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朝鮮前,我做足了功課,卻還是被眼前的現(xiàn)實擊碎了所有想象。飛機降落在平壤順安國際機場時,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神秘,而是一道道無形的圍墻,將這里的人分隔在兩個永遠無法相交的世界。
那個站在餐廳窗外的孩子
在玉流館品嘗著50元一碗的平壤冷面時,我無意中瞥見了窗外的那雙眼睛。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衣服,正踮著腳尖,鼻子緊貼著玻璃,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們桌上的食物。
服務(wù)員想要趕他走,我攔住了。我端起一碗還沒動過的冷面走向門口,卻看到孩子的母親急匆匆跑來,一把拽住孩子的手,不停地向我鞠躬道歉。
"對不起,同志,"她用生硬的中文說,"孩子只是好奇。"
我執(zhí)意要把面遞給男孩,母親卻驚慌地搖頭:"我們不能接受。這是規(guī)定。"最后,在我的堅持下,她收下了面,卻非要塞給我一把皺巴巴的朝鮮元作為交換。后來我才知道,那點錢是她三天的工資。
醫(yī)院里的生死抉擇
在平壤紅十字醫(yī)院,我目睹了人生中最痛心的一幕。一個年輕母親跪在醫(yī)生面前,手里攥著一把零錢,哭求著醫(yī)生救救她高燒不退的孩子。
"這些抗生素要50元,"醫(yī)生無奈地說,"或者你需要等下周的配給。"
50元,相當于這個母親大半個月的工資。我看著她在走廊里來回踱步,最終顫抖著手從內(nèi)衣口袋里掏出一個手帕包,取出全家的積蓄。
與此同時,在隔壁的特殊病房,一個政府官員的孩子正在接受最好的治療,床頭上擺滿了進口藥物和營養(yǎng)品。護士悄悄告訴我:"那孩子只是輕微感冒,但他的父親是重要人物。"
學校的兩個世界
參觀平壤中學時,我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在同一個校園里,普通班的孩子在漏風的教室里凍得發(fā)抖,而特殊班的教室卻溫暖如春。
課間休息時,普通班的孩子喝著白開水充饑,特殊班的孩子卻在享用進口點心和牛奶。一個小女孩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蘋果小心翼翼分成兩半,遞給同桌:"我們一起吃,這樣都能嘗到味道。"
校長無奈地告訴我:"我們盡力給每個孩子平等的機會,但資源有限。有些孩子的父母...更有能力為學校做貢獻。"
夜間的拾荒者
入夜后,我悄悄溜出酒店,看到了平壤最不為人知的一面。在涉外餐廳的后巷,幾個身影正在垃圾桶里翻找著食物。
一位老人看到我,驚慌地想要躲藏。我用學會的朝語輕聲說:"我不是來抓你的。"老人的眼睛里瞬間涌出淚水:"我只是想給孫子找點吃的,他正在長身體..."
我把自己帶的食物都給了他,他顫抖著手接過,突然跪下來要磕頭,我趕緊扶住他??粗橎请x去的背影,我第一次為自己的溫飽感到羞愧。
最后的告別
離開朝鮮的那天,在機場又遇到了那個在餐廳窗外看我們吃飯的小男孩。這次,他正幫母親搬運貨物,瘦弱的肩膀扛著沉重的箱子。
我悄悄塞給他一包中國帶來的餅干,他驚慌地看著母親,得到默許后才小心地接過,深深鞠了一躬,飛快地藏進懷里,像是守護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回國的飛機上,我一直想著那個男孩。想著他是否吃到了那包餅干,想著他將來會不會有機會走出那兩個世界的夾縫,想著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這樣的孩子在窗外凝視著別人的盛宴。
這趟旅程讓我明白: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當你在溫暖的室內(nèi)享用美食時,窗外那個與你只有一玻璃之隔的孩子,卻可能要為此付出一個月的努力。
也許,我們永遠無法真正改變世界,但至少可以不再對窗外的眼睛視而不見。在那個朝鮮小男孩清澈的目光里,我看到了人性最原始的渴望,也看到了我們每個人都不能逃避的良知與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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