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作義這個名字,和水利部的卷宗一樣,被時間吱呀一聲推開了門。老將軍去世那天,劉蕓生坐在他床邊,雙手不知是在祈禱還是發(fā)呆。家里沒什么人說話,她只是望著天花板發(fā)了半天神,像是想把日子清點一遍。很快她就意識到,一切不得不向著“緊日子”收攏。錢數(shù)得多了頭發(fā)都掉,在賬本邊坐久了,腿都麻了。她嘴里念叨丈夫生前的話,非要在省錢里看出一點“為國分憂”的深意來。這種苦其實沒什么技巧,能熬就是本事。
每個月,家里就那點進賬。48塊錢像是繩上的結(jié),劉蕓生轉(zhuǎn)眼就看見它快松了。常常是想湊個飯錢,去買點新鮮的菜,可賬本一記,頓時天黑了半截。有時候衣服縫了一遍又一遍,能穿就穿,不能穿就悄悄放到柜子里。家里坐著的人還在,影子卻比過去淺了很多。
而外頭,周恩來知道了劉蕓生的小狀況。周總理這人心細,聽說傅作義家快揭不開鍋,立馬把這事匯報了毛主席。毛主席沒怎么猶豫,手揮了一下,說加生活費,一口氣就提到148塊錢?!岸嘟o點,她為國家跋涉了幾十年。”話已經(jīng)說到這地步,劉蕓生拿了也沒多言謝,還是照常過拮據(jù)的日子,錢用得小心翼翼,連燈泡都能多亮幾晚上。
對比傅作義生前在風(fēng)口浪尖的日子,這種靜流就有點滑稽。他曾坐在華北司令的位子上,半夜收國民黨的電報,白天心里卻全是解放軍圍北平的緊張氣味。1947年底,蔣介石派他去剿匪,總共60萬人,仿佛一腳踏進火山口。遼沈、淮海接連失利,誰都能看出國民黨勢頭不對勁。傅作義明明在會議上拍胸脯說“決一死戰(zhàn)”,轉(zhuǎn)頭卻在心里盤算著兩手準備,既要聽命令,又要悄悄找共產(chǎn)黨聯(lián)絡(luò)。他不信蔣介石能撐到年底,也不信自己還能獨善其身。
沈陽一敗,北平圍城。蔣介石親自下令,說傅作義必須把主力往東北調(diào)。這調(diào)兵令就像一把鋸,在傅作義心頭鉚了好幾圈。他看得很明白,蔣介石心里并不信任自己,都是讓親信盯著。傅作義要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調(diào)走,結(jié)果惹得蔣介石暗暗生氣。兵變、起義、小動作不斷,司令部一天不能平靜,傅作義心里不知是喜是憂。
那時北平要不要打?傅作義心里變來變?nèi)?,終究沒有給蔣介石盲目效忠。家里人也陷進了這場沒有硝煙的爭斗,父女間還在討論起義的事……這種話題,倒像是飯桌邊的嘮叨,卻關(guān)乎生死。主席問他以后打算干啥,傅作義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水利工程師。你說是不是有點可笑?都快成政治棄子的老將軍,居然還敢想安身工程。這種念頭還在心頭停了一年多,他本以為這輩子和水利無緣。
誰知新中國一成立,傅作義就被請進了水利部。一紙任命,突然就把他陰差陽錯托到了權(quán)力中心。會議現(xiàn)場,他緊張得滿頭汗,周恩來一宣布任命,傅作義眼眶就濕了。當(dāng)時他大哭一場,說自己過去在國民黨跑這么久,連一個部長位置都沒得到。這句話從他嘴里說出來,不像是炫耀,更像是老馬識途的自嘲。
很多原來的老同志不服,覺得把戰(zhàn)犯放在頭頂上,不公平。有人私下議論,豬肉分給傅作義家一天一斤,別人一個月才有一斤,難道不是偏心?毛主席卻另有看法:“他們已經(jīng)站到我們這一邊,不能再當(dāng)反革命對待。”有點擰巴,有點讓人不解,但誰也說不出大道理。水利部里,有人還搗亂,把傅作義的車挪走,讓他騎三蹦子回家。傅作義什么都沒說,憋了口氣就繼續(xù)工作了,就連秘書都差點以為是蔣介石派人搗亂。
周總理查清楚后,才發(fā)現(xiàn)是水利部自己的人做的。扯皮、遷怒都免不了,后來還是周總理訓(xùn)斥一頓,收了場。傅作義沒多嘴,心里反而更踏實。說到底,他還是只關(guān)心國家的事,對個人恩怨像沒上心一樣。實際上不太對,他一面說國家優(yōu)先,偶爾心里還是犯嘀咕。
有一點不得不提,傅作義作為“和平將軍”,卻偷偷地藏過一批軍火和無線電。這個秘密他捏了很久,思想斗爭很久,最后決定坦白。剛上任就到中南海,跟毛主席說聲抱歉。毛主席一聽,一笑了之,說讓他自行處理,這才讓傅作義徹底放下心結(jié)。這種寬容,外人很難理解,哪怕傅作義自己也猶豫過很久:“要不要說?會不會挨批?”
后來他就真的把東西上交了,完全卸下過去那層皮,心里覺得熨帖。有人懷疑他這樣是不是太坦率?但他的想法是:自己不留后患。
按理說,傅作義可以去廣東療養(yǎng),毛主席、周總理都支持他休息,可他一次次堅持留下來,說工作不干不舒服。你說這是不是倔?但他確實喜歡水利這個行當(dāng)。工作之外,他還把自己的筆記、經(jīng)驗都整理下來。與工人、農(nóng)民同行,算是自得其樂吧。他說“錢多事多,不留給子女?!边@話說得冷靜,有人覺得有點無情,但也符合他的作派。
傅作義在任上以后,每年要走四分之一時間,要是不在北京,就是在黃河邊或者長江岸。全國各地的水利項目,幾乎都有他的腳印。隨身行裝不多,布衣將軍的脾氣改不了。
但也是,他沒能拿到元帥或者上將軍銜。毛主席說,這對傅作義反而是一種“恥辱”,不如別安排。他以副總理的待遇卸任,行政級別比將軍還高,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有得有失。周恩來向他解釋,他也妥妥地接受了,說一不二。
工作期間,他把攢下來的錢一筆捐給國家,舊書舊畫都交了,國外的皮大衣也捐了。家里財物只留下一點,想節(jié)省空間和取暖費用。有七張存折,四十萬元,沒給子女留一分錢。毛主席本來還讓錢存在人民銀行,由傅作義支配,可他全都上交了。這種舉動,有人覺得奇怪,有人覺得高風(fēng)亮節(jié)。到底應(yīng)該怎么評價,恐怕誰也說不清楚。
1972年起,傅作義身體每況愈下。1974年,手術(shù)后,周恩來總理親自去醫(yī)院看望。傅作義已無力言語,只能勉強笑一笑,聽到總理夸他“立了大功”,心里說不出的滋味。4月19日,他終于在北京去世,享年79歲。
之后,他家的經(jīng)濟再次緊張到極點,劉蕓生只靠每月48塊錢,困難程度超過想象。她咬著牙,沒有去找政府鬧事。鄧穎超經(jīng)常上門,送菜送水果,噓寒問暖,這種體貼很多人沒見過。后來毛主席得知情況,又加了一百塊錢生活費,不多不少,就是比別人多一點關(guān)心。
劉蕓生一直記得這些溫情,她活到106歲。晚年回憶,常常提起毛主席、周總理請他們看電影,每次還送水果蔬菜。傅作義病重時,周總理讓衛(wèi)生部專門成立醫(yī)療隊,擬定治療方案。傅作義去世以后,周總理親自參加追悼會,還為劉蕓生的生活做了詳細安排。這種關(guān)照,旁人羨慕不來,她自己也覺得既幸福又復(fù)雜,回憶起那些事,語氣總是像風(fēng)吹過的紙片。
整個故事說到底,傅作義是從舊社會翻身而來的實干家,能屈能伸,也會猶豫擰巴。他有大動作,也有小心思。他是布衣將軍,貴在心不老氣橫秋。
劉蕓生的日子苦了一陣,也幸好有這些溫情,才沒徹底倒下。人的一生走多少彎路,又有多少事情值得細數(shù)?每個選擇可能都有后悔,但大多數(shù)時候,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面對風(fēng)雨亂流,有的人選擇出頭,有的人選擇隱忍,有的人流淚,有的人笑著把心事藏在枕頭底下。最后還是,給國家留下了一滴水、一份心、一段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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