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成為“了凡”之前，他叫陳明。

這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名字，也恰如其分地概括了他前二十年的人生。

上世紀四十年代，陳明出生于江南水鄉(xiāng)一個書香門第。父親是當?shù)赜忻泥l(xiāng)紳，開著不大不小的綢緞莊，更愛的是滿屋子的藏書。母親是大家閨秀，做得一手好蘇繡，彈得一曲動人的評彈。在那個風(fēng)雨飄搖的年代，陳家仿佛是亂世中的一方小小桃源。

陳明自幼聰慧，過目不忘。四歲識千字，六歲誦唐詩，十歲便能與父親在書房里對坐品茗，討論《論語》中的微言大義。父親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將來能繼承家業(yè)，更重要的，是繼承陳家的書香門風(fēng)，做一個溫良恭儉讓的謙謙君子。

如果沒有那場突如其來的災(zāi)禍，陳明的人生軌跡，或許真的會如父親所愿。

那年夏天，江南遭遇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連日暴雨，江河倒灌，一夜之間，沃野千里化為澤國。陳明至今仍能清晰地記得那個恐怖的夜晚，黑色的洪水如同脫韁的野獸，瞬間沖垮了堤壩，吞噬了房屋。

他在睡夢中被父母拼命搖醒，塞上了一塊門板。父親用盡全身力氣將門板推向高處，聲嘶力竭地對他喊：“明兒，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這是他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下一秒，一個巨浪打來，父母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渾濁的急流之中。他眼睜睜地看著，卻無能為力，只能死死地抱著那塊冰冷的門板，任由洪水將他帶向未知的遠方。

他在洪水里泡了三天三夜，高燒不退，奄-一息。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簡陋的禪房里，身邊坐著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和尚。

這里是云棲寺，一座藏在深山之中，因地勢高而幸免于難的古剎。是老和尚下山查探災(zāi)情時，在河灘的淤泥里發(fā)現(xiàn)了他。

家沒了，親人也沒了。一夜之間，天堂墜入地獄。巨大的悲痛和創(chuàng)傷，讓年僅二十歲的陳明徹底失去了對生的渴望。他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整日呆坐著，望著窗外的天空。

老和尚也不勸他，只是每日將清淡的齋飯放在他手邊，然后便坐在一旁，捻著佛珠，低聲誦經(jīng)。那經(jīng)文，陳明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但那平穩(wěn)、慈悲的韻律，卻像一縷若有若無的暖流，在他冰封的心上，悄悄地流淌。

他不知道的是，這位救了他的老和尚，正是云棲寺的住持，慧遠禪師。

02

在寺廟里，時間仿佛是靜止的。

陳明忘記了歲月流轉(zhuǎn)，也忘記了自己是誰。他只知道，每日聽著晨鐘暮鼓，聞著檀香裊裊，內(nèi)心的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似乎在被一點點地撫平。

他開始嘗試著下地，在寺廟里漫無目的地行走。他看到僧人們?nèi)粘龆?，日落而息，種菜、挑水、做功課，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平靜。那種平靜，不是對外界的麻木，而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安然。

他開始對僧人們口中的“佛”產(chǎn)生了好奇。

一日，他走進了寺里的藏經(jīng)閣。這里沒有他家書房的精致華美，只有一排排樸素的書架，和空氣中彌漫著的、紙張與歲月混合的獨特氣味。他隨手抽出一本《金剛經(jīng)》，拂去上面的微塵，翻開了泛黃的紙頁。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yīng)作如是觀?！?/p>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他死寂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夢幻泡影……

他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那溫暖的家，慈愛的父母，錦繡的前程，不都像一場華美的夢嗎？洪水一來，夢就醒了，一切都成了泡影。他所執(zhí)著的一切，所痛苦的一切，原來都不過是虛幻不實的。

那一刻，他仿佛找到了一個理解自己所有苦難的答案。

他抱著那本《金剛經(jīng)》，找到了正在打坐的慧遠禪師，跪倒在地，淚流滿面。這是他來到寺里幾個月后，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大師，我想……學(xué)佛。”

慧遠禪師緩緩睜開眼，目光中沒有絲毫意外，只有了然于心的慈悲。他輕輕嘆了口氣：“你塵緣未了，卻又飽經(jīng)離苦，或許，這便是你的‘緣’吧。”

他看著眼前這個眼神中終于有了一絲光彩的年輕人，點了點頭：“你既有向佛之心，便留下吧。佛門廣大，不度無緣之人?！?/p>

陳明在云棲寺住了下來，成了一名居士。他將自己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了佛法之中。憑借著自幼打下的國學(xué)功底，他很快就讀懂了那些晦澀的經(jīng)文。別人需要師父講解數(shù)遍才能領(lǐng)悟的道理，他往往一看便通。

從《阿含經(jīng)》的四圣諦、八正道，到《法華經(jīng)》的“會三歸一”，再到禪宗的“不立文字，直指人心”。他像一塊干涸的海綿，瘋狂地吸收著佛法的甘霖。他漸漸明白，人生的苦難并非偶然，而是源于自身的“貪、嗔、癡”。唯有放下執(zhí)念，方能得大自在。

他開始學(xué)著僧人一樣打坐、誦經(jīng)，內(nèi)心的平靜與日俱增。

兩年后，在一個落葉滿階的深秋，陳明再次跪在了慧遠禪師面前。

“弟子陳明，懇請師父為我剃度?！?/p>

慧遠禪師定定地看了他許久，問道：“你可想好了？一旦剃度，便要斬斷塵緣，皈依三寶，終身侍佛?！?/p>

陳明眼神堅定，叩首道：“弟子想好了。塵世于我，已無牽掛。唯愿長伴青燈古佛，探尋解脫之道?！?/p>

“好?！被圻h禪師點了點頭，拿起戒刀，“從今往后，塵世再無陳明。你的法號，便叫‘了凡’吧。愿你，能真正了悟凡塵，超越凡俗?！?/p>

月光下，青絲墜地。

那一夜，陳明死了。了凡，新生了。

03

了凡的修行之路，走得比任何人都要扎實。

他不只是一個會念經(jīng)的“學(xué)問僧”，他將佛法真正融入了行住坐臥的每一個細節(jié)里。他搶著干寺里最苦最累的活，挑水、劈柴、打掃庭院，從不抱怨。他對每一位香客都以禮相待，無論對方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他都耐心解答他們的疑惑，用通俗易懂的語言，為他們開示佛法的智慧。

他的聰慧、他的謙遜、他的慈悲，贏得了全寺僧眾的尊敬。

時間流轉(zhuǎn)，到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那段特殊的歷史時期，宗教活動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云棲寺也未能幸免，僧人被遣散，經(jīng)書被查抄，古老的寺廟變得殘破不堪。

慧遠禪師在那段動蕩的歲月里，為了保護幾本珍貴的宋版經(jīng)書，積勞成疾，不幸圓寂。臨終前，他將寺廟的未來，托付給了了凡。

當一切撥亂反正，宗教政策恢復(fù)后，回到云棲寺的，只剩下了凡和寥寥幾位年邁的師兄弟。望著眼前斷壁殘垣、蛛網(wǎng)遍結(jié)的寺廟，所有人都感到一陣絕望。

是了凡站了出來。

他沒有四處去化緣，而是拿起了毛筆。他自幼的書法功底，加上幾十年禪修帶來的心性沉淀，讓他的字跡超凡脫俗，既有文人的風(fēng)骨，又有禪者的意境。他開始為人抄寫經(jīng)文，題寫匾額。

起初，只是山下的鄉(xiāng)民慕名來求。漸漸地，一些文人墨客、書法愛好者也聞訊而來。他的字，很快便在江南一帶傳開了。一幅字，從幾十塊，到幾百塊，再到后來的成千上萬。

他將所有靠寫字換來的潤筆費，一分不留，全部用在了寺廟的修復(fù)上。

他帶著僧人們，親自上山采石，下地和泥，一塊磚、一片瓦地重建家園。沒有大雄寶殿，他們就在露天誦經(jīng)；沒有禪房，他們就擠在臨時搭建的草棚里。

那段日子很苦，但所有人的心都是熱的。因為他們看到了希望。

在凡的帶領(lǐng)下，幾年之后，破敗的云棲寺，不僅恢復(fù)了舊貌，甚至還擴建了僧舍和講經(jīng)堂，香火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鼎盛。

了凡法師的名字，也隨之傳揚開來。他不僅佛法精深，更有著重建道場的巨大功德，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得道高僧。

當寺廟的一切都走上正軌后，按照叢林規(guī)矩，寺中僧眾共同推舉新的住持。了凡，是眾望所歸的唯一人選。

在住持的升座大典上，他身披錦斕袈裟，手持錫杖，目光平和地望著座下數(shù)百名僧眾和信徒。他沒有講什么高深的佛法，只說了一句話：

“住持，不是一個名號，而是一份責(zé)任。云棲寺是十方道場，了凡，愿做這里的看門人?！?/p>

他成為了云棲寺的方丈。也是在那個時候，兩個年輕的僧人，宏亮和德厚，因在寺廟重建過程中的積極表現(xiàn)，被了凡看重，提拔為了寺廟的監(jiān)院和知客，負責(zé)管理寺內(nèi)的日常事務(wù)和接待工作。只是那時的了凡還未曾料到，這兩個他親手提拔的弟子，日后會成為他心中最深的隱憂。

04

關(guān)于女兒陳曉雯的秘密，了凡方丈藏了一生。

這個秘密的源頭，同樣要追溯到那段特殊的歲月。

在寺廟被關(guān)閉，僧人被遣散的日子里，了凡也脫下了僧袍，變回了“陳明”，被下放到一個偏遠的山村接受“勞動改造”。

那是一段無比黑暗和壓抑的時光。昔日的經(jīng)文變成了批判材料，每日的禪坐變成了繁重的體力勞動。許多僧人受不了這種身心的雙重折磨，或還俗，或精神崩潰。

了凡也曾迷茫過。但佛法的種子早已在他心中生根發(fā)芽。他把勞動當作一種修行，把苦難當作一次考驗，在最艱難的環(huán)境里，依然堅守著內(nèi)心的那片凈土。

也就是在那時，他遇到了一個叫林婉清的女人。

林婉清是村里的小學(xué)老師，一個溫婉、善良，卻因家庭成分不好而同樣備受歧視的女子。她看到陳明這個“勞改犯”與眾不同，他從不與人爭吵，干活默默無聞，休息時總是一個人安靜地望著遠山，眼神里有一種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澄凈。

她對他產(chǎn)生了好奇，也生出了一絲同情。她會偷偷地塞給他一個窩頭，會借給他一些被允許閱讀的書籍。在那個冰冷、殘酷的環(huán)境里，兩人之間的這種相互慰藉，如同一縷微弱的燭火，溫暖了彼此。

他們聊人生，聊理想，聊苦難。了凡用佛法的智慧，為她排解心中的苦悶；她用女性的溫柔，撫慰他內(nèi)心的孤寂。一種超越了普通友誼的情愫，在兩人之間悄然滋長。

在一個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林婉清因為高燒病倒了，無人照料。了凡不顧禁令，翻出村子，冒著大雨走了幾十里山路，到鎮(zhèn)上請來了醫(yī)生，才救了她一命。

當林婉清醒來，看到床邊渾身濕透、滿臉疲憊的了凡時，她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哭著撲進了他的懷里。

在那樣的年代，那樣的境遇下，兩顆孤獨的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他們沒有舉辦任何儀式，只是對著天上的月亮拜了三拜，便認定了彼此是終生的伴侶。

一年后，他們的女兒出生了，取名“曉雯”。

那是了凡一生中，唯一一段真正意義上的“家庭生活”。雖然清貧，卻充滿了溫馨。抱著襁褓中柔軟的女兒，聽著她清脆的啼哭，了凡第一次體會到了血脈相連的幸福。他甚至一度以為，自己或許就會這樣，作為一個普通的丈夫和父親，度過余生。

然而，命運再次向他展露了無常的一面。

女兒曉雯一歲時，林婉清因為產(chǎn)后體弱，又加上積勞成疾，染上了肺病，在那個缺醫(yī)少藥的年代，很快便撒手人寰。

妻子的離世，給了凡沉重的一擊。這讓他再次深刻地體會到了佛陀所說的“愛別離苦”。他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女兒，茫然四顧，覺得這滾滾紅塵，終究是一場無法擺脫的苦海。

不久之后，政策松動，寺廟重開。了凡面臨著一生中最艱難的抉擇。

是繼續(xù)留在紅塵，撫養(yǎng)女兒長大？還是回歸佛門，完成自己普度眾生的宏愿？

他徹夜未眠，最終做出了決定。他將年幼的女兒，托付給了妻子在城里的姐姐，也就是曉雯的姨媽。他將自己僅有的一點積蓄全部留下，并承諾，日后會盡一切可能，承擔(dān)女兒所有的撫養(yǎng)費用。

“姐，我對不起婉清，更對不起這孩子?！彼蛟谄藿忝媲埃钌钸凳?，“我塵緣已盡，道心已固。這孩子，就拜托您了。請告訴她，她的父親，是一個很愛她，卻又不得不離開她的罪人?！?/p>

從此，他重返云棲寺，從陳明，再次變回了凡。

四十年來，他從未間斷過對女兒的資助。他靠著寫字、為人講經(jīng)、以及后來出版的一些佛學(xué)著作所得的稿酬，積攢下了一筆不菲的個人財產(chǎn)。這些錢，他分文未動，全部存在了一個獨立的賬戶里，受益人只有一個名字：陳曉雯。

他遵守了自己對佛門的承諾，六根清凈，嚴守戒律。也用自己的方式，履行了一個父親的責(zé)任。

他知道，當這個秘密公之于眾時，必將掀起軒然大波。但他無怨無悔。這824萬，不是佛財，不是供養(yǎng)，而是他作為一個父親，留給女兒的，最后一份，也是唯一一份補償。

然而，他顯然低估了人心，尤其是當人心面對巨額財富時的貪婪。

當陳曉雯被監(jiān)院宏亮和知客德厚攔下，聽到那句“這錢你拿了沒用”時，她感到的不只是震驚，更是一種徹骨的冰冷。

宏亮法師見她不語，繼續(xù)說道：“陳施主，方丈的遺囑，我們自然是尊重的。但是，方丈的身份特殊。他老人家一生清譽，不能在他圓寂之后，因為這筆‘俗財’而被人非議，玷污了他老人家的名聲。我們這么做，也是為了維護方丈，維護云棲寺的清凈?！?/p>

知客德厚法師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陳施主。這筆錢，數(shù)目不小。你一個女人家，拿著這么大一筆錢，反而是禍非福。不如這樣，您看，為了感念方丈的功德，也為了了卻他老人家的心愿，這筆錢就以您的名義，捐贈給寺里，為您父親建一座‘了凡大師功德紀念塔’，讓十方信眾永世瞻仰，這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大功德？”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話語說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句句是為方丈好，為你好，為寺廟好，唯獨不提遺囑的法律效力。

他們，是想將這筆巨額遺產(chǎn)，據(jù)為己有。

05

陳曉雯的心，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她不是一個貪財?shù)娜恕Ｊ聦嵣?，在接到律師電話之前，她甚至不知道父親有這樣一筆巨款。她此次前來，更多的是為了送別父親最后一程，了卻一份女兒的心意。

但這筆錢，是父親留給她唯一的念想，是他們父女之間那條脆弱卻從未斷絕的紐帶的最后見證。她可以不要，但絕不能容忍被別人以如此虛偽丑陋的方式侵占。

她看著眼前這兩個道貌岸然的法師，第一次對父親畢生守護的這片“凈土”，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

“宏亮法師，德厚法師，”陳曉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父親的遺囑，是經(jīng)過公證，具有法律效力的。如何處置，是我個人的權(quán)利。至于是否捐贈，我自會考慮，就不勞兩位費心了?！?/p>

她的回答不卑不亢，卻也表明了絕不退讓的態(tài)度。

宏亮和德厚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復(fù)了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宏亮法師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既然施主執(zhí)意如此，我們也不便強求。只是此事事關(guān)重大，還需從長計議。方丈剛圓寂，寺內(nèi)事務(wù)繁忙，還請施主先在寺中客房暫住幾日，待諸事妥當，我們再行商議，如何？”

這顯然是緩兵之計，意圖將她困在寺中。陳曉雯心中明了，但眼下自己孤身一人，硬碰硬顯然不智。她點了點頭：“好，那我就叨擾幾日?！?/p>

當晚，陳曉雯被安排在后山一處偏僻的客房院落里。

夜深人靜，山風(fēng)呼嘯，吹得窗欞作響。陳曉雯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毫無睡意。父親慈祥的面容，姨媽講述的往事，以及白天那兩個法師虛偽的嘴臉，在她腦海中交替浮現(xiàn)，讓她心亂如麻。

她索性披衣下床，想在院子里走走，呼吸一下山間清冷的空氣。

月光如水，將寺廟的輪廓勾勒得莊嚴肅穆。遠處大雄寶殿的誦經(jīng)聲已經(jīng)停歇，整個云棲寺都陷入了沉睡，唯有幾盞長明燈在夜色中搖曳。

她信步走著，不知不覺，竟繞到了寺廟的辦公區(qū)域。那里是監(jiān)院和知客等寺廟管理人員處理日常事務(wù)的地方。她看到，監(jiān)院宏亮法師的禪房里，竟然還亮著燈。

這么晚了，他還在忙什么？

一個念頭驅(qū)使著她，鬼使神差般地，她悄悄地朝著那扇亮著燈的窗戶走了過去。禪房的窗戶是老式的木格窗，糊著一層窗戶紙，隱隱約約能看到里面有兩個人影在晃動。

她屏住呼吸，將身子藏在院中的一棵桂花樹后，側(cè)耳傾聽。里面?zhèn)鱽砹藟旱土说摹s又帶著一絲興奮和急切的說話聲。

是監(jiān)院宏亮和知客德厚的聲音。

她好奇地湊上去想知道他們在說什么，然而下一秒，她的臉色便一片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