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老周養(yǎng)了頭母驢，這驢跟了他快十年，下地拉犁、趕集送貨全靠它。前幾年母驢下了頭小驢崽，老周可樂壞了——母驢年紀(jì)大了早沒了力氣，這小驢可不就是家里的“接班人”嘛。

老周的兒子叫周明，娶了鄰村的曉燕做媳婦，小兩口日子過得踏實，就是結(jié)婚好幾年沒添丁。老周和老伴帶著他們跑遍了附近的郎中，草藥喝了一茬又一茬，肚子還是沒動靜。后來老兩口也看開了，這事急不來，順其自然吧。

母驢沒過兩年就老死了，剛好小驢長大能干活。這驢性子溫馴，給啥干啥從不偷懶，老周把它當(dāng)家里人似的疼，夏天怕它熱著，冬天給驢棚墊厚草，平常喂料都摻著豆餅。

就這么過了五年，一天老周趕驢去鎮(zhèn)上送貨，路過山坳時不知哪兒竄出只野狗，驢受驚猛一掙，連車帶驢滾進(jìn)了路邊的深坑里。老周反應(yīng)快跳了出來，可驢的后腿被車轅砸傷了，治好后也落了病根，走路一瘸一拐，別說拉車，就連平地走快了都費勁。
老周急得一宿沒合眼，跟老伴商量：“驢腿廢了，明天我去鎮(zhèn)上再買頭吧，地里的活、送貨都等著用呢?！崩习閲@口氣：“新驢來了，這瘸驢咋辦？咱家哪喂得起兩頭驢？”老周悶頭抽了袋煙：“等新驢到家，就把它送村東頭李屠夫那，換倆錢補貼家用?！崩习闆]吭聲，算是默許了。
第二天老周在鎮(zhèn)上挑了頭壯實的新驢，討價還價半天，歡歡喜喜牽回了家。他走到瘸驢跟前，摸著驢脖子念叨：“伙計，別怪我心狠，我這把老骨頭還得靠驢干活。你這腿腳實在不中用了，明天送你去李屠夫那，來世投個好胎做人吧。”說完轉(zhuǎn)身要走，卻見驢眼里滾下兩行淚來。
當(dāng)天夜里，老周做了個怪夢。夢里瘸驢站在他面前，開口竟像人一樣說話：“我上輩子作惡太多，這輩子罰我做驢消業(yè)障。再有兩天就能還清罪孽，來世就能做人了，求您再留我兩天吧！”說著“撲通”跪下，眼淚嘩嘩直流。老周猛地驚醒，摸了摸額頭的冷汗，推醒老伴：“我夢見驢說話了，讓我再留它兩天?！崩习榉瓊€身：“凈瞎想，驢哪能說話？快睡吧，明天還得干活?！笨衫现茉贈]睡著。
天亮后老伴遞過韁繩：“快把驢送屠夫那，別耽誤事?！崩现軘[擺手：“再留幾天吧。”老伴急了：“草料都不夠了！”“我去溝邊割蘆葦喂它，不用你操心?！本瓦@么著，瘸驢又留了四天，老周每天天不亮就去割新鮮蘆葦。
第四天夜里，老周又夢見個俊小伙跪在面前磕頭：“多謝恩人留我四天，我業(yè)障已消，來世能做人了。您膝下無孫，我愿投生做您孫子報恩。記住，我眉心有顆紅痣?！闭f完就不見了。
第二天一早，老周把驢送了屠夫，揣著銀子回來時眼圈紅紅的。
倆月后的一天，曉燕突然吃啥吐啥，請郎中一看，老郎中捋著胡子笑：“恭喜恭喜，有喜了！”家里頓時炸開了鍋，老伴給郎中封了個大紅包，天天變著花樣給曉燕補身子。
十月懷胎，曉燕順利生了個大胖小子。接生婆抱著孩子出來喊：“老周，添孫子啦！”老周湊過去一看，孩子眉心正有顆小紅痣，他眼圈一熱：“孩子，你可來了，這輩子好好做人?！?br/>這孩子打小就心善，七八歲時就知道把好吃的留給爺爺奶奶。曉燕常吃醋：“就跟你爺爺親?！崩现芎俸傩Γ骸拔覀儬攤z有緣，你們不懂?！奔依锶舜_實不懂，這秘密呀，只有老周自己揣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