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有些決定，一旦落地生根，便如離弦之箭，再也無法折返。

2015年的那個深秋，當賈娟麗眼睜睜看著丈夫羅震剛抱著5歲的兒子羅小浩，一步步邁向那片茫茫無際的沙漠時，她內(nèi)心雖滿是掙扎，卻仍自我安慰這或許是對孩子最好的安排。

8年時光如白駒過隙，當她在內(nèi)蒙古的蒙古包前，看到一個正專注放羊的少年時，剎那間，血液仿佛凝固，整個人呆立當場。

2015年的除夕夜，屋內(nèi)暖意融融，賈娟麗正熟練地包著餃子，5歲的兒子羅小浩則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用那雙稚嫩的小手笨拙地捏著面團。孩子動作遲緩，可臉上卻寫滿了專注。

“媽媽，我包的像不像小耳朵？”羅小浩興奮地舉起一個形狀怪異的面團，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媽媽。

賈娟麗嘴角上揚，那笑容是從心底自然流淌出的溫暖：“像，特別像?！?/p>

這時，羅震剛從外面買酒回來，看到這溫馨的一幕，咧開嘴笑了。他放下手中的酒瓶，走上前輕輕捏了捏兒子的臉蛋：“我兒子真聰明?！?/p>

羅小浩咯咯地笑起來，那清脆的笑聲如同銀鈴般在屋內(nèi)回蕩。

那時候，這個家雖不富裕，卻處處洋溢著歡聲笑語。羅震剛在建筑工地當小包工頭，一個月能掙四五千塊錢。賈娟麗在紡織廠上班，盡管工作辛苦，但日子過得踏實安穩(wěn)。羅小浩雖然比同齡孩子發(fā)育慢一些，不過活潑可愛，鄰居們見了都喜歡逗他玩。

“這孩子長得真好看，眼睛大大的，跟黑葡萄似的?！币晃秽従涌滟澋?。

“就是有點瘦，得給他多吃點有營養(yǎng)的?！绷硪晃秽従咏又f道。

每次聽到這些夸獎，賈娟麗心里都樂開了花。她總是盡自己所能，給兒子買最好的奶粉，最柔軟舒適的小鞋子。雖然錢不多，但只要是為了孩子，她從不吝嗇。

春節(jié)過后，羅小浩到了該上幼兒園的年紀。賈娟麗特意請了半天假，帶著兒子去附近一家口碑不錯的私立幼兒園報名。

園長是個和藹可親的中年女人，她蹲下身子，溫和地與羅小浩交談：“小朋友，你幾歲啦？”

羅小浩有些怯生生的，躲在媽媽身后，不敢說話。

賈娟麗輕輕撫摸著兒子的后背，鼓勵道：“小浩，告訴老師你幾歲了。”

羅小浩張了張嘴，發(fā)出一串含糊不清的聲音。

園長微微皺了皺眉，又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像“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喜歡吃什么呀”?？闪_小浩要么答不上來，要么回答得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孩子……是不是有些發(fā)育遲緩呀？”園長壓低聲音，小聲問賈娟麗。

賈娟麗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她緊緊抱住兒子，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只是說話晚一點，很多孩子都這樣，長大些就好了?！?/p>

園長看了看羅小浩，又看了看賈娟麗，思索片刻后說道：“要不，您先帶孩子去醫(yī)院檢查一下，確認沒問題再來報名？”

從幼兒園出來，賈娟麗只覺得雙腿發(fā)軟，像踩在棉花上一樣。羅小浩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還在一旁咿咿呀呀地說著只有他自己能懂的話。

那天晚上，羅震剛回來得很晚，身上帶著濃濃的酒氣。

“幼兒園的事怎么樣了？”他一邊脫衣服一邊問道。

賈娟麗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把白天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羅震剛愣了幾秒鐘，然后坐在床沿上，默默地點燃了一支煙。

“那就去醫(yī)院看看?！彼恼Z氣看似平靜，但賈娟麗還是聽出了一絲顫抖。

那一夜，夫妻倆都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羅小浩在他們中間睡得很香，時不時翻個身，小手還無意識地抓著媽媽的衣角。賈娟麗盯著天花板，心里亂糟糟的，像有一團亂麻。

她想起羅小浩出生時，護士笑著說孩子很健康；想起羅小浩第一次叫媽媽，雖然發(fā)音不準，但她還是高興得熱淚盈眶；想起無數(shù)個平凡的日子里，孩子給她帶來的無盡快樂。怎么可能有問題呢？他只是長得慢一點而已，賈娟麗在心里不斷安慰自己。

市中心醫(yī)院的兒科永遠都是人滿為患，喧鬧嘈雜。賈娟麗抱著羅小浩排了整整三個小時的隊，才終于見到了專家。

醫(yī)生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十分嚴肅。他讓羅小浩做了一系列檢查，包括智力測試、運動能力評估、語言發(fā)育檢查等。

羅小浩很不配合，一會兒哭，一會兒鬧，在檢查室里四處亂跑。

“小朋友，你能告訴我這是什么嗎？”醫(yī)生舉起一個紅色的積木，耐心地問道。

羅小浩歪著頭看了半天，然后伸出小手想去抓。

“紅紅?！彼磺宓卣f道。

醫(yī)生在病歷本上認真地寫著什么，隨后又拿出其他的測試工具，繼續(xù)給羅小浩做檢查。整個檢查過程持續(xù)了兩個小時，羅小浩累得在媽媽懷里睡著了，小臉蛋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

最后，醫(yī)生讓賈娟麗單獨進辦公室談話。

“你家孩子的情況……”醫(yī)生斟酌著用詞，“確實有些發(fā)育遲緩。”

賈娟麗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掉進了冰窟窿。

“嚴重嗎？”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從檢查結(jié)果來看，孩子的智力發(fā)育大概相當于2到3歲的水平，運動能力也有明顯障礙。”醫(yī)生說得十分客觀，但每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割在賈娟麗的心上。

“這是先天性的腦發(fā)育不全，通俗點說就是腦癱的一種?！?/p>

“腦癱”這兩個字，如同晴天霹靂，在賈娟麗的腦海中轟然炸開。她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前一黑，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

“能治好嗎？”她緊緊抓住醫(yī)生的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醫(yī)生輕輕嘆了一口氣：“可以通過康復(fù)訓(xùn)練改善，但很難完全恢復(fù)正常?！?/p>

從醫(yī)院出來，賈娟麗抱著羅小浩坐在臺階上，一坐就是一個小時。來來往往的人群從她面前匆匆經(jīng)過，可她卻什么都看不見，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

羅小浩醒了，在她懷里咿咿呀呀地說著話，臉上依然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孩子不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媽媽此刻內(nèi)心的痛苦與絕望。賈娟麗低頭看著兒子，眼淚忍不住一滴滴地掉下來，打在孩子的臉上。

她想起醫(yī)生的話：“這種孩子需要長期的康復(fù)治療，費用會很高?！毕肫疳t(yī)生建議的康復(fù)機構(gòu)，一個月就要五千塊。又想起丈夫每天早出晚歸，辛苦勞作的身影，想起自己微薄的工資。但她更想起羅小浩第一次學(xué)會走路時，搖搖晃晃地向她跑來的樣子；想起羅小浩生病時，緊緊抱著她不肯松手的依戀；想起無數(shù)個夜晚，羅小浩睡在她身邊時那均勻安靜的呼吸聲。不管怎樣，他都是她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回到家，羅震剛正在修理一把壞掉的錘子。看到妻子紅腫的眼睛，他放下手中的活計，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樣？”

賈娟麗默默地把診斷書遞給他，然后抱著羅小浩進了臥室。羅震剛接過診斷書，看了很久很久，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

那天晚上，夫妻倆誰都沒有說話，屋內(nèi)安靜得可怕。羅小浩依然睡得很香，不知道父母的世界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二天一早，羅震剛出門比平時早了半個小時。賈娟麗給羅小浩喂奶時，手一直在不停地顫抖。孩子察覺到了媽媽的情緒，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服，不肯松開。

“媽媽……”羅小浩含糊不清地叫著。

賈娟麗眼眶再次濕潤，但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媽媽在這里，小浩別怕。”

從那天起，這個家庭的生活軌跡徹底改變了。

康復(fù)訓(xùn)練比想象中要難熬得多。每周三次，每次兩個小時，雷打不動。康復(fù)中心在城市的另一端，賈娟麗要倒兩次公交車才能到達。

羅小浩不喜歡那里，每次去都要哭鬧一番。“不要去，媽媽，不要去。”他拉著賈娟麗的衣角，死活不肯進門，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

康復(fù)師是個年輕的女孩，很有耐心。她教羅小浩做各種動作，抬腿、彎腰、抓握。每個動作對正常孩子來說或許很簡單，但對羅小浩來說卻異常吃力。他的左腿總是不聽使喚，走路時會拖在地上，像個小瘸子。說話也很困難，經(jīng)常只能發(fā)出一些簡單的音節(jié)。

“來，小浩，跟我說‘蘋果’。”康復(fù)師舉著一個紅彤彤的蘋果，耐心地引導(dǎo)著。

“蘋……蘋……”羅小浩努力地張著嘴，可就是說不完整，急得小臉通紅。

每次訓(xùn)練結(jié)束，羅小浩都累得滿頭大汗，衣服濕透了，貼在身上。賈娟麗心疼得不行，但康復(fù)師說必須堅持。

“這種孩子的進步很慢，需要長期訓(xùn)練。家長千萬不能放棄，一旦放棄，孩子就真的沒希望了?！笨祻?fù)師語重心長地說道。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羅小浩的進步卻微乎其微。他依然走不穩(wěn)，說不清話，智力水平也沒有明顯提升。

但康復(fù)費用卻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已經(jīng)花了一萬五千塊。這對羅家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shù)字。

羅震剛開始加班加點地接活，有時候一天要工作十五個小時，累得直不起腰。賈娟麗也申請了夜班，這樣工資能多一點。夫妻倆幾乎見不到面，只能通過紙條交流。

“今天小浩訓(xùn)練得不錯，能自己站十秒鐘了?！币粡埣垪l上這樣寫著。

“包工頭說下個月有個大工程，能多賺點錢?！绷硪粡埣垪l回應(yīng)道。

“小浩昨晚發(fā)燒了，吃了藥已經(jīng)好了?！边€有一張紙條這樣記錄。

這些紙條貼在冰箱上，記錄著這個家庭的喜怒哀樂。但更多的時候，紙條上寫的是賬單。

“康復(fù)費：1500元”

“掛號費：50元”

“藥費：200元”

錢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可孩子的病情卻沒有太大改善。鄰居們開始議論紛紛。

“這家人怎么回事？孩子都六歲了還不會說話?！币晃秽従釉诒澈笾钢更c點。

“聽說是個傻子，花了好多錢治病，也沒見好。”另一位鄰居附和道。

“這種孩子治得好嗎？我看是白費錢，還不如再生一個?！边€有鄰居這樣說道。

這些流言蜚語傳到賈娟麗耳朵里，她的心一次次被刺痛，仿佛被無數(shù)根針扎著。但她依然堅持帶羅小浩去康復(fù)訓(xùn)練，她告訴自己，只要有一點希望，就不能放棄。

半年后，連康復(fù)師都有些無奈了?！昂⒆拥那闆r確實比較特殊，進步很慢。”她委婉地對賈娟麗說。

賈娟麗明白她的意思，這是在暗示她可以放棄了。那天回家的路上，羅小浩難得很乖，不再哭鬧，安靜地坐在媽媽懷里，小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

“媽媽，不哭?！彼磺宓卣f道。

賈娟麗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淚已經(jīng)打濕了孩子的衣服。她緊緊抱住羅小浩，在心里一遍遍地說：媽媽不會放棄你，永遠不會，哪怕付出一切代價。

但命運似乎在故意考驗她的決心，更大的打擊還在后面。

2015年秋天，羅震剛在工地上出了事故。那天下午，賈娟麗正在家里給羅小浩做語言訓(xùn)練。她拿著卡片，一遍遍地教孩子念字。

“花，這是花。”

“花……花……”羅小浩努力地跟讀，可發(fā)音還是含糊不清。

突然，電話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賈娟麗放下卡片，拿起電話。

“嫂子，大偉從腳手架上摔下來了，在第一人民醫(yī)院急救。”電話那頭的聲音慌亂而急切。

賈娟麗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她顧不上撿手機，抱起羅小浩就往外跑，連鞋都穿反了。

醫(yī)院里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讓人聞著就難受。羅震剛躺在急救室里，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醫(yī)生說他從三米高的地方摔下來，腰椎受傷，需要馬上進行手術(shù)。

“手術(shù)費要多少？”賈娟麗緊張地問道，聲音都有些顫抖。

“大概六萬左右。”醫(yī)生平靜地回答道。

六萬。這個數(shù)字讓賈娟麗的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上。家里的存款早就花光了，信用卡也刷爆了，上哪兒去弄這六萬塊錢呢？

她四處借錢，親戚朋友能借的都借了。有的親戚說家里也困難，實在拿不出錢；有的親戚雖然借了一些，但遠遠不夠。最后，她東拼西湊，好不容易才湊夠了手術(shù)費。但醫(yī)生說，羅震剛以后不能再做重體力活了。

這意味著家里唯一的經(jīng)濟來源斷了。手術(shù)當天，賈娟麗抱著羅小浩坐在走廊里等待。羅小浩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一直在問：“爸爸呢？爸爸呢？”

賈娟麗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看著手術(shù)室緊閉的門，心里一片茫然。如果羅震剛不能工作了，她一個人怎么養(yǎng)活這個家？羅小浩的康復(fù)費用還要繼續(xù)交，羅震剛的后續(xù)治療也需要錢，而她一個月的工資只有兩千五百塊，連房租都不夠，這日子可怎么過啊？

手術(shù)進行了四個小時，每一分鐘對賈娟麗來說都是煎熬。當醫(yī)生走出手術(shù)室，說“手術(shù)成功”時，賈娟麗終于忍不住哭了。但這眼淚里，有慶幸，也有絕望。

羅震剛醒來后的第一句話是：“小浩呢？”賈娟麗把睡著的兒子輕輕放在他身邊。父子倆的臉貼在一起，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畫面十分溫馨。

但羅震剛很快就問起了手術(shù)費的事。當他知道家里已經(jīng)負債累累時，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眼神中充滿了愧疚和無奈。

“娟麗，我對不起你們?！彼穆曇艉芴撊?，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把他吹倒。

“別說這些，你好好養(yǎng)病就行?！辟Z娟麗強忍著淚水，安慰道。

但賈娟麗心里知道，這個家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邊緣。房東開始催房租，態(tài)度越來越強硬；康復(fù)中心也在催費用，說如果再不交錢，就只能暫停訓(xùn)練了。信用卡的利息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讓她喘不過氣來。

最要命的是，羅小浩的病情沒有任何好轉(zhuǎn)。六歲的孩子，智力還停留在三歲水平，走路搖搖晃晃，像喝醉了酒一樣，說話含糊不清，別人很難聽懂。有時候賈娟麗看著兒子，心里會涌起巨大的無力感，仿佛陷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怎么也爬不出來。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每當羅小浩依偎在她懷里，叫一聲“媽媽”時，她又舍不得放棄。那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即使發(fā)音不準確，也讓她感到無比溫暖和幸福。

雪上加霜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發(fā)生。羅震剛出院后，包工頭以他不能干活為由，拒絕支付剩余的工錢。三萬塊錢就這樣打了水漂，仿佛石沉大海。

賈娟麗去工地討要，可對方根本不承認。“你男人受傷是意外，我們已經(jīng)墊付了醫(yī)藥費，很仁義了。你還想怎么樣？”包工頭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說話時嘴里叼著煙，煙霧繚繞，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是他為你們干了半年活，一分錢工資都沒拿到。你們不能這么不講道理??！”賈娟麗聲音顫抖，帶著一絲哀求。

“沒有合同，沒有證據(jù)，我怎么知道他干了多少活？你說他干了半年，誰能證明？”包工頭不耐煩地說道，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留下賈娟麗一個人站在工地門口，不知所措。

她看著來來往往的工人，他們忙碌的身影仿佛都在嘲笑她的無助和可憐。這個世界對弱者從來不仁慈，她深刻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回到家，羅震剛坐在輪椅上，正在教羅小浩畫畫。孩子的畫很稚嫩，歪歪扭扭的線條看不出畫的是什么，但羅震剛卻很認真地在夸獎：“畫得真好，爸爸很喜歡?！?/p>

看到這一幕，賈娟麗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她沒有告訴丈夫工錢要不回來的事，只是說“還在處理”。

那天晚上，羅震剛第一次主動提起了羅小浩的未來?！熬犒?，我們得為小浩考慮考慮。”他坐在床邊，表情嚴肅地說道。

“考慮什么？”賈娟麗正在洗碗，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我的身體現(xiàn)在這樣，賺不了錢。你一個人撐不起這個家?！绷_震剛緩緩地說道，聲音低沉而無奈。

賈娟麗轉(zhuǎn)過身，看到丈夫臉上的痛苦和掙扎，心里一陣刺痛?！拔铱梢哉覂煞莨ぷ?，白天在紡織廠上班，晚上再去別的地方打工?！彼龍远ǖ卣f道。

“然后呢？小浩的康復(fù)費、我的藥費、房租、生活費……你算過這筆賬嗎？”羅震剛說得很慢，但每個字都很清晰，像一把把錘子敲在賈娟麗的心上。

“我們已經(jīng)欠了十幾萬外債，利息還在不停地漲。這樣下去，三個人都要完蛋?！绷_震剛的聲音有些哽咽，他不想看到這個家就這樣毀掉。

賈娟麗的手緊緊抓住水槽邊緣，指關(guān)節(jié)都泛白了。她當然算過這筆賬，無數(shù)個失眠的夜晚，她都在為錢發(fā)愁，計算著每一分錢的支出。但她不愿意承認那個殘酷的現(xiàn)實，她不想放棄自己的孩子。

“我不會放棄小浩?！彼穆曇艉軋远?，但帶著一絲顫抖，那是她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和不舍。

“我知道，我也舍不得。”羅震剛的眼圈紅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可是我們真的養(yǎng)不起了。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被拖垮的。”

臥室里傳來羅小浩的哭聲，賈娟麗趕緊跑過去，抱起兒子輕聲安慰：“媽媽在這里，別怕?！?/p>

羅小浩緊緊抱著媽媽，身體還在不停地顫抖?！芭隆隆彼磺宓卣f著，仿佛感受到了家里的緊張氣氛。

賈娟麗輕撫孩子的后背，心里也在默默地說：媽媽也怕，怕失去你，怕這個家就這樣散了。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堅強，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她不能倒下。

那一夜，夫妻二人皆輾轉(zhuǎn)難眠，毫無睡意。

他們靜靜地背對著躺在床上，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心事重重。

小浩躺在兩人中間，睡夢中不時翻個身，小手無意識地輕輕碰到爸爸媽媽。

這本該是一個無比溫馨的場景，然而，也許很快這一切就要結(jié)束了。

第二天，羅震剛開始背著妻子偷偷打電話。

他聯(lián)系遠在內(nèi)蒙古老家的表哥，向其打聽那邊的情況。

表哥在電話那頭說道：“這邊有個地方，專門接收有問題的孩子?！?/p>

羅震剛趕忙問：“什么地方？”

表哥回答：“說是叫什么康復(fù)中心，是政府辦的，不要錢。”

羅震剛聽后心跳陡然加快，急切地問：“真的嗎？”

表哥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具體情況不太清楚。要不你們親自過來看看？”

掛掉電話后，羅震剛坐在輪椅上，眼神呆滯，陷入了沉思。

他看著正在客廳里專心玩積木的小浩，心情格外復(fù)雜。

孩子全神貫注地擺弄著那幾塊塑料積木，時不時還會露出天真的笑容。

那是多么單純的快樂啊。

羅震剛心想，如果真有一個地方能夠免費為小浩治療，那該有多好啊。

如果真有這樣的機會，他們是不是應(yīng)該去試一試呢？

“娟麗，我打聽到一個好消息?！绷_震剛眼中閃爍著光芒，對著剛進門的妻子說道。

賈娟麗放下手提包，臉上帶著疑惑，問道：“什么好消息？”

羅震剛興奮地說：“內(nèi)蒙古那邊有個康復(fù)中心，專門救助像小浩這樣的孩子。”

賈娟麗聽后心跳瞬間快了幾拍，急忙問：“真的嗎？”

羅震剛接著說：“我表哥說的，是政府辦的扶貧項目，不收費?！?/p>

這個消息對賈娟麗來說，猶如黑暗中突然出現(xiàn)的一絲曙光。

她心想，也許那里有更好的醫(yī)生，更先進的設(shè)備。

也許小浩能夠重新開口說話，能夠像正常孩子一樣走路。

她迫不及待地問：“我們什么時候去？”

羅震剛認真地說：“表哥說最好這個月就去，名額有限?！?/p>

羅震剛說得十分誠懇，賈娟麗完全相信了他的話。

她回想起這幾個月來所承受的經(jīng)濟壓力，想起小浩在康復(fù)中心那微乎其微的進步。

也許換個環(huán)境，真的會有奇跡發(fā)生。

那天晚上，賈娟麗興奮得難以入眠。

她在腦海中不斷地規(guī)劃著未來：如果小浩能在那邊免費接受治療，她就可以安心地工作賺錢。

等攢夠了錢，再把孩子接回來。

到那時，小浩也許已經(jīng)能夠像其他孩子一樣正常說話了。

她甚至開始在腦海中想象小浩康復(fù)后的樣子：健康活潑，能夠背著書包去上學(xué)，能夠和小伙伴們一起玩耍、交朋友。

這些美好的想象讓她的眼眶不禁濕潤了。

第二天，她專門向公司請假，前往火車站，詢問去內(nèi)蒙古的車票情況。

售票員告訴她，最近的班次是下周二，硬座票價一百八十塊錢。

賈娟麗毫不猶豫地買了三張票，心情前所未有的輕松。

回家的路上，她還特意給小浩買了一袋他最愛吃的小餅干。

“小浩，我們要去一個很遠很美的地方?！彼е鴥鹤?，溫柔地說道。

小浩歪著頭，疑惑地問：“遠...遠的地方？”

賈娟麗笑著說：“對，那里有大草原，有馬兒，還有羊群?！?/p>

小浩雖然聽不太懂媽媽的話，但看到媽媽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他也咯咯地笑了起來。

賈娟麗覺得這是幾個月來最開心的一天。

然而，她卻沒有注意到，羅震剛的表情有些復(fù)雜，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

當她興奮地向羅震剛描述那個康復(fù)中心時，羅震剛總是有意避開她的目光。

賈娟麗忍不住問：“你表哥說那個地方具體在哪里？”

羅震剛回答得很模糊：“呼和浩特郊外，很偏僻，不過空氣很好?！?/p>

賈娟麗又問：“我們能先去看看嗎？如果覺得合適再把小浩留下。”

羅震剛點頭說：“當然可以?！钡男睦飬s像翻江倒海一般，思緒萬千。

他想起表哥在電話里說的話：“其實就是個廢棄的地方，那些孩子...唉，總之你們自己決定吧?！?/p>

但他最終沒有把這些話告訴賈娟麗。

他在心里不斷安慰自己，也許真的會有奇跡發(fā)生。

也許小浩在那里真的能夠得到更好的照顧。

至少，比在這個破敗的家里要好。

出發(fā)的前一天晚上，賈娟麗給小浩洗了個熱水澡，為他換上最干凈的衣服。

她還特意給孩子剪了頭發(fā)，修剪了指甲。

“明天我們就要出遠門了，小浩開心嗎？”賈娟麗一邊為小浩整理衣服，一邊問道。

小浩點點頭，雖然他并不明白出遠門到底意味著什么。

賈娟麗為小浩收拾了一個小背包，里面裝著幾件換洗的衣服、一些常用藥品，還有他最喜歡的小熊玩具。

她想象著小浩在新環(huán)境里的生活，心中充滿了期待。

那一夜，小浩睡得很安穩(wěn)，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

他不知道，這是他在這個家里度過的最后一晚。

他更不知道，父母已經(jīng)為他的未來做出了一個無法挽回的決定。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床上，照亮了這個即將破碎的家庭最后的溫馨時光。

2015年10月，呼和浩特的秋意正濃，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涼意。

火車經(jīng)過十幾個小時的顛簸，終于緩緩到達了終點站。

小浩在媽媽溫暖的懷里睡了一路，醒來時看到窗外陌生的風(fēng)景，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緊張。

“媽媽，這是哪里？”他怯怯地問道。

賈娟麗輕輕撫摸著兒子的頭發(fā)，溫柔地說：“這是內(nèi)蒙古，我們要去看一個很好的地方?！?/p>

羅震剛提著沉重的行李走在前面，臉色有些蒼白，腳步顯得有些沉重。

出了火車站，他租了一輛面包車。

司機是個憨厚的蒙古族大叔，說話帶著濃重的口音。

“去哪里？”司機問道。

羅震剛猶豫了一下，報了一個地名：“庫布齊沙漠那邊?！?/p>

司機愣了一下，驚訝地問：“那邊很偏僻，你們?nèi)ツ抢锔墒裁?？?/p>

羅震剛簡單地回答：“看朋友?！?/p>

車子駛出城區(qū)，道路變得越來越顛簸。

兩邊的風(fēng)景也從高樓大廈逐漸變成了廣袤的草原，接著又從草原變成了荒涼的土地。

小浩趴在車窗上，好奇地看著外面不斷變換的世界。

“媽媽，這里好大啊?！彼d奮地說道。

賈娟麗也在看著窗外，心情十分復(fù)雜。

這里確實很美，天空湛藍如寶石，空氣清新宜人。

她心想，也許小浩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真的能夠康復(fù)。

車子開了整整三個小時，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那是一個廢棄的牧民定居點，只有幾間破舊不堪的房屋。

四周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遠處是連綿起伏的沙丘。

賈娟麗下車后，被眼前這片荒涼的景象震驚了。

“表哥呢？康復(fù)中心在哪里？”她疑惑地問丈夫。

羅震剛沒有回答，他默默地抱著小浩走向那幾間破房子。

賈娟麗心里開始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這里除了他們，看不到任何人的蹤影。

沒有康復(fù)設(shè)備，沒有醫(yī)生護士，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建筑都沒有。

“大偉，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聲音開始顫抖，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疑惑。

羅震剛停下腳步，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他的臉上寫滿了痛苦和決絕，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

“娟麗，我們實在養(yǎng)不起他了。”他聲音低沉地說道。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擊中了賈娟麗。

“不，你不能這樣做！”她發(fā)瘋似的沖過去，想要搶回兒子。

5歲的孩子站在荒涼的戈壁灘上，一臉茫然，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小臉上滿是困惑和不解。

賈娟麗撲過去緊緊抱住兒子，淚如雨下。

“小浩，媽媽對不起你。”她哽咽著說道。

羅震剛站在一旁，拳頭緊握，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這是最好的選擇，我們真的沒有辦法了?！彼穆曇粼陬澏叮凵裰型嘎冻鲆唤z絕望。

他強行把妻子拉開，推向停在遠處的車子。

“走吧，不要讓孩子看到我們這樣。”他痛苦地說道。

小浩站在原地，看著爸爸媽媽越走越遠，眼神中充滿了無助和恐懼。

他想要追上去，但左腿不聽使喚，一下子跌倒在地。

“媽媽！爸爸！”他拼命地喊著，聲音在風(fēng)中飄散，顯得那么微弱和無助。

賈娟麗回頭看到這一幕，心如刀絞，仿佛被千萬根針同時刺痛。

她想要跑回去抱住兒子，但被羅震剛死死拉住。

“如果你現(xiàn)在回去，我們?nèi)齻€人都要完蛋！”羅震剛大聲吼道。

“那就一起完蛋！我不要沒有小浩的生活！”賈娟麗聲嘶力竭地喊道。

但最終，賈娟麗還是被拖上了車。

司機看到這一幕，嚇得不敢出聲，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和疑惑。

車子發(fā)動了，慢慢駛離這片荒涼的土地。

后視鏡里，小浩還在拼命揮手，試圖追趕那輛越來越遠的車。

直到車子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回到石家莊的那個夜晚，賈娟麗坐在空蕩蕩的屋子里，眼神呆滯地盯著小浩的小床發(fā)呆。

床上還殘留著孩子的體溫，枕頭上還有他那熟悉的奶香味。

羅震剛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編造了一個謊言：小浩在內(nèi)蒙古因病去世了。

他甚至偽造了一張死亡證明，告訴所有人孩子沒有救回來。

鄰居們紛紛前來安慰，親戚們也前來慰問，大家都說這也許是解脫。

但只有賈娟麗知道真相。

她的兒子還活著，還在那片荒涼的戈壁灘上苦苦等待著媽媽回去。

第一個月，她每天都做著同樣的噩夢。

夢里，小浩坐在沙丘上，瘦得皮包骨頭，一遍遍地喊：“媽媽，我餓。”

她想在夢里抱住兒子，給他溫暖和食物，但每次伸手都抓不到他。

醒來時，枕頭總是濕透的，淚水浸濕了一大片。

羅震剛試圖安慰她：“孩子已經(jīng)解脫了，你也該放下了?！?/p>

賈娟麗看著丈夫，眼中的愛意早已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冷漠和怨恨。

“解脫？他才5歲，他什么都不懂?！彼淅涞卣f道。

羅震剛辯解道：“他活著也是受罪，這樣對大家都好?！?/p>

賈娟麗的聲音冷得像冰：“對你好吧?！?/p>

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正眼看過羅震剛。

夫妻關(guān)系急劇惡化，爭吵成了家常便飯。

羅震剛開始在外面酗酒，每次喝得爛醉如泥才回家，一回家就發(fā)脾氣。

有時候他會抱怨：“我這么做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有時候他會后悔：“要不我們再去找找？”

但更多的時候，他選擇逃避。

逃避妻子指責的眼神，逃避內(nèi)心深處的愧疚和自責。

半年后，賈娟麗終于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提出了離婚。

她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字時，手沒有絲毫顫抖，眼神堅定而決絕。

“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這是她對羅震剛說的最后一句話。

離婚后，賈娟麗賣掉了所有家具，帶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來到北京。

她在一家外企找到了一份清潔工的工作，工資不高，但足夠她一個人生活。

她租了一間只有十平米的地下室，沒有窗戶，沒有陽光，陰暗潮濕。

但她不在乎，她覺得自己不配擁有更好的生活。

每天晚上，她都會站在天臺上，默默地望向西北方向。

那里是內(nèi)蒙古的方向，是小浩所在的地方。

她無數(shù)次想要回去尋找兒子，但又怕看到不愿意看到的場景。

如果小浩已經(jīng)死了怎么辦？

如果他還活著，但已經(jīng)認不出她了怎么辦？

這些想法像惡魔一樣折磨著她，讓她夜夜失眠，痛苦不堪。

與此同時，羅震剛的生活看起來卻順風(fēng)順水。

離婚半年后，他就找了新的女朋友。

一年后結(jié)婚，妻子給他生了個健康的兒子。

他的建筑生意也有了起色，承包了幾個小工程，賺了不少錢。

對外人，他總是說前妻因為失去孩子精神失常，所以才離婚。

大家都很同情他，夸他是個好男人，有擔當。

但每當夜深人靜時，羅震剛也會想起小浩。

想起那雙無辜的眼睛，想起那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喚。

他會不斷地告訴自己，這么做是對的。

但內(nèi)心深處，有個聲音一直在質(zhì)問：真的是對的嗎？你真的不會后悔嗎？

八年就這樣在痛苦和煎熬中過去了。

賈娟麗從28歲變成了35歲，從一個愛笑的年輕女人變成了沉默寡言的中年人。

她的生活簡單到極致：上班、下班、吃飯、睡覺。

從不社交，從不娛樂，從不談戀愛。

同事們都覺得她很奇怪，總是獨來獨往，對她敬而遠之。

有人問她為什么不找個伴，她總是默默地搖頭：“我不配?！?/p>

2024年的春天，公司組織了一次內(nèi)蒙古草原旅游。

部門經(jīng)理極力勸說：“賈姐，你工作這么多年從來不參加集體活動，這次一定要去。”

賈娟麗的心狠狠跳了一下，內(nèi)蒙古，那個讓她心碎的地方。

“我不想去。”她拒絕得很堅決，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恐懼。

“為什么？那里風(fēng)景很美，正好放松一下?！苯?jīng)理不解地問道。

賈娟麗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她總不能說，那里埋葬著她最大的痛苦和遺憾。

但經(jīng)理很堅持，甚至說如果不去就要扣績效。

最后，賈娟麗無奈地妥協(xié)了。

也許這是命運的安排，讓她回到那個地方。

也許她應(yīng)該去看看，小浩到底怎么樣了。

即使看到的是最壞的結(jié)果，也比這樣煎熬下去強。

2024年7月15日，賈娟麗跟著旅行團再次踏上了內(nèi)蒙古的土地。

八年過去，呼和浩特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高樓林立，車水馬龍，一片繁華景象。

但一出城，還是那片熟悉的草原。

藍天白云，綠草如茵，牛羊成群，仿佛時間在這里靜止了。

賈娟麗坐在旅游大巴上，手心全是汗，心情緊張到了極點。

導(dǎo)游在前面興致勃勃地介紹著當?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其他游客興致勃勃地拍照留念。

只有她一個人心情沉重，眼中沒有半點欣賞的意思，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

“今天我們要去的是正宗的牧民家庭，體驗草原生活?！睂?dǎo)游熱情地說道。

車子開了兩個小時，來到一個蒙古族牧民的聚居點。

這里有十幾個蒙古包，還有成群的馬匹和羊群，充滿了濃郁的民族風(fēng)情。

空氣中彌漫著草香和奶茶的味道，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牧民們熱情地迎接這群城里來的客人，邀請大家進蒙古包喝奶茶。

賈娟麗跟著隊伍走進最大的蒙古包。

包內(nèi)布置得很溫馨，墻上掛著色彩鮮艷的民族服飾，地上鋪著厚厚的氈毯，柔軟而舒適。

一個50多歲的蒙古族男人笑著迎接大家。

“歡迎來到我們的家，我叫巴圖?！彼臐h語說得很流利，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

巴圖的妻子薩仁在一旁忙碌地準備奶茶和奶食品。

她是個慈祥的女人，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讓人感到無比親切。

“大家請坐，嘗嘗我們自己做的奶茶。”薩仁熱情地招呼著客人。

就在這時，一個14歲的少年走進了蒙古包。

他端著一盤手把肉，左腿走路有些不自然，但動作很熟練，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生活方式。

少年的皮膚被風(fēng)吹日曬得很黑，穿著簡單的牧民服裝，顯得樸實而健康。

他說著流利的蒙古語和巴圖交流，然后開始熟練地給客人們分發(fā)食物。

賈娟麗起初沒有太在意，只是覺得這個孩子有些特別。

直到少年走到她面前，彎腰放下盤子時，她看清了他的臉。

那一瞬間，世界仿佛靜止了，時間也停止了流動。

那雙眼睛，那個眉間的小疤痕，還有那熟悉的側(cè)臉輪廓。

即使經(jīng)過八年的成長和風(fēng)吹日曬，即使皮膚變黑了，身材高了，但賈娟麗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那是她日思夜想的兒子——小浩。

賈娟麗手中的奶茶杯重重摔在地上，滾燙的液體濺了一地。

少年被這突然的聲響嚇了一跳，抬頭看向這個陌生的漢族女人。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仿佛都要凝固了。

少年的眼中先是疑惑，然后是震驚，最后是一種說不清的復(fù)雜情緒，有驚喜，有委屈，有怨恨。

猛然間他渾身顫抖了起來，手中的盤子也差點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