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破紙都扔了吧!”妻子一把抓起裝滿火車票的餅干罐倒進垃圾袋。
我連夜冒雨在垃圾場翻找,手被玻璃劃得鮮血淋漓。
連我自己都沒料到,五十年后,這堆“廢紙”中的一張“解放號”票竟被專家估價兩千多萬。
第一次撿到火車票根,是1968年那個異常悶熱的夏天。
那時我剛分配到北京火車站當檢票員,每天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單調得像一臺永不停歇的機器。
清早五點的北京火車站,天還沒大亮,旅客已經排起了長龍。
我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制服,站在檢票口,一遍又一遍重復著同樣的動作——撕票、檢查、放行。
那天下午,清點回收的車票時,我在一堆廢票中發(fā)現了一張?zhí)貏e的票根——金邊紅印,上面印著“解放號”特快專列。
這種票我從未見過,詢問老員工才知道,那是為紀念我國第一代內燃機車“解放號”投入運營而特別發(fā)行的票,數量極其有限。
我對它愛不釋手,就這樣,那張“解放號”票根成了我收藏的第一張火車票。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夾在《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書中,這本書是我的寶貝,就像保爾?柯察金的堅韌精神一直激勵著我一樣。
此后,每當有特別的車票,我都會留下票根。
同事們都笑話我:“老劉,攢這些破紙頭干啥?又不值錢?!?/p>
我總是笑而不答。
他們不會懂得,每一張小小的票根背后,都是一段旅程,一個故事,更是我們鐵路事業(yè)的印記。
文革時期,北京站的工作更加繁忙。
各種“大串聯專列”、“知青專列”、“支邊專列”層出不窮。
我一張不落地收集著,雖然都是些普通車票,但對我來說,每一張都是那個特殊年代的見證。
那時的票很簡單,薄薄的一張紙,印刷粗糙,沒有現在的防偽標記,更沒有電腦噴碼,全靠手工蓋章確認。
1970年冬天,一個特別寒冷的夜晚,我和幾個工友被安排在北京站貨運區(qū)加班。
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凍得人直跺腳。
休息時,我從懷里掏出那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翻開夾著“解放號”票根的那頁,給大家講起了火車票的演變史。
“你們看,這張‘解放號’票根,跟咱們平常見的票不一樣吧?”我小心地將票根展示給大家看,“這可是咱們國家自力更生造出第一代‘解放號’內燃機車時特別發(fā)行的?!?/p>
老王接過票根,舉到煤油燈下仔細端詳:“這票挺特別啊,金邊紅印的,還真沒見過。”
“是啊,”我接過票根,輕輕撫摸著它略顯粗糙的表面,“這可是新中國鐵路發(fā)展史上的里程碑。從前靠洋人的蒸汽機,到現在咱自己的內燃機,以后說不定還會有電氣化鐵路呢!”
“老劉,你這癖好挺特別啊,收藏這些破紙頭?!毙±钚Φ?。
我沒在意他的調侃,自顧自地說:“這些票根看著是普通,可它記錄的可是咱們國家的變化啊。你們想,從前坐火車要多久?北京到上海,沒個三天到不了?,F在呢?二十來個小時。將來呢?說不定十個小時就到了!”
“哈哈,老劉又做白日夢了。十個小時?那火車得飛起來!”大伙都笑了。
那天晚上,趁著休息時間,我們幾個人湊在一起,在一張破紙上寫下了我們對未來鐵路的期望,然后塞進了站臺角落的一個鐵盒子里。
我寫的是:“希望有一天,我們的火車能跑得比飛機還快?!?/p>
大家又是一陣哄笑,說我異想天開。
1978年,我從檢票員升為了售票員。
隨著改革開放,火車票也有了變化,票面信息更加豐富,印刷也更加精美。
我的票根收藏也越來越多,從原來的一個鉛筆盒,變成了一個餅干罐。
每天回家,我都會將當天收集到的票根整理好,按照年份、路線分門別類地存放。
妻子對此很不理解,常說我是“收破爛的”,但我不在乎。
“這些票根看似不起眼,但它們見證了新中國鐵路的發(fā)展啊!”每次我都這樣解釋,而妻子總是搖頭嘆氣,說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
第二幕:時代的考驗
1980年春天,單位終于分到了房子,我們一家三口即將從筒子樓搬到新居。
那是個兩居室的樓房,雖然只有五十多平米,但比起我們在筒子樓里十幾平米的小屋,簡直就是天堂。
搬家前一天,妻子興沖沖地買回一堆新物件,說是要把舊東西都扔掉,重新開始。
“老劉,這些年攢的雜物,趁這次搬家全處理了吧!”妻子翻出我放在床底下的幾個盒子,“凈是些沒用的東西,占地方!”
我正在整理書籍,聽到這話趕緊抬頭:“別動那些!那是我收藏的火車票!”
“收藏?一堆廢紙也叫收藏?”妻子不以為然地打開了我的餅干罐,看到里面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票根,頓時火冒三丈,“我說咱家怎么總有老鼠,原來是你藏了這么多吸引它們的玩意兒!”
不等我解釋,她已經把餅干罐里的票根全都倒進了垃圾袋。
“你干什么!”我撲上去想阻止,但為時已晚,垃圾袋已經被她緊緊地扎上了。
“老劉,都什么年代了,還攢這些沒用的廢紙!新房子好不容易分到,別再跟以前那樣臟兮兮的。”
“可那是我十幾年的心血?。 蔽壹钡弥倍迥_,“里面有很多珍貴的票根,都是絕版的!”
“絕版?”妻子冷笑一聲,“火車票還分絕版?不就是張紙嗎?圖案不都一樣?”
我知道再怎么解釋她也不會理解。
等她出門后,我翻遍了家中每個角落,確認那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還在書架上,里面夾著的“解放號”票根安然無恙,這才松了口氣。
當天晚上,等家人都睡著后,我偷偷溜出家門,帶著手電筒去了小區(qū)后面的垃圾場。
夜深人靜,垃圾場只有幾只野貓在翻找食物。
我戴上手套,開始一袋一袋地翻找。
零下的溫度讓我的手指很快就失去了知覺,但我不敢停下。
那些票根承載了我太多的回憶,是我與鐵路、與那個時代的聯結。
我不能就這樣失去它們。
“哎喲!”一塊碎玻璃劃破了我的手,鮮血順著手指滴在垃圾堆上。
我顧不上疼痛,繼續(xù)翻找。
終于,在第三個小時,我找到了那個垃圾袋。
打開一看,票根已經和其他廚余垃圾混在一起,有些已經被污染得看不清字跡。
我強忍著惡心,一張一張地撿出來,小心翼翼地放進隨身帶的塑料袋里。
這一忙就是整整三天。
白天我照常上班,晚上就去垃圾場“加班”。
手上的傷口越來越多,但我顧不上那么多。
終于,我找回了大部分票根,雖然有些已經損壞,但大多數還能辨認。
回到家,妻子看到我手上的傷痕,又心疼又生氣:“你瘋了嗎?為了幾張破紙弄成這樣!”
“這不是破紙!”我急了,“這是歷史!是我們鐵路發(fā)展的見證!”
“歷史?”妻子譏諷道,“就你那點破票根,也配叫歷史?一家人擠在十幾平米的房子里,生活都成問題,你不上班就知道攢這些沒用的破紙!”
我不再爭辯,默默地清洗傷口,然后把找回來的票根一張一張地清理干凈,重新歸類。
從那以后,我給普通票根找了個更大的鐵盒,專門放在床底下,上面標注“鐵民工作資料,請勿亂動”。
1985年,兒子上初中了,逐漸有了自己的愛好。
有一次他看到我在整理票根,好奇地問:“爸,你為什么收集這些火車票?”
我耐心地向他解釋:“每張票根都有它的故事,就像書一樣,只是它們講述的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事?!?/p>
我拿出一張1969年的“知青專列”票根:“看這張,是送知青上山下鄉(xiāng)的專列票。那年冬天,北京站送走了上萬名知識青年,他們去了內蒙、黑龍江、云南……”
兒子聽得很認真,但顯然更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這些票能值多少錢?”
“錢?”我愣了一下,“我從沒想過賣它們。對我來說,它們的價值不是金錢能衡量的?!?/p>
兒子撇撇嘴,顯然對我的回答不太滿意:“那您攢這么多干嘛?又不值錢?!?/p>
我苦笑著搖搖頭,他還小,不懂得有些東西的價值不在于它能換多少錢,而在于它承載了多少記憶和情感。
日子艱難地過著,到了1990年,兒子高考成績出來了,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學。
全家人都很高興,但緊接著又面臨一個現實問題:學費。
那時候大學剛開始收費,一年要一千多元,加上生活費,至少得兩千多。
我和妻子的工資加起來也就四五百一個月,家里存款又不多,東拼西湊還是差一大截。
就在這時,單位來了個鐵路文物收藏小組,說是要征集老職工手中有歷史價值的物品,用于籌建鐵路博物館。
一個姓李的收藏愛好者偶然看到了我的鐵盒,很感興趣,特別是那些“文革專列票”系列。
“劉師傅,您這些票根保存得真好!”李先生戴著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翻看著我的收藏,“特別是這些文革時期的專列票,現在市面上很少見了?!?/p>
我有些得意:“那是,我可是從68年就開始收集了。”
“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出售一部分?就這些‘文革專列票’系列,我愿意出600元?!?/p>
600元!那可是四個月工資??!我心動了一下,想到兒子的學費,但隨即又搖了搖頭。
那是文革十年鐵路系統唯一的記憶,多少人的青春都凝結在這些小小的票根上,我舍不得。
“不好意思,李先生,這些票根對我來說意義重大,不打算出售?!?/p>
李先生有些失望,但也表示理解,留下了聯系方式,說我什么時候改變主意了可以聯系他。
回家后,妻子得知此事,又是一頓埋怨:“你傻???600塊錢??!夠兒子一學期學費了!那些破紙頭有什么用?”
我不想再解釋,只是默默地把鐵盒鎖進了柜子。
然而,兒子的學費問題依然迫在眉睫。
思來想去,我決定偷偷賣掉父親留下的那塊懷表。
那是父親這輩子唯一值錢的東西,臨終前交給我的,說是讓我傳給兒子。
但現在,為了兒子能上大學,只能忍痛割愛了。
懷表最終賣了550元,加上家里的積蓄,總算湊齊了兒子第一學期的學費。
沒想到兒子還是知道了這事,他勃然大怒:“爸,爺爺的表多有紀念意義,你居然為了幾張破票賣掉它!”
我啞口無言。
兒子不懂,那些“破票”對我來說,就像爺爺的表對他一樣重要。
但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這種感情。
1995年,兒子大學畢業(yè)后進了一家外企,薪水比我和妻子加起來還高。
他在市中心買了套小兩居,結婚生子,我當上了爺爺。
有一天,我去兒子家吃飯,看到兒媳婦正在收拾家務。
“爸,您來了!”兒媳婦熱情地招呼我,“正好,我在收拾雜物,發(fā)現這盒子不知道是什么,您看看?!?/p>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個鐵盒——是我放在兒子大學宿舍的那些珍貴“文革專列票”。
當年他畢業(yè)時,我特意囑咐過要好好保管,沒想到這些年來,它們就這么被遺忘在了角落。
更讓我心痛的是,打開盒子一看,里面的票根竟然被人翻動過,有些甚至被撕成了小塊。
“您看,爸,這些紙小軍特別喜歡,我給他做了紙船玩呢!”兒媳婦不知道那些票根的價值,無意中把幾張珍貴的“文革專列票”給孫子做紙船玩了。
我一著急,沖過去想搶救,卻被茶幾絆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陣劇痛襲來,我感到肋骨處一陣刺痛。
“爸!您沒事吧?”兒子和兒媳婦趕緊把我扶起來。
我捂著肋骨,卻顧不上疼痛,關心的是那些票根:“我的票...我的票根......”
“爸,您先別管那些破紙了,我們先去醫(yī)院!”兒子急切地說。
醫(yī)院檢查結果是兩根肋骨骨裂,醫(yī)生說需要靜養(yǎng)一個月。
躺在病床上,兒子對我的行為很是不解:“爸,一家人的健康比幾張破票重要?。∧趺茨転榱四切〇|西把自己弄傷呢?”
我無力解釋,只是默默地流淚。
他永遠不會明白,那些票根對我的意義。
出院后,我著手整理受損的票根,慶幸那張“解放號”仍安然無恙,還好當年我把它藏在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里,沒有被妻子發(fā)現。
1998年,我光榮退休了。
三十年的鐵路生涯,讓我積累了大量的票根,從最初的“解放號”到后來的各種特種票,再到普通的綠皮車硬座票,品種齊全,數量驚人。
退休后,我有了更多時間整理這些珍藏。
我把它們按年代、路線、車型分類,用透明塑料夾妥善保存,再裝進大鐵盒,放在家中最安全的地方。
2000年,隨著互聯網的普及,我第一次知道了“票根收藏”這個愛好在全國范圍內還有很多同好。
通過兒子幫我上網查詢,我發(fā)現有專門的論壇討論火車票收藏,有的票根甚至可以賣到幾十元,上百元。
“爸,您看,您收藏的這些票還真有市場呢!”兒子指著電腦屏幕上的拍賣信息說,“有的甚至能賣幾百塊!”
我笑了笑:“我早就說過,這些票根不只是廢紙。”
兒子還是不太理解我的執(zhí)著:“可您也不打算賣,收著干嘛呢?”
我搖搖頭,不再多說。
有些感情,說不清道不明,只有自己懂得。
2010年春節(jié),全家團聚,兒子、兒媳還有已經上小學的孫子都來我家吃年夜飯。
整理年貨時,我忍不住拿出了那些保存多年的票根,向兒子和孫子展示。
“看,這是1958年北京到上海的硬臥票,那時候要坐36個小時呢?!蔽倚⌒囊硪淼胤芰蠆A里的票根,“這些是文革時期的各種專列票,當時很難買到...”
“爸,您看看,現在什么年代了,還留著這些破紙干嘛?”兒子搖著頭說,“現在都是電子票了,這些老古董有什么用?”
我正想反駁,卻發(fā)現孫子對這些“古董”很感興趣。
“爺爺,這些票好特別??!”孫子小心地拿起一張70年代的票根,“這上面的字和圖案跟現在的完全不一樣!”
“是啊,那時候的火車票都是手工印刷的,沒有現在這么多防偽標記?!蔽夷托牡叵驅O子解釋,心里卻暗自高興,總算有人能理解我的愛好了。
孫子讀初中時學了計算機,動手能力特別強。
有一次他來我家,看到我在整理票根,突發(fā)奇想:“爺爺,要不我?guī)湍堰@些票根拍成照片,上傳到網上的收藏論壇吧?說不定能找到更多同好呢!”
我半信半疑,同意了他的提議。
沒想到那些普通綠皮車票的照片一經上傳,立刻引來了不少人詢問。
有的票竟然竟然被出價幾百元!
“爺爺,您這些還真有收藏價值!”孫子興奮地說,“論壇里有專家說,建國初期到文革的鐵路票在收藏界很稀缺呢!現在很多人都在尋找這個時期的票根。”
兒子聽說后,也來了興趣:“真的假的?那一堆破票能值多少錢?”
孫子搜索了一下相關信息:“像爺爺這樣品種齊全的,全套下來,少說也值三五萬吧。要是有什么特別稀有的,價格還會更高?!?/p>
“三五萬?”兒子吃驚地看著我,“爸,您這是要發(fā)財??!”
我笑而不語。
說實話,這么多年來,我從來沒把這些票根和金錢聯系在一起。
它們對我的價值,遠不是幾萬塊錢能衡量的。
2012年,北京鐵路局組織了一次“鐵路記憶”征集活動,希望老職工能提供一些歷史資料,用于編寫局史。
我?guī)е约旱钠备叭⒄?,沒想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研究員們看了我的普通票根,都連連稱奇,說這批票“全面記錄了新中國鐵路發(fā)展歷程”,是非常寶貴的歷史資料。
他們甚至表示,整套收藏如果拿去拍賣,估計能值五六萬元。
這個消息傳回家后,兒子坐不住了:“爸,這么值錢的東西,您就這么放在家里?不怕丟了嗎?”
“丟不了,”我笑道,“這些票根伴了我大半輩子,它們在哪兒,我心里比誰都清楚?!?/p>
“那...您有沒有想過賣掉一部分?”兒子試探性地問,“反正這么多,少幾張也看不出來。”
我搖搖頭:“它們的價值遠不止于此。
這不是幾張單獨的票,而是一個完整的系列,記錄了新中國鐵路從無到有、從弱到強的整個過程?!?/p>
兒子不再堅持,但我能看出他眼中的失望和不解。
2015年,兒子投資失敗,欠下不少債。
本來他在外企工作,收入不錯,但經不住朋友慫恿,投了一個所謂的“高回報項目”,結果錢打了水漂不說,還背上了幾十萬的債務。
壓力之下,他越發(fā)惦記起我的票根收藏:“爸,您那些票不是挺值錢的嗎?咱家正缺錢用,不如賣一些,三四萬正好還一部分債?!?/p>
我心里舍不得,這是我?guī)资甑膱猿趾颓楦?,是我與那個時代的聯結。
但看著兒子焦慮的樣子,我又不忍心拒絕。
正猶豫間,孫子大學畢業(yè)了,他學的是歷史專業(yè),對古董文物特別有研究。
他通過學校的關系,聯系上了一位資深收藏家,對方對我的票根收藏很感興趣,主動提出高價收購。
“劉叔,我愿意出十萬元收購您的全部藏品!”
十萬元!這個數字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爸,這次您總該松口了吧?”兒子期盼地看著我,“人家出價這么高,機會難得啊?!?/p>
我猶豫了。
十萬元確實能解決兒子的燃眉之急,但這些票根承載了我太多的記憶和情感,是我一輩子的心血。
我該如何取舍?
“這...我需要考慮一下。”我終于說道。
收藏家很理解,留下聯系方式,說三天后再來聽我的決定。
回家的路上,兒子一直在勸我:“爸,您都這把年紀了,留著那些票根有什么用?還不如換成錢,幫幫我,也幫幫您自己。您看我和小李多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打斷他的話,“但這不僅是錢的問題...”
我想解釋那些票根對我的意義,但看著他壓力重重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也許他說得對,我這把年紀了,留著那些票根又有什么用呢?
晚上,孫子神色慌張地跑進我的房間:“爺爺,我剛才聽到爸媽在商量一件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