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國棟站在醫(yī)院走廊里，手中緊握著那張診斷書，紙張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六十八歲的年紀(jì)，本該是安享晚年的時候，可命運卻給他開了個殘酷的玩笑。

"石大爺，您還好嗎？"護士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擺擺手，聲音有些顫抖："沒事，就是需要靜靜。"

其實他心里清楚，這一切都要從三年前說起。那時候老伴剛走，他以為找個搭伙的就能填補內(nèi)心的空虛，卻不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兩段感情，兩次傷痛，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但現(xiàn)在，這個道理還重要嗎？

01

三年前的秋天，石國棟的老伴因病去世。

那是個陰雨綿綿的下午，他獨自坐在空蕩蕩的房子里，看著墻上的結(jié)婚照發(fā)呆。四十年的婚姻，說沒就沒了，這種空虛感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

"爸，您一個人住我們不放心。"女兒石曉妍坐在他身邊，眼圈紅紅的，"要不您搬到我們那兒住吧。"

石國棟搖搖頭："我在這兒住了大半輩子，哪兒也不去。"

"那您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啊。"女兒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媽媽走了，您也要好好活著。"

他知道女兒是為他好，可是這種孤獨感真的太難熬了。每天晚上躺在床上，身邊空蕩蕩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一個月后，鄰居蘭桂芳主動找上門來。

"老石，我知道你現(xiàn)在心情不好，但是人總要往前看。"蘭桂芳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我老伴也走了兩年了，咱們都是一個人，要不要考慮搭個伙？"

石國棟愣了愣，這個提議來得太突然。

蘭桂芳今年六十五歲，保養(yǎng)得不錯，說話也很溫和。她繼續(xù)說道："我不圖你什么，就是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有個照應(yīng)，你看怎么樣？"

那天晚上，石國棟失眠了。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蘭桂芳的話。說不心動是假的，這些日子的孤獨確實讓他難以承受?？墒牵@樣做對得起去世的老伴嗎？

第二天一早，女兒打來電話。

"爸，蘭阿姨跟我說了，我覺得挺好的。"石曉妍的聲音聽起來很輕松，"媽媽在天之靈也希望您能過得好一些。"

"你真的這么想？"

"當(dāng)然了，您都這個年紀(jì)了，找個伴兒很正常。蘭阿姨人挺好的，我從小就認識她。"

掛了電話，石國棟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線也崩塌了。

下午，他主動敲響了蘭桂芳的門。

"我想過了，咱們試試吧。"他的聲音有些緊張，"不過我有個條件，各自的財產(chǎn)還是各自管，我不想讓孩子們有意見。"

蘭桂芳笑了："這個我理解，我也是這么想的。咱們就是搭個伙，互相有個照應(yīng)。"

就這樣，兩個孤獨的老人走到了一起。

02

剛開始的日子確實不錯。

蘭桂芳很會照顧人，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做飯，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石國棟也很體貼，主動承擔(dān)了買菜和倒垃圾的活兒。

"老石，你覺得咱們這樣生活怎么樣？"一天晚上，蘭桂芳靠在他肩膀上問道。

"挺好的。"他輕撫著她的頭發(fā)，"比一個人強多了。"

確實，有了蘭桂芳的陪伴，那種刺骨的孤獨感消失了。每天有人說話，有人做飯，有人關(guān)心，這種感覺讓他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義。

可是好景不長，問題很快就出現(xiàn)了。

那是一個周末，石國棟的外孫女要結(jié)婚，需要一筆禮金。他從存折里取了五千塊錢，被蘭桂芳看見了。

"老石，你這存折里有多少錢?。?蘭桂芳的眼神有些異樣。

"也不多，就是這些年攢的一點養(yǎng)老錢。"他有些不自在，趕緊把存折收起來。

"咱們都這個關(guān)系了，還藏著掖著干什么？"蘭桂芳的語氣有些不滿，"我的錢都放在明面上，你卻這么防著我。"

石國棟心里一緊，他感覺到了一種不好的預(yù)兆。

果然，從那天開始，蘭桂芳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她開始有意無意地打聽他的財產(chǎn)情況，還總是暗示兩人應(yīng)該把錢放在一起管理。

"老石，我覺得咱們應(yīng)該開個聯(lián)名賬戶。"一天吃飯的時候，蘭桂芳突然提起這個話題，"這樣花錢也方便，你說呢？"

"這個……"石國棟有些猶豫，"咱們不是說好了各管各的嗎？"

"那是剛開始，現(xiàn)在咱們都住在一起這么久了，還分得那么清楚干什么？"蘭桂芳的臉色有些難看，"難道你還不信任我？"

石國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說信任吧，心里確實有些疙瘩；說不信任吧，又怕傷了和氣。

這種微妙的變化讓他想起了一個朋友的話："老年人搭伙，最容易出問題的就是錢。"

當(dāng)時他還不以為然，現(xiàn)在卻深深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晚上躺在床上，蘭桂芳背對著他，兩人之間隔著一道無形的墻。

"桂芳，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試探性地問道。

"沒有。"她的聲音很冷淡，"我就是覺得你太小氣了，連個存折都不讓我看。"

石國棟嘆了口氣，他知道這個問題如果不解決，兩人的關(guān)系遲早會出現(xiàn)裂痕。

可是，他真的應(yīng)該把自己的財產(chǎn)完全交給一個相處不到半年的人嗎？

03

矛盾終于在一個月后爆發(fā)了。

那天，石國棟的老朋友何國強來家里做客，無意中提到了房產(chǎn)的事情。

"老石，你這房子現(xiàn)在值不少錢吧？"何國強環(huán)顧四周，"這地段，怎么也得一百多萬。"

蘭桂芳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緊緊盯著石國棟，等待他的回答。

"也就那樣吧。"石國棟有些不自在，趕緊岔開話題。

送走何國強后，蘭桂芳立刻追問起來。

"老石，你這房子真的值一百多萬？"她的聲音里帶著興奮，"那咱們可真是有錢人了。"

"這房子是我和老伴一起買的，以后要留給女兒的。"石國棟的語氣很堅決。

"留給女兒？"蘭桂芳的臉色瞬間變了，"那我算什么？我跟你在一起這么久，連個名分都沒有？"

"咱們不是說好了嗎？各自的財產(chǎn)各自管。"

"那是以前！"蘭桂芳的聲音提高了八度，"現(xiàn)在咱們都同居這么久了，我也有權(quán)利分一部分吧？"

石國棟愣住了，他沒想到蘭桂芳會說出這樣的話。

"桂芳，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要么咱們?nèi)ッ裾值怯浗Y(jié)婚，要么你給我一個保障。"蘭桂芳的眼神變得很冷，"我不能白白浪費這些時間。"

那一刻，石國棟感到了深深的失望。原來在蘭桂芳眼里，他們的感情竟然可以用金錢來衡量。

"如果我不同意呢？"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那就分手。"蘭桂芳說得很干脆，"反正我還年輕，不愁找不到更好的。"

當(dāng)天晚上，蘭桂芳收拾行李離開了。

石國棟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看著茶幾上她留下的鑰匙，心里五味雜陳。

女兒得知消息后趕了過來。

"爸，您別難過，這種女人不要也罷。"石曉妍憤憤不平地說道，"明顯就是沖著您的錢來的。"

"可能是我想得太簡單了。"石國棟苦笑著搖頭，"以為找個搭伙的就能解決孤獨問題，沒想到反而添了這么多煩惱。"

"爸，您千萬別因為這件事就對所有人失去信心。"女兒握著他的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的。"

石國棟點點頭，可是心里的傷痛卻需要時間來愈合。

第一段感情就這樣結(jié)束了，留給他的除了失望，還有對人性的深深思考。

04

半年后，石國棟遇到了郁淑芳。

那是在社區(qū)組織的老年活動中心，郁淑芳正在教大家練太極拳。她動作優(yōu)雅，神態(tài)安詳，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石大爺，您也來學(xué)太極??？"郁淑芳主動跟他打招呼，"我看您的基礎(chǔ)不錯。"

"年輕的時候練過一點。"石國棟有些不好意思，"現(xiàn)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沒關(guān)系，慢慢來。"郁淑芳的笑容很溫暖，"太極講究的是心境，年紀(jì)大了練這個最合適。"

郁淑芳今年六十二歲，是退休的小學(xué)老師。她的老伴三年前因為意外去世，一個人帶著孫女生活。

"我聽說您之前……"郁淑芳欲言又止。

"是的，我老伴走了三年了。"石國棟點點頭，"您呢？"

"我老伴也走了。"郁淑芳的眼神有些黯淡，"不過我還有個孫女要照顧，倒也不覺得太孤單。"

兩人就這樣慢慢熟悉起來。

郁淑芳和蘭桂芳完全不同，她從不主動提及金錢方面的話題，也不會打聽他的財產(chǎn)情況。她更關(guān)心的是精神層面的交流，經(jīng)常和他討論書法、繪畫、音樂等話題。

"老石，你覺得人到了咱們這個年紀(jì)，最重要的是什么？"一天下午，兩人在公園里散步時，郁淑芳突然問道。

"健康吧。"石國棟想了想，"身體好了，什么都好說。"

"我覺得是心境。"郁淑芳停下腳步，看著遠處的夕陽，"身體的衰老是自然規(guī)律，但是心境可以選擇。如果心里充滿陽光，即使身體不好，也能過得很快樂。"

石國棟被她的話深深打動了。確實，這段時間和郁淑芳在一起，他感受到的不是物質(zhì)上的滿足，而是精神上的愉悅。

三個月后，石國棟鼓起勇氣向郁淑芳表白。

"淑芳，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那天晚上，兩人在她家里看電視，石國棟突然變得很緊張。

"什么問題？"郁淑芳關(guān)掉電視，認真地看著他。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我是說，正式在一起。"

郁淑芳沉默了很久，久到石國棟以為她要拒絕了。

"老石，我很感謝你這段時間的陪伴。"她的聲音很輕，"但是我覺得咱們還需要更多的了解。"

"我理解。"石國棟有些失落，但還是點了點頭，"我可以等。"

"還有一點，我希望你能理解。"郁淑芳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的孫女是我生活的重心，如果咱們在一起，她必須能夠接受你。"

05

石國棟沒想到，最大的阻力竟然來自郁淑芳十二歲的孫女小雨。

那是個周末的下午，郁淑芳特意安排三人一起吃飯。小雨從一進門就對石國棟愛理不理，整個過程中幾乎沒有正眼看過他。

"小雨，石爺爺給你帶了禮物。"郁淑芳試圖緩解尷尬的氣氛。

"我不要。"小雨冷冷地說道，然后轉(zhuǎn)向奶奶，"奶奶，我想回房間寫作業(yè)。"

郁淑芳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小雨，不許這么沒禮貌。"

"我沒有沒禮貌，我只是不想和陌生人吃飯。"小雨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敵意。

石國棟心里很不是滋味，但還是強顏歡笑："沒關(guān)系，孩子需要時間適應(yīng)。"

等小雨回房間后，郁淑芳長嘆了一口氣。

"老石，真是對不起。小雨從小就很依賴我，她爺爺去世后更是如此。"她的眼圈有些紅，"她可能擔(dān)心我被別人搶走。"

"我理解。"石國棟握住她的手，"換做是我的外孫女，可能也會這樣。"

可是接下來的幾個月，情況并沒有好轉(zhuǎn)。小雨對石國棟的態(tài)度依然冷淡，甚至變本加厲。每當(dāng)石國棟來家里做客，她就會找各種借口回房間，或者干脆去同學(xué)家過夜。

更讓石國棟難過的是，他發(fā)現(xiàn)郁淑芳因為孫女的態(tài)度而變得焦慮起來。

"也許我們應(yīng)該再等等。"一天晚上，郁淑芳主動提起這個話題，"小雨現(xiàn)在正是叛逆期，等她再大一點可能就好了。"

石國棟看著她疲憊的神情，心里五味雜陳。他知道郁淑芳夾在中間很為難，可是這種等待讓他感到絕望。

"淑芳，你覺得小雨什么時候才能接受我？"

"我也不知道。"郁淑芳的聲音很小，"可能需要很長時間，也可能永遠不會。"

那一刻，石國棟明白了什么叫心如刀割。他愛郁淑芳，可是她的孫女卻成了他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如果我堅持和你在一起，會不會影響你和小雨的關(guān)系？"他問出了心里最擔(dān)心的問題。

郁淑芳沉默了很久，這種沉默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

"老石，我們都不年輕了，不能像年輕人那樣任性。"她的話音里帶著無奈，"我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而忽略小雨的感受。"

石國棟點點頭，雖然心里很痛，但他理解郁淑芳的選擇。

一個老人的晚年幸福，竟然要受到這么多因素的制約。

06

兩個月后，石國棟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