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你當(dāng)真以為,一條東海的小巴蛇,能撼動我青丘白淺與天族的婚約?”
狐貍洞里,白淺斜倚在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支白玉簪,語氣慵懶,眼神卻帶著幾分審視。
跪在地上的少辛瑟瑟發(fā)抖,淚水漣漣,聲音細(xì)若蚊蚋。
“上神恕罪……少辛不敢……少辛只是……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白淺輕笑一聲,將玉簪隨手扔在桌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控制不???這世間,最需要控制的,就是心。尤其是,不該有的心?!?/strong>
她站起身,走到少辛面前,緩緩俯下身,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別哭了。你的眼淚,對我沒用?!?/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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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東海的水,總是帶著一股咸腥的暖意,不像北海那般凜冽刺骨。
白淺就是在東荒俊疾山下的東海之濱,撿到那條小巴蛇的。
那時的少辛,還未修得如今這般清秀的人形。
她只是一條通體翠綠的小蛇,鱗片被撕扯得剝落大半,血肉模糊。
幾只兇悍的海獸正圍著她,吐著信子,發(fā)出貪婪的嘶吼。
白淺本是來東海尋一味釀酒用的海露,無意多管閑事。
她只是覺得那幾只海獸的叫聲太過聒噪,擾了她的清靜。
于是她隨手揮了揮袖子,仙力化作凌厲的風(fēng)刃,瞬間將那幾只不成氣候的海獸掀飛。
海獸們驚叫著逃竄,眨眼間便消失在了深海之中。
白淺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正欲轉(zhuǎn)身離去。
身后,卻傳來一陣微弱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那條垂死的小蛇,竟強(qiáng)撐著最后一口氣,朝著她的方向,艱難地蠕動過來。
它在她腳邊停下,用盡全身力氣,昂起了頭。
光華一閃,血肉模糊的小蛇,變成了一個臉色慘白如紙的少女。
她身上穿著破爛的布衣,嘴唇被血染得鮮紅,渾身都在發(fā)抖。
她仰著頭,一雙眼睛像是被東海最純凈的水洗過,盛滿了驚恐、感激,以及最卑微的祈求。
“求上神……救我……”
她的聲音氣若游絲,仿佛隨時都會斷掉。
白淺看著那雙眼睛,心中那根名為“麻煩”的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
她生平最討厭麻煩。
可這雙眼睛,卻讓她鬼使神差地,動了一絲她自己都覺得多余的惻隱之心。
“罷了。”
她輕聲吐出兩個字,算是應(yīng)允。
于是,十里桃林掩映下的青丘狐貍洞,便多了一個名叫少辛的侍女。
少辛很懂事,或者說,她很懂得如何扮演一個獲救后感恩戴德的卑微角色。
她話不多,甚至在面對白淺時,常常緊張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但她的手腳卻極為麻利,將狐貍洞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連最挑剔的迷谷都挑不出半點錯處。
她從不主動出現(xiàn)在白淺的面前,卻總能在白淺需要時,悄無聲息地遞上一杯溫度剛好的桃花釀。
面對白淺的四哥白真,她更是恭敬到了塵埃里,每次見到,都恨不得將頭埋進(jìn)地里。
白真曾打趣白淺:“你從哪找來這么個膽小如鼠的丫頭?”
白淺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狐貍洞里,唯一對少辛抱有極深敵意的,是白真的坐騎,那只孤傲的火鳳凰,畢方。
畢方第一次見到少辛?xí)r,是在狐貍洞外的桃林里。
少辛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收拾著被風(fēng)吹落的桃花瓣。
畢方落在她身后的樹枝上,周身的火焰瞬間升騰而起,發(fā)出一聲尖利刺耳的唳鳴。
它炸了毛,根根羽毛都像燒紅的鋼針,作勢就要朝著少辛撲過去。
少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連尖叫都忘了。
“孽畜!不得無禮!”
白淺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帶著幾分不悅。
她閃身擋在少辛面前,一股柔和的仙力將畢方震退了幾步。
白真也匆匆趕來,安撫著自己躁動不安的坐騎,眉頭緊鎖。
“畢方今日是怎么了?竟如此失態(tài)?!?/p>
畢方焦躁地用喙梳理著羽毛,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咕嚕聲,一雙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被白淺護(hù)在身后的少辛,充滿了警惕和厭惡。
仿佛少辛是什么骯臟污穢的東西。
自那以后,畢方見了少辛,總是繞道而行,那模樣,像是在躲避什么避之不及的瘟疫。
白淺只當(dāng)是神獸天性高傲,不喜外人,并沒有放在心上。
她生性疏闊,既然已經(jīng)收留了這條小巴蛇,便也懶得再去計較許多。
在她看來,少辛不過是她漫長生命里,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
直到天族二皇子桑籍的到來,打破了狐貍洞的平靜。
桑籍是奉天君之命,前來青丘與白淺培養(yǎng)感情的。
這樁婚事,是天君與狐帝早就定下的,關(guān)乎天族與青丘未來數(shù)萬年的聯(lián)盟,不容有失。
但白淺對此,卻提不起半點興趣。
她討厭天宮里那些繁瑣到令人發(fā)指的規(guī)矩。
更看不上桑籍那一板一眼、言行舉止都像用尺子量過的無趣性子。
在她眼里,桑籍不像一個有血有肉的神,更像一個被精心打造出來的、完美的提線木偶。
所以,桑籍的每一次來訪,對白淺而言,都是一種流于表面的應(yīng)酬,一種不得不應(yīng)付的煎熬。
而對于桑籍,這位在天宮里習(xí)慣了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子,青丘的自由與不羈,也讓他感到無所適從。
尤其是面對白淺。
她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總讓他有一種無所遁形的壓迫感。
他習(xí)慣了天宮里所有仙娥的俯首帖耳、溫順柔情,卻唯獨搞不定自己這位未來的妻子。
白淺從不討好他,也從不迎合他。
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
就在他再一次與白淺相對無言,氣氛尷尬到幾乎要凝固的時候,少辛端著茶盤,低著頭,邁著細(xì)碎的步子走了進(jìn)來。
或許是太過緊張,她沒有看到腳下那塊凸起的石子。
她被絆了一下,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地向前撲去。
“??!”
一聲短促的驚呼。
茶盤脫手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重重地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片。
滾燙的茶水,濺得到處都是。
“對不起!對不起!上神恕罪!殿下恕罪!”
少辛顧不上被茶水燙得通紅的手背,慌忙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拭地上的水漬。
她的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最后一片苦苦掙扎的落葉。
白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繼續(xù)品嘗她的桃花釀,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桑籍卻皺起了眉。
他見不得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這會讓他顯得自己不夠仁慈。
“起來吧,一點小事,何至于此?!彼_了口,語氣帶著一絲上位者不經(jīng)意的溫和,和對自己寬容的滿意。
少辛聞言,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卻不敢起身,只是一個勁地磕頭,額頭撞在堅硬的石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謝殿下……是少辛的錯……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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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里的委屈和惶恐,像一根柔軟的羽毛,輕輕搔刮著桑籍那顆因白淺的冷淡而備受挫折的心。
他再看白淺,依舊是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一種莫名的煩躁涌上桑籍的心頭。
他覺得白淺太過冷漠,缺少了女子該有的溫婉和同情心。
那一刻,他并未意識到,自己看向地上那個卑微侍女的眼神里,多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憐惜。
而跪在地上的少辛,在無人看到的角度,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淡的、轉(zhuǎn)瞬即逝的弧度。
她知道,第一步,她走對了。
02
自那以后,桑籍來青丘的次數(shù),愈發(fā)頻繁了。
他與白淺的話題,依舊寥寥無幾,甚至比之前更少。
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他坐在一旁,看著白淺自顧自地釀酒、看書,或者與折顏上神在桃林里下一整天的棋。
他像一個多余的、不被重視的局外人。
但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了一些可以打發(fā)這無聊時光的事情。
比如,他總能“偶遇”那個名叫少辛的小侍女。
有時,她會在桃林深處,踮著腳,努力去采摘那些開在最高枝頭的桃花。風(fēng)吹過,粉色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她素色的衣衫上,那畫面,美好得不真實。
有時,他會看到她獨自一人坐在清澈的溪邊,對著水里的倒影怔怔發(fā)呆,神情落寞,惹人憐愛。
他開始不自覺地找她說話,最初只是為了排遣寂寞。
“你為何總是一個人?”
“你可還習(xí)慣青丘的日子?”
少辛總是怯生生的,仿佛一只受驚的小鹿,每次回答他的問題,都緊張得絞著衣角。
她告訴他,自己身份卑微,不敢去打擾上神和仙君們的清修。
她還說,能留在青丘,已經(jīng)是她幾輩子修來的天大的福分,她不敢再奢求更多。
她從不多言,也從不抱怨,只是用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充滿崇拜與敬畏地望著他。
那種眼神,是桑籍從未在白淺眼中看到過的。
那是一種全然的、毫無保留的仰望和信賴。
他那顆作為天之驕子的、被白淺的冷漠刺傷的自尊心,在少辛這里,得到了極大的慰藉和滿足。
于是,他開始向她傾訴。
傾訴自己作為天族二皇子的巨大壓力,傾訴自己對這樁毫無感情的政治聯(lián)姻的無奈,傾訴自己內(nèi)心深處不為人知的孤獨。
少辛便安靜地聽著,像一汪平靜的湖水,無聲地包容著他所有的情緒。
在他煩躁時,她會默默遞上一杯清香的草茶。
在他失落時,她會用那雙純凈的眼睛望著他,輕聲說:“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p>
桑籍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知己,一個真正懂他、崇拜他的人。
他開始沉迷于這種被需要、被仰望的感覺。
一日深夜,他又因為白淺的冷淡而心煩意亂,獨自在狐貍洞外的桃林里散步。
夜涼如水,冷風(fēng)吹過,帶著桃花的清香。
他看到不遠(yuǎn)處,少辛正抱著一堆要連夜?jié){洗的衣物,在寒風(fēng)中凍得瑟瑟發(fā)抖。
他心中一動,快步走了上前。
他脫下自己身上那件繡著金絲云紋的華貴外袍,不由分說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少辛受寵若驚,那模樣像是要被這件外袍燙傷了一樣,慌忙要推辭。
“殿下……使不得……這使不得……少辛身份卑賤……”
“披著吧,夜里涼。”桑籍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喙的溫柔。
他喜歡這種能掌控一切的感覺,尤其是在一個柔弱的、全心依賴他的女子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她單薄的肩膀上,心中那股憐惜之情愈發(fā)濃烈。
他從懷里取出一枚通體溫潤的白色玉佩,不由分說地塞進(jìn)了她的手里。
“這個你拿著,能抵御寒氣?!?/p>
那枚暖玉,是桑籍的母親,曾經(jīng)的天后留給他的私人物品,常年佩戴,早已與他的氣息融為一體,珍貴無比。
少辛捧著那枚尚帶著桑籍體溫的暖玉,淚水瞬間涌上了眼眶。
她跪倒在地,聲音哽咽。
“殿下……這太貴重了……少辛不能要……”
“我讓你拿著,你就拿著?!鄙<膽B(tài)度有些強(qiáng)硬,他享受著這種施予的快樂。
他扶起她,看著她含淚收下玉佩,那副感激涕零、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樣子,讓他得到了巨大的滿足感和虛榮心。
他沒有注意到,在不遠(yuǎn)處的桃林陰影里,白真那只孤傲的坐騎畢方,正用一雙燃燒著金色火焰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更沒有人知道,從那天起,桑籍每次留宿在青丘的客房,夜里都會開始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噩夢。
夢里,他總是被無盡的黑暗和冰冷的潮水包圍,感到莫名的心悸和撕裂般的頭痛。
隨行的天醫(yī)反復(fù)診斷,也查不出任何問題,只當(dāng)是青丘水土與天宮不同,導(dǎo)致殿下水土不服,神思勞累所致。
白淺也察覺到了桑籍的異樣。
她發(fā)現(xiàn),桑籍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眼下的青黑也越來越重。
更奇怪的是,他的身上,總是縈繞著一股極淡的冷香。
那香味很特別,初聞時令人心曠神怡,有安神助眠之效,但聞久了,卻會讓人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倦怠和遲鈍感。
起初,白淺以為是桑籍自己新?lián)Q的熏香。
直到有一天,她在狐貍洞里,從正在擦拭器物的少辛身邊走過,聞到了同樣的味道。
那香味,來自少辛腰間那個繡著并蒂蓮的精致香囊。
白淺的腳步,在那一瞬間頓住了。
她不動聲色地走開,心里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安魂草。
這種草極為罕見,生長在北荒的極寒之地,傳說中是伴著怨靈而生。少量使用,是安神助眠的良藥,但若長期與神族的元氣接觸,便會產(chǎn)生一種緩慢的、不易察覺的毒性。
這種毒性不會致命,卻能潛移默化地影響一個人的心智,讓人神志不清,心神俱疲,對身邊的人產(chǎn)生錯誤的依賴感。
這會是巧合嗎?
白淺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這么多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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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她“無意”中看到了桑籍腰間那枚眼熟的暖玉。
她借口說,這枚玉佩似乎靈力有所損耗,可能是因為青丘的靈氣與天宮不同所致,主動提出,要拿去請?zhí)伊掷锏恼垲伾仙裰匦聼捇环?,以保其靈性。
桑籍正被頭痛折磨得心煩意亂,聞言也未多想,只當(dāng)是白淺難得對自己示好,便欣然將暖玉交給了她。
白淺拿著那枚溫潤的玉佩,轉(zhuǎn)身走向桃林。
在無人看到的角度,她的指尖觸碰到的,卻是一股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徹骨的冰涼。
03
折顏上神活了三十六萬年,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沒見過。
但當(dāng)白淺將那枚所謂的“暖玉”遞給他時,這位向來玩世不恭的老鳳凰,臉色第一次變得無比凝重。
他沒有立刻接過,而是先布下了一道結(jié)界,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探查。
“這東西,你從何處得來?”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
“桑籍的。他說是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物?!卑诇\答得言簡意賅。
折顏這才小心翼翼地將玉佩托在掌心,他沒有用手直接接觸,而是用仙力將其懸浮起來。
他閉上眼,一縷精純的鳳凰真火,緩緩靠近玉佩。
只見那枚看似溫潤的白玉,在接觸到鳳凰真火的瞬間,表面竟浮現(xiàn)出無數(shù)道細(xì)如發(fā)絲的、詭異的黑色魔紋。
一股陰冷邪惡的氣息,從中散發(fā)出來。
折顏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駭然與怒意。
“胡鬧!這哪里是什么暖玉,這分明是上古魔族用來吸食神族元神的‘噬魂玉’!”
白淺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墜入了冰窟。
“此物本身并無大礙,魔性被巧妙地封印了起來。但若與‘惑心草’的香氣相互催化,那封印便會打開一道微不可見的縫隙?!?/p>
折顏的聲音冷得像北海的冰。
“這縫隙會源源不斷地吸食佩戴者的元神,同時,‘惑心草’的毒性也會被催發(fā)到極致,讓佩戴者對施術(shù)者產(chǎn)生強(qiáng)烈的情感依賴,視其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p>
“最終結(jié)果呢?”白淺的聲音有些發(fā)緊。
“最終?”折顏冷笑一聲,“不出百年,佩戴者的元神便會被吸食殆盡,變成一具任人擺布的、沒有思想的行尸走肉?!?/p>
狐貍洞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白淺的腦海里,瞬間浮現(xiàn)出少辛那張梨花帶雨、人畜無害的臉。
好深的心計,好歹毒的手段!
她沉默了許久,久到折顏都以為她要沖出去將那條小巴蛇碎尸萬段。
然而,她卻只是緩緩地,抬起了頭,眼中一片清明。
“折顏,幫我個忙?!?/p>
她將“噬魂玉”重新封印好,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還給了桑籍。
而另一邊,桑籍在沒有了暖玉之后,頭痛的癥狀果然奇跡般地消失了。
他整個人都清明了不少,像是從一場大夢中醒來。
回想起自己近段時間對少辛的種種癡迷行徑,只覺得荒唐又后怕。
一個天族的皇子,未來的儲君,竟然會對一個身份卑微的侍女動了不該有的心思,甚至還贈予了母親的遺物。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開始刻意地、冷漠地疏遠(yuǎn)少辛。
他決定,等這次回天宮,便向天君請罪,將此事徹底了斷,從此與那小巴蛇再無任何牽連。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行動,少辛卻先一步找上了他。
她跪在他的面前,哭得肝腸寸斷,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了。
“殿下……白淺上神……她要趕我走……”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她……她還搶走了您送給我的暖玉……說我不配擁有您的東西……說我是個不知廉恥的禍害……”
“殿下,少辛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您的垂青,是少辛癡心妄想了。”
“少辛這就離開,絕不給您和上神添一絲一毫的麻煩……只求殿下,來生……不要再忘了少辛……”
她一邊哭訴著,一邊從懷里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對準(zhǔn)了自己的心口。
那姿態(tài),決絕而凄美。
“少辛愿以死明志!向白淺上神證明,我對殿下的心,是干凈的!”
桑籍被她這番突如其來、決絕剛烈的舉動徹底驚呆了。
他的腦子里一片混亂。
他忘了那詭異的頭痛,也忘了自己之前的理智和決定。
他只看到一個弱女子,為了他,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來證明清白。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白淺!是那個高高在上、冷漠無情的白淺!
強(qiáng)烈的保護(hù)欲和被激起的逆反心理,像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一把奪過匕首,將少辛緊緊地、緊緊地?fù)г诹藨牙铩?/p>
“別怕!有我在!誰也別想傷害你!”
他被少辛的“深情”和“剛烈”深深地打動了。
他誤以為,白淺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女人的嫉妒和惡毒。
他覺得白淺心胸狹隘,手段卑劣,根本不配做他的妻子,更不配做未來的天后。
那積壓已久的,對這樁婚事的所有不滿和怨恨,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了。
“我這就帶你走!去凌霄殿!我要告訴父君,告訴全天下,我桑籍要娶的,是你!只有你!”
少辛伏在他的懷里,身體依舊在劇烈地顫抖,嘴角卻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冰冷的笑意。
她知道,魚兒,徹底上鉤了。
青丘的狐貍洞里,白淺正慢悠悠地品著折顏新釀的果酒。
迷谷連滾帶爬地跑了進(jìn)來,一張臉急得通紅。
“姑姑!不好了!不好了!桑籍殿下……他……他帶著少辛……闖上凌霄殿去了!”
白淺放下酒杯,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之色。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皺,對一旁同樣在飲酒的白真和折顏說道:
“走吧,好戲該開場了?!?/strong>
04
凌霄寶殿之上,氣氛凝重如鐵,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桑籍一身風(fēng)塵,背脊挺得筆直,如同一桿標(biāo)槍,倔強(qiáng)地跪在大殿中央。
他的身旁,是伏地發(fā)抖、哭得幾乎要暈厥過去的少辛,那柔弱的模樣,仿佛隨時都會隨風(fēng)消散。
高高的白玉寶座上,天君的臉色鐵青,一雙威嚴(yán)的眼睛里燃燒著熊熊怒火,周身散發(fā)出的強(qiáng)大威壓,讓整個大殿的仙家都噤若寒蟬。
“孽障!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天君的怒吼,如同九天之上的驚雷,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梁柱上的金龍都仿佛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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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籍卻抬起了頭,那雙曾經(jīng)溫和的眼睛里,此刻寫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決絕。
“父君,兒臣知錯。但兒臣……非少辛不娶!求父君解除兒臣與白淺上神的婚約,成全我們!”
他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神仙的耳朵里。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公然退婚青丘女君,這不僅僅是對白淺個人的羞辱,更是將整個青丘狐族的臉面,狠狠地踩在腳下。
這無異于撕毀了天族與青丘數(shù)萬年來賴以維系的盟約,其后果,不堪設(shè)想。
“你……”天君氣得渾身發(fā)抖,他指著桑籍,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聲悠長的通報。
“青丘女君白淺,攜北荒四君白真,折顏上神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鐵屑,齊刷刷地望向了殿門。
只見白淺一襲白衣,步履從容,緩緩走了進(jìn)來。她身后跟著神色冷峻的白真,和一臉云淡風(fēng)輕的折顏。
她的臉上,沒有眾人預(yù)想中的滔天怒火,也沒有被退婚的屈辱和難堪,反而平靜得像一汪不起波瀾的深潭。
桑籍看到白淺,眼神里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有愧疚,有不忍,但更多的,是被“愛情”沖昏頭腦后的堅決。
白淺沒有看他,甚至沒有看他身邊的少辛。
她徑直走到大殿中央,對著寶座上的天君,行了一個不卑不亢的禮。
“天君。”
她的聲音,清冷如玉石相擊。
天君看到白淺,臉上的怒氣稍稍收斂了一些,轉(zhuǎn)而化為一絲濃濃的尷尬和歉意。
“白淺……讓你見笑了。這逆子……本君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無妨?!卑诇\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那語氣,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
“既然桑籍殿下心有所屬,情難自禁,我白淺,也不是那種死纏爛打、不知進(jìn)退的女子。這樁婚事,退了也罷?!?/strong>
她的話,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千層浪。
所有人都愣住了。
桑籍更是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他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白淺的反應(yīng),憤怒、質(zhì)問、甚至是哭鬧,卻唯獨沒有想到,她會如此輕易地就放了手。
他心中,竟莫名地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
“不過,”白淺話鋒一轉(zhuǎn),那雙清冷的鳳眼,終于落在了桑籍的身上。她的目光掠過他,最后定格在他腰間那枚精致的香囊上。
“在退婚之前,有樣?xùn)|西,想請?zhí)炀椭T位仙家一同鑒賞一番?!?/p>
她從袖中取出那枚所謂的“暖玉”,托在掌心。
“天君,桑籍殿下近日常感頭痛心悸,神思不寧,皆因此物?!?/p>
折顏上神上前一步,接過了話頭。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此玉,并非天后遺物。它的真名,叫做‘噬魂玉’,乃上古魔族用來吸食神族元神的陰毒法器。”
“此物本身并無大礙,因其魔性被巧妙地封印了起來。”折顏的目光掃過臉色驟變的桑籍,最終落在了少辛的身上。
“但若與一種名為‘惑心草’的冷香相互催化,那封印便會打開一道微不可見的縫隙,源源不斷地吸食佩戴者的元神,同時,‘惑心草’的毒性也會被催發(fā)到極致,令佩戴者對施術(shù)者產(chǎn)生強(qiáng)烈的情感依賴,視其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最終淪為一具任人擺布的行尸走肉?!?/p>
“惑心草?”有不明所以的仙家低聲問道。
折顏冷笑一聲,聲音里充滿了不屑:“就是市面上常見的安魂草。只是換了個名字,就能騙過你們這些不識貨的小輩罷了?!?/p>
此言一出,猶如平地驚雷!
整個凌霄殿瞬間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淬了毒的利劍,齊刷刷地射向了那個癱軟在地上、抖成一團(tuán)的小巴蛇。
桑籍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他猛地低頭,看向伏在自己腳邊的少辛,眼神里充滿了震驚、憤怒,以及被愚弄的滔天羞辱。
天君的目光更是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死死地釘在了少辛的身上,那眼神,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小巴蛇,你可知罪?”
天君的聲音,已經(jīng)不帶任何情緒,那是一種暴風(fēng)雨來臨前,令人窒息的平靜,其中蘊含的殺意,讓整個大殿的溫度都驟降了十幾度。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條膽大包天的小巴蛇,即將伏法認(rèn)罪,被天君的雷霆之怒打得魂飛魄散時。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伏在地上的少辛,停止了哭泣,那劇烈顫抖的身體,也奇跡般地平復(fù)了下來。
她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張掛著淚痕的清秀臉龐上,沒有絲毫的恐懼與絕望,反而是一種令人心悸的、詭異到極點的平靜。
她直視著寶座上威嚴(yán)的天君,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開口:“天君,我非但無罪,反而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