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敢往前一步,就別怪我讓你魂飛魄散!”
深夜,古鎮(zhèn)的老巷里,一個清亮又帶著一絲顫抖的聲音劃破了寂靜。
陳陽死死地護在身前那棵枯萎的槐樹前,對著眼前那個自稱“玄門正宗”的劉大師怒目而視。
劉大師被他吼得一愣,隨即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地指著他:“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這樹妖在此作祟,禍害鄉(xiāng)里,我是在為民除害!”
“它不是樹妖!”陳陽咬著牙,感覺著從槐樹上傳來的微弱哀鳴,“它是在求救!”
01.
陳陽的“邪門”,從他出生那天就開始了。
他出生在正午十二點整,一分不差。
在玄學里,這個時辰被稱為“午時正”,是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刻,烈日當空,萬邪退避。
鎮(zhèn)上的老人們都說,這孩子命太“硬”了,怕是會克著身邊人。
果然,他從小就顯得與眾不同。
別的孩子三五成群地玩鬧,他卻總喜歡一個人待著,要么是盯著螞蟻搬家看半天,要么就是對著一棵老樹、一塊石頭喃喃自語。
更奇怪的是,鎮(zhèn)上誰家要是有點不干凈的東西,比如小孩夜里無故啼哭,大人被魘著了,只要陳陽從門口經(jīng)過,癥狀立馬就能緩解不少。
久而久之,大伙兒看他的眼神就變了,有敬畏,但更多的是疏遠。
只有爺爺陳守一不這么看。
陳守一是鎮(zhèn)上香燭店的掌柜,平日里話不多,就喜歡擺弄著那些香料和朱砂。他總說,我家陽陽不是邪門,是干凈。
“陽氣重的人,就像個小太陽,那些陰晦的東西自然怕他,躲著他還來不及呢。”爺爺一邊碾著香料,一邊慢悠悠地對陳陽說。
為了保護陳陽過于剛猛的陽氣不外泄傷身,爺爺給他立了三條規(guī)矩:一不準走夜路,二不準去喪葬嫁娶的場合,三不準靠近醫(yī)院和屠宰場。
陳陽一直很聽話,十幾年都遵守著。直到劉大師的到來,打破了鎮(zhèn)子的寧靜,也打破了他平靜的生活。
02.
劉大師是半個月前來的,開著一輛黑色的大奔,在鎮(zhèn)口最顯眼的位置盤下了一個鋪面,開壇做法,名號叫“三清觀分觀”。
他出手闊綽,見人就散發(fā)燙金的名片,上面頭銜一大堆:“青城山第一百零八代傳人”、“中華玄學協(xié)會理事”……
一開始,鎮(zhèn)上的人都當他是騙子。
直到鎮(zhèn)東頭開超市的王老板家出了事。
王老板五歲的兒子,小名叫壯壯,一連半個月,每到半夜就驚醒大哭,指著床腳說有“黑叔叔”。
夫妻倆被折磨得心力交瘁,請了各路神婆,燒了無數(shù)紙錢,一點用都沒有。
最后,他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花了一萬塊錢請了劉大師。
劉大師帶著兩個穿道袍的徒弟,在王老板家叮叮當當折騰了一下午,又是桃木劍又是八卦鏡,最后在客廳正中央貼了一張?zhí)柗Q是“祖師爺親傳”的鎮(zhèn)宅符。
說來也怪,那天晚上,壯壯真的就沒哭。
這一下,劉大師“法力高強”的名聲徹底在鎮(zhèn)上傳開了。
超市王老板更是把他奉若神明,到處宣傳。陳陽的爺爺聽了這事,只是捻了捻胡子,搖了搖頭,沒說話。
陳陽那天下午正好路過超市,他看見那張貼在客廳的符,明黃色的符紙上,朱砂畫出的符文隱隱透著一股黑氣。
他不懂符箓,卻本能地覺得不舒服。
就像是晴天里,一小片烏云正好遮住了太陽。
03.
真正讓陳陽和劉大師結(jié)下梁子的,是鎮(zhèn)中心那棵老槐樹。
那棵槐樹在鎮(zhèn)上已經(jīng)有三百年了,樹冠極大,夏天幾乎能遮住半個小廣場,是鎮(zhèn)上老人們最喜歡納涼的地方。
傳說,樹里住著一位“槐樹奶奶”,保佑著鎮(zhèn)上的風調(diào)雨順。
可從一個月前開始,老槐樹的葉子開始大片大片地變黃、脫落,不過半個月,就變得光禿禿的,死氣沉沉。
鎮(zhèn)上的老人都急壞了,這可是鎮(zhèn)子的“風水樹”,它要是倒了,那還得了?
這時候,劉大師站了出來。
他在槐樹下轉(zhuǎn)了三圈,羅盤指針“嗡嗡”亂轉(zhuǎn),他當即臉色一沉,斷言道:“此樹已被外來妖邪占據(jù),樹靈被困,怨氣沖天!不出三日,必有大禍!”
這話一出,人心惶惶。
劉大師趁熱打鐵,說必須立刻開壇做法,斬斷槐樹東南方向的“妖枝”,斷了妖邪的根,方能保全鎮(zhèn)子。
當然,這場法事價格不菲,要集資三萬塊。
為了鎮(zhèn)子安寧,家家戶戶都咬著牙湊了錢。
可陳陽不這么覺得。
他每次靠近槐樹,都能感覺到一股微弱又悲傷的氣息,像是一個生了重病的老人,在無力地呻吟。
他把這感覺告訴了爺爺。
爺爺嘆了口氣,從香案下拿出一塊手掌大小的墨色木塊,遞給他:“這是雷擊棗木,你陽氣太盛,容易沖撞生靈。你今晚把它帶在身上,再去樹下看看?!?/p>
“爺爺,劉大師他……”
陳守一打斷了他:“用心去看,別用眼看。記住,萬物有靈,不可輕辱?!?/p>
04.
法事定在子時,月黑風高。
劉大師帶著徒弟,在槐樹下拉起黃線,擺上祭壇,上面供著豬頭、公雞,氣氛搞得無比森嚴。
他自己換上了一身繡著金絲的八卦道袍,手持一把锃亮的銅錢劍,口中念念有詞,繞著槐樹跳起了大神。
鎮(zhèn)上的膽小的不敢看,膽大的則遠遠圍著,交頭接耳。
陳陽揣著那塊雷擊棗木,也混在人群里。
戴上木塊后,他感覺周圍的嘈雜都安靜了許多,槐樹那悲傷的氣息,在他感知里變得格外清晰。
他甚至能“看”到,在那粗壯的樹干深處,一團柔和的綠光,正在被一縷縷黑色的絲線纏繞、吞噬。
那黑氣,和王老板家符紙上的一模一樣!
“妖孽!還不速速現(xiàn)形!”
突然,劉大師一聲爆喝,將一把混著黑狗血的糯米撒向樹干。
“滋啦”一聲,樹干上冒起一陣白煙,槐樹的整個樹身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陳陽感覺自己的心臟也跟著被狠狠揪了一下,那股悲鳴瞬間增強了十倍!
“住手!”他想也沒想就沖了出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著這個突然闖入法場的少年。
劉大師的表演被打斷,臉色鐵青:“你個小崽子,搗什么亂!”
“你這根本不是在救它,你是在害它!”陳陽指著那不斷冒煙的樹干,大聲喊道。
“一派胡言!”劉大師見被當眾質(zhì)疑,徹底怒了,“我斬妖除魔,你卻維護妖邪,我看你才是被蒙了心智!來人,把他給我拉開!”
兩個徒弟立刻上前要架住陳陽。
陳陽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將他們甩開。他死死護在樹前,對著劉大師,喊出了那句石破天驚的話:
“你再敢往前一步,就別怪我讓你魂飛魄散!”
這一刻,巷子里死一般寂靜,連風都停了。
05.
劉大師被陳陽的氣勢鎮(zhèn)住了。
他看著眼前的少年,明明身形單薄,可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一輪刺眼的太陽,讓他心神俱顫。
這小子,不對勁!
“好,好,好!”劉大師氣極反笑,“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你既要保它,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他今天要是被一個毛頭小子攪了局,以后還怎么在鎮(zhèn)上混?
想到這里,劉大師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從懷里摸出一張黑色的符紙,咬破指尖,在上面迅速畫了幾筆。
“這是‘五鬼搬運符’,我今天不傷樹,我倒要看看,你這護著樹的‘小神仙’,能不能扛得住五鬼纏身!”
話音剛落,黑符無火自燃,化作五道黑煙,尖嘯著朝陳陽撲去!
人群發(fā)出一陣驚呼,幾個膽小的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
陳陽只覺得一股陰寒刺骨的冷風撲面而來,讓他渾身汗毛倒豎。他下意識地將爺爺給的雷擊棗木死死攥在手心。
就在黑煙即將觸碰到他的瞬間,他胸口的棗木猛地一熱!
一股暖流從掌心瞬間流遍全身,那五道黑煙像是遇到了克星,發(fā)出一陣凄厲的慘叫,當場潰散!
劉大師“噗”地噴出一口鮮血,滿臉的不可置信。
“雷擊木……不……不對……你的命格……”他死死盯著陳陽,像是見了鬼,“你……你到底是什么時辰生的?”
陳陽喘著粗氣,還沒來得及回答。
他身后的老槐樹,突然發(fā)出一陣柔和的綠光,光芒籠罩住陳陽,他感覺自己消耗的力氣正在迅速恢復。
隨后,那光芒越來越盛,整個枯敗的樹冠,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了一根嫩綠的新芽。
所有人都看呆了。
后來,陳陽是被他朋友李兵和匆匆趕來的爺爺扶回家的。
李兵一臉興奮和崇拜,纏著陳陽問個不停。
“陽子,你也太牛了!那姓劉的臉都綠了!快說,你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鬼都怕你?”
陳陽虛弱地搖搖頭,看向爺爺。
陳守一給他蓋好被子,嘆了口氣,臉上又是驕傲又是擔憂。
“唉,不是他厲害,是他的生辰八字太特殊了。自古以來,有三個時辰出生的人,陽氣極重,尋常鬼神都要避讓三分?!?/p>
李兵眼睛一亮,立馬湊了過去,像個好奇寶寶:“哪三個時辰啊,爺爺?快給我們講講!”
陳守一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熱氣,緩緩開口。
“這第一個,便是陽氣最鼎盛的‘午時’。之所以特殊,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