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秋天的茶館里彌漫著桂花香,我雙手抱著茶杯坐在靠窗的位置,掌心濕膩。對面的女孩禮貌地笑著,眼神卻飄向窗外的梧桐葉。她的母親坐在旁邊,目光在我身上來回打量,像是在估量一件貨物的價值。
"不好意思,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女孩最終還是站起身,她母親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茶館門口,秋風卷起落葉,我目送她們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正準備轉(zhuǎn)身離開,身后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仡^一看,是那位中年女人,她喘著粗氣追了出來。
她塞給我一張皺巴巴的紙條,眼神復(fù)雜得讓人看不透。
紙條上只有一行字,卻讓我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
01
我叫陳俊杰,1996年二十六歲,在縣城的供銷社做會計。按理說這年頭有個鐵飯碗,又是讀過書的人,相親應(yīng)該不愁。可偏偏運氣不好,介紹了十幾個都沒成。
這次的紅娘是我媽的同事王阿姨,她拍著胸脯說:"這回絕對行,女方叫趙雨薇,人長得漂亮,性格也好,就是要求稍微高了點。"
稍微高了點——這話我聽過太多次了。
相親那天,我特意穿了新買的白襯衫,在鏡子前照了又照。媽媽在一旁念叨:"記住了,說話要得體,別緊張,女孩家都喜歡穩(wěn)重的男人。"
"知道了。"我整理著衣領(lǐng),心里卻七上八下。
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斑斑點點像是時光的碎片。我騎著自行車穿過半個縣城,來到那家叫"聚賢茶館"的地方。
茶館裝修得很雅致,古色古香的木桌椅,墻上掛著幾幅山水畫。我提前十分鐘到了,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壺龍井。
沒過多久,門口走進來一對母女。女兒二十出頭的樣子,穿著淡粉色的毛衣,長發(fā)及肩,眉眼清秀。母親四十多歲,身材微胖,穿著深色的外套,眼神精明。
"你就是小陳吧?"女孩的母親主動開口,臉上帶著客套的笑容。
"是的,阿姨好。"我趕忙站起身。
女孩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安靜地坐下。她的母親卻話特別多,問東問西的,從我的工作問到家庭情況,從收入問到以后的打算。
"我們家雨薇是獨生女,從小嬌慣著長大的,將來結(jié)婚了可不能讓她受委屈。"她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試探。
"當然不會。"我連連點頭。
整個過程中,趙雨薇很少說話,偶爾應(yīng)答幾句也是敷衍。她的眼神總是望向別處,仿佛這場相親與她無關(guān)。
一個小時后,她終于開口了:"不好意思,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話音剛落,她就站了起來。她母親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但也只能跟著起身。
"那,那就改天再聊吧。"我尷尬地笑著。
趙雨薇禮貌地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走了。她母親跟在后面,臨走時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得讓人琢磨不透。
02
茶館門外,秋風蕭瑟,吹得人心頭發(fā)涼。我站在臺階上看著她們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又是一次失敗的相親,這已經(jīng)是今年的第四次了。
正準備取自行車回家,身后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小伙子,等等!"
我回頭一看,是趙雨薇的母親,她小跑著追了過來,臉上略顯慌張。
"阿姨?"我疑惑地看著她。
她左右看了看,確認女兒已經(jīng)走遠了,才湊近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
"這個,你拿著。"她壓低聲音,眼神閃躲。
我愣了一下:"這是什么?"
"你回去看就知道了。"她說著,又往周圍瞧了瞧,"記住,不要讓雨薇知道。"
說完,她匆匆離開,步伐有些慌亂。
我站在原地,手里攥著那張紙條,心里滿是疑惑。紙條被捏得有些變形,上面的字跡看不清楚。
回到家里,媽媽正在廚房忙活晚飯。聽見我進門的聲音,她探出頭來問:"怎么樣?相處得還行吧?"
"一般吧。"我敷衍道,徑直回了房間。
關(guān)上門,我迫不及待地攤開那張紙條。燈光下,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見,是用圓珠筆寫的,字體娟秀。
"小伙子,阿姨相中你了。明天晚上七點,老地方見?!S悅宜"
我愣住了,反復(fù)看了好幾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這是什么意思?她女兒明顯對我沒興趣,她卻說相中了我?而且還要約我見面?
許悅宜——這個名字我之前沒聽過,應(yīng)該是趙雨薇母親的名字。可是老地方見,什么叫老地方?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
我坐在床邊琢磨了半天,越想越覺得奇怪。中年女人追著給我紙條,這事怎么想都不對勁。
"小杰,吃飯了!"媽媽在外面喊。
"來了。"我趕緊把紙條收起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出房間。
飯桌上,媽媽一個勁地問相親的情況,我只能含糊其辭地應(yīng)付著。
03
那天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全是許悅宜那復(fù)雜的眼神和那張莫名其妙的紙條。到底什么叫"老地方"?
第二天上班,我整個人都心神不寧。同事小王看我魂不守舍的樣子,開玩笑說:"昨天相親成功了?看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別瞎說。"我勉強笑了笑。
下班后,我騎著自行車在縣城里轉(zhuǎn)悠,不知不覺又來到了聚賢茶館附近??粗鞘煜さ拈T臉,我突然明白了——所謂的"老地方",應(yīng)該就是指這里。
七點鐘,茶館里的客人不多,昏黃的燈光讓整個空間顯得靜謐溫暖。我要了和昨天一樣的位置,點了壺茶,忐忑不安地等著。
七點十分,許悅宜出現(xiàn)了。她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大衣,頭發(fā)盤得整整齊齊,臉上的妝容比昨天精致了些。
"小陳,你真的來了。"她坐下后,語氣里帶著一絲意外。
"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嗎?"我直接問道。
她點了杯咖啡,然后安靜地看了我一會兒,才開口:"你是個好孩子,我能看得出來。"
"謝謝阿姨夸獎。"我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雨薇那孩子眼光太高,看不上你不是你的問題。"她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沉重,"但是我不一樣,我知道什么樣的男人值得托付。"
我心里一陣緊張,總覺得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會很重要。
"阿姨,您想說什么,直接說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直視著我:"小陳,你愿意娶我嗎?"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我整個人都傻了。咖啡杯在她手里微微顫抖,茶館里的背景音樂仿佛都停止了。
"阿姨,您...您說什么?"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你愿意娶我嗎?"她重復(fù)了一遍,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清晰可聞。
我的腦子完全空白了,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機械地搖頭:"阿姨,這...這不合適吧。"
她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會覺得突然,但是我是認真的。"
茶館里的時間仿佛靜止了,我看著眼前這個比我大將近二十歲的女人,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這種情況。
04
許悅宜端起咖啡,輕抿了一口,眼神里有種我讀不懂的情緒。茶館的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讓她看起來既陌生又熟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放下杯子,聲音平靜得有些可怕,"你覺得我瘋了,一個剛見面的中年女人突然說要嫁給你。"
"阿姨,不是的,我只是...只是覺得太突然了。"我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她點了點頭:"確實很突然。但有些事情,就是這么突然。"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輕敲著,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聲響。外面的街燈已經(jīng)亮了,橙黃色的光線透過玻璃窗灑進來,讓整個茶館顯得更加昏暗。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相中你嗎?"她突然問道。
我搖搖頭,等待著她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