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慈欣的《三體》中,倒計時像一道冰冷的影子懸在科學家的視網膜上,人類的科學進步被徹底鎖死。
無論是聯(lián)合國會議廳里的慌亂辯論,還是普通人茶余飯后的焦躁猜測,那個時代的地球人都被一個殘酷問題困住:是留在家園等待毀滅,還是賭上一切去尋找新的星球。
于是“逃亡主義”成為少數精英的信仰,比鄰星成了幾乎所有討論中出現(xiàn)的目的地??杉幢闶窃谛≌f里,能真正離開的人也只是極少數,大多數人注定只能目送飛船消失在星空盡頭。
在虛構的故事之外,現(xiàn)實世界里,也有人嘗試認真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我們真的要從地球出發(fā),前往距離最近的恒星系統(tǒng)——半人馬座α星系,該造出怎樣的飛船,才能讓幾代人在旅途中生存下來,并最終抵達目的地?
答案來自一場名為“Project Hyperion Design Competition”的國際競賽。該比賽要求參賽團隊設計可行的多代際星際航行飛船,并對其結構、能源、社會系統(tǒng)等進行完整論證。
來自意大利的Chrysalis 團隊在眾多參賽者中脫穎而出,憑借細致入微的系統(tǒng)設計和創(chuàng)新的模塊化結構,獲得了評委的一致認可,并拿下了第一名。
他們給出的答案,是一艘名為“Chrysalis”的巨型星際方舟。他們給出的答案,叫做“Chrysalis”。
這是一艘完全為多代人遷徙設計的巨艦,它的使命是一次性帶走2400人,直奔四光年外的比鄰星b。這段旅程長達25萬億英里,約等于四萬億公里,即便以設想中的速度前進,也需要四個世紀才能抵達。
這艘船沒有返程的計劃,也沒有中途靠岸的可能。它的本質更像是一座封閉的文明膠囊,將人類的一部分直接封存并送入宇宙深處。
方舟的輪廓
根據設計方案,Chrysalis 長達58公里,相當于從北京三環(huán)開車到四環(huán)的距離。
它的外形被設想為一種“套娃式”的多層結構:中心是一根中軸,外面一層層包裹著不同功能的環(huán)帶。
最內層是農業(yè)區(qū),這里會有熱帶與寒帶森林、菌類培育室、畜牧空間,以及養(yǎng)殖昆蟲和微生物的溫控艙,目的只有一個:確保幾百年間的食物和生態(tài)循環(huán)穩(wěn)定。
第二層是公共空間,包括學校、醫(yī)院、圖書館和公園,這些地方不僅維持生活所需,也承擔著維系精神與文化的功能。再往外一層,是居民居住區(qū),每個家庭都有獨立空間,配備空氣循環(huán)和熱交換系統(tǒng),以模擬地球上的舒適環(huán)境。
第四層是工業(yè)環(huán)帶,設有回收廠、制藥廠、加工車間和大型制造設備,這里的工作關系到飛船自身的維護和物資再生產。最外層是儲備區(qū),用于存放機器、原材料、備用部件等,預計由大量機器人管理,以減少人工體力勞動的消耗。
四百年的航行與社會設計
Chrysalis 不僅是物理空間上的巨構,更是一個運行數世紀的社會實驗。設計團隊預計,船上人口在理想狀態(tài)下保持在1500人左右,這意味著出生率和死亡率將被嚴格控制,繁衍不再是自由的私人選擇,而是經過精密計算和分配的公共事務。
治理層面,飛船將由人類與人工智能共同管理。人工智能不僅處理日常運作和數據管理,也被賦予參與決策的權力,以確保不同世代之間的知識傳承和系統(tǒng)穩(wěn)定性。
值得一提的是,旅程開始前,第一代乘客需要在南極的封閉環(huán)境中生活七八十年,以適應孤立和封閉的心理壓力。
這種訓練幾乎等于用一生為下一代鋪路,他們自己雖從未見過比鄰星的光,但他們的孫輩也許能在抵達時走下飛船,踏上新的世界。
現(xiàn)實與幻想的裂縫
雖然 Chrysalis 在設計上令人震撼,但它目前完全是理論構想。
關鍵技術,例如商業(yè)化核聚變反應堆、長周期生態(tài)閉環(huán)、星際推進系統(tǒng),都還不存在。即便在最樂觀的情況下,僅飛船建造就需要二十到二十五年,而推動它穿越星際空間的能源與推進方式,至今沒有任何工程可行的解決方案。
然而,這類“假想工程”并非空想。
它們在工程與學術界有重要意義——逼迫設計者在細節(jié)上面對所有難題,從食物鏈管理到代際心理健康,從能源衰減到社會秩序維持。
這種推演會在無形中積累技術與認知,一旦關鍵技術突破,整套構想就可能從圖紙變?yōu)樗{圖,從藍圖走向建造現(xiàn)場。
一艘船的意義
假如有一天 Chrysalis 真的起航,它的歷史定位將極其微妙。它既不是探索的探針,也不是返回的飛船,而是一種永久的流放工具。上船的人將注定與地球永別,活著的人看不到終點,抵達的人已不記得起點。
從這個角度看,Chrysalis 更像是一面鏡子,照出了人類在極端條件下的選擇與代價。當技術足夠時,我們究竟是在為文明尋找延續(xù)的可能,還是在為部分人構建一個逃生的特權通道?
四百年的真空航行,封閉的幾代社會,這不僅是工程挑戰(zhàn),更是對人類文化、倫理和信念的一次漫長拷問。
在《三體》里,逃亡的飛船只屬于極少數幸運兒,留下的多數人只能等待命運。而在現(xiàn)實中,哪怕技術突破、資源充足,也無法回避一個事實:星際遷徙并非集體行動,而是極小規(guī)模、極高代價的孤注一擲。
也許,Chrysalis 永遠不會離開地球。
可它像一顆釘子,把我們的目光釘在了一個遙遠的方向,讓人類第一次用現(xiàn)實工程的細節(jié)去想象四光年之外的生活。這種想象本身,就是通向未來的第一步。
(參考:https://www.projecthyperion.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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