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shí)關(guān)聯(lián)
濟(jì)州府官驛的廂房里,酒液灑在青磚上,泛著刺鼻的辛辣。
李逵扶著桌腿,肚子里像有把鈍刀在絞,
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砸在地上濺起細(xì)小的灰。
他抬起頭,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宋江,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哥哥……這酒……”
宋江站在原地,雙手背在身后,指尖悄悄蹭著袖口,
語氣平靜得可怕:“鐵牛,喝了這杯,你就不鬧了。”
“鬧?”李逵突然嘶吼起來,聲音震得窗欞“嗡嗡”發(fā)顫,
他踉蹌著撲過去,卻重重摔在地上,
01
宣和四年秋,梁山軍歸順朝廷的第三個(gè)月,
濟(jì)州府的官驛里,空氣總帶著股說不出的悶。
李逵坐在門檻上,手里攥著根沒打磨完的鐵棍,眼神卻飄向院外。
那里有幾個(gè)禁軍士兵正背著刀走過,
盔甲碰撞的聲音,比梁山的銅鑼聲刺耳多了。
“鐵牛,發(fā)什么呆?”
宋江的聲音從屋里傳來,帶著幾分刻意的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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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趕緊站起來,把鐵棍往身后藏了藏,
走進(jìn)屋時(shí),正好看見宋江把一疊朝廷的文書往抽屜里塞,指尖還沾著點(diǎn)墨。
“哥哥,俺就是覺得這官驛憋得慌,想回梁山看看?!?/p>
“回什么梁山?”
宋江皺了皺眉,從桌上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
“咱們已經(jīng)歸順朝廷,就是大宋的官了,梁山那地方,往后少提?!?/strong>
他把其中一杯遞過來,“來,喝杯酒,解解悶?!?/p>
李逵盯著那杯酒,
琥珀色的酒液里,映著自己的影子,卻沒了往日在梁山時(shí)的鮮活。
他記得以前在聚義廳,宋江總把大碗酒往他手里塞,
笑著說“鐵牛海量,多喝幾碗”,
可現(xiàn)在,這杯酒遞過來時(shí),宋江的指尖微微發(fā)顫,連眼神都不敢直接看他。
“哥哥,俺肚子疼?!?/p>
李逵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手按在肚子上,
“這酒俺下回再喝,俺先去趟茅房?!?/p>
宋江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卻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你快去,酒我給你留著?!?/p>
李逵轉(zhuǎn)身往外跑,剛到門口,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宋江正拿著他沒喝的那杯酒,慢慢倒回酒壺里,動作輕得像在藏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李逵的心“咯噔”一下,手里的鐵棍攥得更緊了。
他不是真的肚子疼,是這招安后的日子,讓他渾身不自在。
以前在梁山,兄弟們白天一起練刀,晚上圍著篝火喝酒,
宋江總坐在中間,說“咱們兄弟一條心,不怕官府來剿”。
可現(xiàn)在呢?
宋江每天關(guān)在屋里議事,見的都是穿官服的人,
連和兄弟們說話的時(shí)間都少了。
前幾天,他撞見阮小七在院里偷偷抹眼淚,
問了半天才知道,阮小五想回石碣村打魚,宋江卻罵他“沒出息,忘了朝廷的恩”。
還有武松,自從招安后就總躲在房里喝酒,見了宋江也只點(diǎn)頭,不說話。
那眼神里的冷,李逵以前從沒見過。
“鐵牛,你咋在這兒站著?”
戴宗從外面回來,手里拿著個(gè)藥包,看見李逵愣在原地,忍不住問。
“戴宗哥,你說哥哥是不是變了?”
李逵壓低聲音,“他今天遞俺酒,手都在抖,還把俺沒喝的酒倒回去了?!?/strong>
戴宗的臉色變了變,趕緊拉著他往角落里走:
“別瞎說!宋頭領(lǐng)也是為了咱們好,招安了,咱們就能當(dāng)正經(jīng)官,不用再做賊了?!?/strong>
可他說這話時(shí),眼神卻飄向別處,手里的藥包攥得皺巴巴的。
李逵沒再問,心里的疑云卻越來越重。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鐵棍放在枕頭下,翻來覆去睡不著。
夜里,他聽見隔壁宋江的屋里還亮著燈,
偶爾有紙張翻動的聲音,夾雜著幾聲輕輕的嘆氣。
李逵爬起來,貼在門縫上看。
宋江正對著一張地圖發(fā)呆,地圖上畫著方臘的地盤,
旁邊還寫著幾個(gè)小字,他湊近了才看清,是“李逵可當(dāng)先鋒”。
先鋒?
李逵心里一動。
他摸了摸枕頭下的鐵棍,突然覺得,這招安后的日子,比在梁山打官軍時(shí),還要讓人提心吊膽。
02
接連幾天,宋江都沒再提喝酒的事,可李逵心里的疑云卻沒散。
他總覺得宋江在躲著他,有時(shí)他想找宋江說話,
宋江要么說“忙著看文書”,要么說“要去見知府大人”,連句正經(jīng)話都沒機(jī)會說。
這天夜里,李逵起夜,
剛走到院角的茅房旁,就聽見前院傳來壓低的說話聲。
他屏住呼吸,悄悄繞到樹后,借著月光一看。
宋江正和一個(gè)穿緋色官服的人站在桂花樹下,
那官服上繡著兩只鳥,李逵認(rèn)得,是朝廷的通判。
“宋統(tǒng)領(lǐng),不是下官多嘴,那李逵野性難馴,上次在酒樓還打了朝廷的兵,這樣的人留在身邊,遲早是隱患?!?/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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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判的聲音壓得很低,卻還是順著風(fēng)飄進(jìn)李逵耳朵里。
宋江的聲音頓了頓,才開口:
“李通判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李逵是個(gè)粗人,不懂規(guī)矩,我會想辦法‘管教’他的。”
“管教?”通判冷笑一聲,
“宋統(tǒng)領(lǐng),朝廷招安你們,是看你們能打仗,可要是出了亂子,別說你的功名,連我們這些舉薦你的人,都要受牽連。
那李逵要是再惹事,你可就沒機(jī)會去征方臘了?!?/p>
“我明白?!?/p>
宋江的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狠勁,“我不會讓他壞了我的事?!?/strong>
李逵攥緊拳頭,指甲幾乎嵌進(jìn)肉里。
他想起自己為梁山出生入死,打祝家莊時(shí)他沖在最前面,
劫法場時(shí)他背著宋江跑,現(xiàn)在卻成了“隱患”?
他想沖出去質(zhì)問,腳剛邁出去,就看見宋江轉(zhuǎn)身。
月光正好照在宋江臉上,
那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溫和,只剩下一片冰冷,
像寒冬里的井水,看得李逵心里發(fā)毛。
他趕緊縮回腳,躲在樹后,心臟“砰砰”跳得飛快。
等通判走了,宋江還站在桂花樹下,手里攥著片落葉,慢慢揉成了碎末。
李逵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陌生。
這還是那個(gè)在梁山摟著他說“兄弟不分你我”的宋公明嗎?
怎么一招安,就變得這么嚇人?
他悄悄退回去,回到房間里,翻來覆去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武松,想跟武松說說這事,
可武松剛聽了兩句,就擺了擺手:
“鐵牛,別管那么多,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可哥哥要‘管教’俺!”李逵急了,“那通判還說俺是隱患!”
武松端起酒碗,仰頭喝了一口,才緩緩開口:
“招安前,我就勸過宋頭領(lǐng),可他不聽。現(xiàn)在咱們都是朝廷的人,他要做什么,咱們攔不住,也別去攔?!?/strong>
他看著李逵,眼神里滿是無奈,
“你要是聰明,就離宋頭領(lǐng)遠(yuǎn)點(diǎn),別惹禍?!?/p>
李逵沒聽進(jìn)去。
他覺得武松是怕事,宋江是他的哥哥,怎么會害他?
可夜里那通判的話,宋江冰冷的眼神,又像針一樣扎在他心里。
他決定,明天一定要找宋江問清楚,就算是真的“管教”,也得讓他死個(gè)明白。
03
第二天一早,李逵就堵在了宋江房門口。
宋江剛洗漱完,看見他,愣了一下,才笑著說:
“鐵牛,這么早來找我,有什么事?”
“哥哥,俺想問你,昨天夜里你和那通判說的話,俺都聽見了?!?/strong>
李逵直愣愣地開口,“他說俺是隱患,你說要‘管教’俺,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江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拉著他的手走進(jìn)屋,把門關(guān)上:
“鐵牛,你這孩子,就是耳朵尖。那通判是擔(dān)心你不懂規(guī)矩,怕你惹事,我跟他說‘管教’,就是想多提醒你幾句,別讓你吃虧。”
他拉著李逵坐在椅子上,從柜子里拿出個(gè)黑釉酒壇,
壇口封著紅布,看起來很舊。
“你看,這是我珍藏了五年的老酒,本來想等征方臘回來再喝,今天咱們兄弟倆先喝幾杯,也算哥哥給你賠個(gè)不是,讓你多心了?!?/p>
宋江倒了兩杯酒,酒液透著深紅色,聞著特別香。
他把其中一杯遞到李逵面前:
“來,鐵牛,喝了這杯,咱還是好兄弟,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strong>
李逵盯著那杯酒,又看了看宋江的臉。
宋江笑得很真誠,眼里滿是“關(guān)切”,就像以前在梁山時(shí)一樣。
他心里的疑云散了些。
說不定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哥哥怎么會害他呢?
可他剛想接酒杯,就想起那天宋江遞酒時(shí)發(fā)顫的指尖,還有倒回酒壺的動作。
他趕緊把手縮回來,撓了撓頭:
“哥哥,俺今天還有事,要去跟戴宗哥練刀,這酒俺下回再喝,一定陪哥哥喝個(gè)痛快!”
宋江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把酒杯放在桌上,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行,那哥哥等你。你去練刀吧,注意安全?!?/p>
李逵走出屋,心里松了口氣,可又有點(diǎn)說不出的別扭。
他走到戴宗的房門口,剛想敲門,就聽見屋里傳來“嘩啦”一聲,像是碗摔碎了。
他趕緊推門進(jìn)去,看見戴宗正趴在地上,
捂著肚子,臉色慘白,嘴里還吐著酸水。
“戴宗哥,你咋了?”李逵趕緊把他扶起來。
戴宗指了指床頭,說不出話。
李逵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床頭放著個(gè)空酒壇。
那酒壇的樣式,和宋江房里那個(gè)黑釉酒壇一模一樣!
李逵的心“咯噔”一下,像被什么東西砸了。
戴宗怎么會有和宋江一樣的酒壇?
難道宋江也給戴宗喝了那“珍藏老酒”?
他想起戴宗剛才的樣子,上吐下瀉,臉色慘白,這不像是生病,倒像是……
中了毒?
“戴宗哥,這酒是誰給你的?”李逵抓著他的胳膊,聲音發(fā)顫。
戴宗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qiáng)開口:
“是……是宋頭領(lǐng)昨天給我的,他說……說讓我補(bǔ)補(bǔ)身子……”
李逵的腦子“嗡”的一聲,什么都明白了。
那天宋江遞給他的酒,不是什么“珍藏老酒”,而是藏著東西的!
戴宗喝了,所以才變成這樣!
他猛地站起來,轉(zhuǎn)身就往宋江的房里跑。
他要去問清楚,宋江到底在酒里放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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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李逵跑得飛快,剛到宋江房門口,就看見房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怼班枧尽钡幕鹇暋?/strong>
他屏住呼吸,悄悄推開門一條縫,往里看。
宋江正站在火盆前,手里拿著一疊文書,正一張一張往火里扔。
紙灰飄得滿屋子都是,李逵瞇起眼睛,
正好看見一張還沒扔進(jìn)火里的文書,上面寫著“李逵”兩個(gè)字,
旁邊還有幾個(gè)小字,像是“性烈,恐反,當(dāng)除之”。
“除之?”李逵心里一緊,推門沖了進(jìn)去,
“哥哥,你在燒什么?這文書上寫的是什么?”
宋江嚇了一跳,趕緊把手里的文書全丟進(jìn)火里,用棍子撥了撥,讓紙燒得更快些。
“鐵牛,你怎么回來了?不是去練刀了嗎?”
“俺問你這文書是什么!”
李逵沖過去,想從火盆里搶紙灰,可紙已經(jīng)燒得只剩黑渣了。
他轉(zhuǎn)過身,盯著宋江,“上面寫著俺的名字,還有‘除之’,是什么意思?”
宋江的臉色沉了下來,卻還是強(qiáng)裝鎮(zhèn)定,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鐵牛,你越來越毛躁了。
那就是些沒用的舊文書,上面記著以前梁山的事,現(xiàn)在咱們是朝廷的人,留著那些沒用,不如燒了干凈?!?/p>
可他拍肩的手勁,比往常大了幾分,捏得李逵的肩膀生疼。
李逵看著他,突然想起招安前,宋江在聚義廳說的話。
“我宋江此生,與兄弟們共進(jìn)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絕不做對不起兄弟的事!”
那時(shí)候的宋江,眼里滿是真誠,說的話擲地有聲。
可現(xiàn)在的宋江,站在他面前,
笑容里藏著躲閃,手勁里帶著警告,
連燒文書都要背著他。
“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俺?”
李逵的聲音低了些,帶著幾分委屈,
“戴宗哥喝了你給的酒,上吐下瀉,差點(diǎn)沒死。你給俺的酒,是不是也有問題?”
宋江的眼神閃了閃,松開手,轉(zhuǎn)身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倒了杯茶:
“鐵牛,你想多了。戴宗那是吃壞了肚子,跟酒沒關(guān)系。我給你的酒,是好端端的老酒,怎么會有問題?”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卻沒看李逵。
李逵盯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陌生又發(fā)涼。
他想起夜里宋江和通判的密談,想起戴宗床頭的酒壇,想起火盆里燒了的文書,還有宋江遞酒時(shí)發(fā)顫的指尖。
這些碎片拼在一起,像一張網(wǎng),正慢慢把他罩住。
“哥哥,俺不相信。”
李逵攥緊拳頭,“你要是沒瞞著俺,就把那壇酒拿出來,俺現(xiàn)在就喝,喝給你看!”
宋江的手頓了一下,轉(zhuǎn)過身時(shí),臉上的笑容沒了,眼神里帶著幾分不耐煩:
“鐵牛,你別胡攪蠻纏!
酒我已經(jīng)收起來了,要喝等以后再說。你要是再這樣,咱們兄弟就沒法做了!”
這話像一把刀,扎進(jìn)李逵心里。
他看著宋江,突然說不出話來。
是啊,兄弟沒法做了。
從招安那天起,從宋江開始藏著掖著那天起,他們的兄弟情,就已經(jīng)變味了。
他轉(zhuǎn)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shí),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宋江正站在火盆前,用棍子撥著紙灰,像是要把所有證據(jù)都燒得干干凈凈。
李逵的心,一點(diǎn)點(diǎn)沉了下去。
他知道,宋江一定在計(jì)劃著什么,而那個(gè)計(jì)劃里,有他,卻沒有“兄弟情”。
05
接下來的幾天,李逵沒再找宋江,卻一直偷偷盯著他。
他看見宋江每天都去見知府大人,
每次回來都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有時(shí)還會對著鏡子整理官服,嘴角帶著笑。
那笑容,是李逵從沒見過的“得意”。
戴宗的病好了些,卻還是虛弱,李逵去看他時(shí),他拉著李逵的手,小聲說:
“鐵牛,別再查了,咱們斗不過宋頭領(lǐng)的。
你聽我的,趕緊走,回沂水縣老家,別再留在這兒了?!?/p>
李逵搖了搖頭:“俺不走,俺要等哥哥給俺一個(gè)說法?!?/p>
他心里還存著一絲希望,希望宋江只是一時(shí)糊涂,不是真的想害他。
可這希望,在第五天的時(shí)候,徹底碎了。
那天下午,宋江突然派人叫李逵去他房里。
李逵走進(jìn)屋,看見桌上放著那個(gè)黑釉酒壇,旁邊還有兩個(gè)酒杯。
宋江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個(gè)紙包,見他進(jìn)來,趕緊把紙包塞進(jìn)袖口。
“鐵牛,這幾天是哥哥不對,讓你受委屈了?!?/p>
宋江站起來,走到酒壇邊,滿滿倒了一杯酒,遞到他面前,
“這杯酒,你喝了,以前的事咱們就翻篇,咱還是好兄弟。
以后征方臘,哥哥還讓你當(dāng)先鋒,立了功,咱們一起受朝廷的賞?!?/strong>
李逵盯著那杯酒,酒液里映著他的臉,卻沒了往日的期待。
他的目光慢慢移到宋江的袖口。
剛才宋江塞紙包時(shí),他瞥見了紙包上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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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心臟像被一只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猛地抬頭,撞進(jìn)宋江的眼神里。
那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溫和,只剩下一片冰冷,像淬了毒的刀,直直刺進(jìn)他心里。
“鐵牛,你看清了?”
宋江輕聲問,語氣平靜得可怕,沒有絲毫掩飾。
李逵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拳頭攥得咯咯響。
他終于明白了,所有的疑云都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