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寒冬,山東沭水河畔的淵子崖村,偽軍隊長梁化軒派人送來一張紙條,索要雞鴨魚肉、大洋千塊,揚言不答應(yīng)就血洗該村莊。
村公所里,村長林凡義臉上的皺紋像刀刻一樣深。他提筆蘸墨,重重的寫下:東西已備好,有來無回!那“無回”二字,墨痕深陷紙背,透著一股決一死戰(zhàn)的決心。
當紙條送走,整個村子立刻像拉滿的弓弦。家家戶戶連夜磨亮能找到的所有鐵器:豁口的砍刀在石上蹭出火花,生銹的矛頭擦得锃亮,鋤頭、鐵叉也卸下木柄,露出尖頭。
老鐵匠的爐火徹夜通紅,叮當聲里火星四濺。婦女們拆下門板箱柜,搬去加固村口的土圍墻。孩子藏進地窖,白發(fā)老人佝僂著腰,在寒風(fēng)中一塊塊壘著凍土坯。
林凡義踩著厚雪巡查,看著一張張沉默堅毅的臉,他感到肩頭沉甸甸的,身后是全村的命。
12月18日清晨,梁化軒帶著100多偽軍撲到村外。他騎在馬上,對著寨門傲慢地喊話勸降。
墻頭猛地現(xiàn)出林凡義的身影,聲音像鐵塊砸在冰面上:梁化軒,淵子崖人的骨頭,砸碎了也是硬的!有種你就爬上來!
偽軍果然像螞蟻爬墻般撲來。林凡義伏在墻后,屏息聽著墻外雜亂的腳步和喘息。
當?shù)?個偽軍腦袋剛冒過墻頭,他猛地站起怒吼到:殺!憋足了勁的青壯們?nèi)缑突⒊鲩l,揮舞大刀、長矛、鐵叉,狂吼著翻過墻頭!
寒光閃處血花飛濺,偽軍猝不及防,丟下幾具尸體和槍支,慘叫著就潰逃了。首戰(zhàn)告捷,村里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聲!
馬蹄聲踏碎了短暫的喘息。區(qū)長馮干三拍著林凡義的肩:好樣的!給咱中國人長臉!
他掃過村民手中簡陋的武器,神色凝重的說道:吃了虧的狗,必引來更兇的狼!快,我們一定要加固這墻,因為它就是咱的命!
整個村子再次沸騰,土墻豁口被層層加固,土炮擦得锃亮,鐵匠爐日夜趕制梭鏢和土炸藥,火藥被小心分裝。
自衛(wèi)隊重新整編,老兵分到各組領(lǐng)隊。婦女們堆起石塊磚頭,孩子們抱著瓦罐運水。村里彌漫著硫磺、鐵銹的味道,那是大戰(zhàn)將臨的氣息。
梁化軒果然不肯罷休。兩天后的凌晨,沭河?xùn)|岸傳來大隊日軍掃蕩歸來的動靜。
梁化軒陰險的笑著,指使偽軍朝淵子崖方向亂放槍炮。槍聲果然引來正要渡河的日軍大隊,步兵騎兵拖著多門山炮野炮,他們正愁找不到八路軍主力。
梁化軒湊到日軍軍官跟前,指著淵子崖諂媚道:太君,八路藏在里面!日軍指揮官眼露兇光吼道:包圍!統(tǒng)統(tǒng)給我消滅!
12月20日上午9點,一1500多日偽軍將小小的淵子崖圍得水泄不通。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周圍的土墻。在村內(nèi),林凡義的心沉到谷底。
因為他看清了膏藥旗和刺刀叢林,環(huán)視身邊鄉(xiāng)親們臉色發(fā)白,卻緊攥土槍大刀,無人退縮。
他站上高處,聲音穿透凝固的空氣說道:爺們!豺狼堵門了!怕也是死!橫豎沒退路,拼他個魚死網(wǎng)破!咱淵子崖人,骨頭斷了也崩掉他幾顆牙!祖宗看著咱呢!
悲憤的怒火在每個人眼中燃燒,匯成一片嘶吼:拼了!死也拉個墊背的!
10點左右,日軍山炮狠狠砸在東北角圍墻,泥石飛濺,一段墻轟然倒塌。當炮火稍停,日軍在機槍掩護下,像蝗蟲般貓腰沖來。
林凡義伏在硝煙里,死死盯著敵人進入土炮射程?!胺?!”他嘶聲怒吼。
幾門老土炮噴出火焰鐵砂,抬槍鳥銃齊鳴!沖在前面的日軍栽倒一片,第一次進攻被打退。
喘息未定,更猛烈的炮擊如冰雹砸下。村子在爆炸中顫抖,濃煙烈火沖天。
墻根下,送石塊的年輕媳婦秀云被氣浪掀翻,一條腿血肉模糊。她咬破嘴唇,拖著傷腿,用手扒著石塊一寸寸挪向炮位,身后拖出一道血痕。
日軍在炮火掩護下再次逼近。土炮再次發(fā)射,放倒一片,但后續(xù)日軍踏著尸體,在督戰(zhàn)刀威逼下瘋狂的往前涌上。
土炮裝填間隙,幾個日軍嚎叫著攀上缺口搶炮?!皧Z炮!”林凡義掄起大刀第一個撲上。墻頭瞬間變成屠宰場。
村民王石頭掄起鍘刀,砍斷一個日軍肩膀,70歲的葛大爺,顫巍巍把菜刀綁在竹竿上,隔著墻縫狠捅出去,少年二愣子紅著眼把梭鏢刺進鬼子后背,自己也被側(cè)面的刺刀捅穿。
殺聲震天,血肉橫飛。磚石用盡,刀刃砍卷??恐悦鼡Q命,圍墻竟在正午的慘烈陽光下,奇跡般守住了!
午后,短暫的死寂被更瘋狂的山炮齊射打破。圍墻在連續(xù)轟擊中徹底崩塌,炮樓轟然倒下。
煙塵未散,日軍的膏藥旗已插上斷壁。成群日軍挺著刺刀,洪水般從缺口涌入。
淵子崖最后的屏障倒了。
林凡義抹掉糊眼的血汗,嘶啞的吼聲在巷子里回蕩:“進巷子!跟他們拼到底!” 退守的村民和自衛(wèi)隊員,與日軍絞殺在一起。
狹窄的街巷成了血腥角斗場。門后、斷墻邊,處處是白刃戰(zhàn)。
村東頭壯漢林老六被3個鬼子圍在磨盤旁,他狂吼著掄起磨棍砸碎一個鬼子腦袋,后背卻被刺刀捅穿。他用盡最后力氣抱住另一個鬼子滾進火堆。
村西張大姐眼看鬼子踹開院門撲向藏孩子的地窖,她猛地從柴堆后沖出,火把狠狠捅進領(lǐng)頭鬼子的眼睛!另外兩把刺刀瞬間刺穿她,她死死抱住一個鬼子的腿,牙齒咬進皮肉,至死不放。
此時?日軍的獸性被徹底點燃。刺刀挑開婦孺胸膛,燃燒瓶投向草屋,機槍掃射奔逃的身影,斷壁殘垣間尸橫遍地,鮮血在凍土上匯成暗紅的小溪。夕陽被濃煙遮蔽,天空一片詭異的血紅。
林凡義帶著僅存的幾十人,退守到最后一條窄巷。刺刀滴血,人人帶傷,眼神如瀕死的狼。日軍獰笑著圍攏上來。
林凡義靠著焦黑的半截土墻,望著步步緊逼的敵寇?,心沉入冰窟,淵子崖的血,真要流干了么?
突然?村外驟然槍聲大作,沖鋒號撕破暮色!八路軍山縱二旅五團援兵和區(qū)武工隊殺到了!劉新一、馮干三率不足百人的隊伍,像尖刀楔入日軍側(cè)后,暫時擋住了撲向最后一條巷的屠刀。
日軍狂怒反撲。援軍被迫撤至村東開闊地。狡猾的日軍搶占東邊山丘,架起迫擊炮。炮彈帶著死神的尖嘯落入援軍陣地。
劉新一團長正揮臂指揮,一發(fā)炮彈在近處炸開,馮干三區(qū)長高喊“頂??!”,話音未落,一串機槍子彈穿透了他的胸膛,不到半小時,40多名八路軍、50多名地方戰(zhàn)士的血,浸透了這片土地
日軍正要撲進村子完成屠殺,緊急情報送到指揮官手中:八路軍大部隊正火速馳援!指揮官看著迅速暗下的天色,臉上掠過恐懼,夜戰(zhàn)是他們的死穴。他恨恨一揮手,日軍在冷槍冷炮掩護下,如退潮般倉惶南逃。
死寂降臨。只有殘火噼啪,傷者呻吟,寒風(fēng)穿過斷壁嗚咽如泣。
天亮?xí)r,民主政府干部和子弟兵踏著尚有余溫的焦土進村。最堅強的戰(zhàn)士也淚流滿面:斷墻間尸骸枕藉,有至死緊握鍘刀的漢子,有摟著燒焦孩子的母親,有與敵人扭打同歸于盡的少年。
犧牲40多名八路軍戰(zhàn)士、50多名縣區(qū)中隊戰(zhàn)士、147名淵子崖村民犧牲,永遠凝固在這個寒冬。他們用最簡陋的武器和滾燙的血肉,讓154名日偽軍傷亡,112人斃命。
善后迅速展開。犧牲者被安葬在村后高坡,面向誓死守衛(wèi)的家園。重傷員急送醫(yī)院。
政府干部挨戶撫慰:失獨老人由政府奉養(yǎng);孤兒有了國家依靠。鄰村感佩壯烈,送來糧食衣物。
縣區(qū)干部住進殘屋日夜操勞。短短一天,劫后余生的村民在悲慟與溫暖中初步安頓。
消息飛到延安。主席同志在窯洞油燈下為《解放日報》撰文:
淵子崖村民眾,以土槍土炮與武裝到牙齒之敵血戰(zhàn)竟日,予敵重創(chuàng),其氣壯山河之犧牲精神。實為我抗日戰(zhàn)爭中村自衛(wèi)戰(zhàn)之光輝典范!淵子崖村因此被譽為“中華抗日第一村”。
1942年,濱海軍區(qū)授予的“抗日楷模村”錦旗,更被后人譽為“山東抗日第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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