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省吉林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25）吉02民終1020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樊某，女，1990年4月24日出生，漢族，無職業(yè)，住吉林省吉林市豐滿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趙某，吉林證律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高某，女，1966年3月14日出生，漢族，住上海市寶山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胡某，上海市華榮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第三人：王某，男，1981年9月16日出生，漢族，住上海市寶山區(qū)。

上訴人樊某與被上訴人高某、第三人王某贈與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吉林省吉林市豐滿區(qū)人民法院（2024）吉0211民初3804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25年4月17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jié)。

樊某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改判駁回高某的訴訟請求；2．一審、二審訴訟費由高某承擔。事實與理由：一審法院認定事實錯誤，導致法律適用錯誤，做出錯誤判決。

一、一審法院認定事實錯誤，回避了樊某與王某之間性交易關系，錯誤認定為情人關系，導致法律適用錯誤，錯誤地將王某向樊某支付嫖資的行為認定為贈與，錯誤地將雙方之間的嫖娼賣淫違法關系認定為贈與合同關系。一審法院將嫖資認定為贈與并予以返還的錯誤判決，變相保護了第三人嫖娼的違法行為，開了“嫖娼后配偶可以追回嫖資的”先河，如果判決生效，社會評價及效果一定極差。樊某積極配合一審法院，客觀陳述樊某與王某之間真實的性交易關系，在樊某的兩次書面陳述材料中，詳細的說明了雙方自×××年10月8日至2024年2月20日期間，合計36次的性交易過程，詳細說明了時間、地點、交易金額等細節(jié)，尤其是交易金額能夠與樊某微信轉(zhuǎn)賬記錄及王某銀行流水相互印證，充分說明雙方之間性交易的真實性，同時，積極配合法院查明微信、支付寶、銀行轉(zhuǎn)賬金額情況。一審法院庭審中要求王某說明和樊某之間認識的過程以及第一次見面的原因、過程，但王某一直沒有向法院說明，不敢直面雙方之間性交易關系。一審法院對此也心知肚明，卻沒有認定或主觀忽略了該事實，導致認定王某與樊某之間關系錯誤，做出錯誤判決。

二、樊某與王某之間真實關系是性交易關系，不是情人關系，更不是由性交易關系轉(zhuǎn)化為情人關系。1．樊某與王某第一次見面的原因是，第三人通過網(wǎng)絡平臺購買性服務與樊某結(jié)識，并從單次購買發(fā)展到持續(xù)購買（包1天或者包幾天），從單純的性服務發(fā)展到陪吃陪喝陪游等服務。每次購買前都談好價格，并進行相應支付，兩人之間是純粹的性交易關系。而一審法院回避了性交易的事實，將多次性交易與情人關系混同，將第三人支付嫖資的行為認定為贈與，違背常理，王某明知樊某是性交易對象，還向?qū)Ψ睫D(zhuǎn)賬的行為不是贈與。一審法院認定為贈與，事實認定錯誤，以贈與合同糾紛進行審理，法律適用錯誤。2．樊某向一審法院提交的工作微信聊天記錄、聊天記錄錄像截屏、通話錄音等證據(jù)，尤其是二審即將提交的通話錄音，證明王某從始至終都明知與樊某之間是嫖娼賣淫行為，充分說明了樊某與王某之間就是單純的性交易關系，該關系并沒有從第二次嫖娼后或其他特定的時間點轉(zhuǎn)化為情人關系。3．一審法院以兩人頻繁交往，聊天中存在親密稱呼為由認定兩人為情人關系，而否定性交易關系，沒有法律依據(jù)。（1）頻繁交往與頻繁交易存在本質(zhì)區(qū)別。首先，頻繁交往是相互的，你找我，我找你，才是交往。但從王某與樊某的聊天記錄和通話錄音中可以得知，樊某從不主動與王某聯(lián)系，每次交易都是王某主動聯(lián)系樊某，且時間多數(shù)在夜晚，這符合樊某作為性服務提供者的身份特點。其次，頻繁交往不以金錢支付為前提，但頻繁交易是以金錢支付為前提。在第三人與上訴人的錄音中可以得知，王某與樊某交往過程中，錢是第一位的，每次交易必須支付金錢，無錢則無性無其他服務，是純粹的性交易關系。（2）至于微信聊天中“寶貝”“想你”等親密稱呼僅是在性交易過程中的一種稱謂，一種手段而已，無法以此否定性交易實質(zhì)或是認定當事人之間是情人關系。如果以存在親密稱呼就可以否定性交易關系，認定為情人關系，那么社會上就不存在嫖娼的違法行為了，因為在嫖娼的違法行為過程中都會有這樣那樣的親密稱呼。在KTV中的陪唱還會存在“老公老婆”的稱呼。4．從王某向樊某轉(zhuǎn)賬的數(shù)額，頻次和時間節(jié)點上看，符合性交易的特點。王某的轉(zhuǎn)賬數(shù)額與其與樊某的交易時間（單次、包夜、包天，包幾天）的嫖資數(shù)額（5000元至10,000元不等）基本一致，其轉(zhuǎn)賬頻次與交易頻次基本一致，其轉(zhuǎn)賬的時間節(jié)點也與其性交易的時間基本相符。此點可以證明，樊某與王某是性交易關系而非情人關系。沒有情人每次見面都需要支付金錢，而且還需要研究價格。一審法院認定王某向樊某轉(zhuǎn)賬為贈與，明顯與事實不符。一審法院更不能以性交易時間長、金額大就否定雙方之間性交易性質(zhì)。在雙方20××年5月10日的聊天記錄中明確能夠體現(xiàn)這種不給錢不服務的性交易關系特點，也不符合情人關系特點。具體說，從樊某提供將所有轉(zhuǎn)賬時間金額做成表格后可以清楚看到，從第一筆1300元單次服務到6000元左右包夜服務再到10,000元包天服務，是符合樊某在第一次陳述說明中提到關于此行業(yè)在南京市的收費標準區(qū)間，第三人大部分轉(zhuǎn)賬金額都是符合這個區(qū)間，不能看單筆金額，而是應結(jié)合所有賬戶轉(zhuǎn)賬金額和時間相加總和，樊某陳述中也提到了王某后續(xù)有拖欠服務費的問題，并且從王某個人賬戶交易記錄中得知，王某有很多個人借貸和向朋友借款行為，這也就說明了當時王某轉(zhuǎn)賬有的是分不同賬戶并分次分筆轉(zhuǎn)，所以會產(chǎn)生部分金額不等的情況發(fā)生，一審法院不能據(jù)此就認定金額不等，錯誤認定轉(zhuǎn)賬款項性質(zhì)。5．王某多次給樊某出具拖欠嫖資欠條的行為也不符合情人關系特點。在王某拖欠樊某嫖資后，多次給樊某寫欠條，從欠條上數(shù)額的變化，能夠證明樊某給王某提供的性服務時間與次數(shù)增加，情人之間不可能存在性行為后出具欠條的行為，這也完全不符合情人關系特點。6．樊某與王某之間的微信聊天記錄（樊某微信分工作微信和個人微信）上看，在工作微信聊天記錄上有王某約嫖和商定嫖資的記錄，說明雙方之間的性交易關系。從王某與樊某的個人微信聊天記錄上看，每次聊天都是王某主動說話，樊某沒有主動和王某聊過天，更沒有情人之間你儂我儂的聊天內(nèi)容，樊某基本上是敷衍或應付較多，上述聊天內(nèi)容均不符合情人關系特點。7．樊某與王某之間的資金交付行為是支付嫖資而不是贈與。如果王某與樊某是贈予關系，不可能存在約嫖以及商定嫖資標準、寫手機電子欠條和紙質(zhì)欠條的行為，不符合常理。雙方之間的性交易行為是本案不能回避的客觀事實，第一次是性交易，第二次沒有就能轉(zhuǎn)化為贈與，雙方剛認識就轉(zhuǎn)賬，而且都是在半夜，金額也符合性交易金額規(guī)律，這些都不符合贈與基本常理。綜上，請二審法院查明案件相關事實，撤銷一審判決，直接改判駁回高某的訴訟請求。

高某辯稱，一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樊某與王某之間系長期穩(wěn)定的不正當關系，王某基于維持該不正當關系向樊某進行了大額款項的贈予，根據(jù)雙方之間金錢往來特征及雙方通過微信、線下互動行為及王某的陳述，可知王某系為了發(fā)展并維持該不正當關系向樊某進行大額贈予，且其贈予行為不符合特殊交易的特征，具體為：

第一，金額大小不一，轉(zhuǎn)賬頻率無規(guī)律可循，且在特殊的時間節(jié)點如5月20日及2月14日等特殊時間點發(fā)送了帶有特殊含義的金額，如520、1314等。

第二，雙方為維持該不正當關系通過微信進行了長期穩(wěn)定的溝通，且雙方之間言語曖昧，互相關系并帶有老公、老婆、寶貝、豬豬等親密稱呼。

第三，王某為了表達與樊某締結(jié)婚姻的意思，不僅將個人微信賬戶設置為雙方名稱的簡稱×××以紀念雙方于×××年10月8日相識，并在隨后一年多的時間內(nèi)進行了大額轉(zhuǎn)賬，企圖轉(zhuǎn)移王某與高某的夫妻共同財產(chǎn)，以追求其和樊某結(jié)婚的結(jié)果。

第四，根據(jù)雙方之間的交易往來憑證，能夠看出樊某在×××年10月8日至今的收入來源于特定的人，即王某，同期間樊某亦向王某進行了部分轉(zhuǎn)賬，轉(zhuǎn)賬的金額亦含有520、1314等特殊金額，結(jié)合雙方之間的言語互動及共同至湖南、長春、重慶等地旅游，及王某為樊某慶生以及在雙方交往過程中均基于該關系為彼此進行了消費可知，雙方之間的金錢往來是基于不正當關系的贈予，而非樊某主張的特殊服務，因為樊某主張的特殊服務，應系面向不特定人群，金額穩(wěn)定，且不應當由其本人進行支出消費，故被上訴人認為雙方之間的法律關系系贈予。

最后，基于王某向樊某轉(zhuǎn)入的大額款項系王某與高某的夫妻共同財產(chǎn)，且轉(zhuǎn)賬行為發(fā)生在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以及王某與樊某的關系有違公序良俗，且侵犯了高某的財產(chǎn)權(quán)利，應屬無效，本案應將上述款項全額返還。

王某述稱，王某與樊某交往的近兩年時間里，樊某以戀愛的方式不斷向王某索取錢財，并時常向王某灌輸愛情是需要金錢來證明的，王某本身對樊某也產(chǎn)生了很深的感情，王某是有家庭的，為了維持雙方之間的戀愛關系，每次見面前都會給樊某轉(zhuǎn)賬，帶樊某去旅游消費，樊某也給王某買手機、皮帶、衣服、刮胡刀等高檔用品，其間也有給王某轉(zhuǎn)賬，雙方之間的相處是奔著結(jié)婚去的，樊某要求王某在長春給她買房子，交往期間王某也來長春三次看房，所有的事實可以證明王某與樊某長期保持著戀愛關系。

高某向一審法院提出訴訟請求：1．依法確認第三人王某贈與被告樊某1,384,760元的行為無效；2．依法判令被告返還原告1,384,760元的本金及利息（以本金1,384,760元為基數(shù)，自2024年5月24日起計算至實際給付之日止，按全國銀行間同業(yè)拆借中心公布的一年期貸款市場報價利率計算）。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高某與王某原系夫妻關系，二人于2012年8月25日登記結(jié)婚，后，于2024年5月13日登記離婚。王某與樊某添加了微信好友，王某微信號“×××”，樊某微信號“×××”“MLQK8888_”“l(fā)inlinlin8888_”。根據(jù)雙方提供的微信聊天記錄，自×××年10月起至2024年5月，雙方存在較為頻繁的溝通聯(lián)系，內(nèi)容包含互相曖昧稱呼、互道晚安、表情及“520”“1314”的紅包等等。另查明，高某主張王某通過銀行賬戶、微信、支付寶共向樊某轉(zhuǎn)款共計1,384,760元。具體如下：

第一部分，王某通過工商銀行卡（卡號：×××）向樊某轉(zhuǎn)款十五筆共286,999元。具體明細：于×××年12月1日轉(zhuǎn)款8000元；于×××年12月7日轉(zhuǎn)款6000元；于×××年12月8日轉(zhuǎn)款4000元；于×××年12月17日轉(zhuǎn)款4000元；于×××年12月24日轉(zhuǎn)款10,000元；于20××年1月2日轉(zhuǎn)款10,000元；于20××年1月5日轉(zhuǎn)款9999元；于20××年1月9日轉(zhuǎn)款10,000元；于20××年2月4日轉(zhuǎn)款20,000元；于20××年2月7日轉(zhuǎn)款30,000元；于20××年2月12日轉(zhuǎn)款20,000元；于20××年6月28日轉(zhuǎn)款40,000元；于20×××年7月3日轉(zhuǎn)款20,000元；于20××年8月31日轉(zhuǎn)款兩筆共95,000元（一筆80,000元、一筆15,000元）。樊某對此部分轉(zhuǎn)款數(shù)額認可，對款項性質(zhì)有異議。

第二部分，王某通過農(nóng)業(yè)銀行卡（卡號：×××）向樊某轉(zhuǎn)款六筆共205,000元。具體明細：于20××年2月7日轉(zhuǎn)款兩筆共110,000元（一筆40,000元、一筆70,000元）元；于20××年4月27日轉(zhuǎn)款30,000元；于20××年4月28日轉(zhuǎn)款20,000元；于20××年9月8日轉(zhuǎn)款兩筆共45,000元（一筆5000元、一筆40,000元）。樊某對此部分轉(zhuǎn)款數(shù)額認可，對款項性質(zhì)有異議。

第三部分，王某通過支付寶共向樊某轉(zhuǎn)款二十五筆共142,599元。具體明細詳見高某的證據(jù)法院77-81頁及樊某的證據(jù)三。樊某對此部分轉(zhuǎn)款數(shù)額認可，對款項性質(zhì)有異議。并且涉及部分與王某共同消費36,124.99元。

第四部分，王某通過微信（×××年11月1日至2024年10月14日期間）共向樊某轉(zhuǎn)款750,162元。樊某庭審中自認微信賬戶中收取共765,118元，對款項性質(zhì)有異議。并且涉及部分與王某共同消費部分115,219.81元（47,163.87元＋84,053.94元-8500元-7498元）。庭審中通過對賬，樊某通過微信共向王某微信轉(zhuǎn)款共計×××,216.89元，樊某通過支付寶共向王某轉(zhuǎn)款共計92.88元。

另查明：樊某陳述上述王某向樊某轉(zhuǎn)款中16萬通過工商銀行卡（卡號：×××）于20××年2月4日向樊某轉(zhuǎn)款20,000元（備注定金）；于20××年2月7日向樊某轉(zhuǎn)款30,000元；王某通過農(nóng)業(yè)銀行卡（卡號：×××）于20××年2月7日向樊某轉(zhuǎn)款兩筆共110,000元（一筆40,000元、一筆70,000元）系案外人委托樊某代賣二手車的賣車款。樊某曾與王某口頭商討二手車事宜，后，20××年2月7日將前述車輛轉(zhuǎn)移登記至王某名下。庭審中王某陳述雖然向樊某支付了160,000元購車款，但認為交易的二手車價值僅40,000元系車款，另120,000系因維系與樊某感情而支付。

再查明：20××年9月3日樊某購買手機花費7498元，此手機由王某使用。王某稱手機系樊某支付購買并贈與；樊某稱是代王某支付的購買手機款項，且王某于20××年9月4日至20××年11月29日通過微信轉(zhuǎn)賬共9筆共7564元是歸還購買手機的錢。

一審法院認為，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八條規(guī)定：“民事主體從事民事活動，不得違反法律，不得違背公序良俗。”第一百五十三條規(guī)定：“違背公序良俗的民事法律行為無效?！惫?，是指公共秩序，是國家社會的存在及其發(fā)展所必需的一般秩序；良俗，是指善良風俗，是國家社會的存在及其發(fā)展所必需的一般道德。本案中，在高某與王某婚姻存續(xù)期間，王某通過銀行、微信及支付寶向樊某轉(zhuǎn)款共計1,384,760元，樊某雖辯稱其系性工作者，此款項系王某向其支付的服務費，但根據(jù)當事人陳述及王某與樊某之間的微信聊天記錄內(nèi)容分析，首先，樊某與王某一年多時間保持頻繁、曖昧的溝通聯(lián)系，聊天包含了許多諸如想你、寶貝等等內(nèi)容，明顯超越了樊某所稱關系的界限；其次，從王某與樊某之間轉(zhuǎn)賬的金額和頻次來看，有幾十、幾百、上千、上萬不等，與樊某所稱服務費不吻合，故對于樊某的抗辯不予采納，應認定王某與樊某之間形成了贈與合同關系。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在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除夫妻雙方約定實行分別財產(chǎn)制外，夫妻雙方對共同財產(chǎn)不分份額地共同享有所有權(quán)，對夫妻共同財產(chǎn)做重要處理決定需雙方平等協(xié)商，取得一致意見，夫妻任何一方無權(quán)非因共同生活需要單獨處分夫妻共同財產(chǎn)。

王某基于與樊某之間的不正當關系向樊某轉(zhuǎn)款1,384,760元，屬于處分夫妻共同財產(chǎn)的行為，該行為有悖于夫妻忠實義務，有違文明和諧的婚姻家庭觀念，亦違背了公序良俗，故該贈與行為無效，樊某依法應當返還。關于返還的數(shù)額問題，高某主張的要求樊某返還王某向其轉(zhuǎn)款總數(shù)1,384,760元，應扣除樊某向王某轉(zhuǎn)賬共×××,309.77元（微信×××,216.89元＋支付寶92.88元）。關于購車款160,000元，雖然王某辯稱購車款是40,000元，根據(jù)現(xiàn)有證據(jù)樊某與王某口頭達成了購車協(xié)議，支付了款項并辦理了車輛變更登記，王某作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理應知道在買賣時支付對價是合同義務，王某未能舉證證明其與樊某之間買賣協(xié)議存在導致合同無效或可撤銷情形，本院認為購車款160,000元應予以扣除關于20××年9月3日樊某購買手機花費7498元，王某稱手機系樊某向其贈與但未提交證據(jù)予以證明，庭審中樊某明確否認，因高某將樊某認為償還前述手機款項統(tǒng)計在要求返還贈與款的范圍內(nèi)未予扣除，故本院認為樊某返還款項中應扣除購買手機7498元。

關于樊某稱與王某共同消費151,344.8元（微信消費115,219.81元＋支付寶消費36,124.99元）部分，考慮本案的實際情況，樊某與王某二人見面期間必然有共同的消費，要求樊某單獨承擔共同消費費用亦不公平，根據(jù)雙方當事人陳述及微信、支付寶詳細流水，本院酌定應扣除75,672.4元（151,344.8元÷2）。綜上，樊某應返還高某1,118,279.83元（1,384,760元-×××,309.77元-160,000元-7498元-75,672.4元）。關于樊某返還高某的款項應否支付利息的問題，王某將上述款項轉(zhuǎn)賬至樊某系出于自愿，導致該行為無效的原因亦非樊某單方原因，樊某負有返還其所得部分款項義務，不應當支付相應利息。值得說明的是，隨著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人們在精神文化方面需要日益提高，但是，應樹立正確的道德觀和健康的價值觀，自覺遵守社會公德和法律法規(guī)，這也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必然要求。

一審判決：一、確認王某向樊某贈予1,118,279.83元款項的行為無效；二、樊某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nèi)返還高某1,118,279.83元；三、駁回高某的其他訴訟請求。

二審期間，樊某提交了樊某與王某之間的通話錄音12段，證明：樊某與王某之間并非情人關系，而是性交易關系。高某質(zhì)證認為不清楚錄音中的人物身份，也不清楚通話時間，錄音形成于雙方發(fā)生沖突之后，從男方的陳述可以聽出存在意氣用事的行為，對其證明目的及關聯(lián)性均不認可，且因為樊某系在舉證期限屆滿之后提供證據(jù)，對其合法性亦不認可。王某質(zhì)證認為，對證據(jù)的真實性無異議，錄音中是王某本人，因樊某經(jīng)常向王某要錢，故雙方發(fā)生矛盾，錄音中有相互之間的問候，純屬情侶之間鬧矛盾。本院認為，因王某對錄音的真實性無異議，故對證據(jù)的真實性予以確認。

經(jīng)本院審理查明以下事實：樊某與王某于×××年10月8日在江蘇省南京市江寧區(qū)古里產(chǎn)業(yè)園某飯店第一次見面，樊某自稱系通過客服派單獲得客戶信息及會面地點，王某自稱樊某系被其一起吃飯的朋友找來的，見面后二人到飯店附近的宜必思酒店開房，事后王某以微信轉(zhuǎn)賬方式支付1300元，余款約三四百元以現(xiàn)金方式支付。此后王某與樊某互加微信好友并通過微信進行不定期聯(lián)系，以下節(jié)選雙方部分微信聊天內(nèi)容：

20××年5月10日××時24分，王某：“老婆回來吃夜宵?！狈常骸耙瓜筒槐亓?，王總要是需要服務可以過去?！蓖跄常骸靶枰！狈常骸昂玫耐蹩?，請先付款?！蓖跄常骸暗礁犊梢詥?？”樊某：“不可以?！蓖跄常骸案抖嗌侔?？”樊某：“你之前付多少就付多少?！蓖跄常骸坝悬c吃力啊?！狈常骸澳峭蹩偩驮琰c休息吧?！蓖跄常骸皝戆?，我想辦法?！狈常骸罢埾雀?，王總。”王某：“先付5000可以嗎？”樊某：“不可以?！蓖跄常骸澳阌悬c狠啊?！狈常骸俺鰜聿蝗菀?，請王總理解。”王某：“你給的感覺總是那么高傲冷漠疏遠。”樊某：“對不起啊王總，讓你產(chǎn)生這種感覺了，誰讓您開心就找誰唄，您開心就好。”次日零時13分和11時34分，王某分別轉(zhuǎn)給樊某5000元。

20××年6月14日12時17分，王某：“我王某截至20××年6月15日欠樊某4.5萬元，20××年8月8日還清?！蓖?4時26分，王某：“我王某截至20××年6月19日欠樊某7.6萬元，立即生效，十天內(nèi)還清?！贝撕笸跄秤?0××年7月2日和7月22日向樊某出具7萬元和3萬元欠條。

20××年10月14日，王某：“你越是不理我我就越生氣，越生氣就越煩你，煩你了你又會生氣，非要搞成這樣??？我也不會天天找你的，你讓我好過點，我努力把錢早點還你啊。我就這么嫌棄人嗎？我也沒影響你掙錢吧？”樊某：“什么事都沒做到，說兩天告訴我?guī)滋栠€錢，到現(xiàn)在一句都不提，還這樣的態(tài)度，請問王總還想要求我怎么做？”

20××年10月24日凌晨1時，王某：“我沒有你，生活的很痛苦。你沒有我，照樣掙錢活的很瀟灑。我熬再晚的夜也不會接到你一個電話，一分鐘可能都是奢望。琳琳我今天有些情緒失常了，煩到你了，不好意思。你就當我是個有病的人，別計較?！狈硾]有回復。

20××年10月29日，王某：“樊某你是給男人包養(yǎng)了吧？天天忙，沒良心。永遠也不會找我問我關心我一下，我在你那就是狗屁不是?！狈硾]有回復。

20××年11月8日22時57分，王某：“樊某你這人被別的傻逼傷過了就不相信愛情了，做了這個就看淡了？別拿我的真心不當回事?！狈常骸昂煤煤茫?1點了，差不多早點睡吧。”

20××年11月12日，王某：“你還在和嫖客睡著呢？”樊某：“干嘛？”王某：“想打你?！狈常骸皾L。”王某：“今天冷了多穿點衣服。其實你也不怕冷，每天都有人睡。咱們的朋友圈沒有你認識的男人吧？”樊某：“啥意思？”王某：“就是咱倆的朋友圈沒有認識我們的人吧？”樊某：“怕別人看就別在朋友圈評論啊。”王某：“我怕個屁。就別給你整的難為情，畢竟你是以單身小娘們自居，我這老婆老婆叫的，別影響你掙大錢了?！贝稳眨跄辰o樊某發(fā)微信稱：“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做到，就連做你男朋友的資格都沒有，我還能說你什么呢……雖然我很討厭你做那樣的工作，但確實也無奈，畢竟你的優(yōu)點大于你的缺點……”

2024年3月2日，王某：“有點兒事要和你說一下，她那邊起訴的律師今天找我調(diào)查我的事情，一個是賬的事情，一個是婚外的事情。我該怎么說，對我有利些，不會影響到你?，F(xiàn)在的證據(jù)就是日記本上的那些，別的都是空口無憑。我是實在沒人商量，逼著我沒辦法?！狈常骸吧蹲C據(jù)不證據(jù)?。考热欢枷腚x了，那就談怎么離唄。其他事情還有什么意義嗎？再說了，你咋地了？你有啥事?。烤玩蝹€娼花點錢這算啥事??？實話實說唄?！?/p>

2024年3月17日，王某：“樊某這一年多到現(xiàn)在你還是把我們的關系定性為買賣關系嗎？你沒有付出點感情嗎？能真誠的說出來嗎？這點我真的不甘心。過年的時候你急著把我趕走，就是因為我沒有錢，你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要算錢的，我還像個傻子一樣對你付出感情，你說說樊某還有點良心嗎？”

2024年4月25日，王某：“你要沒打算和我有個結(jié)果就告訴我，尊重一下我，不要愛答不理的?！狈常骸霸蹅z啥結(jié)果?。恳粋€你買我賣的關系。啥結(jié)果??？有沒有結(jié)果也不是我打不打算的啊。你作出啥讓我打算有結(jié)果的事了？天天不是我這么的就那么的，你憑什么啊，請問？”

其他事實與一審判決認定的事實一致。

本院認為，根據(jù)雙方當事人的上訴請求和答辯意見，本案的爭議焦點問題是王某與樊某之間的關系性質(zhì)以及案涉款項是贈與款還是嫖資。

首先，從王某與樊某的相識方式及交往經(jīng)過看，王某系通過招嫖與樊某相識，且在微信聊天過程中多次提及樊某和其他嫖客睡覺、被男人包養(yǎng)以及不耽誤樊某掙錢等話題，可見王某清楚地知道樊某的身份系性工作者。

其次，從王某和樊某地位關系看，通常是由王某發(fā)起對話以及提出需求，即王某在交往過程中始終處于主動地位，而樊某則一直處于被動迎合地位，包括按照王某要求稱其為“老公”，以及在王某對其進行責罵后不作任何反擊，可見二人的地位明顯不對等，不符合情人關系特征，更接近服務關系。

再次，從王某和樊某的角色定位看，雖然王某非常迷戀樊某，一直以男友身份自居，甚至提出與樊某結(jié)婚的想法，但是樊某從未將二人之間定位成情人關系，而是一直保持純粹的交易關系，這一點從20××年5月10日樊某與王某進行微信聊天時堅持要求王某付款后才能上門提供服務及其在王某出現(xiàn)婚姻危機后多次強調(diào)雙方之間是“買賣關系”等客觀事實可以充分體現(xiàn)。

最后，從款項交付情況看，王某向樊某轉(zhuǎn)賬的時間沒有任何規(guī)律，不具有定期支付包養(yǎng)費用的特征。轉(zhuǎn)賬金額中除了第一次為1300元以及幾筆千元以下外，每筆或者每日轉(zhuǎn)賬金額至少在5000元以上，符合樊某主張的服務價格。另外，王某曾經(jīng)通過微信及欠條形式確認欠付樊某款項，該行為明顯不符合情人關系特征，反而印證了樊某關于王某拖欠服務費的說法。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雖然王某向樊某轉(zhuǎn)款的時間長、金額大，且相互之間存在情感方面的交流，但是雙方之間的關系性質(zhì)不能僅以王某的主觀意志為轉(zhuǎn)移，而應根據(jù)雙方的客觀行為以及達成一致的意思表示作出判斷。結(jié)合樊某的職業(yè)、雙方的相識經(jīng)過、資金往來情況、微信聊天內(nèi)容等因素，經(jīng)過綜合判斷，能夠認定王某與樊某之間并非情人關系，而是性交易關系，案涉款項中除了一審判決認定的購買二手車和共同消費支出外，剩余款項均系嫖資。一審判決對王某與樊某之間法律關系以及案涉款項性質(zhì)的認定不當，在此予以糾正。王某與樊某實施的行為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相關規(guī)定，本院依法將違法線索移送給公安機關處理。

綜上所述，樊某的上訴請求成立，予以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六百五十七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六條、第一百七十七條第一款第二項、《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吉林省吉林市豐滿區(qū)人民法院（2024）吉0211民初3804號民事判決；

二、駁回高某的訴訟請求。

一審案件受理費8632元，保全費4520元，二審案件受理費14,865元，均由高某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