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咖啡館里，我看著對面那個穿著名牌西裝的男人，心中五味雜陳。

他還是那張臉，只是少了當年的青澀，多了幾分精明。

"雨晴，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他的聲音透著幾分試探。

我輕撫著手中的咖啡杯，想起五年前母親撕心裂肺的話："你會后悔的！"

如今坐在這里，我終于明白，母親當年究竟看透了什么。

01

五年前的春天，櫻花開得正盛。

我和林浩走在大學(xué)校園的小徑上，他的手緊緊握著我的，掌心微微出汗。

"雨晴，我想見見你的父母。"他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我。

我心頭一震，這句話我等了兩年。

林浩比我大三歲，是我們學(xué)校的研究生。他來自農(nóng)村，靠著獎學(xué)金和兼職維持學(xué)業(yè)。我知道他的不容易，也正因如此，更加珍惜這份感情。

"好，這個周末我?guī)慊丶摇?我笑著點頭。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緊張，隨即被堅定替代："我會讓叔叔阿姨看到，我是真心愛你的。"

那天傍晚回到宿舍，我興奮地給母親打了電話。

"媽，我要帶男朋友回家。"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母親的聲音有些沉重："什么樣的人？"

"很好的人，媽，你見了就知道了。"

母親嘆了口氣："雨晴，你還是太年輕。"

我沒有在意母親話里的擔(dān)憂，滿心都是即將介紹男朋友給家人的喜悅。

周五的晚上，我和林浩一起踏上了回家的火車。

車廂里人很多，我們只買到了硬座票。林浩把他的外套鋪在座位上，讓我靠得舒服一些。

"雨晴，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他問得很隨意，但我能感覺到他內(nèi)心的忐忑。

"爸爸開了一家裝修公司，媽媽是會計。"我如實回答。

他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只是握緊了我的手。

火車在夜色中穿行，窗外的燈火漸漸稀少。我靠在林浩的肩膀上，想象著父母見到他時的場景。

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喜歡這個優(yōu)秀又真誠的男孩。

深夜時分，林浩輕撫我的頭發(fā)："睡吧，到了我叫你。"

我閉上眼睛，心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那時的我，完全沒有想到，這趟歸家之路，會成為我們關(guān)系的轉(zhuǎn)折點。

02

Saturday morning，我和林浩在家門口站了好久。

他整理著自己的衣服，那件他最好的白襯衫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了領(lǐng)口。

"別緊張，我爸媽很好相處的。"我安慰著他，同時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母親，她穿著一條深藍色的連衣裙，妝容精致。當她的目光落在林浩身上時，我察覺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什么。

"媽，這是林浩。"我介紹道。

"阿姨好，我是林浩。"他緊張地伸出手。

母親和他握了握手，笑容很客氣："進來吧。"

客廳里，父親放下報紙站起身。他比母親看起來隨和一些，主動和林浩攀談起來。

"學(xué)什么專業(yè)的？"

"計算機。"林浩回答得很簡潔。

"那很好，現(xiàn)在這個行業(yè)前景不錯。"父親點點頭，"家里是哪里的？"

"河南農(nóng)村。"林浩的聲音越來越小。

母親在廚房里忙碌，我能聽到菜刀切菜的聲音，節(jié)奏很快，像是在宣泄什么情緒。

"媽，我來幫你。"我走向廚房。

"不用，你陪客人坐著。"母親頭也不抬。

我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母親緊繃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午飯很豐盛，母親做了八道菜。林浩顯得局促不安，一直小心翼翼地夾菜。

"多吃點，不要客氣。"父親主動給他夾菜。

"謝謝叔叔。"林浩禮貌地回應(yīng)。

整個用餐過程，母親話很少，偶爾問幾個問題，都是關(guān)于學(xué)習(xí)和家庭情況的。

當聽到林浩說家里還有兩個弟弟在讀書時，母親的眉頭皺了皺。

"父母都是做什么的？"母親問道。

"都是農(nóng)民，種了幾畝地。"林浩的聲音更小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鐘。

父親打破沉默："現(xiàn)在農(nóng)村發(fā)展得也很好，自己種地也能有不錯的收入。"

母親放下筷子："我去洗碗。"

飯后，父親帶著林浩去陽臺聊天，我跟著母親到了廚房。

"媽，你對林浩不滿意嗎？"我直接問道。

母親停下洗碗的動作，轉(zhuǎn)身看著我："雨晴，你覺得你們合適嗎？"

"什么意思？"

"你想過沒有，你們的家庭條件差距太大了。"母親的語氣很平靜，但我能感受到她內(nèi)心的不認同。

我感到一陣憤怒："媽，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因為他家里窮，就不能和我在一起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母親嘆了口氣，"雨晴，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門當戶對不是封建思想，是現(xiàn)實。"

"我不聽！"我轉(zhuǎn)身要走，母親拉住了我。

"你靜下心來想想，他家里有兩個弟弟要讀書，父母年紀大了，將來所有的擔(dān)子都會落在他身上。而你，從小就沒吃過苦，你能承受得了那種生活嗎？"

母親的話像針一樣刺著我的心，但我不愿意承認她說的有道理。

"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現(xiàn)在我們相愛就夠了。"

母親看著我，眼中有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03

那個周末就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中結(jié)束了。

父親對林浩倒是挺有好感，母親始終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送走林浩后，我和母親爆發(fā)了第一次正面沖突。

"媽，你為什么對他這么冷淡？"我質(zhì)問道。

"我沒有冷淡，我只是在觀察。"母親坐在沙發(fā)上，神情嚴肅，"雨晴，你知道我和你爸爸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嗎？"

我搖搖頭，父母很少和我聊他們的過去。

"我和你爸爸是大學(xué)同學(xué)，家庭條件差不多，價值觀也相近。結(jié)婚這么多年，我們從來沒有因為經(jīng)濟問題產(chǎn)生過大的矛盾。"母親的聲音很平靜，"但是感情，它經(jīng)不起太多現(xiàn)實的考驗。"

"林浩不是那種人，他很上進，很努力。"我為他辯護。

"我知道他是個好孩子，但這不夠。"母親站起身，"雨晴，你想過沒有，他和你在一起，承受著多大的壓力？"

我愣了愣。

"一個農(nóng)村來的孩子，要承擔(dān)起整個家庭的期望，還要滿足一個城市女孩的生活需求。這種壓力，會慢慢改變一個人。"

母親的話讓我心中不安，但我仍然不愿意妥協(xié)。

"那你想讓我怎么辦？分手嗎？"

"我希望你慎重考慮。"母親的語氣軟化了一些，"如果你真的決定要和他在一起，我們不會阻止，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林浩發(fā)來短信，說他很感謝我的父母，雖然看得出來我母親對他有些保留，但他會努力證明自己。

我回復(fù)他：不用在意，媽媽就是這樣，她會慢慢接受你的。

但是我自己，卻開始了漫長的內(nèi)心掙扎。

接下來的幾個月里，我和林浩的關(guān)系表面上沒有變化，但我能感覺到他變了。

他變得更加努力，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花在學(xué)習(xí)和兼職上。他說，他要盡快讓自己變得足夠優(yōu)秀，配得上我。

有時候，我看著他疲憊的樣子，心中會涌起一陣心疼，同時也有一種說不清的壓抑感。

我開始明白母親說的話：這種壓力，會慢慢改變一個人。

但那時的我，還沒有意識到，這種改變會走向何種方向。

04

大四的秋天，林浩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月薪一萬多。

他興奮地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也為他高興，但同時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距離感。

"雨晴，我們可以計劃結(jié)婚了。"他拉著我的手，眼中閃著光。

我心頭一震，結(jié)婚，這個詞突然變得如此沉重。

"我們才剛畢業(yè)，不急吧？"我試探性地說。

他的眼神暗了暗："是因為你媽媽嗎？"

"不是，我只是覺得我們還年輕，可以先工作幾年。"

"雨晴，你變了。"他松開我的手，"以前你說過，畢業(yè)就和我結(jié)婚的。"

我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但那時候一切都顯得那么美好，沒有家庭的壓力，沒有現(xiàn)實的考量。

"林浩，我們現(xiàn)在都還沒有穩(wěn)定下來，結(jié)婚的事情可以緩緩。"

他看著我，眼中有我從未見過的復(fù)雜情緒："是你媽媽不同意，對嗎？"

我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那天晚上，我們第一次冷戰(zhàn)了。

一周后，林浩主動找到我，他的態(tài)度變得強硬起來。

"雨晴，我已經(jīng)和我媽媽說了，明年春節(jié)我們就訂婚。"

"你怎么能這樣決定？"我有些憤怒。

"因為我愛你，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他的聲音很堅定，"你媽媽看不起我，我能理解，但我會證明給她看，我能給你幸福。"

我看著他，感到一種陌生感。

這還是那個溫和體貼的林浩嗎？

"林浩，我們冷靜一下好嗎？"

"我已經(jīng)夠冷靜了。"他站起身，"雨晴，我為了你已經(jīng)改變了很多，你總得給我一個答案。"

那天分別后，我心情復(fù)雜地回到家。

母親正在客廳看電視，見我回來，關(guān)掉了電視。

"怎么了？臉色這么差？"

我坐在她身邊，把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她。

母親聽完，沉默了很久。

"雨晴，你現(xiàn)在感受到壓力了嗎？"

我點點頭。

"這種壓力，只是開始。"母親轉(zhuǎn)過身看著我，"一個人在巨大的壓力下，很容易變成自己都不認識的樣子。"

"媽，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什么？"

母親嘆了口氣："我看出了他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自己的出身，不甘心別人的輕視，所以他要拼命證明自己。這本來沒什么不對，但如果這種證明是建立在改變你的基礎(chǔ)上的，那就危險了。"

母親的話讓我陷入了深思。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關(guān)于愛情，關(guān)于現(xiàn)實，關(guān)于未來。

我開始明白，有些問題，不是愛情能夠解決的。

05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和林浩的關(guān)系變得越來越緊張。

他變得敏感多疑，總是懷疑我家人看不起他。

"你媽媽上次見到我，連招呼都沒打。"他抱怨道。

"媽媽那天身體不舒服，不是針對你。"我解釋。

"總是有理由。"他冷笑，"雨晴，你就直說吧，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配不上你？"

這樣的爭吵變得越來越頻繁。

我開始懷疑，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溫和的林浩嗎？

春節(jié)前，他再次提起訂婚的事情。

"雨晴，我媽媽已經(jīng)開始準備了，你們家什么時候給個準信？"

我心中一陣煩躁："林浩，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催？"

"催？"他的聲音提高了，"我們在一起三年了，我等你還不夠嗎？"

"我沒有讓你等，是你自己要急。"

"我急？"他站起身，臉色很難看，"雨晴，你知道我為了你放棄了多少嗎？我本來可以留在北京發(fā)展，但為了離你近一些，我選擇了這里。我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就是為了能給你更好的生活?，F(xiàn)在你跟我說我急？"

我看著他憤怒的樣子，感到一陣心寒。

"林浩，我從來沒有要求你為我放棄什么。"

"你沒有明說，但你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他的語氣變得尖銳，"你媽媽看不起我，你也開始看不起我了，對嗎？"

"我沒有！"

"那你為什么不愿意和我訂婚？"

我被問住了，因為我確實開始猶豫。

他看著我的表情，冷笑了一聲："我明白了。"

那天，我們分手了。

準確地說，是他提出的分手。

"雨晴，我不會強求一個看不起我的人和我在一起。"他說這話時，眼中有我從未見過的冷漠。

我想挽留，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也許，這樣的結(jié)局對我們都好。

那天晚上，我哭了很久。

母親抱著我，沒有說"我早就告訴過你"，只是輕撫著我的頭發(fā)。

"媽，我是不是做錯了？"我哽咽著問。

"沒有對錯，只有合適不合適。"母親的聲音很溫柔，"雨晴，感情不是施舍，也不是負擔(dān)，是兩個人的相互成全。"

那個春節(jié)，我過得渾渾噩噩。

我以為，這就是結(jié)局了。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五年后的那個雨夜，我會再次見到他，而那次相遇，會讓我明白母親當年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