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旸

清晨6點，第一縷陽光剛漫過東邊的屋頂，那些藏在綠葉間的花苞就醒了。最頂端那朵紫藍色的先動起來，花苞頂端的褶皺像被誰輕輕捏了一下，慢慢松開，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花瓣邊緣帶著點羞怯的卷邊，一點點鋪展成小喇叭的模樣。等我洗漱完畢，半面籬笆已經(jīng)熱鬧起來，粉白的、淺藍的、淡紫的，幾十朵花對著晨光仰著臉，風過時，滿架的小喇叭像是在輕輕哼唱。

這叢花是3年前從老家?guī)淼摹Ｄ悄晡一乩霞?，老屋的土墻上爬滿了牽?；ǎ钭仙幕ò晟险粗端?，順著墻根一路鋪到石階下。記得小的時候，每天早晨，家里的籬笆墻上、村子的每個角落都開滿了牽?；?，給夏日的鄉(xiāng)村帶來一抹亮麗。奶奶說這是“勤娘子”，天不亮就起身，太陽一曬就歇著，比雞還準時。我掐了段帶著氣根的藤蔓，用濕紙巾裹著塞進包里，回來就種在了院角。

起初它長得慢，細瘦的莖貼著地面匍匐，葉片也小小的，像怕見人似的。我找了幾根竹竿搭了架子，又往土里施了肥料，每天傍晚澆點水。1個月后，藤蔓忽然像睡醒了，嫩綠色的卷須在空中試探著搖擺，碰到竹竿就趕緊纏上去，1天能躥出半尺長。葉片也跟著舒展，巴掌大的圓葉上覆著細細的絨毛，沾了雨珠就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鉆。

第一次見它開花時，我正急著趕早班。眼角瞥見籬笆上一點紫，回頭看時，一朵花剛綻開半朵，像個沒吹圓的氣球。等傍晚回來，花瓣已經(jīng)蜷成了一團，紫藍色褪成了灰撲撲的淺紫，像被曬蔫的蝶。后來才知道，這花的花期只有半天，天一亮就使勁開，日頭一烈就收工。

便養(yǎng)成了早起的習慣。5點半的院子還浸在涼潤的空氣里，露水在葉尖上滾來滾去，花苞們鼓著圓肚子，頂端泛著點將要綻放的顏色。我搬個小馬扎坐著，看它們一朵接一朵地舒展，像一場無聲的接力賽。有次遇上暴雨，藤蔓被打得趴在地上，好幾朵剛要開的花苞被打爛了。我心疼地把它們扶起來，重新綁在架子上，沒想到第2天，斷了的莖稈旁竟冒出了新的嫩芽，1周后又開出了花，只是花瓣上帶著點雨打的痕跡，像哭過的孩子，卻依舊仰著臉。

如今這叢花早已越過籬笆，爬到了隔壁的院墻上。鄰居阿姨總說，每天早上推開窗就見一片花，心情都亮堂了。我有時會剪下幾朵半開的花苞，插在玻璃瓶里擺在案頭，看它們在室內(nèi)的晨光里慢慢綻開，花瓣比在室外更嬌嫩些，像被精心呵護的夢。

這些花其實普通得很，既沒有玫瑰的香，也沒有月季的艷，卻讓人忍不住惦記。它們不挑水土，給點陽光就使勁長；花期短暫，卻每天都認認真真地開。就像那些藏在尋常日子里的小確幸，不喧嘩，不張揚，卻在每個清晨提醒你：活著，就要像牽牛花一樣，帶著點韌勁，帶著點認真，把每個屬于自己的時刻，都過得熱熱鬧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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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 輯：車曉丹

美 編：房斌

責 編：宋子光

出 品：金普新區(qū)融媒體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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