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這是我特意為你尋的，最是滋補(bǔ)?！?/strong>

燭光下，秀蘭柔聲勸飲，眸中閃著期盼。

丈夫幾杯下肚，面色微醺，也比平日溫和了幾分。

她心弦緊繃，這碗精心準(zhǔn)備的酒，真能換回他久違的溫情，融化他們之間三年的冰冷嗎？

01

秀蘭生得一副好相貌，是十里八村都數(shù)得著的俊俏女子。

只是這朵鮮花，似乎并沒開在能讓它盡情綻放的沃土上。

她嫁給大山已經(jīng)三年了。

大山是村里有名的壯實漢子，力氣大，農(nóng)活也是一把好手，家里幾畝田地被他侍弄得井井有條。

按理說，這樣的男人應(yīng)該能給秀蘭一個安穩(wěn)踏實的依靠。

可這日子過起來，卻總像隔著一層什么，不冷，但也絕不算熱乎。

大山對她，說不上不好。

他從不打罵，每日的飯食也盡量讓她吃飽，農(nóng)忙時也不會讓她干最累的活。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他的話很少，眼神也總是淡淡的，像一口深潭，看不出波瀾，也映不進(jìn)她的影子。

秀蘭用心操持著這個家，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凈凈，飯菜也盡量做得可口。

她渴望著丈夫能多看她一眼，能和她說幾句貼心話，能像村里其他男人對待自家媳婦那樣，帶著幾分熱切和珍視。

然而，大山依舊是大山，沉默寡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她只是這屋檐下的另一個物件，熟悉，卻不必特意關(guān)照。

三年了，他們的屋子依舊冷清。

更讓秀蘭心焦的是，她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

在這個注重傳宗接代的村子里，一個女人三年無所出，本身就是一種無形的罪過。

02

日子在平靜又壓抑中一天天滑過。

秀蘭的美貌，在最初的驚艷過后，漸漸成了村婦們閑聊時的某種點綴和嘆息。

她們?nèi)宄扇旱鼐墼诖蹇诘睦匣睒湎拢蚴窍叺南匆率?，說著東家長李家短。

“哎，你們說那秀蘭，長得可真俊啊，十里八村都挑不出第二個?！币粋€嗓門略大的婦人開口。

“可不是嘛，那皮膚嫩的，跟剛剝了殼的雞蛋似的，身段也好，可惜了……”另一個接話，語氣里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可惜什么呀？”

“還能是什么，嫁給大山都三年了吧，肚子一點消息都沒有，也不知道是誰的毛病?！?/p>

“我看大山那人，冷冰冰的，對秀蘭也不怎么上心，八成……”

接下來的話，被一陣哄笑聲淹沒了。

秀蘭偶爾從她們身邊經(jīng)過，那些議論聲會刻意壓低一些，但那些探究的、帶著幾分憐憫又夾雜著幸災(zāi)樂禍的眼神，卻像細(xì)密的針一樣扎在她身上。

她面上保持著平靜，甚至?xí)⑽Ⅻc頭致意，腳步卻不由得加快。

回到家中，關(guān)上院門，隔絕了那些竊竊的私語，秀蘭才敢卸下偽裝，露出滿心的疲憊和委屈。

她也聽過別的婦人眉飛色舞地談?wù)撟约夷腥说娜な?，說起自家男人如何心疼自己，如何盼著孩子。

那些婦人說起這些時，臉上洋溢的幸福光彩，是秀蘭從未擁有過的。

每當(dāng)這時，她只能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啃噬著一般，又酸又澀。

夜深人靜，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身邊的大山呼吸均勻，早已沉沉睡去，對她的輾轉(zhuǎn)反側(cè)一無所知。

秀蘭睜著眼睛望著漆黑的屋頂，無數(shù)念頭在腦海中翻騰。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這樣在冷清和旁人的指點中度過。

她想要個孩子，一個屬于她和大山的孩子，或許有了孩子，這個家就能多些生氣，大山對她也能多幾分暖意。

她也想讓大山真正地對她好一點，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帶著溫度的好。

可要怎么做呢？

她想不出辦法，只能任由苦惱在心底蔓延。

03

轉(zhuǎn)機(jī)，似乎出現(xiàn)在一個尋常的午后。

那天，秀蘭去村西頭的老井挑水。

井臺上已經(jīng)有幾個婦人在那里一邊洗衣，一邊閑聊。

秀蘭默默地打好水，正準(zhǔn)備離開，卻聽到她們的談話飄進(jìn)了耳朵。

“……要我說啊，身體不行，光靠吃好的沒用，得用點偏方?！币粋€略顯蒼老的聲音說道，是村里的張婆婆，據(jù)說懂不少土方子。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前陣子總說腰酸腿軟，沒精神，后來我聽人說，弄點那蜈蚣干，焙干了碾成粉，混在酒里喝，保管管用?！绷硪粋€年輕些的婦人接口。

秀蘭的腳步頓住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蜈蚣？那東西怪嚇人的，能行嗎？”有人質(zhì)疑。

張婆婆慢悠悠地說：“你們這些年輕人懂什么。這蜈蚣啊，看著嚇人，可它通經(jīng)活絡(luò)，強(qiáng)身健骨，對人是大有好處的。特別是用活蜈蚣泡酒，那效果更好，只是得會弄，不然容易出事。”

“真的假的？活的泡酒？”

“那當(dāng)然。以前村東頭的老李家，他家小子身子弱，娶了媳婦好幾年都沒動靜，后來不就是用了個什么藥酒，第二年就抱上大胖小子了嘛。”張婆婆說得煞有介事。

旁邊一個中年婦人也湊趣道：“是啊是啊，我娘家鄰居也說過。這蜈蚣泡酒，效果是真不賴。”

婦人們的談話還在繼續(xù)，后面的內(nèi)容秀蘭已經(jīng)有些聽不清了。

她的腦子里，反復(fù)回想著“活蜈蚣泡酒”、“大有好處”、“效果甚佳”這幾句話。

像是一顆種子，突然落進(jìn)了她幾近干涸的心田，迅速生根發(fā)芽。

她挑著水桶，腳步有些虛浮地回了家。

一路上，那些蜈蚣的猙獰模樣和婦人們篤定的語氣在她腦海中交織。

害怕嗎？自然是怕的。

她從小就怕那些多腿的蟲子，每次見到都會嚇得遠(yuǎn)遠(yuǎn)躲開。

可一想到大山的冷淡，想到自己空落落的肚子，想到村里那些讓她抬不起頭的閑言碎語，一種強(qiáng)烈的渴望又壓過了那份恐懼。

如果，如果這蜈蚣酒真的有用……

那是不是意味著，大山會對自己熱情起來？

他們也能有個孩子？這個家也能像別人家那樣，充滿歡聲笑語？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便再也無法遏制。

那些輾轉(zhuǎn)難眠的夜晚，她不再只是空想，而是在心里反復(fù)盤算著這件事的可行性。

她偷偷觀察過村里那些據(jù)稱喝過類似藥酒的男人，似乎確實精神頭比以前足了些，對自家媳婦也多了幾分殷勤。

這讓她心里的那點希望，又壯大了幾分。

04

下定決心，是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

大山依舊睡得鼾聲微微，秀蘭卻毫無睡意。

她悄悄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條小小的縫隙。

清冷的月光灑進(jìn)來，照亮了她秀美卻帶著幾分愁容的臉龐。

遠(yuǎn)處的山林在夜色中像一頭巨大的怪獸，黑黢黢的，透著幾分神秘和危險。

她知道，那些蜈蚣，就藏在這片山林潮濕的泥土和腐葉之下。

一想到要去親手捕捉那些東西，她的頭皮就一陣發(fā)麻，心里充滿了抗拒和恐懼。

但是，如果不去嘗試，她現(xiàn)在這種死水一般的生活，又有什么指望呢？

“為了自己的幸?！毙闾m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著這句話，像是給自己打氣。

她想起那些婦人們羨慕的眼神，想起她們談?wù)摵⒆訒r眉飛色舞的模樣，想起大山那永遠(yuǎn)波瀾不驚的臉。

一股孤注一擲的勇氣，慢慢在她心底升騰起來。

她決定，去試一試。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抓住。

接下來的幾天，秀蘭開始暗中做準(zhǔn)備。

她找出一個不常用的粗瓷壇子，反復(fù)清洗干凈。

又偷偷觀察了村里捕蛇捉蝎的老人常用的工具，雖然找不到趁手的，但也大致明白了要領(lǐng)。

她還特意去山腳下轉(zhuǎn)了幾圈，熟悉了一下地形，選定了幾個看起來比較陰暗潮濕，可能有蜈蚣出沒的地點。

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jī)，成了她每日的期盼。

終于，在一個大山說要去鄰村幫工，晚上可能不回來的日子，秀蘭的機(jī)會來了。

傍晚，她簡單吃了些東西，便找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火折子、一個竹筒做成的簡易夾子，還有一個用來裝蜈蚣的布袋，借著朦朧的夜色，一個人悄悄地出了村，向著后山走去。

山路崎嶇，夜風(fēng)習(xí)習(xí)，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像是無數(shù)鬼魅在低語。

秀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什么。

她打亮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地方。

她按照白天看好的位置，開始在那些堆積著腐葉的石塊下、朽木旁搜尋。

撥開一片濕滑的落葉，一條巴掌大小、渾身烏黑發(fā)亮、布滿了細(xì)密節(jié)足的蜈蚣猛地竄了出來，高高揚(yáng)起它那兩只巨大的毒顎，發(fā)出“嘶嘶”的威脅聲。

秀蘭嚇得尖叫一聲，手里的竹夾子都差點掉在地上。

她的心怦怦狂跳，幾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那蜈蚣在火光下顯得格外猙獰可怖。

但一想到自己的目的，想到那些深埋心底的渴望，秀蘭咬了咬牙，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手舉起竹夾，對準(zhǔn)那條蜈蚣的頭部，猛地夾了下去。

蜈蚣劇烈地掙扎扭動，看得秀蘭一陣陣反胃。

她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它成功地弄進(jìn)了布袋，并迅速扎緊了袋口。

第一條，成功了。

有了第一次的經(jīng)驗，雖然依舊害怕，但秀蘭的動作熟練了一些。

她繼續(xù)搜尋著，額頭上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也被冷汗浸濕。

每一次翻動石塊，每一次看到蜈蚣，對她來說都是一次巨大的心理考驗。

但她沒有退縮。

為了那渺茫的幸福，她此刻爆發(fā)出了一種連自己都未曾想到的堅韌。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布袋漸漸變得沉甸甸起來。

當(dāng)她終于湊夠了八條大小不一的蜈蚣時，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秀蘭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帶著那袋令人毛骨悚然的“戰(zhàn)利品”，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趕。

她的心里，既有完成了一件大事的些微成就感，更多的卻是后怕和對未來的茫然。

這八條蜈蚣，真的能改變她的命運(yùn)嗎？

05

回到家中，秀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院門從里面緊緊插好。

她不敢耽擱，趁著大山還沒回來，立刻開始處理那些蜈蚣。

她找出那個粗瓷壇子，又從床底下摸出大山平日里都舍不得喝的半壇高粱酒，那是去年過年時親戚送的。

將布袋里的蜈蚣一條條小心地倒進(jìn)壇子里，是個極其考驗勇氣的過程。

那些蜈蚣在壇底蠕動著，互相糾纏，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看得秀蘭頭皮發(fā)緊，幾欲作嘔。

但她還是忍住了，將那半壇高粱酒盡數(shù)倒入。

刺鼻的酒氣彌漫開來，那些蜈蚣在酒液中掙扎得更加劇烈了，然后漸漸沉寂下去。

秀蘭不敢多看，慌忙用一塊厚布蒙住壇口，再用繩子緊緊捆扎了好幾圈，生怕里面的氣味泄漏出來，或者有什么東西爬出來。

她把這個秘壇藏到了柴房最角落的一個舊米缸后面，上面還堆了些雜物作為掩飾。

做完這一切，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接下來的日子，秀蘭的心中像是揣了個巨大的秘密，既期待又忐忑。

她每天都會悄悄去柴房看一眼那個壇子，想象著里面的酒液在發(fā)生著怎樣的變化。

大山從鄰村幫工回來后，對秀蘭的異樣似乎毫無察覺。

他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每日按部就班地生活，對秀蘭的刻意討好和小心試探，也并無太多回應(yīng)。

秀蘭有時會旁敲側(cè)擊地問他身體怎么樣，累不累。

大山總是淡淡地回一句：“挺好的，沒事?！被蛘摺拔疑眢w好得很，有什么問題?！?/p>

他的這種反應(yīng)，反而更加堅定了秀蘭給他用“猛藥”的決心。

她覺得，大山就是嘴硬，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身體可能有些“虛”，才導(dǎo)致了他們之間的問題。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便是一個多月。

秀蘭估摸著，那壇蜈蚣酒應(yīng)該泡得差不多了。

她偷偷打開過一次壇口，一股濃烈刺鼻又帶著些許腥氣的味道撲面而來，里面的酒液已經(jīng)變成了深褐色，看起來有些渾濁，也有些嚇人。

但秀蘭強(qiáng)迫自己相信，這正是藥效顯著的證明。

她的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每晚入睡前，都會想象著大山喝下藥酒后，對她熱情似火，他們很快就能有個白白胖胖的孩子……

這種期待，成了支撐她度過每一個平淡而壓抑的日子的唯一動力。

06

不知不覺，又到了秀蘭和大山的結(jié)婚紀(jì)念日。

三年了。

這三年的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秀蘭決定，就在今天，讓大山喝下那壇承載了她所有希望的蜈蚣酒。

她特意起了個大早，去鎮(zhèn)上割了半斤肉，又買了些新鮮的蔬菜。

她想做一頓豐盛的晚餐，為今晚的“計劃”營造一個好點的氛圍。

傍晚，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欞，給簡陋的屋子鍍上了一層暖黃。

秀蘭在灶臺前忙碌著，飯菜的香氣漸漸在小屋里彌漫開來。

大山從田里回來，看到桌上擺著的幾樣硬菜，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但依舊沒多問什么。

“今天是我們成婚三年的日子。”秀蘭在擺好碗筷后，輕聲說道，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

大山“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我……我特意做了幾個你愛吃的菜，還溫了點酒，我們喝幾杯吧?！毙闾m端起普通的酒壺，給大山滿滿斟上了一杯。

大山?jīng)]有拒絕，端起酒杯，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秀蘭的心怦怦直跳，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頻頻給大山勸酒夾菜。

她的話也比平時多了起來，說些村里的趣聞，或者回憶一些剛成親時的零星片段，試圖讓氣氛熱絡(luò)一些。

大山在她的刻意引導(dǎo)下，話也比平時稍多了一些，幾杯普通的烈酒下肚，他的臉頰泛起了紅，神智也有些茫然了起來。

秀蘭覺得時機(jī)差不多了。

她借口去拿東西，悄悄走進(jìn)柴房，從那個隱蔽的角落里，捧出了那壇秘制的蜈蚣酒。

壇子有些沉，里面的酒液在晃動。

她深吸一口氣，解開壇口的封布，一股濃郁的異香混雜著酒氣立刻散發(fā)出來，比上次聞到的似乎更加強(qiáng)烈。

她倒了滿滿一大碗那深褐色的酒液，用托盤端著，回到了堂屋。

“大山，這……這是我托人尋來的好酒，說是對身子特別滋補(bǔ)，你嘗嘗。”

秀蘭將那碗顏色特異的酒放到大山面前，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大山此時已經(jīng)有了七八分醉意，看了看那碗酒，也沒細(xì)究它的顏色和氣味與平日常喝的酒有何不同。

“好……好酒……”他含糊地說著，端起碗，仰頭便咕咚咕咚喝下去了大半碗。

秀蘭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大山。

丈夫喝下后，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

過了一小會兒，他眉頭微微一動，感覺胃里瞬間暖暖的。

那股暖意迅速擴(kuò)散開來，像是一團(tuán)火在身體里燃燒。

沒過多一會，丈夫原本只是微紅的臉頰，此刻便一下子漲得通紅，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

他神智迷茫，呼吸也變得重起來，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樣，猛地晃了晃腦袋，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躺在了土炕上。

大山扯著自己的衣領(lǐng)，含糊不清地喊著：“熱……好熱……”

07

他胡亂地在炕上翻滾著，嘴里發(fā)出困獸般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