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張雪

一則突如其來的通知，為這家自動駕駛超級獨角獸按下了暫停鍵。

11月22日，毫末智行全體在崗員工突然收到主題為“停工放假通知”的內部郵件：基于公司當前的經營現狀，決定自11月24日起，公司及分公司全部在職員工進入停工放假狀態(tài)，具體復工時間將另行通知。

多名員工在媒體和社交軟件證實，該通知內容屬實，公司已全面進入停擺狀態(tài)，賬戶也被凍結。員工最為關心的具體賠償方案及后續(xù)安排尚未明確。

曾幾何時，毫末智行曾被看做是美國明星自動駕駛公司Cruise在國內的翻版，沒想到，幾年之后兩家公司的命運也如寫好的一般走向了相同的結局——今年2月，Cruise已經退出了歷史舞臺，其技術遺產被整合進了通用汽車。

從“親兒子”到“棄子”

成立于2019年的毫末智行，屬于自動駕駛賽道的后來者。成立之時，全球自動駕駛行業(yè)正處在從盲目狂熱到理性追逐的關鍵期，第一批創(chuàng)業(yè)公司也開始進入到落地量產的大考中。所以，無論是行業(yè)水溫還是資本投入上，毫末智行來的有點晚。

可這些并未成為毫末智行起步的阻力，它甚至以黑馬之姿成為了行業(yè)焦點。

當然，這主要還是由于其出生便自帶光環(huán)。與大多數自動駕駛公司不同，毫末智行脫胎于傳統(tǒng)車企長城汽車，其前身為長城汽車技術中心智能駕駛前瞻分部。

據報道，2018年，長城汽車董事長魏建軍擔心在行業(yè)轉型中掉隊，于是開始進行戰(zhàn)略和組織架構的調整，其核心之一就是做減法，剝離零部件業(yè)務，成立獨立的零部件公司并謀求獨立上市。

其中自動駕駛是未來競爭的核心，魏建軍希望長城汽車也能做到全棧自研，但人才、資金有限，幾番權衡下，決定成立毫末智行。

同時毫末智行的高管陣容也堪稱豪華，董事長和CIO分別是長城的嫡系老將張凱與甄龍豹，其中張凱曾任長城汽車技術副總工程師、長城汽車智能駕駛系統(tǒng)開發(fā)部部長。此外，其CEO是曾任前百度智能汽車事業(yè)部總經理顧維灝，有著16年自動駕駛研發(fā)經驗。這種人員配置也暗含著長城汽車對毫末智行的期待與厚望。

不止如此，毫末智行成立的第二年，長城就針對其發(fā)布了咖啡智駕“331戰(zhàn)略”，即用三年時間，實現用戶規(guī)模行業(yè)第一、用戶體驗評價最好、場景功能覆蓋最多三個領先，打造智能時代自動駕駛的領導者。與此同時，長城汽車還宣布，旗下子品牌所有的車型都將搭載毫末智行的智駕產品。

至此，長城汽車成為繼特斯拉、小鵬汽車之后，全球第三家正式推出全棧自研領航輔助駕駛系統(tǒng)NOH的車企。

背靠大樹好乘涼，在技術研發(fā)和量產落地方面，毫末智行也做到了后來者居上，成為了中國智駕賽道最被看好的企業(yè)之一。

比如構建了自動駕駛數據智能體系MANA，并發(fā)布了自動駕駛認知大模型DriveGPT。再比如其HPilot系統(tǒng)成功落地魏牌、哈弗等超過20款車型，2021年底，毫末智行即實現營收上億元，也成為了中國短期營收增速最快的自動駕駛公司。截至2024年，毫末智行用戶智駕總里程已突破2.5億公里。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短暫的高光之后，毫末智行開始走向了下坡路：新產品交付延遲、長城汽車尋找“備胎”，一系列的危機接踵而至。

在外界看來，毫末智行跌落的直接原因在于城市NOH的遲遲不能落地。這一功能上，毫末智行算是起大早，趕晚集。在2022年，毫末智行就推出了城市NOH，并宣稱首搭車型將會是長城魏牌摩卡DHT-PHEV激光雷達版，預計將在當年第四季度上車交付，年底在10個城市落地，2023年使用范圍計劃擴大到100城。

然而，結果卻是魏牌摩卡DHT-PHEV如期上市，但城市NOH功能未如約上線，這也為毫末智行從親兒子成為棄子埋下了伏筆。

對此，自媒體賽博汽車從接近長城汽車人士處獲悉，“毫末給集團保證后，長城汽車一直等著，遲遲無法落地，這讓一向要求守信的（長城汽車總裁）穆峰不高興了，開始對外尋摸，元戎啟行主要是穆峰定下來的”。

2024年3月，元戎啟行開始為長城汽車提供端到端的智能駕駛方案，并獲得了長城汽車的獨家投資。不止元戎啟行，近兩年，長城汽車還與大疆車載（卓馭）展開了深度合作。而隨著長城將資源與業(yè)務更多向外部供應商傾斜，毫末智行逐漸被邊緣化。

高瓴、美團押注，曾計劃2025年上市

毫末智行的命運引人唏噓，回顧其短短的即將滿六年的發(fā)展歷程，也出現了不少投資機構的身影，其背后不僅有長城汽車、美團、高通這樣的產業(yè)方，還有高瓴、九智、首程控股等財務投資者，以及成都、湖州、張家港這類地方國資。

根據投中嘉川CVsource顯示，成立至今，毫末智行共完成了7輪融資，累計融資金額在20億元左右。其中金額最大的為2021年底官宣的A輪融資，金額為10億元人民幣，投資方為美團、高瓴創(chuàng)投、高通創(chuàng)投、首程控股、九智資本等。這筆融資在當時賺足了眼球，該輪融資后，毫末智行正式邁入獨角獸行列，投后估值超10億美元。

來源：投中嘉川CVSource

同樣，這一年也是毫末智行高頻率融資的一年，除了A輪融資外，還在2月先后完成了天使輪融資和Pre-A輪融資，其中Pre-A輪融資，由首鋼基金領投，美團、高瓴創(chuàng)投等資本跟投。

或許是由于2021年的營收足夠亮眼，亦或者，在2021年獲得的融資足夠多，此后的兩年，除了2022年的一次融資外，毫末智行在資本上鮮有動作。

轉折發(fā)生在2024年，逐步被長城汽車邊緣化的毫末智行開始引入外界的資金和訂單。2024年初，自動駕駛賽道開年第一筆融資就發(fā)生在毫末智行身上，毫末智行官方稱這一輪融資為B1輪，總金額過億元，由成都武發(fā)基金投資。兩個月后，毫末智行又獲得了老股東九智資本和湖州的注資。

可以看到，從B輪開始，毫末智行有意識地在獲得地方國資的支持，而這背后與地方的布局與喜好不無關系，更深層的可能是其已經有了IPO時間表。

據公開資料顯示，毫末智行最早在2020年就提出了登陸科創(chuàng)板進行IPO的計劃，并期望2023年成功IPO，不過礙于科創(chuàng)板上市審核收緊，這一計劃未能如愿。2023年，市場又傳出毫末智行考慮2024年在香港上市的消息，當時預期募資3億至4億美元，不過很快就沒有了下文。

2024年10月，有消息指出魏建軍在內部叫停了毫末智行赴港IPO的計劃，對此，毫末智行董事長張凱予以否認，并明確給出了上市時間表，“應該是2025年”。而最終結果顯而易見，毫末智行沒等來IPO，也沒等來融資的救命錢。

在股權方面，透過層層穿透，毫末智行的實控人，仍為長城汽車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魏建軍，除了長城系，第二大股東為張家港，持股12.19%，而高瓴創(chuàng)投、美團、高通分別持股約5.28%、3.61%和持股0.90%。

動蕩已持續(xù)近一年

雖然毫末智行陷入停擺，在外界看來是突然的，但內部動蕩早已浮現。

早在去年，就有爆料指出毫末智行啟動了裁員計劃，那次裁員的規(guī)模雖不小，不過沒到傷筋動骨的局面，畢竟還按照“N+1”的標準向被裁員工進行補償，毫末智行也回應稱是“公司正進行正常的組織架構調整”。

時間進入2025年，毫末智行開始頻現高層出走的戲碼。4月，毫末智行技術副總裁艾銳、產品副總裁蔡娜、智行品牌官王佳先后選擇離開，不久后甚至傳出了董事長張凱也要離職的消息。盡管這一消息很快得到了張凱本人的否認，可這依舊不能安撫人心。

據員工反映，今年十月份公司現金流已十分緊張，高層此前安撫大家所說的“正在融資”遲遲未能兌現。原定于10月25日發(fā)放的9月工資，直至10月底仍未到賬，且公司未給任何說法。

在業(yè)務層面，毫末智行的兩大主力業(yè)務——乘用車輔助駕駛和末端物流低速無人駕駛，均面臨嚴峻挑戰(zhàn)。前者業(yè)務上，毫末智行僅有兩款車型項目，計劃于2025年交付。而后者在2025年銷售目標驟降，業(yè)務似乎已進入“清庫存階段”。

去年11月29日，在成立五周年之際，毫末高層在內部信中曾預判，行業(yè)將進入“你死我活”的競爭期，號召全員保持危機意識，要咬緊牙關。

現在想來，這一預判的確有前瞻性，不久前投中網在《一家企業(yè)融到C13輪了》中提到，自動駕駛的投資熱度正在回歸，不僅一個月內融資金額超100億，資金流向也更加向巨頭收斂，馬太效應明顯。

不幸的是，即便提前預判到了行業(yè)走向，毫末高層也未能將公司救出水火，未來毫末智行是走向更糟的境地，還是像Cruise一樣被整車廠收編，現在主動權已經交給了長城汽車。它的遭遇，也為所有依附于單一巨頭的“創(chuàng)二代”公司敲響了警鐘。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投中網”，作者：張雪，36氪經授權發(f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