主的臉只在幕布上，其話語只是底端字幕?？珊芸?，他的臉和話語就會占據你的整個屏幕——游戲用默片的方式，將被洗腦的主體，從“母馬”變成了玩家。

你看，這游戲很多地方的處理都挺巧妙，有時甚至略顯驚艷，這也是許多媒體和玩家不滿Steam封禁它的重要原因。

比如游戲會給你一種“選擇的幻覺”。農場主做什么事，都會詢問你，你可以贊同或拒絕，但每次拒絕，都會引向更加咄咄逼人的新問題，直到最后你失去選擇權。

你會同時失去拒絕和認同的權力。比如在一頓晚餐上，他會問你是否想要更多牛排，你只能選擇拒絕，接著，他卻會給你更多牛排，強迫你吃下去。

你會慢慢體會到被奴役的感覺，唯一的真正選擇，就是在被徹底奴役前，幫助那些“馬”獲得自由。

吃飯是游戲里一大重點，每天都有晚飯和早餐，而食物的變動也充滿巧思。

比如一天，你需要配合農場主懲罰兩匹“馬”，他強迫你在要被懲罰的馬身上，做下X標記。很快，下一個鏡頭，你的晚餐肉串，就被擺成了一個X。

在一個殘忍的場景里，你甚至需要配合農場主，對一匹“馬”進行“去勢”處理。隨后，當天晚上的食物，便成了一根烤腸，你還得自己切斷它。

早餐總是三塊農場主做的餅干，如果你觀察，會發(fā)現(xiàn)每天，上面的圖案都在變，且都在暗示昨晚發(fā)生的事。很多圖案，都讓人不寒而栗。

以及在游戲前三天，你會看到一只狗睡在狗窩里，只露出頭，你需要每天喂它。直到有一天，“狗”站起來了，原來它和那些“馬”一樣，也是人。

這個游戲，設計了許多讓人印象深刻的橋段。而且它就像《一條安達魯狗》，有很多扭曲又超現(xiàn)實的畫面。

舉個例子：第三天夜里，你會做一個夢。出門后，看到所有的“馬”，都被綁在椅子上，看著一群真馬奔跑的電影。你也必須加入他們，隨后，一系列快速蒙太奇將各種不安的畫面掠過。等你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幕布正在燃燒，回頭看，所有的“馬”已經全部倒在地上。

這還沒完，臨近游戲結尾時，當你首次潛入洗腦密室后，會發(fā)現(xiàn)來時的走廊消失了。劇烈的心跳聲下，往陌生的小道向前，卻發(fā)現(xiàn)盡頭不是出口，而是一塊幕布，另一側是你曾經看過的夢境場景，只不過這次，你站到了幕布的另一邊。

打完整個游戲，你會發(fā)現(xiàn)這個魔幻的場景，其實是個預知夢，以象征主義概述了整個游戲，并展示假如你不幫“馬”們，會導致何種結局。

最后，這游戲想表達些什么呢？

從表面上看，它似乎就說了個變態(tài)老農的故事，不少玩家的解讀也是如此。但我懷疑它不止于此，因為游戲里展示的一切，實在是過于像集中營了。

《馬》的制作組Santa Ragione來自意大利，一個細節(jié)：他們以前的游戲，英譯方式都和普通游戲一樣是覆蓋文字。但在《馬》里，所有的標語、臺詞卡，全是意大利語的。

如今網上充斥的意大利二戰(zhàn)廢物軍隊笑話，很容易讓人忘記，意大利是二戰(zhàn)軸心國之一，使人誤以為他們當時真的啥也沒干。

實際上，當時的意大利王國，在一戰(zhàn)和二戰(zhàn)之間，犯下了數不清的非人罪行。他們入侵過埃塞俄比亞，在西班牙內戰(zhàn)和與奧斯曼帝國的戰(zhàn)爭中掀起無數屠殺。

然后，他們在戰(zhàn)場上使用化學武器，并先于德國建起多座集中營，讓大量戰(zhàn)俘死在其中。而且，意大利王國的集中營不只是為猶太人準備的，由于他們的入侵范圍太廣，所以數不清的貝都因人、南斯拉夫人、利比亞人、埃塞俄比亞人、希臘人、西班牙內戰(zhàn)中的國際縱隊戰(zhàn)士……全都死在了意大利的集中營里。

不要忘了，著名的反法西斯電影《美麗人生》，發(fā)生在意大利，而非德國。

在《馬》中，這些奴隸實在是太像集中營里的戰(zhàn)俘。他們瘦弱赤裸、被當成物件使用、全身傷痕、每天必須完成大量農活，身上還有烙鐵的印記……而你會多次看到這些人的手腳特寫，就和當時集中營的照片里一樣，覆蓋著皮癬和疤痕。

在一個鏡頭里，你需要用高壓水槍，給這群一列列站在墻邊的“馬”洗澡，水柱沖得赤裸的他們痛苦躲閃——如果你看過一些展示當年集中營狀態(tài)的照片，一定曾見過這場面。

（其實不止這個場景，還有很多極為相似的圖片放不上來，大家想象一下吧）

那個疑似讓Steam封禁游戲的場景，同樣耐人尋味。因為那天，農場的訪客是一個帶著女兒的男人，你需要牽著一匹“馬”讓她去騎。這個女人有標準的“雅利安人”長相：金發(fā)碧眼白膚，而她會對你說：

沒錯，我知道它們不是真的馬。

但是輕浮放縱者，就該受到懲罰。

至于我們，都需要作為齒輪，才能保證整個社會的運轉。

對這些臺詞感到陌生？可以去看看二戰(zhàn)的德國/意大利歷史，會熟悉起來的。

最后，女人在告別時，對男主說：我希望你在余生，都能作為人類活下去——說完這話后，她露出了一道詭異的笑容。

有多少人在那幾年里，順利作為人類活下去了呢？

在游戲一幕里，有“馬”跑了，你要去將其追回。找到后，選項看似是“馴服”，實際上，你是把他們當成一堆T字模型撿起來。

甚至不像是動物，而是某種無人權的物品。

這個洗腦室側墻的掛旗+屏幕風格，也挺似曾相似的

實際上，后期游戲里出現(xiàn)的神父、醫(yī)生等反派角色，假如仔細想想，也能把他們和那段歷史聯(lián)系起來。至于扭曲農場主的極端家長制暴力、對欲望的壓制，以及被剝奪的財富，也讓人聯(lián)想到二戰(zhàn)前軸心國的狀態(tài)。

為什么是馬？在英語里，有一句諺語Dont look a gift horse in the mouth，是說假如別人給你一匹馬作為禮物，你就別挑剔地去檢查它的牙齒了。

還有什么是靠檢查牙齒看健康狀況的呢？奴隸。

在德國，每個青少年都會至少一次被學校組織去參觀集中營，去看當初受害者們的照片。那些集中營門口，總是會有瘦弱丑陋、赤身裸體的戰(zhàn)俘雕像，就像你在《馬》中看到的那些人一般。

而如今，有德國年輕人，會在參觀時，把這些雕像的畫面，戲謔地發(fā)到TikTok上，嘲諷其赤裸與丑陋。

意大利的先鋒電影，向來以犀利、出格著稱，充滿源自歷史的，刀尖般的傷痛。很久以前，在美國海斯法典大力審核電影的時期，他們做出了著名的鉛黃恐怖片，將這種先鋒而出格的藝術帶給世界，直到今天都在影響恐怖電影文化。

至于《馬》，又到底是在表達什么呢？我不知道，只能去猜想，也許完全猜錯。但里面的場景，確實在第一時間就讓我想起了集中營里的場面，隨后，它又一次次讓我看見它們。而且，我很少如此深切、沉浸地感受到這些景象的病態(tài)。

事后想來，其實要糾結這游戲到底有沒有表達這些歷史，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因為不論2025年末的一款獨立游戲是否在暗示它們，它們都不會變成實際上沒發(fā)生過的傳說和幻想。

不論如何，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無法忘掉這部特殊的游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