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林惠第一次見到王蘭時,覺得是老天爺可憐她,給她派來了一位救星。
彼時,女兒陳悅(悅悅)剛滿六個月,正是最磨人的時候。日夜顛倒的作息,頻繁的夜奶,再加上產(chǎn)后尚未完全恢復(fù)的身體和隱隱的抑郁情緒,幾乎將林惠拖垮。丈夫陳浩工作繁忙,經(jīng)常出差,能提供的幫助微乎其微。他總說:“辛苦了老婆,再堅持一下,等孩子大點就好了?!?/p>
堅持,談何容易。林惠對著鏡子,看著自己蠟黃的臉色、深重的黑眼圈和一把一把掉的頭發(fā),感覺自己像一株正在迅速枯萎的植物。
王蘭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她由一家高端家政公司推薦,履歷堪稱完美:金牌月嫂、高級育嬰師、從業(yè)超過十五年,帶過的孩子個個健康活潑。照片上的王蘭看起來五十歲出頭,面相和善,眼神透著一股讓人信賴的沉穩(wěn)。
面試那天,王蘭穿著一身干凈樸素的衣服,話不多,但句句都在點子上。她只看了一眼悅悅的襁褓,就輕聲說:“孩子有點紅屁股,是尿布換得不夠勤,或是牌子不透氣。晚上睡覺可以用點紫草油,白天讓她的小屁股多晾一晾,比什么藥膏都強(qiáng)。”
她抱起悅悅的姿勢專業(yè)又輕柔,原本有些煩躁的悅悅在她懷里,竟然很快就安靜下來,小腦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那一刻,林惠的眼眶都紅了。她覺得,王蘭就是那個能將她從深淵里拉出來的人。
陳浩也對王蘭很滿意,當(dāng)場就拍板簽了合同,薪水給得比市場價還高出百分之二十。他對林惠說:“錢是小事,只要能讓你輕松點,讓悅悅健康成長,花多少都值。”
王蘭住進(jìn)來的第一個星期,林惠感覺自己像從地獄升上了天堂。
家里變得一塵不染,飯菜永遠(yuǎn)是熱的,悅悅的哭聲明顯減少了。王蘭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半夜悅悅一有動靜,她總是第一個醒來,悄無聲息地就把奶喂了、尿布換了。林惠終于睡上了久違的整覺。
王蘭總會說:“林小姐,您好好休息,養(yǎng)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這里有我呢?!?/p>
她會做各種營養(yǎng)均衡的輔食,用小勺耐心地一點一點喂給悅悅吃。她會給悅悅做撫觸、唱兒歌,悅悅被她逗得咯咯直笑。林惠看著女兒紅潤起來的小臉蛋和越來越有神的大眼睛,心里對王蘭充滿了感激。她甚至覺得,王蘭比自己這個親媽當(dāng)?shù)眠€要稱職。
她不止一次對陳浩感嘆:“請到王阿姨,真是我們家今年最幸運的事?!?/p>
陳浩看著精神狀態(tài)肉眼可見變好的妻子,也欣慰地笑了。
那個時候,林惠天真地以為,這樣的好日子會一直持續(xù)下去。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份看似完美的幸運,早已在暗中標(biāo)好了它殘忍的價碼。
02
平靜的日子在悅悅8個月大的時候,悄然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最先讓林惠感到不對勁的,是女兒的睡眠。
悅悅開始變得異?!肮郧伞?,或者說,異常嗜睡。起初,林惠并沒有太在意。王蘭解釋說:“孩子到了這個月齡,進(jìn)入了猛長期,特別需要睡眠來發(fā)育大腦和身體。能睡是福氣,說明我們悅悅要長個子、長腦子了?!?/p>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林惠接受了。
但情況似乎越來越“好”得過了頭。悅悅一天中清醒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上午睡,下午睡,晚上更是早早就睡了,一覺能睡到天亮。她不像別的8個月寶寶那樣,對周圍的世界充滿好奇,渴望爬來爬去地探索。她總是顯得很安靜,眼神也有些發(fā)飄,不像以前那樣清亮有神。
林惠嘗試在悅悅清醒的時候逗她玩,搖動她最喜歡的撥浪鼓,但悅悅只是懶洋洋地瞥一眼,沒什么反應(yīng),很快又打著哈欠閉上了眼睛。
“王阿姨,悅悅是不是有點太能睡了?” 林惠終于忍不住,向王蘭提出了自己的擔(dān)憂,“她好像……沒什么精神?!?/p>
王蘭正在廚房里準(zhǔn)備悅悅的午餐——一碗精心熬制的排骨蔬菜泥。她頭也不回,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林小姐,您就是太緊張了。每個孩子的發(fā)育節(jié)奏都不一樣。悅悅這是在攢勁兒呢,您就放寬心吧。您看她,不哭不鬧,吃得也好,睡得也好,這不就是最健康的狀態(tài)嗎?”
“可是……”林惠還想說什么。
王蘭轉(zhuǎn)過身,用毛巾擦了擦手,臉上帶著安撫的微笑:“您要是不放心,等會兒喂完輔食,我?guī)窍禄▓@轉(zhuǎn)轉(zhuǎn),曬曬太陽。小孩子多接接地氣,精神頭就好了?!?/p>
王蘭的話語有一種讓人難以反駁的魔力。她總是那么專業(yè)、那么胸有成竹。林惠看著她從容不迫的樣子,再看看自己滿臉的焦慮,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產(chǎn)后神經(jīng)過敏,小題大做了。
然而,那種盤踞在心頭的不安感,像一團(tuán)濕冷的霧氣,怎么也揮散不去。
她開始更加細(xì)心地觀察女兒。她發(fā)現(xiàn),悅悅的笑容變少了。以前那個一逗就笑得像小太陽一樣的女兒,現(xiàn)在大部分時間都面無表情。有時候,林惠把她抱在懷里,親吻她的小臉,她也只是象征性地動一下,眼睛半睜半閉,仿佛對母親的親昵也提不起任何興趣。
這不對勁,非常不對勁。一個正在飛速成長的嬰兒,應(yīng)該是充滿生命力的,而不是像一株被抽走了所有水分的植物,只剩下安靜的輪廓。
林惠的心,開始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03
不安在心中發(fā)酵,終于在一個周末的下午達(dá)到了頂峰。
那天陳浩難得在家,他抱著女兒,想跟她玩“舉高高”的游戲??蓯倫偤翢o反應(yīng),小小的身體軟綿綿的,在他懷里睡得不省人事。陳浩舉著女兒,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
“老婆,悅悅怎么了?怎么睡得這么沉?”他問道。
林惠心中的警鈴大作,她沖過去,從丈夫懷里接過女兒。悅悅的呼吸很輕,小臉蛋沒什么血色,任憑林惠怎么呼喚、輕拍,都只是在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無意識的咕噥。
“我們?nèi)メt(yī)院!現(xiàn)在就去!” 林惠的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
王蘭聞聲從廚房走出來,看到這陣仗,連忙說:“哎呀,陳先生,林小姐,你們別自己嚇自己。孩子睡得沉是好事啊。我剛剛才給她喂了奶,她吃飽了犯困,正常得很?!?/p>
“不正常!”林惠第一次用尖銳的語氣反駁王蘭,“她已經(jīng)睡了一整天了!這絕對不正常!”
在林惠的堅持下,他們立刻驅(qū)車趕往市里最好的兒童醫(yī)院。急診室里人滿為患,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孩子們的哭鬧聲。林惠抱著昏睡的女兒,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要窒息。
王蘭也跟著來了,她表現(xiàn)得比林惠和陳浩還要鎮(zhèn)定。她有條不紊地向醫(yī)生描述悅悅“近期的良好作息”,強(qiáng)調(diào)她“吃得好、睡得香、體溫正常、沒有腹瀉嘔吐”。
醫(yī)生給悅悅做了一系列檢查,聽了心肺,看了喉嚨,驗了血常規(guī)。等待結(jié)果的過程漫長而煎熬。
最終,醫(yī)生拿著報告單走了過來,表情有些無奈:“從檢查結(jié)果來看,孩子各項指標(biāo)基本都正常,沒有明顯的病理特征。血常規(guī)顯示有一點點炎癥,可能是輕微感染,但不至于導(dǎo)致這么嗜睡?!?/p>
醫(yī)生看著一臉焦慮的林惠,又看了看旁邊一臉“我就說沒事”的王蘭,補充道:“也可能是個體差異,或者最近天氣變化,孩子身體有些不適應(yīng)。這樣吧,你們先回去觀察,多給孩子喝水,注意通風(fēng)。如果出現(xiàn)高燒或者其他癥狀,再隨時過來。”
這個結(jié)果,讓林惠陷入了更深的困惑和自我懷疑中。連科學(xué)的醫(yī)療檢查都說沒問題,難道真的是自己瘋了?
回家的路上,車內(nèi)一片死寂。
陳浩試圖安慰她:“老婆,你看,醫(yī)生都說沒事了??赡芪覀冋娴氖翘o張了。王阿姨經(jīng)驗?zāi)敲簇S富,她說的話還是有道理的?!?/p>
王蘭也適時地開口:“是啊,林小姐。我?guī)н^那么多孩子,什么情況沒見過。悅悅這狀況,我一看就知道是小事。您把心放回肚子里吧?!?/p>
所有人都告訴她,是她想多了。
林惠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低頭看著懷里仍在沉睡的女兒,第一次感覺到一種徹骨的孤獨。
全世界都說正常,只有她的直覺在瘋狂地尖叫:有危險。
可是,危險來自哪里?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了副駕駛座上王蘭的后腦勺。
04
壓垮駱駝的,從來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日積月累的每一根。
從醫(yī)院回來后,林惠的神經(jīng)繃得更緊了。她不再完全相信王蘭,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為了更好地照顧悅悅,家里當(dāng)初在嬰兒房裝了一個高清攝像頭,可以連接手機(jī)實時查看。以前,林惠只是偶爾在公司想念女兒時打開看一眼,而現(xiàn)在,這個App成了她手機(jī)里打開最頻繁的應(yīng)用。
她像一個偵探,一遍遍地回看錄像。
然而,王蘭的表現(xiàn)堪稱天衣無縫。鏡頭下的她,給悅悅換尿布、喂輔食、做撫觸,每一個動作都無可挑剔。她甚至?xí)е鴲倫傇诜块g里踱步,輕聲哼唱著林惠從未聽過的搖籃曲。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的溫馨和諧。
林惠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魔怔了。也許,她應(yīng)該聽丈夫和醫(yī)生的話,放松下來。
直到一天下午,一件小事,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所有的迷霧。
那天公司臨時有急事,林惠提前回了家。她躡手躡腳地打開門,想給女兒一個驚喜。客廳里空無一人,只有電視機(jī)開著,播放著吵鬧的電視劇。
嬰兒房的門虛掩著。
林惠輕輕推開門,看到了讓她心臟驟停的一幕。
悅悅躺在嬰兒床里,睡得死沉。而王蘭,就坐在床邊的地毯上,背對著門口,戴著耳機(jī),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手機(jī),屏幕的光映得她的側(cè)臉忽明忽暗。她看得太投入,甚至沒有察覺到林惠的歸來。
這本沒什么。保姆在孩子睡著后,也有權(quán)利休息娛樂。
但讓林惠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屬于這個家的、微甜又帶點化學(xué)試劑的味道。味道很淡,但因為林惠的嗅覺一向很靈敏,所以她立刻就捕捉到了。
她悄悄走近,王蘭依然沒有發(fā)覺。林惠的目光落在了床頭柜上。那里放著悅悅的水杯、濕巾,以及一個開著蓋子的白色小藥瓶。
那個藥瓶,林惠從未見過。
她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就在這時,王蘭似乎有所察覺,猛地回過頭。當(dāng)她看到林惠時,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慌亂,隨即又被她慣常的鎮(zhèn)定所掩蓋。她迅速摘下耳機(jī)站起身。
“林……林小姐,您怎么回來了?”她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地用身體擋住了床頭柜的方向。
“公司沒事就提前回來了。”林惠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她,聲音冰冷,“王阿姨,你剛才在給悅悅喂什么?”
“沒……沒什么啊。就是喂了點水?!蓖跆m的眼神有些躲閃。
“水?”林惠走上前,一把推開她,拿起了那個白色的小藥瓶。藥瓶上沒有任何標(biāo)簽,是那種最普通的塑料瓶。她湊到瓶口聞了一下,就是那股奇怪的味道!
“這是什么?!”林惠舉著藥瓶,厲聲質(zhì)問。
王蘭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但她很快就強(qiáng)作鎮(zhèn)定,辯解道:“哦,這個啊,這是我的藥,治神經(jīng)衰弱的,進(jìn)口的維生素。我剛才喝水,就順手放在這里了。您看您,又緊張了不是?”
這個解釋聽起來天衣無縫,但王蘭眼神深處無法掩飾的驚慌,已經(jīng)徹底出賣了她。
林惠死死地盯著王蘭的眼睛,一個可怕到讓她渾身發(fā)抖的念頭,瘋狂地涌入腦海。
嗜睡、沒精神、檢查不出問題、神秘的藥瓶……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終于串聯(lián)成了一條完整而恐怖的鎖鏈。
王蘭還在喋喋不休地解釋著,但林惠已經(jīng)一個字都聽不進(jìn)去了。她的大腦一片轟鳴,只剩下那個唯一的念頭:
監(jiān)控。
她必須看到完整的、沒有經(jīng)過任何人篩選的、最原始的監(jiān)控錄像。
05
夜,深了。
整棟樓都陷入了沉寂,只有窗外偶爾傳來幾聲蟲鳴。
林惠強(qiáng)迫自己表現(xiàn)得和往常一樣。她接受了王蘭的“解釋”,甚至還為自己的“大驚小怪”道了歉。王蘭如釋重負(fù),臉上又恢復(fù)了那種和善的笑容,只是笑容的背后,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戒備。
吃過晚飯,王蘭像往常一樣,哄著悅悅睡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林惠一直等到深夜十一點,確認(rèn)丈夫陳浩在書房加班,王蘭的房間也熄了燈,才像一個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溜進(jìn)了書房。
她沒有開燈,只打開了書桌上的臺式電腦。電腦屏幕的光,是這個黑暗空間里唯一的光源,照亮了她那張因緊張和恐懼而顯得異常蒼白的臉。
她的手指在微微顫抖,好幾次都輸錯了開機(jī)密碼。
深吸一口氣,她穩(wěn)住心神,終于進(jìn)入了電腦桌面。她熟練地點開那個連接著嬰兒房攝像頭的云存儲軟件。這個軟件會保存過去七天所有的錄像。
林惠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撞擊著她的肋骨,發(fā)出擂鼓般的巨響。她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她沒有從今天開始查,而是直接將時間軸拉到了一周前,也就是她開始感覺悅悅不對勁的那段時間。
她快進(jìn)著,一幀一幀地搜尋。畫面上,大部分時間都是王蘭在盡職盡責(zé)地照顧悅悅。喂奶、換尿布、唱歌、玩?!磺卸寄敲凑?。林惠甚至有一瞬間的動搖,是不是自己真的錯怪了一個好人?
不,她不能放棄。直覺告訴她,魔鬼就藏在這些看似正常的細(xì)節(jié)里。
她更加耐心地,將時間一分一秒地往前拖。
終于,她停在了三天前的一個下午。
畫面里,悅悅正在輔食椅上,王蘭端著一碗米糊準(zhǔn)備喂她。悅悅似乎沒什么胃口,扭著頭不肯吃。王-蘭哄了兩句,見沒用,臉上的耐心瞬間消失了。她不耐煩地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房門的方向,確認(rèn)外面沒有動靜。
然后,林惠看到了讓她永生難忘的一幕。
王蘭從自己的圍裙口袋里,掏出了一個東西——正是林惠下午看到的那個白色小藥瓶。
她熟練地擰開瓶蓋,將瓶子湊到勺子上,似乎是想滴幾滴液體進(jìn)去。但她可能覺得這樣劑量不好控制,又停下了。她轉(zhuǎn)而從瓶子里倒出兩顆米粒大小的白色藥片,放在手心,用勺子的背面,迅速而無聲地將藥片碾成了粉末。
然后,她將那些白色的粉末,不著痕跡地拌進(jìn)了那一碗米糊里,仔細(xì)地攪拌均勻。
做完這一切,她的臉上又恢復(fù)了那種和善慈祥的表情,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她舀起一勺混合了藥粉的米糊,遞到悅悅嘴邊,用那種溫柔得能掐出水的語氣說:“悅悅乖,吃飯飯了,吃了飯飯才能快高長大哦?!?/p>
這一次,悅悅沒有再抗拒,張開小嘴,把米糊吃了下去。
一勺,兩勺,三勺……
林惠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全部沖上了頭頂。她感覺天旋地轉(zhuǎn),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強(qiáng)烈的惡心感讓她忍不住干嘔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不是猛長期,不是在攢勁兒,不是身體不適!
是這個披著人皮的惡魔,為了讓自己省心省力,為了能有更多的時間刷手機(jī)看電視,竟然每天都在給自己8個月大的女兒,下藥!
她把自己的親生骨肉,當(dāng)成了一個可以隨意操控的玩偶,用藥物讓她閉嘴,讓她沉睡!
視頻還在繼續(xù)播放。悅悅吃完那碗米糊后不到十分鐘,原本還有些神采的眼睛就開始變得迷離,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很快就歪在椅子上,徹底睡了過去。王蘭將她抱起,像扔一個布娃娃一樣,把她扔進(jìn)嬰兒床,蓋上被子,然后轉(zhuǎn)身就走出了房間。
從頭到尾,她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與不安。
“轟——”
林惠腦子里最后一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
過去一個月里所有的不安、自責(zé)、困惑、恐懼,在這一瞬間,全部化為了滔天的、足以焚燒一切的憤怒和仇恨。
她看著監(jiān)控畫面里女兒那張安靜得毫無生氣的小臉,再想到此刻正在隔壁房間安然入睡的那個兇手……
一股黑色的、滾燙的巖漿從她的心臟最深處噴涌而出,瞬間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地嵌進(jìn)了掌心的肉里,流出血來也毫無知覺。
她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地顫抖。她轉(zhuǎn)過身,望向王蘭房間的方向,那眼神,不再是一個母親的眼神,而是來自地獄深淵的惡鬼。
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得如同被砂紙打磨過,充滿了無盡的怨毒與殺意:
“你…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