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年間,清河縣的早市正熱鬧著。賣菜的、賣肉的、賣針頭線腦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忽然,人群里傳來一陣騷動,只見一個背著木箱的漢子站在街心,手里舉著把明晃晃的菜刀。"各位鄉(xiāng)親父老,走過路過別錯過!"那漢子四十出頭,一身粗布衣裳洗得發(fā)白,臉上卻帶著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在下柳三刀,今日初到貴寶地,特來賒刀!"
"賒刀?"賣豆腐的老王頭湊過來,"只聽說過賒米賒面,哪有賒刀的理兒?"柳三刀嘿嘿一笑,從木箱里取出一把菜刀,刀刃在朝陽下閃著寒光:"好刀賒給您,分文不取。等我說的話應驗了,您再給錢。不應驗,這刀白送!"這話一出,集市上的人都圍了過來。柳三刀清清嗓子,對著老王頭說:"老丈,我觀您面色,三個月內(nèi)必有喜事。若是應驗,您付我三錢銀子;若不應驗,這刀歸您,我分文不取!"
老王頭將信將疑地接過刀,在手里掂了掂:"好刀!可老漢我窮得叮當響,哪來的喜事?"
"天機不可泄露。"柳三刀神神秘秘地眨眨眼,又轉(zhuǎn)向賣肉的張屠戶,"這位大哥,我賒您一把剔骨刀。三個月內(nèi),您家要添丁進口。若應驗,付我五錢銀子。"不到半個時辰,柳三刀就賒出去七八把刀。最后他走到縣衙對面的茶攤,要了碗大碗茶,慢悠悠地喝著。
茶攤老板老周湊過來:"這位客官,您這賒刀的買賣,靠什么吃飯???"柳三刀笑而不答,忽然壓低聲音:"老哥,對面那縣衙里坐著的,可是曹德祿曹大老爺?"老周臉色一變,四下看看,才小聲道:"客官慎言!曹大老爺?shù)拿M豈是咱們能直呼的?"
柳三刀冷笑一聲,從木箱里取出一把雪亮的腰刀,大步走向縣衙門口。守門的衙役剛要阻攔,柳三刀已經(jīng)高聲喊道:"清河縣知縣曹德祿聽著!我柳三刀今日賒你一言——百日之內(nèi),必遭刀兵之禍!若不應驗,這把寶刀白送!"說罷,他將腰刀"鐺"地一聲插在縣衙門前的石縫里,揚長而去。
整個集市鴉雀無聲。老周追上來拉住柳三刀:"客官,您這是不要命了?曹大老爺?shù)氖侄?.."話音未落,縣衙里沖出一群衙役,為首的捕頭厲聲喝道:"哪來的狂徒,敢咒我們老爺!"說著就要拿人。柳三刀不慌不忙,從懷里掏出一塊銅牌晃了晃。那捕頭一見,臉色大變,連忙躬身退下。柳三刀收起銅牌,對目瞪口呆的老周說:"老哥,借一步說話。"
二人來到茶館后院,柳三刀才道出實情:"不瞞老哥,我這次來,專為會會這位曹大老爺。"老周嘆了口氣:"客官有所不知,這曹德祿上任三年,把清河縣刮地三尺。去年黃河發(fā)水,朝廷撥下的賑災銀子,他貪了七成;今年春旱,又加征了三成'抗旱稅'。百姓苦?。?
"為何不上告?"柳三刀皺眉。
"告?"老周苦笑,"前年李秀才聯(lián)名上告,結(jié)果被安了個'聚眾謀反'的罪名,全家發(fā)配寧古塔;去年王員外去省城遞狀子,半路上就'失足'落水了..."正說著,外面?zhèn)鱽硪魂囆鷩W。二人出門一看,只見一隊衙役押著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游街,那老婦人懷里還抱著個奄奄一息的孩子。
"怎么回事?"柳三刀問旁邊的小販。"唉,趙寡婦家的地讓曹大老爺看上了,非要強買。趙寡婦不肯,她兒子去理論,被衙役打傷了?,F(xiàn)在又逼她交什么'抗稅滋事'的罰銀,交不出就當街示眾..."柳三刀眼中寒光一閃,擠進人群,高聲問道:"這位差爺,不知這婦人犯了何罪?"
領(lǐng)頭的衙役瞪眼:"關(guān)你屁事!再啰嗦連你一塊抓!"柳三刀不慌不忙,又掏出那塊銅牌。衙役們面面相覷,態(tài)度頓時軟了下來。柳三刀塞給領(lǐng)頭的一小塊碎銀:"差爺辛苦,這婦人我保了,您看..."衙役掂了掂銀子,哼了一聲:"算你識相!"便帶人走了。柳三刀扶起趙寡婦,從懷里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些藥粉給孩子服下。不多時,孩子的呼吸平穩(wěn)了些。趙寡婦跪地就要磕頭,被柳三刀攔?。?大嫂不必如此。您且回家,這事我記下了。"
回到茶館,老周憂心忡忡:"客官,您到底是什么人?那銅牌..."柳三刀抿了口茶:"老哥放心,我不過是個賣刀的。至于那銅牌..."他壓低聲音,"是省按察使衙門的通行令。"
老周倒吸一口涼氣:"您、您是..."
"我什么也不是。"柳三刀擺擺手,"老哥,跟我說說這曹德祿還干了哪些好事。"接下來的幾天,柳三刀白天在集市上賒刀,晚上就挨家挨戶走訪。漸漸地,一個驚人的貪腐網(wǎng)絡(luò)浮出水面:曹德祿不僅橫征暴斂,還私設(shè)刑堂,強占民女,甚至暗中勾結(jié)山匪,坐地分贓。
這天夜里,柳三刀正在客棧整理收集來的證據(jù),忽然窗外"嗖"地射進一支箭,釘在床柱上。箭上綁著張紙條:"多管閑事者死!"柳三刀冷笑一聲,吹熄了油燈。
次日清晨,老王頭興沖沖地找到柳三刀:"柳先生神了!我閨女昨兒個許了人家,聘禮都下了!"說著掏出三錢銀子,"這刀錢您收好!"
又過了幾天,張屠戶也樂呵呵地來付錢——他媳婦真有喜了。柳三刀的預言一個個應驗,名聲很快傳遍了清河縣。更奇的是,那把插在縣衙門口的腰刀,任憑風吹雨打,竟紋絲不動,刀刃反而越發(fā)锃亮。
曹德祿坐不住了。這天,他派師爺請柳三刀過府一敘??h衙后堂,曹德祿皮笑肉不笑:"柳先生好本事啊,不知師從何處?"柳三刀拱手:"草民不過江湖術(shù)士,混口飯吃。"曹德祿瞇起眼睛:"明人不說暗話。先生若缺盤纏,本官可資助一二。只是那'刀兵之禍'的預言..."
"大人放心,"柳三刀笑道,"草民的預言從不出錯。不過嘛,天機可變,全在人為。"曹德祿會意,命人捧出個紅布蓋著的托盤。掀開一看,竟是白花花的五十兩銀子。
"一點心意,請先生笑納。"
柳三刀看都不看:"大人,草民賒刀有個規(guī)矩——只收應驗的錢。這銀子,還是等百日之后再說吧。"曹德祿臉色一沉:"柳三刀!別給臉不要臉!清河縣是本官的地盤,你..."
"大人息怒。"柳三刀起身拱手,"草民告退。"說罷揚長而去。當夜,柳三刀悄悄來到城隍廟。黑暗中早已等著十幾個漢子——都是被曹德祿害得家破人亡的苦主。
"各位,"柳三刀低聲道,"時機快到了。三日后是曹德祿四十大壽,到時全縣鄉(xiāng)紳都要去賀壽..."
三天后,縣衙張燈結(jié)彩。曹德祿高坐堂上,接受各方賀禮。忽然,大門被撞開,柳三刀帶著一群百姓沖了進來,人人手中都拿著從他那里賒來的刀!"曹德祿!"柳三刀厲聲喝道,"你貪贓枉法,草菅人命,今日就是你的報應之日!"曹德祿大驚失色:"來人!快拿下這些反賊!"可衙役們早被柳三刀買通,一個個站在原地不動。柳三刀從懷中掏出一疊文書:"這是你貪污受賄、殘害百姓的罪證!按大清律法,當處極刑!"
憤怒的百姓一擁而上。曹德祿還想反抗,忽然那把插在縣衙門口的腰刀"錚"地一聲飛入堂中,正落在他面前!
"刀兵之禍..."曹德祿面如死灰,癱坐在地。
次日清晨,人們在縣衙大堂發(fā)現(xiàn)了曹德祿的尸體——身上整整三十八刀,刀刀致命。而柳三刀和那些賒出去的刀,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茶館老周知道,那天半夜,柳三刀來還了他茶錢,還留下一句話:"告訴鄉(xiāng)親們,賒刀的錢,我已從曹德祿的贓銀里扣除了。"
后來有人說在鄰縣見過柳三刀,還是那身粗布衣裳,還是那個賒刀的吆喝。只是從此以后,但凡貪官污吏聽到"賒刀人"三個字,無不兩股戰(zhàn)戰(zhàn),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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