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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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神隕后的第八百年。
魔族掀起神魔大戰(zhàn),天魔之墟告急。
天界女帝云寒霜終于想起了我,她親臨囚我神魂的九幽天獄,下達法旨,命我迎戰(zhàn)。
守獄神將提醒她。
“蕭戰(zhàn)神早于八百年前便已神隕,魂歸天地了?!?/p>
可天帝卻冷笑。
“為沐辰之事,他與本帝置氣八百年,也該夠了。更何況,本帝還未與他清算叛天之罪!”
“替本帝傳話,若他耽誤戰(zhàn)機,休怪本帝不念舊情,誅其仙脈道統(tǒng)!”
神將沉默。
許久才道。
“天帝,蕭戰(zhàn)神神隕前曾托屬下轉(zhuǎn)告,若有一日,您心中再無他,吾便可告知您,他叛天之罪的緣由?!?/p>
神隕后第八百年。
我未飲忘川之水,亦未入輪回之道。
而是一縷殘魂飄蕩于九霄天宮,看著云寒霜和蘇沐辰雙修情深,恩愛不疑。
一如初見時,我們青梅竹馬,兩心相許。
我乃上古神族蕭氏后裔,執(zhí)掌天界兵戈的戰(zhàn)神,威名響徹三界六道。
云寒霜則是天界帝女,我們于微末時相識,道心互許。
她一句“欲掌天道,定三界之序”。
我便為她肅清天庭,踏平魔域。
諸神皆言我們乃天作之合,我也曾以為,我們的仙途將永恒不息。
可后來,云寒霜帶回一名丹道通玄的少年,蘇沐辰。
他說為報救命之恩,愿追隨左右,做一名隨行丹師。
一次神魔戰(zhàn)場,我道基受損,更身中“寂滅”魔毒。
蘇沐辰泣不成聲,說我仙壽將盡,神魂即將潰散。
我深知,若我隕落,云寒霜必會自絕神路,隨我而去。
為讓她斷情,我故意無詔硬闖凌霄寶殿,坐實了叛天之罪。
八百年過去,我仍記得云寒霜那震驚絕望的神情。
她一頭華美的神發(fā)散落腰際,鳳眸之中,盡是碎裂的悲傷。
“蕭瑾瑜!你竟連我都要算計!這天帝寶座,于你而言便如此重要?!”
“萬載情愛,竟比不得一絲權(quán)柄?!”
云寒霜震怒。
卻未下旨將我誅滅。
只將我囚于九幽天獄,永世不得出。
然在我魔毒攻心,神魂將散之際,蘇沐辰卻悄然現(xiàn)身,得意洋洋。
“蕭戰(zhàn)神,不妨告訴你,我本是魔族皇子?!?/p>
“你這身神通,也是被我下的魔毒所蝕。”
“放心,我會替你守護好寒霜,也會‘看好’你這天界基業(yè)。”
我這才幡然醒悟。
這一切,皆是蘇沐辰的陰謀。
我驚怒交加。
唯恐寒霜遭其毒手,掙扎著欲召來天兵神將。
可蘇沐辰卻一聲驚呼,跌坐于地,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柄淬毒魔刃,劃破掌心。
“蕭戰(zhàn)神!你竟想殺我滅口!”
我愣住。
未及反應(yīng),天獄之門被一股神力轟然震開。
是怒火滔天的云寒霜。
“蕭瑾瑜!你叛天在前,還想拉著沐辰與你共赴黃泉嗎?!”
“相交萬年,吾竟不知你神軀之下,藏著一顆魔心!”
“來人,將他打入天獄最深處,本帝要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那一日,我神魂俱滅于九幽天獄之中。
連沉冤都未及昭雪。
而后,我在這天宮游蕩八百年,親眼看著云寒霜與蘇沐辰,是何等的道侶情深。
如果當初,我未曾錯信蘇沐辰,我的結(jié)局,是否會截然不同……
第2章
“寒霜…上次韓上神所言,是否該去天獄,請蕭戰(zhàn)神出關(guān)?!?/p>
蘇沐辰故作謙卑地開口。
聞言,云寒霜神威驟起。
“請?蕭瑾瑜那罪神,不知悔悟,還妄圖以此要挾本帝,看來這八百年,他從未放下過本帝這天帝寶座。”
云寒霜念及我,氣得神息不穩(wěn)。
一雙鳳眸中,滿是怒火與怨懟。
見此情景,我一怔,隨即扯出一抹苦笑。
我已隕落八百年,如何還能要挾于你。
云寒霜,若你對我尚有一絲信任,便該徹查當年之事。
可惜,你沉溺于蘇沐辰的溫柔鄉(xiāng)。
又豈會記得,那個曾與你共歷風雨之人。
“對了,吾知你道傷復發(fā),特命仙廚殿為你熬了蘊神靈液?!?/p>
言罷,云寒霜揮手命仙娥奉上,一勺一勺親自喂他。
蘇沐辰姿態(tài)乖巧,問道:
“陛下,我記得蕭戰(zhàn)神征戰(zhàn)八方,也落下不少道傷,不若也賜他一份?權(quán)當示好。畢竟征討魔族,還需仰仗于他。”
聞言,云寒霜面若冰霜,不耐煩道:
“他區(qū)區(qū)罪神,也配?”
蘇沐辰唇角微不可查地一勾,眸中閃過一絲得意。
“可魔族叩關(guān),天庭諸神都在向陛下施壓,陛下不急嗎?”
“急什么?難道偌大天界,離了他蕭瑾瑜便無人可用?可笑!”
這下,蘇沐辰這個魔族奸細,愈發(fā)心滿意足。
這八百年來,他早已摸清天界虛實。
那些能征善戰(zhàn)的老輩上神皆已避世不出,天兵之中又多是各家仙門子弟。
修為參差,不堪一擊。
前些時日。
天魔之墟?zhèn)鱽砑眻?,“魔族大軍壓境,短短半月,已連破我天界數(shù)座仙城?!?/p>
傳信的星君騎廢了三頭仙獸,趕到之時,云寒霜正與蘇沐辰于瑤池賞蓮。
我的師尊,南宮上神,一生戎馬,皓首蒼顏,跪在云寒霜面前。
“能退魔族者,三界之內(nèi),唯有戰(zhàn)神蕭瑾瑜。”
“戰(zhàn)神雖有過,但值此危局,何不令其戴罪立功。”
“陛下!魔焰滔天,仙城告急,不可再拖延了!”
可云寒霜勃然大怒。
“蕭瑾瑜叛上作亂,更傷了沐辰,就該永世被鎮(zhèn)于天獄,受業(yè)火焚身之苦!”
“再敢求情,本帝連你一并鎮(zhèn)壓!”
第3章
一旁的蘇沐辰忽然開口。
“陛下,不若就聽南宮上神所言。蕭戰(zhàn)神是其高徒,他想借此為蕭瑾瑜脫罪也屬人之常情,我不怪他當年傷我?!?/p>
南宮上神字字泣血:“老臣所思所想,皆為天界安危!”
云寒霜臉色愈發(fā)陰沉。
“本帝乃三界之主,爾等也敢違抗天旨?!”
南宮上神臉上寫滿絕望。
“并非老臣為瑾瑜脫罪,實是為天道,為眾生考量啊!”
“陛下,切勿再被奸佞蒙蔽了圣聽!”
可云寒霜不愿再聽,命神將將其押回仙府。
直接下旨,令他閉關(guān)思過,永世不得出。
但忠良豈會因天威而退縮。
次日,南宮上神手持先天帝君所賜的“赦神令”,入宮再求云寒霜,請我領(lǐng)兵迎戰(zhàn)。
彼時,蘇沐辰正陪云寒霜調(diào)琴。
聽聞通稟,他笑了笑,意味深長:“蕭戰(zhàn)神當真了得,身陷天獄八百年,天庭之上,仍有上神為他奔走?!?/p>
輕描淡寫間,便將南宮上神為國之言,扭曲為結(jié)黨營私。
云寒霜果然信了。
她召南宮上神入殿,高居寶座之上,俯瞰著他。
“蕭瑾瑜究竟給了你何等好處,八百年了,你還如此護著他?!?/p>
南宮上神老淚縱橫。
聲嘶力竭地訴說我為天界立下的赫赫戰(zhàn)功。
一邊懇求,一邊以頭搶地,重重叩在九霄云殿的白玉地磚之上。
見師尊如此,我心中痛如刀絞。
別求了,師尊!徒兒不孝,累您老來受此屈辱!
是我錯了,是徒兒錯了!
錯信奸佞,錯付真心!
最終,南宮上神額頭仙光黯淡,他顫聲開口:
“陛下,您可還記得,瑾瑜為您浴血奮戰(zhàn)過多少回??!”
浴血奮戰(zhàn)嗎?
太多回了。
當年有神君奪嫡,我護著云寒霜殺出重圍,以一身道傷,穩(wěn)固了她的帝位。
她為安撫眾生,御駕親征,被魔軍設(shè)計圍困于虛無之境。
是我頂著漫天魔火,殺入敵陣,一劍斬下魔君頭顱,保住了她天界之主的尊嚴。
而后,那些明槍暗箭,早已數(shù)不勝數(shù)。
可惜,即便如此,當我無詔自天魔之墟歸來時。
云寒霜首先想到的,竟然也是眾神所言,我蕭瑾瑜,有不臣之心。
第4章
云寒霜神體猛地一顫,幾乎從帝座上跌落。
但下一瞬,她穩(wěn)住心神,冷笑道:
“南宮上神,你想為蕭瑾瑜開脫,不必拿功勞說事。他叛天謀逆,鐵證如山!”
“是鐵證如山,還是陛下早已移情,愛上了那仙君蘇沐辰!”
師尊氣急。
我由他一手帶大,與云寒霜的情誼,他看得最是真切。
這八百年,云寒霜天宮之中別無他神,唯獨留了蘇沐辰在側(cè)。
其中深意,諸神皆心知肚明。
云寒霜沉默片刻,忽然嗤笑出聲。
“南宮上神,本帝欲寵幸何人,還輪不到你來置喙??磥砟阏媸抢虾苛?,需要清醒清醒!”
“來人,南宮上神沖撞天威,著以天雷殛之,打入凡塵,歷百世輪回!”
云寒霜鳳眸之中,滿是酷烈寒冰。
“本帝不想,再看到第二個叛天之人?!?/p>
不!
怎會如此!
我瞪大了雙眼,試圖阻止這一切,卻只是徒勞。
我透明的魂魄穿過師尊的身體,卻無法為他承受分毫。
只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師尊,被一道道天雷轟碎仙骨,神魂貶入無盡輪回。
他是傳我仙法道術(shù)的恩師,是我在這三界之中,最敬重之人。
南宮上神受刑之后,天庭之上,再無人敢為我請命。
云寒霜終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局面。
她才是那個言出法隨,威懾諸天的天帝。
蘇沐辰在她心意最暢快之時,捧著一盤仙珍走了進來。
“陛下神威蓋世,正該給那些心懷二意的亂臣賊子一些教訓?!?/p>
心懷二意?
這些年,云寒霜處置的那些仙神,哪個不是天界的棟梁。
只因一個蘇沐辰,她便為藍顏一怒,屠戮忠良。
但凡有誰進言蘇沐辰乃奸佞,云寒霜不是貶其下界,便是奪其神位。
可偏偏,他才是魔族派來的那個奸細。
第5章
云寒霜聽不到我的心聲,她沖蘇沐辰淺笑。
“你來了,快坐下?!?/p>
“聽聞陛下心緒不寧,沐辰特來寬慰陛下?!?/p>
“哪里,本帝剛收拾了蕭瑾瑜那些舊部,正是心神舒暢?!?/p>
說完,二人又是一陣濃情蜜意。
可惜,留給他們纏綿的時間不多了。
魔族又連破三座仙城。
天庭中請我出戰(zhàn)的奏疏如雪片般飛向云寒霜。
但她卻不愿踏足九幽天獄。
而是任命蘇沐辰統(tǒng)領(lǐng)三軍。
蘇沐辰在我麾下的神策軍中待了多年,曾以丹藥救治過不少天兵。
可如今,神策軍將士卻不聽其號令。
我被囚天獄八百年,蘇沐辰代我伴于天帝之側(cè),此事九天仙神盡知。
蘇沐辰看出神策軍對我忠心耿耿,于是故意出言挑釁。
“蕭瑾瑜乃是叛徒,犯下叛天大罪,早已不配做你們的戰(zhàn)神!”
“怎么,爾等也要效仿他,違抗天旨,毀我天界基業(yè)嗎?”
幾名年輕神將按捺不住,血氣上涌,神兵出鞘。
他眼中閃過得逞的笑意,竟主動撞向其中一人的劍鋒。
而后轉(zhuǎn)身,對著匆匆趕來、滿臉心疼的云寒霜道:“陛下,請勿怪罪他們,他們只是太過敬仰蕭戰(zhàn)神了?!?/p>
云寒霜果然動怒。
她冷冷掃視眾將士。
“原以為你們是本帝的神策軍,未曾想蕭瑾瑜被囚八百年,爾等心中仍只有他。”
“竟將本帝的天旨視若無物!好,既然不愿做本帝的兵,那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了?!?/p>
言罷,她竟下令以天火焚燒神策軍大營。
那些曾質(zhì)問過蘇沐辰的神將,皆在天火中化為飛灰,只留下陣陣哀嚎。
為天界浴血奮戰(zhàn),戰(zhàn)功赫赫的神策軍,竟慘死在自己君主的手下。
第6章
南宮上神與神策軍的仙血尚未干涸,云寒霜便大宴群仙,為蘇沐辰出征踐行。
她溫柔地凝視著蘇沐辰,說道:“蕭瑾瑜背叛了本帝,他的師尊和部下也都向著他。唯有你,始終伴吾左右,唯有你,對本帝真心不二?!?/p>
“待你凱旋,本帝便……與你結(jié)為道侶,如何?”
許多年前,她也曾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那時意氣風發(fā)的天帝,撫摸著我的神鎧,說:“我不想做天帝了!”
“我想與你結(jié)為道侶,同游星海,看遍宇宙洪荒!”
后來,云寒霜逐漸成長為合格的帝王。
她不再輕易許諾,卻仍會在醉酒后擁住我,低語:“待三界安寧,本帝便卸下這天帝之位,與你做一對逍遙神仙?!?/p>
我從未回應(yīng),但我一直信她。
我信我們終有那一日。
我神隕之后,三界太平了整整八百年。
云寒霜卻踩著無數(shù)忠魂的尸骨,向另一人許下了同樣的諾言!
蘇沐辰真心實意地笑了。
他安撫著這位被我傷透心的天帝,鄭重承諾:“陛下放心,沐辰定當攜魔尊首級,歸來迎娶陛下!”
可他離去不足半月,前線便傳來急報。
仙城失守,而蘇沐辰……
被魔族生擒。
第7章
時隔八百年,云寒霜終于踏入了囚禁我的九幽天獄。
卻是為了她那生死未卜的愛人。
高傲的天帝嫌惡地環(huán)顧四周,對守獄神將頤指氣使:“讓蕭瑾瑜滾出來見本帝。”
“他叛上作亂,險些傾覆天界,本該永世沉淪。但本帝念及舊情,可賜他一次贖罪的機會!”
神將長嘆一聲:“蕭戰(zhàn)神已神隕八百年了?!?/p>
這神將是我的舊友。
八百年前,我已做好神隕的準備。
此事除了蘇沐辰,便只有他知曉。
他一聲不吭,設(shè)法調(diào)入九幽天獄,只為能在我最后時刻照料一二。
未曾想,我被送入天獄時,已是一具冰冷的神軀。
他知我不愿云寒霜傷懷,便默默守住了這個秘密。
一守,便是八百年。
可云寒霜卻冷笑。
“為沐辰之事,他與本帝置氣八百年,也該夠了。更何況,本帝還未與他清算叛天之罪!”
“替吾傳話,若他耽誤戰(zhàn)機,休怪本帝不念舊情,誅其仙脈道統(tǒng)!”
神將沉默。
許久才道。
“天帝,蕭戰(zhàn)神神隕前曾托屬下轉(zhuǎn)告,若有一日,您心中再無他,吾便可告知您,他叛天之罪的緣由?!?/p>
第8章
云寒霜動作微頓,鳳眸瞇起,凌厲的目光如神劍般掃過神將的臉頰。
半晌,她嗤笑一聲:“本帝倒想聽聽,你能編出何等故事?!?/p>
神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其實,蕭戰(zhàn)神本不愿告知吾真相……”
那是一個仙雨連綿的日子。
我正襟端坐,以絲帕掩口,劇烈地咳嗽。
好不容易平復,拿開絲帕,上面已是觸目驚心的神血。
蘇沐辰立于一旁,神色帶著幾分不忍,聲音微顫:“戰(zhàn)神……時日無多了,便按原計行事吧?!?/p>
我抬頭,望向遠方。
飄渺仙霧中,遠方的神山如美人黛眉,時隱時現(xiàn),蜿蜒至九霄天宮的方向。那里住著天界最尊貴的君主,也住著我此生唯一摯愛。
我苦笑一聲,攥緊了絲帕。
帕上繡著“寒霜”二字,是那個不善女紅的帝王,笨拙地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晚風輕拂,吹散了我低不可聞的一個“好”字。
蘇沐辰垂下眼簾,長睫掩去了眸中一閃而過的得意。他躬身行禮,緩緩退出。
神將忽然掀簾闖入,眉頭緊鎖:“什么意思?你們要做什么?”
“曹叔?”我霍然一驚,下意識望向蘇沐辰離去的方向,確定無人看見他闖入,這才松了口氣。
曹叔死死盯著我:“蕭戰(zhàn)神……瑾瑜,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有何事,你不該瞞著我?!?/p>
確實如此。
曹叔在神策軍中待了數(shù)萬年,勤王護駕,征戰(zhàn)魔域,戰(zhàn)功赫赫。
但他不愿晉升神位,一直“屈就”于軍中,非我下屬,實我忘年之交。
許是心神太過渙散,他稍一逼問,我便苦笑著將一切和盤托出。
曹叔聽著我與蘇沐辰的計策,臉色愈發(fā)難看。聽到最后,他死死攥住被褥:“蕭瑾瑜!你糊涂!你……”
“曹叔不必多言。”我虛弱地笑了笑,“知曉真相者寥寥,你也權(quán)當未曾聽過,免得受我牽連?!?/p>
曹叔眼神沉痛:“你……你想過蕭氏仙門嗎?想過神策軍嗎?”
“蕭氏一族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早已被置于天火之上炙烤。”我嘆息一聲,不愿再看他那雙眼,“我叛天,陛下未必會動蕭氏。但我若繼續(xù)為戰(zhàn)神,前路如何,無人知曉……”
曹叔了解我,見我心意已決,側(cè)過頭去,指腹拭去眼角淚水。
鐵骨錚錚的神將,悲慟至極,也難免落淚。
“好。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他低聲道,“可有……遺物,需交于我?”
我猶豫片刻,拿出早已寫好的遺書:“曹叔,我不愿將你卷入這潭渾水……但若有一日,陛下心中不再有我,你可將真相告知于她?!?/p>
“到那時,她想必不會為難你?!?/p>
聽曹叔用粗糲的嗓音講述完過往種種,云寒霜神色沉冷,看似不為所動。
實則指關(guān)節(jié)已微微泛白,眼中掀起驚濤駭浪。
“我瞞著蕭戰(zhàn)神,混入天獄,便是想陪他走完最后一程。未曾想,他被送來時,已是一具冰冷的神軀……”
曹叔望向天獄深處,“我本以為,他已是強弩之末,隕落乃是常事??山K究心有不甘,暗中請來好友驗尸……”
“陛下,他根本不是仙力耗盡,油盡燈枯而亡?。 ?/p>
弟9章
忽有九幽罡風穿堂而過,狠狠砸在堆積的仙草之上。
風刃刮過仙草的聲響,宛如新生妖靈的尖利悲鳴,刺破九霄。
云寒霜猛地哆嗦了一下,竟不自覺地后退數(shù)步,幸有仙娥及時攙扶才穩(wěn)住身形。
曹叔拔高了聲音,雙眼亮得驚人:“蕭戰(zhàn)神乃是身中魔毒!其神血之中,更有‘蝕魂草’的殘毒!蝕魂草是何等魔物,陛下應(yīng)當清楚——戰(zhàn)神是中了宵小奸佞的毒計!”
八百年前的隱秘被悍然揭開,我有剎那的恍惚。
涌上心頭的,并非沉冤得雪的欣喜,而是一寸寸凌遲神魂的酸楚!
我萬萬沒想到……
八百年了,竟真有人能為我說出真相!
“住口!”云寒霜終于反應(yīng)過來,冷聲呵斥,“你想說一切是沐辰所為?本帝就知曉,爾等如此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誣陷沐辰!”
“沐辰于蕭家有何虧欠,你們要如此待他?”
曹叔悲涼一笑:“陛下,您捫心自問……當真沒有過一絲懷疑嗎?”
云寒霜語塞。
沒有懷疑過嗎?
或許,是有的。
她曾整夜整夜枯坐于九霄云殿,對著殿中我的神像,輕聲低語:“你為何會變成這樣?想要什么,不能與我說嗎?我明明……什么都愿意給你!”
蘇沐辰便在此時悄然行至她身后,將她攬入懷中,輕撫她如瀑的神發(fā),低聲道:“無妨,蕭瑾瑜不識好歹,不是還有我嗎。我會永遠陪著陛下的?!?/p>
“陛下放心……”
他湊過來親吻她,從脖頸吻至鎖骨,她隱約聞到一股清雅的異香。
那引人沉醉的香氣讓她暫時忘卻了所有煩惱,只想沉浸于片刻的歡愉之中。
天庭朝會之上亦是如此。
那些曾與我把酒言歡的仙官,一個個站出來,言之鑿鑿:“陛下!蕭瑾瑜就是叛徒!狼子野心,其心可誅!”
“請陛下降下天旨,誅殺蕭瑾瑜!此等禍害若有一日脫困……天界必將永無寧日!”
自古便是狡兔死,走狗烹。
當時我率軍大勝,神策軍威震三界,魔族被打得龜縮魔域。
三界太平,自然也就不再需要護佑眾生的戰(zhàn)神。
昔日的英雄,在彼時,是功高震主的權(quán)臣。
加之蘇沐辰百般蠱惑,他們自然都選擇棄我而去。我為數(shù)不多的摯友,也都三緘其口,不愿卷入這場漩渦。
云寒霜高坐于天帝寶座之上,俯瞰著這群仙官。
恍惚間,她覺得這并非文武仙卿,而是一群張牙舞爪的惡鬼。
只等著我墜入深淵,他們便好分食我的血肉!
他們說得多了,云寒霜也就信以為真了。
神識朦朧間,她下旨,將蕭氏仙府上下盡數(shù)軟禁。
最后一絲清明,讓她掙扎著,沒有下旨將我神魂俱滅。
當時蘇沐辰的表情不甚好看,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委屈地問:“陛下,為何不殺了蕭瑾瑜呢?”
她按著發(fā)疼的額角,反問:“你很想他死嗎?”
蘇沐辰的動作頓了頓,笑道:“自然不是。只是被他所傷,道傷日夜刺痛,難免心生怨懟?!?/p>
云寒霜凝視他許久,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放心,本帝留著他,就是為了折磨他!敢背叛本帝,本帝定不讓他好過!”
可是……
當真如此嗎?
她心中,就沒有半分不舍嗎?
這些雜念如心魔般,在云寒霜心中滋生片刻。
她的頭又開始劇烈地疼痛,心中無比懷念蘇沐辰身上那股能令心神寧靜的異香。
第10章
“沒錯,我過于懦弱,所以不敢離開這方天地,去敲響登聞鼓,為戰(zhàn)神鳴冤?!?/p>
曹叔“砰”地一聲跪倒,頭顱重重砸在地面,額上頓時血跡斑斑,“我怕,怕被蘇沐辰察覺,自此之后,三界再無人能將真相告知陛下……”
他連叩數(shù)下,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函,眼中盛滿悲戚的淚水:“陛下,此乃蕭戰(zhàn)神的遺書,請您過目!”
云寒霜死死盯著那封信。
曹叔顯然極為珍視它。
八百年歲月流轉(zhuǎn),風霜雨雪,信封卻依舊完好,只邊緣微微泛黃,透著歲月的痕跡。
于她而言,這信卻宛如洪水猛獸。
頂著一臉血污的曹叔湊近,她猛然伸手將人推開:“放肆!即便你是神策軍的老兵,曾為天界立下汗馬功勞,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瞞本帝!”
“本帝的耐心有限,也沒工夫陪你演這場戲,沐辰還在等我……告訴本帝,蕭瑾瑜究竟在何處!”
“就在這天獄最深處,陛下大可親眼去見見他的神骨!”曹叔低吼道。
此言徹底激怒了云寒霜。
她目光冰冷,掃向身側(cè)神將,神將心領(lǐng)神會,立刻上前將曹叔死死壓在地上!
我早知會是如此,卻仍是心神劇顫,忍不住低聲哀求云寒霜:“不要這樣……”
我在這世間所存的摯友已然不多,曹叔便是其中之一。
我不想再看到他為我落得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可曹叔與云寒霜,都聽不見一縷殘魂的懇求。
或者說,即便聽到了,也不會停下。
“聯(lián)合蕭家欺君,本帝會讓你知曉后果?!痹坪钗豢跉?,又變回那個冷酷威嚴的天帝,“以為這樣,本帝就找不到蕭瑾瑜了嗎?笑話!本帝要做之事,從無不成?!?/p>
“你就在這天獄里好好想想,究竟是要護著蕭瑾瑜,眼看天界生靈涂炭,還是老實交代他的下落!”
言罷,她甩袖而去。
天獄之內(nèi),只余寒風嗚咽。
我知道,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出了天獄,云寒霜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直奔蕭氏仙府。
名貴的云錦仙靴踏在青玉石板上,云寒霜抬首打量著這里,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我也怔愣了片刻。
云寒霜八百年未曾踏足此地,被困在她身邊的我,自然也八百年未能歸家。
我們都未曾想到,曾經(jīng)仙樂繚繞,賓客盈門的蕭府……
竟會變得如此破敗。
第11章
云寒霜年少時,常來蕭府玩耍。
幼時歲月總是格外漫長,被仙師訓哭的她,會偷偷溜進蕭府,迎接她的,便是我母親親手做的桂花糕。
母親會一邊用絲帕擦拭她的臉,一邊打趣:“這是哪來的小花貓,怎地跳到我們蕭府來了?”
鮮少有神仙敢如此與云寒霜說話,他們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稱她為“帝女殿下”。
云寒霜一邊抽噎,一邊啃著桂花糕,含糊不清地說:“我……我不是小花貓……”
“好好好,不是小花貓。慢些吃,喝口仙茶?!蹦赣H哭笑不得,耐心地哄著她。
我的堂弟趴在墻頭,氣呼呼地問:“殿下,誰欺負你了?我去幫你教訓他!”
云寒霜委屈地又咬了一大口桂花糕:“是仙師!他訓了我大半天……”
那位小仙君頓時犯了難,撓著頭半天說不出話:“仙師啊……我?guī)熥鹨渤AR我……”
眾仙發(fā)出善意的笑聲,云寒霜也被逗笑了。
蕭氏一族世代為天界鎮(zhèn)守,仙府氛圍與那些規(guī)矩森嚴的仙門大相徑庭,不僅妯娌和睦,小輩們也玩得開心,連仙仆都透著一股爽朗之氣。
那一夜,云寒霜便宿在蕭府。
母親抱著她入睡,我的妹妹蕭伶咯咯笑著,非要擠上床榻同眠。
唯獨我,可憐巴巴地站在門外,想見云寒霜一面都難。
那時……蕭府是云寒霜心中真正的家。
可后來……
云寒霜的眼神黯淡了幾分。
蕭府眾人被軟禁后,那個曾氣呼呼說要為她出氣的小仙君,在一場風寒中仙逝。
那些曾在午后一同歡笑的仙仆,非死即傷。
尚是孩童的蕭伶,和曾經(jīng)待她最好的母親,想必也已恨她入骨。
究竟是為何,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云寒霜纖細的玉指撫過蕭府的磚墻,指腹觸及磚縫,眼神閃爍。
蕭府男丁大多神隕于神魔戰(zhàn)場,僅剩的男丁便是當年那位小仙君,后來也困死府中。如今府中,皆是女眷。
云寒霜踏入府中時,她們大多在庭院中,汲取仙泉洗衣。
“陛下?”一個有些蒼老,卻依舊堅毅的聲音響起,庭院中頓時“嘩啦啦”跪倒一片。
云寒霜的目光掃過她們。
她們中有豆蔻年華的少女,也有垂垂老矣的老婦。
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了出聲之人身上:“蕭夫人……”
我的聲音與她同時響起,幾乎重疊:“母親……”
記憶中的母親,是名門貴女,雍容華貴,端莊溫婉。
可眼前的婦人,身著粗布衣衫,發(fā)間夾雜著縷縷銀絲,臉上溝壑縱橫。
唯有那雙眼,依舊明亮。
“陛下來此何事?”母親語氣平靜地問。
云寒霜眼中閃過一絲復雜:“我……本帝來尋蕭瑾瑜?!?/p>
“是你們聯(lián)合那守獄神將把人救走了吧?把蕭瑾瑜交出來,念在往日情分,本帝可以不追究你們的罪過!”
第12章
母親眼神錯愕。
片刻后,似是意識到了什么,她眼中閃過破碎的水光,姿態(tài)卻依舊不卑不亢:“陛下說笑了,我蕭家世代忠良,斷不會違逆天規(guī),行此等事?!?/p>
心臟蔓延開細密的痛楚,如藤蔓纏繞。
我知道,以母親的聰慧,應(yīng)當已經(jīng)猜到了一切。
每一次我出征前,母親都會長跪于神殿,祈求天道護佑她的孩兒。
后來,她的孩兒沒有隕落在刀光劍影的沙場,而是……死在了蘇沐辰那個奸佞手中!
“跟本帝裝糊涂?”云寒霜怒極反笑,語氣危險,“蕭夫人,本帝不想動你。但魔族叩關(guān),天界危在旦夕,本帝的沐辰也……你們不要逼我!”
母親嘴角蔓延開苦澀的笑:“陛下,我也希望我兒能領(lǐng)兵出戰(zhàn),但是……若您在天獄中尋不到他,那他,或許已不在三界之內(nèi)了?!?/p>
“不在三界之內(nèi)”六字,宛如天雷,當頭劈下!
云寒霜臉色驟變,一巴掌扇在母親臉上:“放肆!”
母親猝不及防,臉頰偏向一側(cè),浮現(xiàn)出清晰的紅印。
她也沒想到,當年那個眼巴巴向她討要糕點的小姑娘,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眼中閃過錯愕與哀慟。
“非要護著他……就別怪本帝了?!?/p>
云寒霜微微垂首,長發(fā)如墨。
天界的女帝,是何等妍麗的美人,我從未想過,她也會給人一種地府修羅般的錯覺。
她沒有再動母親,只是輕飄飄一個眼神,仙娥便拽住了一旁的少女,強硬地將她拖至身前。
年少的女眷多躲在長輩身后瑟瑟發(fā)抖,唯獨這個少女神情倔強,不服輸?shù)氐芍坪?/p>
那眉眼,與我頗有幾分相似。
云寒霜的玉指滑過她的臉龐,有幾分恍惚:“蕭伶?都長這么大了……是不是該議親了?”
“呸!”蕭伶躲開她的觸碰,冷笑道,“我才不成親!我要替兄長守著蕭家!”
“阿伶!不得放肆!”跪在地上的母親抬起頭,語氣多了幾分急切。
蕭家如今的境況,家中女子如同被囚于籠中的雀鳥,如何議親?
云寒霜此言一出,母親心頭劇震,生出不祥的預感。
“蕭夫人對她這么兇做什么。”云寒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本帝只是想為她賜婚罷了。天宮中的王內(nèi)侍就不錯,夫人以為如何?”
王內(nèi)侍?
那是個被廢了仙根的閹人!還是個年歲已高的老閹人!
沒有哪個母親能讓女兒受此奇恥大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母親終于慌了:“陛下想做什么?您怎能如此對她?瑾瑜只有她這么一個妹妹啊!”
“是啊,蕭瑾瑜只有這么一個妹妹。”云寒霜冷聲道,“想必他妹妹大婚之日,他會愿意現(xiàn)身吧?”
“還是說,他就那么怕本帝降罪,不顧你們蕭氏滿門,也要做個縮頭烏龜?威震三界的蕭戰(zhàn)神,何時變得如此冷血無情了!”
母親的手死死攥著衣角,神情痛苦。
蕭伶的表情卻沒有松動,她直視著云寒霜的眼睛,道:“昏君!你想做什么盡管來,看我會不會皺一下眉頭!”
“我們沒有藏匿兄長,你就算殺了我,這也是事實!”
第13章
云寒霜挑了挑眉。
她并非生來便是帝女。
昔日先天帝君也曾在宗室中遴選儲君,但挑來選去,總不合心意。
一日,他偶然路過學堂,聽見幼小的云寒霜梗著脖子與仙師爭辯,倔強地道:“即便要了本宮的性命,錯的,也依舊是錯的!”
僅此一言,便讓先天帝君改變了心意,將她帶在身邊,親自雕琢,打磨成合格的君王。
因此,她一向欣賞堅韌不屈的女子,身邊的幾位女仙官,皆是此等脾性。
若蕭伶不姓蕭,她或許會喜歡這個少女。
可現(xiàn)在,她只是移開視線,聲音平靜無波:“牙尖嘴利?!?/p>
仙娥會意,按住蕭伶的脖頸,強迫她跪伏在地。
蕭伶不僅沒有求饒,反而劇烈掙扎,惹得仙娥皺眉,連扇了她幾巴掌,長長的指甲劃破她白皙的皮膚,在她臉頰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阿伶!”母親心疼地向前挪動了幾分。
蕭家鼎盛之時,這個女兒被所有仙神捧在掌心;蕭家落魄之后,母親也細心教導,她何曾受過此等委屈!
云寒霜冷眼旁觀,看夠了才緩緩開口:“長得不錯。但這張臉,太像蕭瑾瑜了……本帝不喜歡?!?/p>
母親瞳孔驟縮!
她失控地起身撲向蕭伶,卻被反應(yīng)過來的神將輕易按住,動彈不得。
仙娥拔出腰間的匕首,鋒利的刀尖抵在了蕭伶的臉上!
“現(xiàn)在,本帝再問一遍,蕭瑾瑜在何處?”云寒霜踢了踢被按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母親。
母親渾身發(fā)抖,聲音也拔高了些許:“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陛下!蕭家不欠您的,您放過蕭家吧!”
“你們不欠本帝,但蕭瑾瑜欠本帝?!痹坪粨]手,仙娥猛然用力,蕭伶的臉頰上頓時血流如注!
仙娥動作靈巧,手腕翻轉(zhuǎn)間,那張漂亮精致的臉蛋上便布滿了交錯的血痕。
母親瞪大了眼睛,喉中發(fā)出絕望的嗚咽。蕭伶卻死死咬著牙,一聲未吭。
云寒霜嗤笑:“倒是個硬骨頭,比你兄長強些?!?/p>
“兄長曾被魔族生擒,受盡酷刑也未曾求饒,如皓月之輝。我效仿他,不過螢燭之光罷了?!笔捔骈_口,聲音因劇痛而顫抖,語氣卻極為堅毅。
“陛下不會以為,毀了我的臉,我就會痛苦崩潰,向你求饒吧?女子不以容顏立于世,我蕭家女子,更不在乎這些!”
她字字堅定,我只覺眼眶發(fā)熱。
八百年前……蕭伶還只是個未及我膝蓋高的小仙童,整日“兄長”長,“兄長”短,偶爾抱著兵書道:“我也要學兄長,做個女戰(zhàn)神!”
她的兄長拋下了她,她卻一直記得那個歸來時,神劍上總沾著魔血的人……
“好!你們很好!本帝看你們和蕭瑾瑜是一丘之貉,是想再叛天一次!”云寒霜攥緊拳頭,指關(guān)節(jié)發(fā)青,目光掃過其余瑟瑟發(fā)抖的女子。
“要保蕭瑾瑜?那本帝便將你們盡數(shù)貶為仙奴,送入天魔之墟的軍妓營!正好為天界盡一份力!本帝看蕭瑾瑜還如何躲得下去!”
正值芳華的蕭家女子臉上滿是驚恐,屋內(nèi)求饒聲一片。
蕭家滿門忠烈,誰都未曾想過會受此等奇恥大辱!
神將正要動手,府外傳來急促的響動。
“陛下,前線軍報——”
“魔族已攻破我天界十余座仙城,領(lǐng)兵之將,正是、正是蘇沐辰!”
一位星君御劍疾馳而來,落地之時,腳下仙劍靈光盡失,已然報廢。
他瘋了一般沖入府中,顫抖著喊出這句話,便力竭倒地,口吐白沫。
屋內(nèi)瞬間陷入死寂,云寒霜只聽見“轟隆”一聲,刺目的電光照亮古樹枝椏,雷鳴震耳欲聾。
天降暴雨,突如其來。
電閃雷鳴中,我踉蹌后退,魂魄不穩(wěn),最終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14章
頭好痛……
眼皮好沉……
我仿佛置身于無盡的星海,星辰之力倒灌入七竅,帶來窒息之感。
生前種種,如走馬燈般在眼前流淌。
我出身神族世家,年少成名,一生大多在浴血殺伐,征戰(zhàn)四方,云寒霜應(yīng)是我記憶中為數(shù)不多的柔和色彩。
恍惚間,我仿佛回到了八百年前。
南宮師尊與眾將士痛飲仙釀,高歌唱喏。我放下神劍,端坐營帳,執(zhí)筆為云寒霜寫信。
寫刀光劍影,寫天外風光,也寫昨夜星河璀璨,落入心頭。
沉浸在回憶中,我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心中彌漫開淺淺的苦澀。
作為一縷孤魂,游蕩天界八百年,終于要將這偷來的時光還回去了嗎?
不行,天界還危在旦夕……
我奮力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棵巨樹之下。
此乃建木,高聳入云,枝椏瘋長,枝干上掛著長長的紅綢,不知何處吹來清風,紅綢便隨之微微顫動,遠方亦偶有仙鳥啼鳴。
“蕭瑾瑜?一世順遂的命格……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地?”樹上突然探下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我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佩劍。
一摸,卻摸了個空。
是啊……
我早已不是那個蕭戰(zhàn)神了。
我厲聲問:“你是何方神圣?”
“我?”樹上的女童翻身躍下,動作矯健靈活,“我名思瑤,奉天道之命,守護在輪回之境的邊界?!?/p>
思瑤?!
我的心尖猛地一顫。
很多年前,云寒霜曾捏著蕭伶的臉頰,問我:“瑾瑜,你喜歡孩子嗎?”
我輕咳一聲,移開視線:“那要看,是與誰的孩子了。”
云寒霜耳根泛紅,伸手掐了掐我的手臂,良久之后又低聲道:“以后……我想要個女兒,就叫她思瑤?!?/p>
我低笑兩聲,從身后環(huán)住她的腰:“思瑤……好名字,有何出處?”
“《詩》云,‘維玉及瑤,象服是宜’?!痹坪闹讣廨p輕拂過自己的小腹,“有戀慕美玉之意,愿她來日……如玉般美好?!?/p>
記憶又回蕩到我神隕之后,云寒霜曾召見仙醫(yī),喝下一碗碗苦澀的藥湯,臉色慘白地在宮中靜養(yǎng)多日……
不對,不對。
定是巧合。
云寒霜那般喜愛孩子,若我們有了子嗣,她定會善待。
我拼命安慰自己,卻仍是紅了眼眶。
第15章
“哎呀,你怎么哭了?”思瑤嚇得連連擺手,“你放心,你并非命該隕落之人,我不是來引你入輪回的。”
我咽下幾乎要溢出喉嚨的苦澀,拭去眼角的淚珠,聲音干澀:“見笑了……那你來此,所為何事?”
“我只是恪盡職守,守護此地。是你自己魂魄不穩(wěn),闖入此間?!彼棘幫嶂^,“不過,也算你我有緣?!?/p>
“這樣吧……我?guī)湍闫较?zhí)念,你帶我去人間逛逛,可好?”
我啞然片刻,哭笑不得:“可我,也已隕落了?!?/p>
“這無妨?!彼棘帩M不在乎地揮揮手,“你先回去吧,我自有辦法?!?/p>
我尚未開口,便感到一股莫名的拉力。
頃刻間天旋地轉(zhuǎn),我不得不緊閉雙眼。
再次睜開,我又回到了蕭府。方才種種,仿佛昏沉間的一場幻夢。
我看見云寒霜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那星君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lǐng):“你說什么?!再與本帝說一遍!本帝的沐辰,怎可能叛天!”
那星君奔襲萬里,強撐著報信已是極限,任由云寒霜如何搖晃,也再吐不出半個字。
母親眼睛微亮,抓住機會高聲道:“陛下!您聽到了吧!蘇沐辰才是那個叛徒!”
“我兒定是遭那奸佞陷害!請陛下明鑒!”
“住口!”云寒霜回頭,雙眼隱隱泛紅,“此事未必為真……即便是真,沐辰或許也有苦衷!”
我的心又是一陣絞痛。
當年我被押至她面前時,她也曾一字一句地問我:“蕭瑾瑜,你是否有苦衷?”
“告訴本帝。只要你說,本帝就信?!?/p>
我跪在地上與她對視,竟能從她眼中看到一絲脆弱與哀求。
她在哀求我給她一個理由,哪怕只是欺騙。
可我對她笑了:“并無苦衷。成王敗寇,任憑陛下處置?!?/p>
云寒霜閉上了眼,晶瑩的淚珠在眼角凝聚,滑落,破碎。
“本帝不該信你,正如父皇所言,本帝不該信任何人……”
可現(xiàn)在,她還是搖著頭,不肯相信連蘇沐辰都背叛了她!
母親又急又氣,咬著后槽牙:“陛下!您信蕭瑾瑜會叛天……為何不信蘇沐辰會叛逃!”
“本帝說了讓你住口……”云寒霜本想怒吼,卻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踉蹌后退,扶著額頭半晌說不出話。
懂醫(yī)理的仙娥上前半步為她診脈,臉色微變:“陛下,您懷……”
云寒霜瞪了她一眼,她立刻噤聲。
第二波傳訊的星君在此時匆匆趕到。
年輕的星君翻身下馬,跪至云寒霜面前,呈上一封信函:“陛下,這是蘇將軍……魔族那邊送來的信?!?/p>
云寒霜緩了片刻,接過信,細細讀完,眉目竟突然舒展開來:“本帝就知道……”
“沐辰不會背叛本帝的!”
蘇沐辰又對她說了些什么!
他已是魔族主帥,何談不會背叛!
我又急又怒之余,心中也生出幾分疑惑。
云寒霜自幼參政,心智堅韌,怎會為情所困至此地步?!
耳邊忽然響起女童稚嫩的聲音:“你想挽救天界,對嗎?”
我一怔,扭頭,果然是捧著一個仙果在啃的思瑤。她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嫩生嫩氣地說,“我可以幫你哦?!?/p>
第16章
也不知那信中寫了什么,云寒霜看完后,便轉(zhuǎn)身回了宮。
曜日當空,灑下萬丈金輝。云寒霜自仙轎中走出,神色有些冷凝。
她的頭愈發(fā)疼痛,抬眼注視著金碧輝煌的宮殿,不知為何,眼中有些刺痛。
她伸手扶住額頭,吩咐身邊人:“盯緊蕭家,繼續(xù)尋找蕭瑾瑜。本帝要親自去一趟天魔之墟……”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因為恰有一群身著仙袍的仙官經(jīng)過,跪地行禮。而其間,一個輪廓熟悉的青年,輕易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眾卿免禮?!彼浪蓝⒅堑郎碛?,待仙官謝恩起身,聲音微顫地道,“中間那個……你叫什么名字?”
我再度感受到三界的溫度,尚有些許不適,有些笨拙地再次拱手:“下官……宋瑾瑜。”
云寒霜抓緊了身側(cè)仙娥的手,力道之大讓仙娥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仙娥跟隨她多年,自然知道這個名字對她的殺傷力。
但她猶豫片刻,并未呵斥,只是低聲道:“這位仙君是宋上神的孫輩,一直在外游歷。新授的官職,入宮覲見后便會派往下界。”
云寒霜有些怔愣。
今年多事,她疲于應(yīng)對,未曾親自接見過新晉的仙官。
所以我才有機會,借思瑤之力,捏造出這個身份。
云寒霜盯著我的臉看了許久,轉(zhuǎn)身,輕聲道:“你隨本帝進來?!?/p>
我恭敬地隨她步入宮殿,一眼便看到了氤氳生香的香爐。
身為魂魄之時,聞不見三界百味。此刻我鼻尖微動,心跳立刻加速。這味道——是“迷心香”!
蘇沐辰最擅用此物。
當年他以魔毒損我神體,再輔以“迷心香”亂我神智,我才會著了他的道……
電光火石間,一切似乎都串聯(lián)了起來!
怪不得!
怪不得云寒霜這等冷靜果決之人,會對蘇沐辰如此牽腸掛肚!
原來,用在我身上的那些手段,也同樣用在了云寒霜身上!
我握緊拳頭,心中百味陳雜,眼前隱隱發(fā)黑。
“坐吧。”云寒霜看著我,聲音竟緩和了幾分,“今年……仙齡幾何?可曾婚配?”
我撩起衣袖坐下,微微一笑:“先成家后立業(yè)。下官早已娶妻,并育有一女……”
云寒霜皺了皺眉。
我又道:“但下官福薄,內(nèi)子前些年染疾仙逝。下官亦無意續(xù)弦,只想專心教養(yǎng)女兒?!?/p>
她的眉目舒展開來:“好……愛卿的女兒,叫什么名字?”
“思瑤?!蔽铱粗?,一字一頓,“宋思瑤?!?/p>
云寒霜的手猛然一顫,桌上的茶盞被輕輕碰倒,“咕嚕咕嚕”地在桌上滾了幾圈,在邊緣處險險停下。
“你……”
云寒霜開口,才發(fā)覺自己聲音有些哽咽。
一句話,重復了兩三遍,才終于拼湊完整。
“愛卿,頗似本帝的一位……故人?!?/p>
都17章
之后數(shù)日,云寒霜常召我入宮。
并不做什么,只是靜坐我身側(cè),聽我撫琴,或是念幾卷道經(jīng)。
“初見時,覺得你很像他。容貌,神情……像得都讓本帝起了殺心?!痹坪币性谫F妃榻上,眼神有些朦朧,“如今倒不這么覺得了。他整日打打殺殺,舞刀弄槍,才不會為我撫琴……”
我撫琴的手微頓,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我并非不會撫琴。
蕭家乃上古神族,子弟皆習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shù),無一不精。
只是后來,我要上陣殺伐,浴血奮戰(zhàn),便不再碰這些風雅之物。
我想起為魂魄時,飄蕩于云寒霜身側(cè)的那幾百年,蘇沐辰也時常為她彈奏……原來,她一直鐘情的,是這般風雅的仙君。
“怎么不說話了?”屋內(nèi)爐香氤氳,云寒霜緩緩起身,芊芊玉指滑過我的脖頸,臉龐湊了過來,溫熱的呼吸灑在我臉側(cè),“……瑾瑜?!?/p>
我分不清她是在叫宋瑾瑜,還是在叫蕭瑾瑜。
或許,連她自己也分不清。
她的指腹帶著薄薄的琴繭,觸及肌膚帶起些許戰(zhàn)栗。那張熟悉的臉龐,依舊妍麗尊貴,動人心魄。
但一想到,擁有這張臉的人,害死了神策軍的將士,害得蕭氏滿門不得安寧,我心頭便涌上劇痛,偏過了頭。
云寒霜的動作頓住,倒也不惱,只是詫異:“你不愿?”
“下官……心念亡妻。”我面無表情地道。
“呵?!痹坪逼鹕?,望向遠處,不知在對誰說,“倒是深情。本帝曾經(jīng),也想做一人的妻子,也希望那人能這般……掛念著我?!?/p>
“罷了,本帝午后便要啟程去天魔之墟見沐辰,你退下吧。”
她果然要去見蘇沐辰!
蘇沐辰狼子野心,將她騙至天魔之墟,不知安的什么心!
我心中對她已有些許恨意,但天界不可一日無君。我起身,“砰”地一聲跪倒在地:“陛下!萬萬不可!您乃萬金之軀,怎能以身犯險!”
云寒霜瞇了瞇眼:“沐辰不會害本帝?!?/p>
我還想再勸,她的聲音卻冷了下來:“宋仙君,你管得有些寬了。”
一個與蕭瑾瑜有七分相似的替身,又怎能比得上她的沐辰呢?
我心頭發(fā)冷,俯身下拜,不再言語。
但我,不愿就此認輸。
午間,我將思瑤帶入了宮中。
思瑤穿了一身粉色的襦裙,眼眸明亮動人,裝模作樣地攬住我的胳膊,嬌聲喚道:“父親!”
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雖不知她與我之間有無血緣,但看著她活潑可愛的模樣,仍是心弦微動。
云寒霜的神色本有些不耐,看到思瑤的瞬間卻被釘在原地,嘴唇顫了顫:“……思瑤?!”
“哎,小女思瑤,見過陛下?!彼棘幱心S袠拥匦辛艘欢Y,隨后熟稔地上前,“陛下長得真好看!和思瑤的娘親一樣好看!”
稚子童言,云寒霜卻眼眶一酸,險些落淚!
她慌亂地別過頭:“好……本帝即刻便要啟程……”
“陛下要去天魔之墟對不對?”思瑤的小臉皺成一團,“太危險了,陛下能不能不要去?”
第18章
傍晚,仙車搖搖晃晃。
我抱著思瑤,坐在車中,雙目無神地盯著車外逐漸荒涼的景象。
懷中的思瑤看什么都新奇,扯著我的頭發(fā):“哇!那是仙獸嗎?父親幫我抓一只小仙獸來好不好?”
我忍了忍,沒忍住,抬手在她額上敲了一下:“我若真有你這么個女兒,早該打你一頓!”
思瑤“嗷”地一聲,捂住額頭,眸光濕漉,眼神無辜。
時間回到幾個時辰前。
云寒霜垂下眼簾,神情莫測地看著抱住自己大腿的思瑤,看得我生出幾分緊張。
……反正思瑤是個小仙靈,應(yīng)當不會出事吧?
半晌后,我額頭已沁出冷汗,云寒霜卻并未對思瑤如何,反而將她攔腰抱起,放在自己腿上,低聲道:“你這般關(guān)心本帝,隨本帝一同去,可好?”
來之前,我千叮嚀萬囑咐,此行的最終目的,是攔下云寒霜,不讓她以身犯險。
但思瑤并非尋常孩童,雖心智遠超同齡,卻也遠比同齡的孩子愛玩鬧。
她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仿佛盛滿了漫天星辰:“好呀好呀,思瑤陪陛下去玩,不,是去保護陛下……”
云寒霜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宋仙君這般在意思瑤,想必也要同去吧?”
我:“……”
我看著那個咯咯傻笑的“女兒”,皮笑肉不笑地道:“這是自然?!?/p>
仙車一路向北,我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重回了天魔之墟。
此地氣候惡劣,入目所及,黃沙漫天。
偶爾有生靈路過,皆以布巾覆面,行色匆匆,神情悲涼。
八百年前,這里并非如此模樣。
那時我率軍策馬而行,會有老婦攔路,非要塞給我?guī)酌鹅`果,還問我:“蕭戰(zhàn)神可曾婚配?可有子嗣?”
我哭笑不得,還未及回答,她們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想來是成婚了。若有子嗣,將來定能如戰(zhàn)神一般,驍勇善戰(zhàn)?!?/p>
“多謝老人家?!蔽倚χ鴮⒀b滿靈果的籃子推回去,“但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收下這靈果!”
身后的將士們發(fā)出善意的笑聲。
雖身處邊境,生活貧苦,但他們都心懷熱忱,如雜草般,努力地活著。
神策軍趕走了作亂的魔族,她們便載歌載舞,滿心感激。
思緒紛亂間,仙車停下,云寒霜掩著口鼻,緩緩走下。
我忍不住上前幾步:“陛下,此地子民,似乎都過得十分困苦……”
“還不是怪蕭瑾瑜。”云寒霜喃喃道,“他若不與本帝置氣,早些歸來,又怎會鬧到如此地步?!?/p>
我驟然失聲,只能抓緊了思瑤的胳膊。
這雙新生的白皙手掌上,青筋交錯,如老樹盤根。
遠處魔氣翻涌,蘇沐辰翻身下馬,急切地將云寒霜攬入懷中:“陛下!我好想您……”
第19章
云寒霜冷淡凌厲的眉眼柔和下來,與蘇沐辰擁吻在一起。
我伸手捂住思瑤的雙眼,垂眸立于原地,讓自己看起來毫不起眼。
“你與我解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纏綿過后,云寒霜捶了一下蘇沐辰的胸膛,雖是質(zhì)問,卻無責怪之意,“你可是殺了天界不少將士!”
“陛下息怒,我都是為了你好?!碧K沐辰嫻熟地握住她的手,壓低聲音哄道,“那些將領(lǐng)多受過蕭家的恩惠,我不過是將計就計,為你除去這些隱患罷了?!?/p>
聽到這話,連思瑤都忍不住反握住我的手。
那些將領(lǐng)為天界南征北戰(zhàn),鞠躬盡瘁。
死在蘇沐辰手中,竟還能被冠以如此罪名。
“至于我……我的確身負魔族血脈,但我假意投誠,只是為了更好地輔佐你罷了?!碧K沐辰繼續(xù)道。
我額上青筋直跳,眼前發(fā)黑。
蘇沐辰怎有臉說出這種話!
云寒霜……又怎能信這種鬼話!
云寒霜的神色出現(xiàn)了些許掙扎,但很快,那股沁人心脾的異香撲面而來。
她靠在蘇沐辰懷里貪婪地吸了幾口,隨意道:“好吧,本帝暫且信你……先去驛館……本帝也很想你?!?/p>
兩人旁若無人地走進了屋。
“父親……”
思瑤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你,你不要傷心……我,我也不喜歡陛下了!”
“喜歡她是你自己的事?!蔽疑焓謸崃藫崴念^發(fā),“我也并非傷心。那些情愛之事,早已是過眼云煙。我只是生氣?!?/p>
“她是一界之主,怎能視三界安危如無物,將眾生苦難當兒戲!”我?guī)缀鯄阂植蛔⌒刂械耐纯?,“她也曾有雄心壯志,如今……卻是一副亡國之君的做派!”
思瑤懵懂地看著我。
她是仙靈,得天地造化,心智超群。
但家國天下于她而言,也極為陌生。
我頓感無力,嘆了口氣,拉著她回屋洗漱歇息。
午夜,仙娥敲響我的房門,說是陛下召我過去撫琴。
“陛下不是與蘇……蘇將軍在一起嗎?”我抿著唇穿好衣物,隨手撥弄了一下琴弦。
仙娥低頭道:“陛下乃九五至尊,想召見誰,便可召見誰?!?/p>
猶豫片刻,她又低聲道:“還請宋仙君勸一勸陛下……蘇將軍如今,可是魔族的將領(lǐng)啊!”
看著仙娥微紅的眼眸,我心中只覺諷刺。
連一名仙娥都看得清的事,為何云寒霜卻執(zhí)迷不悟!
她就是這樣,做天界的君主的嗎?
我沒有回應(yīng),只是抱著琴,隨她去了云寒霜的屋子。
蘇沐辰正為她斟酒,低聲勸道:“陛下將余下的兵符都交給我如何?如此,我便可殺回魔域,將魔族一網(wǎng)打盡……”
被我的聲響打斷,他不耐煩地抬起頭。
看到我的臉,他動作一僵,神情劇變。
“蕭瑾瑜?”酒盞落地,他站起身,表情如同見了鬼一般。
云寒霜狐疑地皺了皺眉。
我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蘇將軍,在下宋瑾瑜。與那位叛天的罪神,只是有幾分相似罷了?!?/p>
第20章
我端坐于二人身側(cè),為他們撫琴。
蘇沐辰卻坐立不安,額上冷汗涔涔,再無方才的胸有成竹。
我手指輕動,彈了一曲《神王破陣樂》。
曲至一半,殺伐之音正烈,門外傳來呼救聲。我抬眸,見一少女闖了進來,跪倒在地。
“您,您是天界來的貴人嗎?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
少女衣衫襤褸,形容狼狽,眉眼卻依舊美麗動人。
她瑟瑟發(fā)抖地向前爬,身后拖曳出一道血痕。
云寒霜的興致被徹底打斷,她攏好衣衫,皺眉問道:“你是何人?”
“我,我本是鎮(zhèn)上善堂的孤女,平日教孩子們讀書,后來被擄至此地?!鄙倥怀陕?,“太可怕了,他們太可怕了……”
“救救我,還有我的姐妹……我最小的妹妹才十二歲……求求你們……”
隨著她的動作,衣衫滑落,露出的卻非細膩白皙的肌膚。
而是一道道猙獰可怖的傷疤。
光是看著,便覺觸目驚心。
云寒霜終究也是女子,皺眉看向蘇沐辰:“你們就這樣欺凌天界的子民?!”
“陛下,冤枉??!我假意投降,皆是為了天界,怎會做此等事?”
蘇沐辰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鎮(zhèn)定下來,不慌不忙地道,“此人信口雌黃,陛下怎能信她!”
云寒霜語塞,面露猶豫。
我卻注意到,少女抬頭看了一眼蘇沐辰,眼中的驚恐幾乎要溢出來。
“是你……你們這群惡魔!就是你們害死了那么多姐妹!”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凄厲起來,眼神也逐漸帶上了恨意。
是何等的恨,才能敵過對死亡的恐懼?
我忍不住道:“陛下,看來,蘇將軍與這位姑娘是舊識啊。”
云寒霜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蘇沐辰不慌不忙地看了我一眼:“陛下,我是那樣的人嗎?恐怕是有人蓄意栽贓于我!您要為我做主??!”
見云寒霜還是沒有說話,他抿了抿唇,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云寒霜最受不了這一套,語氣軟了幾分:“本帝自然是信你的?!?/p>
“陛下……你,你是陛下……”少女重復著這兩個字,不敢相信自己見到了誰,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君主,竟會信任敵軍的將領(lǐng)!
完了,一切都完了……
云寒霜揮手召來神將:“好了,將此女帶下去,好生審問?!?/p>
神將剛要動手,少女便發(fā)出一聲小獸般的嗚咽,不管不顧地起身向墻壁撞去!
我下意識地撲上前,抱住少女的腰,將她攔了下來!
反應(yīng)過來后,我暗道不妙。
這些天出現(xiàn)在云寒霜面前,我一直是以文弱仙君的形象。
手無縛雞之力,云寒霜才會對我放心。
沒想到此刻,竟暴露了自己身懷修為的事實!
我將少女交給神將,轉(zhuǎn)身跪在云寒霜面前。
空氣一時間寂靜無聲,直到蘇沐辰嗤笑道:“宋仙君很關(guān)心她嘛。莫非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溫柔鄉(xiāng)即是英雄冢,宋仙君可要當心啊。”
第21章
云寒霜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
午夜的寒風刮過樹梢,不似天宮的輕柔,帶著幾分冷冽的殺伐之意。
“你想救她?”云寒霜低聲問。
“此事疑點重重,陛下當查個水落石出!若她真是我天界無辜的子民……身為君王,怎能如此辜負!”我沒忍住,提高了音量。
云寒霜被氣笑了:“倒管起本帝來了。你的意思是,她說的是真的,是沐辰在騙本帝?”
她還是如此信任她的沐辰。
我眼中滑過苦澀,重重叩首:“下官不敢?!?/p>
“本帝看你敢得很!”云寒霜語氣危險,“好,本帝給你兩個選擇。要么,去殺了那個女人。要么,本帝賞你四十記打神鞭,那女人你可以自己留著。”
四十記打神鞭,若真打在一個文弱仙君身上,足以令其魂飛魄散!
我深吸一口氣,想起了那個無辜少女絕望的神情。
那是蕭伶一般的年紀啊……
我再次叩首,感到額頭傳來刺痛:“請陛下動手吧。”
神將拽著我的手臂將我拖了出去,云寒霜在我身后,臉色陰沉地將一桌茶盞盡數(shù)掃落在地!
再回到我的房中,天色已蒙蒙亮。
晨光破曉,天際的云霞被染成血色。
我渾身是血、臉色蒼白的模樣嚇壞了思瑤。
她愣愣地看了我一會兒,趕緊為我取來傷藥,掀開黏在皮肉上的衣料后,卻有些手足無措,眼眶中溢出了豆大的淚珠。
“哎,你別哭?!蔽覠o奈地哄她,“這算什么?不說我先前征戰(zhàn)之時,受的傷比這重得多,單說當年先天帝君教訓我,也不止四十鞭子……”
許是我的聲音太過虛弱。
思瑤哭得更厲害了。
她一邊哭得打嗝,一邊在自己的袖口里掏了半天,翻出一個瓷瓶。
打開小巧的瓷瓶,里面圓滾滾的丹藥散發(fā)出淡淡的藥香。
“這個!這個可以治百病,解百毒!”她帶著哭腔把丹藥塞給我。
我心中一震,不由問道:“這丹藥,只有一粒嗎?”
“是啊,上天入地,僅此一粒?!彼棘幊橐业男渥?,“你快吃!吃了就不疼了!”
我心中微暖,卻沒有順她的意,又問:“那它……能解‘蝕魂草’之毒嗎?”
“蝕魂草”是魔域特有的奇毒。
長久吸食,會令人上癮。
雖不致命,卻能使人心神恍惚,受制于人,且三界之內(nèi),無藥可解。
所以,當我發(fā)現(xiàn)蘇沐辰是以“蝕魂草”控制云寒霜時,心中才會如此絕望。
當年的我自己都未能逃過此毒,更何況是云寒霜呢?
“我都說了,可解百毒,就是什么毒都可以!”思瑤加大力道推我,“你快吃呀!”
“不,思瑤。”我低聲安撫她,“這點傷痛,忍一忍就過去了。這丹藥……另有大用?!?/p>
我隨口說了幾句它的重要性,讓思瑤將它收好,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沒想到,第二天,一位仙娥便沉著臉來尋我。
“宋仙君!你可知你女兒都做了些什么嗎?”她看上去憋了一肚子火氣。
我難得生出幾分慌亂,強撐著支起身子:“發(fā)生了何事?我要過去看看……姑娘可否叫幾個仙仆來抬我?”
第22章
“你給本帝吃了什么?”
云寒霜掐著思瑤的下巴,面色陰沉。
思瑤眼中蓄滿了淚水,但還是倔強地看著云寒霜:“我都說了,是解藥!是解藥!我不會害你的!”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含淚說出這番話,本該是令人動容的。
但帝王生性多疑,她皺眉,狠狠地甩開思瑤:“潛入本帝的寢宮,強行喂下丹藥,還言之鑿鑿是什么解藥,你覺得本帝會信嗎?”
思瑤聰慧早熟,在某些方面卻遲鈍天真,委屈地問:“為什么不信我?”
被抬來的我看到這一幕,愁得頭發(fā)都快掉了,無比后悔昨日跟思瑤多嘴!
要為云寒霜解毒,也該設(shè)法暗中進行,她怎能自己溜進來硬喂!
我強撐著開口:“陛下,思瑤絕無壞心,她可能只是……只是……鬧著玩……”
說到后面,我的聲音漸漸微弱,心虛地看著云寒霜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陛下乃萬金之軀,豈容這小娃胡鬧!”蘇沐辰披著外衣站在一旁,刻意撥弄了一下裝著“蝕魂草”的香囊,“就該拖出去,以天火焚之!”
我嚇得拔高聲音:“陛下,不可啊!”
“為何不可?她是你的女兒,又不是本帝的?!?/p>
云寒霜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在榻上坐下,“傳仙醫(yī)來,為本帝診脈?!?/p>
蘇沐辰見云寒霜沒有立時要了這孩子的性命,眼底閃過一絲陰霾。
他冷哼一聲:“看著年紀小,說不定是誰派來的小奸細呢?”
“來人!”
他的屬下取來了噬魂針,套在了思瑤的指頭上。
思瑤尚不知自己將要經(jīng)歷什么,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蘇沐辰。
我心中一驚,掙扎起來:“蘇將軍,你要做什么!你竟要對一個孩子用此等酷刑?”
“陛下都未開口,宋仙君還是安分待著吧?!碧K沐辰冷嗤一聲,揮了揮手,高大的魔兵便拉緊了竹板兩端的繩索。
噬魂針多用于女子,刺入纖細的指尖,劇痛難當。
思瑤尖叫起來,哭聲立刻變得凄厲。
我的心尖銳地作痛,看向云寒霜:“陛下……”
那可能是你的女兒?。?/p>
云寒霜剛想開口,丹藥的藥效便漸漸發(fā)作。
她捂著發(fā)疼的頭,一時沒了心情說話。
仙醫(yī)匆匆趕來,為云寒霜診脈,半晌后道:“陛下的神體并無大礙,亦無中毒跡象,反而很是康健。只是您懷有……”
余下的話,消失在云寒霜驟然變冷的目光里。
仙醫(yī)不知她的身份,也未受過此等威壓,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退了出去。
思瑤的哭聲愈發(fā)慘烈:“陛下……母親……母親救救我……”
云寒霜的眉心猛然一跳,心中傳來莫名的刺痛。
她伸手捂住胸口,不受控制地開口:“夠了,停下吧?!?/p>
魔兵的動作驟然停下,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心疼地看著已哭成淚人的思瑤。
幸好,她不知道……
不知道這個將她害成這樣的人,是她的母親……
否則,她該有多傷心呢?
蘇沐辰有些不滿:“陛下……”
云寒霜的神智,少見地清明,她看了他一眼,竟沒有搭理他。
第23章
之后幾日,云寒霜與蘇沐辰開始爭吵。
我躲在院中與思瑤一同養(yǎng)傷,時不時便能聽見杯盞落地和高聲爭執(zhí)的動靜。
兩人在我眼前濃情蜜意了八百年,這是第一次鬧得如此不快。
一個陽光和暖的午后,穿著鵝黃衣裙的少女捧著茶盞走進來,停在我身側(cè),低聲道:“吵得這般厲害,陛下也不小心些,若是這位蘇將軍起了歹念……”
“阿妤,慎言!”
我無奈地道。
眼前俏麗靈動的少女,便是當日從云寒霜手下救出來的人。她說自己姓林名妤,得我搭救,愿留在我身邊當牛做馬,以報大恩。
我自顧不暇,自然是百般推辭,她便紅了眼眶,直直地跪在我面前:“大人趕我走,我亦無處可去,不若直接殺了我!”
我最見不得無辜的生命消逝,只能答應(yīng)下來。
阿妤將我與思瑤照料得很好。
換藥洗衣,無一不勤。
思瑤夜夜噩夢,她便整夜抱著,輕聲哄著。思瑤的狀態(tài)明顯好了許多,也愈發(fā)喜歡她。
思瑤偷偷對我說:“雖然陛下對你做過很多不好的事,但其實我第一眼見到她就很喜歡她……當然!我現(xiàn)在不喜歡她了!”
“我現(xiàn)在最喜歡阿妤!”
我哭笑不得。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即便身處天魔之墟,也有幾分歲月靜好的錯覺。
除了越來越劍拔弩張的云寒霜與蘇沐辰。
“蝕魂草”的毒解了,云寒霜也該恢復神智了!
我慢慢地喝著阿妤端上來的茶,神色莫名。
當夜色漸漸籠罩庭院,云寒霜身邊的仙娥又匆匆來尋我:“陛下請大人過去撫琴……”
我笑了笑,沒問什么,只是如往常一般,抱著琴去了云寒霜的屋內(nèi)。
屋內(nèi)燭火昏黃,云寒霜的容顏忽明忽暗。
她揮手讓我坐下,輕聲問:“本帝是不是做錯了?沐辰為何會變成這樣……”
“一邊率軍攻城略地,一邊又想要本帝的兵符……本帝都有些信那日守獄神將的話了,說不定從頭到尾,都是他的詭計?!?/p>
本就是他的詭計!
我心頭熾熱,險些將這八百年的怨憤與冤屈盡數(shù)傾吐。
不,我還要等待時機……
“本帝真希望,他們能早些找到蕭瑾瑜,讓本帝問個明白。”云寒霜喃喃自語,神情前所未有的疲憊。
這一刻,她是否會有些許后悔?
后悔將一片真心錯付蘇沐辰。
后悔害死了無數(shù)忠臣良將!
我放下琴,行了一個大禮:“陛下,恕下官直言。下官以為,蘇沐辰狼子野心,在此地久留,只有死路一條。請陛下隨下官回去吧。”
云寒霜揉著眉心,陷入沉默。
雖未答應(yīng),卻也未像之前那樣,斥責我污蔑她的沐辰。
我心中冷笑一聲,起身,臉色變得肅穆:“不論如何,下官都得離開了……明日午時,希望能見到陛下?!?/p>
第24章
第二日的天魔之墟,難得下起了雨。
小雨淅淅瀝瀝,纏綿悱惻,黃沙坡的顏色變得深沉。
我為思瑤撐著傘,站在仙車旁,眺望遠方。
“午時已過……”阿妤輕聲提醒我。我撫了撫衣角,只覺得內(nèi)心一片冰涼。
思瑤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情緒,拉了拉我的衣袖,細聲道:“我們不要陛下了。我看阿妤就很好,讓阿妤做我母親吧……”
我手疾眼快地捂住她的嘴,向阿妤露出了歉疚的笑容。
這孩子!
明明是個仙靈,還真把自己當成我女兒了!
思瑤眨巴著眼睛,阿妤便掩唇輕笑。
“好了,我們走?!庇值攘似蹋医K于抱起思瑤,上了仙車。
這一次……云寒霜還是沒有來,還是沒有選擇我。
好在,她沒有攔我。
車夫揚起鞭子,抽在天馬的背上。天馬發(fā)出一聲嘶鳴,起步狂奔,身后卷起漫天塵土。
天界已到生死存亡之際。
即便我已經(jīng)不是“蕭瑾瑜”,也要投入這場狂風暴雨之中!
與此同時,驛館內(nèi)。
云寒霜冷眼看著眼前的蘇沐辰,問:“沐辰,我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為何要如此待我?”
聲音清淺,一字一句卻痛心疾首!
蘇沐辰臉上的笑淡了幾分:“陛下這是何意……”
“我不是你的陛下!”云寒霜猛地推了他一把,“你是魔族,徹徹底底的魔族,對不對?你來本帝身邊……是為了竊我天界基業(yè),對不對?!”
蘇沐辰磨了磨后槽牙,突然笑得更厲害了:“你竟能醒悟過來……看來這‘蝕魂草’,也并非傳聞中那般神奇?!?/p>
“你竟還對我用‘蝕魂草’!”
云寒霜手握成拳,狠狠砸在木桌上,指關(guān)節(jié)滲出血色也渾然未覺,“為什么?我難道沒有說過,與我在一起……我愿與你共享三界嗎?”
“共享三界?你心中只有蕭瑾瑜!”
蘇沐辰收起笑容,聲音冷到極致,“你敢說,這么多年你的寵愛,沒有一部分……是因為我與他有幾分相似?”
“如今又來了個宋瑾瑜,一個更像他的人……”
“云寒霜,你從未愛過我!”
云寒霜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她一步步后退,像是無法相信,直到撞到桌角才停下。
半晌,她捂著臉,淚珠一滴滴滾落:“好……八百年光陰,竟是我錯付了?!?/p>
“既如此,你我從此兩清,你為你的魔族效忠去吧!”
蘇沐辰僵在原地看著她,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半晌,他道:“陛下,沐辰是真心仰慕你,本想繼續(xù)護著你……既然你非要將一切挑明,那我也只能如你所愿了?!?/p>
“此地是我的地界,你以為你走得了嗎?”
云寒霜瞪大了眼:“你什么意思?你,你就不怕蕭瑾瑜帶兵打過來嗎?!”
蕭戰(zhàn)神威名傳遍三界,只要是魔族,都對他心懷恐懼。
蘇沐辰卻毫不在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笑話……蕭瑾瑜已經(jīng)神隕八百年了!”
不止一人說過這話。
但此話從蘇沐辰口中說出,才是板上釘釘,確鑿無疑。
云寒霜如遭雷擊,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難以置信地看著蘇沐辰!
第25章
翌日,蘇沐辰率軍侵占了仙城。
云寒霜手腳被縛,被迫坐在他的身側(cè)。
蘇沐辰對云寒霜倒有幾分真心,他摩挲著她的下巴,聲音曖昧:“寒霜,待我入主天界,你就做我的魔后,如何?”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云寒霜咬著牙沒有說話,哭腫的眼眸中還盛著水汽,妍麗的容顏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韻味。
蘇沐辰心頭一動,手指撫上她的眼角:“看來是哭了一夜……你在為蕭瑾瑜哭嗎?可是,害死蕭瑾瑜的,是你自己啊。”
云寒霜眼中閃過深切的痛楚與絕望,偏過臉不愿搭理他。
“說話!”蘇沐辰有些不耐,伸手掰正了她的臉頰。
云寒霜的目光如刀,刮過他的臉頰:“休要在此胡言亂語……我不信,我不信蕭瑾瑜已經(jīng)死了!”
“而且……就算我死,也絕不會嫁給你!”
蘇沐辰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不消片刻,他又冷笑起來:“陛下,你再這般冥頑不靈……”
他揮了揮手,魔兵押著一群俘虜上前。
都是些老弱病殘,怯怯地看著兩人。
蘇沐辰一個眼神,兇殘的魔兵手起刀落,他們的首級頃刻間落地!
鮮血四濺!
云寒霜瞳孔驟縮,渾身哆嗦了一下。
“這些只是俘虜罷了,城外還有許多子民。”蘇沐辰撫摸著她如瀑的秀發(fā),笑容溫和,卻像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陛下,你覺得……我屠了這座城,如何?”
“蕭戰(zhàn)神愛民如子,麾下將士皆視若手足。他若是知曉滿城生靈因你而死,定會從黃泉之下爬出來,找你算賬吧?”
蘇沐辰繼續(xù)威脅,說著說著,還愉悅地笑出了聲。
云寒霜微微顫抖:“瘋子,是我看走了眼……你到底想如何?”
蘇沐辰嗤笑一聲,眼神肆意地上下打量著她:“先前,都是我伺候陛下。這次,換陛下伺候我,如何?”
在他近乎放肆的目光下,云寒霜死死咬著唇。
不知過了多久,她動了,伸出手,一顆一顆解開了自己的紐扣。
衣衫落在地上,蘇沐辰眼中露出幾分滿意,粗暴地伸手,將她拉到身下。
光天化日之下,兩人糾纏在一起。
這是蘇沐辰第一次如此盡興,云寒霜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唇上更是沒有一絲血色。
結(jié)束后,蘇沐辰心滿意足地攏好衣衫。
但手一摸,竟摸到了一手粘稠的鮮血。
他一愣,低頭看向云寒霜,眼中浮現(xiàn)出些許慌張:“傳仙醫(yī)!”
仙醫(yī)匆匆趕來,又是一番折騰。
好幾個時辰過去,仙醫(yī)抹著頭上的虛汗道:“她的神體出奇地好,性命無虞。但是……孩子保不住了?!?/p>
神色冷峻的蘇沐辰看向云寒霜,拔高了聲音:“孩子?!誰的孩子?!”
“還能是誰的?”云寒霜虛弱至極,卻近乎快意地扯了扯唇角,“我本想著,天界江山終于有了繼承人,可惜……”
“我不會生下一個叛徒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