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同學聚會,年薪五十萬的班花指著我當老師的妻子,極盡羞辱:“你連我一個包都買不起,來我家當保姆,都比你掙得多!”
在眾人的哄笑中,我平靜地站起身,看著她說:“你被解雇了?!?/strong>
她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瘋狂大笑:“你以為你是誰?敢說要解雇我!”
01
我叫李浩,生在紅旗下的那一代人。
時間這東西,有時候過得真快,一晃眼,就到了1993年。
我呢,沒像我們大院里別的子弟那樣,進什么機關單位,捧個鐵飯碗。
我就是個普通人,在一個半死不活的國營廠里,當個閑職,每天一張報紙一杯茶,混到下班。
在很多人眼里,我這輩子,算是沒什么大出息了。
可我自個兒覺得,挺好。
我有個好媳婦,叫蘇晴。
蘇晴是我的高中同學,那時候她是班里的學習委員,文文靜靜的,扎著個馬尾辮,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我那時候學習不咋地,就愛在操場上踢球,每次都把自己弄得跟個泥猴似的。
我倆,按說八竿子打不著。
可緣分這事,誰說得清呢?
畢業(yè)后,我倆在一個城市,一來二去,就好上了。
她沒嫌我沒本事,我也喜歡她那股子與世無爭的安穩(wěn)勁兒。
我們結婚的時候,沒辦什么像樣的酒席,就請了幾桌親戚朋友,在家里吃了頓飯。
我們的家,是廠里分的一間筒子樓,一室一廳,加起來也就三十來平米,廚房和廁所都是公用的。
可蘇晴從沒抱怨過一句。
她把我們這個小家,收拾得一塵不染,陽臺上還養(yǎng)了好幾盆花。
她在一所小學當老師,每天帶著一群小蘿卜頭,不是唱歌就是畫畫,自己也跟個孩子王似的。
我每天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傍晚踩著我那輛二八大杠自行車,去學校接她下班。
她會坐在我的后座上,輕輕哼著歌,胳膊虛虛地環(huán)著我的腰。
我們一起去菜市場買菜,為了一毛兩毛錢跟小販討價還價。
回到家,她在廚房里忙活,我就在旁邊給她打下手。
飯菜很簡單,一葷一素一個湯,可我吃著,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香。
我覺得,這輩子能娶到蘇晴,是我李浩最大的福氣。
所以,當那封同學聚會的邀請函寄到廠里傳達室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不想去。
畢業(yè)都快十年了,當年那點同學情,早就被柴米油鹽磨得差不多了。
這種聚會,說白了,就是一場攀比會。
比誰的工作好,比誰的票子多,比誰混得有出息。
我這樣兒的,去了不是讓人看笑話嘛。
可蘇晴不這么想。
她拿著那張印著“青春不散場”的邀請函,眼睛亮亮的。
“去吧,李浩。”她說,“都這么多年沒見了,大伙兒肯定也想你呢。正好我也沒事,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你以前的同學都是什么樣。”
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眼神,我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我點了點頭,說:“好,那就去看看?!?/p>
我當時想著,不就是吃頓飯嘛,大不了少說點話,當個透明人就過去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這次同學會,會掀起那么大的風浪。
02
同學聚會的地點,定在市里剛開業(yè)的一家三星級大酒店,叫“金碧輝煌”。
這名字,聽著就透著一股子俗氣,但擱在93年,那可是頂頂氣派的地方。
據(jù)說,光是一桌酒席,就得好幾百,抵得上我快兩個月的工資了。
聚會那天,是個周六。
蘇晴特意翻出了她壓在箱底的一條新裙子,是她去年過年的時候,狠心買的,一次都舍不得穿。
裙子是淡藍色的,樣式很簡單,但穿在她身上,襯得她皮膚更白了,人也顯得特別有精神。
她還想讓我把那身結婚時做的西裝翻出來穿上。
我擺了擺手,說:“算了吧,穿著那玩意兒,我渾身不得勁。再說了,咱倆騎自行車去,我穿個西裝,像什么樣子?!?/p>
蘇晴聽了,也沒再堅持,只是幫我把一件白襯衫給熨燙得平平整整。
下午五點多,我騎著我那輛擦得锃亮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載著蘇晴,晃晃悠悠地往酒店去了。
自行車叮鈴鈴地響著,穿過我們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
蘇-晴坐在我身后,把臉輕輕靠在我的背上。
“李浩,你說,你的同學會不會不喜歡我???”她有點擔心地問。
“瞎想什么呢?!蔽倚χf,“我媳婦這么好,誰敢不喜歡?!?/p>
到了“金碧輝煌”大酒店門口,我倆都愣了一下。
只見門口的停車場里,停著好幾輛烏黑锃亮的小轎車。
有幾輛我認識,是那種屁股方方的“桑塔納”,還有一輛,車頭立著個小金人,好像叫什么“皇冠”。
在這些“大家伙”面前,我這輛二八大杠,顯得特別寒酸。
已經(jīng)有不少同學提前到了,三三兩兩地站在酒店門口抽煙聊天。
他們一個個西裝革履,頭發(fā)抹得油光锃亮,手里拿著“大哥大”,派頭十足。
我們倆騎著自行車一出現(xiàn),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就都聚焦了過來。
那些目光里,有驚訝,有錯愕,還有一絲掩飾不住的輕蔑和憐憫。
我感覺蘇晴在我身后,身子僵了一下。
我若無其事地把車停好,鎖上,然后牽著她的手,朝那群人走了過去。
“喲,這不是李浩嘛!”一個大嗓門喊了起來。
是當年的體育委員,叫王胖子,現(xiàn)在肚子比當年更圓了。
“行啊你小子,這么多年沒見,還保持著艱苦樸素的作風呢,真給我們這些‘資產(chǎn)階級’上了一課啊?!蓖跖肿拥脑掙庩柟謿獾模齺硪魂嚭逍?。
我沒理他,只是沖著幾個當年關系還不錯的同學,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他們有的沖我點點頭,有的則有些尷尬地避開了我的目光。
蘇晴的手,在我的掌心里,微微有點發(fā)涼。
我能感覺到她的緊張和不安。
我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就在這時,一輛火紅色的跑車,以一種極其囂張的姿態(tài),呼嘯著停在了酒店門口。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時髦套裙,戴著墨鏡的女人,踩著一雙紅色高跟鞋,走了下來。
是張莉。
我們當年的班花。
03
張莉一出現(xiàn),立刻就成了全場的焦點。
她摘下墨鏡,露出一張化著精致妝容的臉。
還是那么漂亮,但眉眼間,多了幾分高高在上的傲氣。
“莉莉,你可算來了!”
“莉莉這身衣服,是香奈兒的吧?我在雜志上見過!”
“莉莉你這車,也太帥了,得不少錢吧?”
一群人,像蒼蠅見了血一樣,嗡地一下就圍了上去。
張莉很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她像個女王一樣,挨個回應著,聲音里帶著一種炫耀式的親切。
她目光掃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和蘇晴的身上。
她的眼神,在我那輛破自行車上停留了兩秒,然后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蘇晴。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arcs的,嘲諷的笑。
“哎呀,李浩?”她像是才發(fā)現(xiàn)我一樣,踩著高跟鞋,一步三搖地走了過來,“真是你啊,我還以為我眼花了呢。這么多年不見,你怎么……一點都沒變???”
她嘴上說著“沒變”,可那語氣里的意思,誰都聽得出來。
是說我,還跟當年一樣,是個一事無成的窮小子。
“是啊,念舊?!蔽业鼗亓艘痪?。
“這位是……弟妹吧?”她的目光轉向蘇晴,那股子審視的勁兒,像是在看一件廉價的商品。
“你好,我叫蘇晴?!碧K晴有些局促,但還是禮貌地伸出了手。
張莉卻沒有跟她握手的意思,只是用指尖碰了一下,就迅速收了回去,還夸張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絲巾。
“蘇晴,好名字?!彼f,“聽著就像個安分守己的賢妻良母。在哪兒高就???”
“我在小學當老師?!碧K晴小聲說。
“哦,老師啊?!睆埨蛲祥L了聲音,“挺好,挺穩(wěn)定。一個月工資,得有……三四百塊吧?”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蘇晴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在93年,三四百塊的工資,不算低了。
但在張莉的嘴里,卻像是在說一個笑話。
大家進了酒店,在一個巨大的包廂里坐下。
張莉當仁不讓地坐在了主位上,身邊圍著的全是阿諛奉承的人。
我和蘇晴,則被安排在了最靠門口的一個角落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同學會的氣氛,也達到了高潮。
大家開始聊起了各自的近況。
有人說自己下了海,開了個小公司,一年能掙個幾萬塊。
有人說自己在機關里,混了個小科長,分了套新房子。
每當有人說完,張莉都會“恰到好處”地點評幾句,然后話鋒一轉,看似不經(jīng)意地,開始炫耀自己。
“小王你那公司不錯,好好干,將來有前途?!?/p>
“不過啊,做生意還是得看平臺。我現(xiàn)在在一家外資企業(yè),叫‘輝煌國際’,總部在香港,不知道你們聽過沒?”
“我們公司呢,主要做的是進出口貿(mào)易,我在里面,也就是當個市場部的總監(jiān)。”
“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年到頭,得有一半時間在國外飛來飛去,什么巴黎啊,紐約啊,我都去膩了?!?/p>
她端起一杯紅酒,輕輕晃了晃,然后說出了一句讓全場都安靜下來的話。
“錢呢,掙得也不多,公司給我開的年薪,稅后也就……五十萬吧?!?/p>
“嘶——”
整個包廂里,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五十萬!
在那個萬元戶都還被人羨慕的年代,五十萬的年薪,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
所有人都被這個數(shù)字給震住了,看著張莉的眼神,充滿了震驚、羨慕,和一絲嫉妒。
張莉非常滿意這種效果,她的下巴抬得更高了。
她的目光,又一次,像淬了毒的箭一樣,射向了我們這個角落。
我知道,好戲,要開場了。
04
“李浩?!睆埨蚨酥票?,搖搖晃晃地朝我們走了過來,“剛才光顧著跟他們吹牛了,還沒好好跟你喝一杯呢。”
“來,我敬你一杯?!?/p>
我沒動,只是看著她。
“怎么?不給面子???”她見我不理她,臉上有點掛不住,“也是,你現(xiàn)在,估計都喝不慣這幾百塊一瓶的紅酒吧?還是喜歡喝那一塊錢一瓶的二鍋頭?”
一陣哄笑聲響起。
蘇晴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別跟她計較。
我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安心。
張莉見我不上鉤,就把矛頭,直接對準了蘇晴。
“蘇晴妹妹,”她挨著蘇晴坐下,一股刺鼻的香水味立刻就鉆進了我的鼻子里,“我跟你說啊,女人這輩子,嫁對人,比什么都重要。”
“你看你,長得也不差,怎么就……唉?!彼首魍锵У貒@了口氣。
“你看看你穿的這身衣服,料子也太差了,連個牌子都沒有。還有你這手上,怎么空空如也的,李浩也太小氣了,連個金戒指都舍不得給你買啊?”
蘇晴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我覺得挺好的?!彼÷暤剞q解著。
“好什么呀!”張莉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像是要讓所有人都聽到她的“諄諄教誨”。
“妹妹我跟你說,你這是沒見過好東西!你看看我這個包,”她把一個亮閃閃的小包拍在桌上,“知道這是什么牌子嗎?路易威登!就這么個小玩意兒,兩萬塊!比你一年的工資都多!”
“還有我這塊表,江詩丹頓的,十萬!你教一輩子書,都買不起我這塊表的一個針!”
她的聲音尖銳而刻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狠狠地扎在蘇晴的心上。
蘇晴的頭,埋得越來越低,眼眶里,已經(jīng)有了淚光在閃爍。
我放在桌下的手,已經(jīng)攥成了拳頭。
“妹妹,我看你也是個本分人。”張莉似乎覺得還不過癮,她用一種施舍的語氣說,“這樣吧,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我?guī)湍阋话?。你別當什么破老師了,一個月累死累活就那么點錢。你來我們公司,給我當個助理,我一個月給你開一千塊,怎么樣?”
“你要是覺得助理干不來,去我家當個保姆也行,打掃打掃衛(wèi)生,做做飯,一個月也給你八百!比你當老師強多了吧?”
“哈哈哈……”
周圍的人,又一次爆發(fā)出了刺耳的笑聲。
他們看著蘇晴,就像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蘇晴再也忍不住了,眼淚順著臉頰,無聲地滑落。
她不想讓我為難,只是拼命地搖著頭,嘴里說著:“不,不用了,謝謝你?!?/p>
那一刻,我心里的怒火,徹底被點燃了。
我可以忍受別人嘲笑我窮,嘲笑我沒本事。
但我絕不能忍受,任何人,用這種方式,羞辱我的妻子。
我慢慢地站起身,整個包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我沒有看那些幸災樂禍的同學,也沒有看那個像瘋狗一樣狂吠的張莉。
我的目光,溫柔地落在了蘇晴的臉上。
我抬起手,用拇指,輕輕地幫她拭去了臉上的淚水。
“別哭。”我輕聲說,“為這種人,不值得。”
然后,我轉過身,平靜地看著張莉,看著她那張因為得意而扭曲的臉。
我的聲音不大,但在瞬間安靜下來的包廂里,卻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清新無比。
我說:“張莉,你被解雇了?!?/p>
話音落下,整個房間死一般地寂靜。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短暫的寂靜過后,張莉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尖銳刺耳的大笑。
“哈哈哈哈!解雇我?李浩,你騎自行車把腦子給顛壞了吧?你以為你是誰?。 ?/p>
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快出來了,她用那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著我,對滿屋子的人喊道:“你們都聽到了嗎?這個八年沒見,混得人模狗樣的窮光蛋,他說要解雇我!解雇年薪五十萬的我!”
周圍的同學也反應了過來,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嘲弄,仿佛在看一個嘩眾取寵的小丑。
我沒有理會她的狂笑,也沒有在意那些嘲諷的目光。
我只是抬起手,對著包廂那扇厚重的紅木門,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
“啪,啪。”
清脆的掌聲,讓張莉的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朝著門口望去。
只見那扇門,被人從外面,無聲地推開了。
兩個身材高大,穿著筆挺黑西裝,臉上架著墨鏡的男人,一左一右地站在門口,神情冷峻,像兩尊門神。
緊接著,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滿頭大汗地從兩個西裝男中間擠了進來,他的表情,充滿了焦急和惶恐。
當張莉看清那個中年男人的臉時,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