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是一個激情燃燒的年代。

我叫陳默，二十歲出頭的年紀(jì)，懷揣著一腔熱血和幾本泛黃的醫(yī)學(xué)書籍，響應(yīng)了時代的號召，來到了這片廣袤無垠的內(nèi)蒙古大草原，成了一名赤腳醫(yī)生。

車子顛簸了幾天幾夜，當(dāng)我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時，瞬間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天空是那種不含一絲雜質(zhì)的湛藍(lán)色，仿佛一塊巨大的藍(lán)寶石，低得好像一伸手就能觸碰到。腳下是無邊無際的綠色海洋，風(fēng)一吹過，草浪便一層層地向遠(yuǎn)方翻滾，帶著青草特有的芬芳，以及一種原始而蒼茫的氣息。

這里的生活和城市里截然不同，簡單、純粹，卻也充滿了挑戰(zhàn)。我被分配到一個叫做“烏蘭”的牧民定居點，住在一間土坯壘成的屋子里，屋外不遠(yuǎn)就是牧民們的蒙古包和成群的牛羊。我的工作，就是背著一個老舊的醫(yī)藥箱，騎著一匹名叫“追風(fēng)”的蒙古馬，穿梭在各個蒙古包之間，為牧民們看病送藥。

草原的牧民們淳樸而豪爽，他們對我這個從“大城市”來的“文化人”充滿了好奇和尊敬。他們會用最醇香的馬奶酒招待我，會把最肥美的羊肉留給我。我也很快融入了他們的生活，學(xué)會了騎馬，習(xí)慣了喝帶著膻味的奶茶，甚至能用半生不熟的蒙古語和他們開幾句玩笑。

然而，草原的壯美之下，也潛藏著不為人知的嚴(yán)酷與危險。白天，它是牛羊的天堂；到了夜晚，它就成了狼的領(lǐng)地。幾乎每一個牧民，都和我講過關(guān)于草原狼的故事。它們狡猾、兇殘、團結(jié)，是牧民們最頭疼的對手。狼群會趁著夜色或暴風(fēng)雪，偷襲羊圈，咬死牛犢，給牧民們帶來巨大的損失。因此，在牧民的眼中，狼是絕對的敵人，人與狼的對立，是這片草原上亙古不變的法則。

我雖未親眼見過狼群圍獵的場面，但每當(dāng)夜深人靜，聽到遠(yuǎn)處傳來那一聲聲悠長而凄厲的狼嚎時，心中總會泛起一絲寒意。那聲音仿佛來自遠(yuǎn)古的荒野，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地對自然產(chǎn)生最原始的敬畏。我是一個醫(yī)生，信奉生命平等，但在這種環(huán)境下，我也不得不承認(rèn)，對狼這種生物，我心中同樣充滿了戒備和一絲恐懼。

我以為，我的生活就會這樣，在行醫(yī)、學(xué)習(xí)和與牧民們的日常交往中平淡地度過，我與狼，將永遠(yuǎn)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直到那個風(fēng)雪交加的夜晚，一聲微弱的哀鳴，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02

那是一個深冬的夜晚，鉛灰色的云層壓得很低，寒風(fēng)卷著雪花，像刀子一樣刮在人臉上。我剛給村里最年長的巴圖大爺看完病，他多年的風(fēng)濕在這樣的天氣里發(fā)作得尤其厲害。我給他扎了針灸，又留下幾天的草藥，婉拒了他家人留我過夜的熱情邀請。我的小屋里還煎著藥，明天一早還要送給另一戶人家。

我裹緊了身上的羊皮大襖，翻身上了“追風(fēng)”的馬背。雪花落在我的睫毛上，很快就融化了，冰冷的觸感讓我更加清醒。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馬蹄踩在積雪上發(fā)出的“咯吱”聲，和風(fēng)的呼嘯聲交織在一起。

就在我縮著脖子，任由“追風(fēng)”憑著記憶往家的方向走時，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順著風(fēng)飄進(jìn)了我的耳朵。

“嗚……嗚……”

那聲音極其微弱，與其說是叫聲，不如說是一種痛苦的呻吟，被狂風(fēng)吹得支離破碎。我勒住韁繩，側(cè)耳傾聽?！白凤L(fēng)”也停下了腳步，不安地刨著蹄子，鼻孔里噴出白色的熱氣。

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在這樣的夜晚，任何異常都可能意味著危險?；蛟S是迷路的小羊，或許是受傷的狐貍，但更有可能……是狼。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理智告訴我，應(yīng)該立刻催馬離開，這是最安全的選擇。但作為一名醫(yī)生，那痛苦的呻-吟聲像一根無形的針，扎在我的心上。我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敵不過內(nèi)心的驅(qū)使。我從馬鞍上解下馬燈，點亮后，小心翼翼地牽著“追風(fēng)”，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qū)とァ?/p>

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大約一百多米，在一個背風(fēng)的土坡下，我看到了那個發(fā)出聲音的生命。

借著昏黃的燈光，我的心猛地一沉——那是一匹狼。

它蜷縮在雪地里，渾身的灰色皮毛被暗紅色的血塊和泥土粘合成一縷一縷的，顯得狼狽不堪。它的身體在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一聲壓抑的嗚咽?？諝庵袕浡还蓾庵氐难任丁?/p>

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用馬燈照著它。這是一匹體型相當(dāng)健壯的成年公狼，即便身受重傷，那股屬于草原頂級掠食者的氣息依然存在。它的身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口，最嚴(yán)重的一處在它的后腿和脖頸，皮肉外翻，深可見骨，像是被同類的利齒狠狠撕咬過。

我立刻想起了前些天牧民們的議論。他們說，附近最大的那個狼群最近不太平，有一匹年輕力壯的公狼向老狼王發(fā)起了挑戰(zhàn)，想要爭奪頭狼之位。據(jù)說那場戰(zhàn)斗異常慘烈，挑戰(zhàn)者最終落敗，被狼群驅(qū)逐，不知所蹤。按照狼群的規(guī)矩，失敗者和重傷者都會被無情地拋棄，任其自生自滅。

看著眼前這匹奄奄一息的狼，我?guī)缀蹩梢詳喽?，它就是那匹失敗的挑?zhàn)者。它被自己的同類所拋棄，在這冰天雪地里，等待它的只有死亡。

03

寒風(fēng)依然在呼嘯，雪越下越大。我站在原地，內(nèi)心進(jìn)行著激烈的斗爭。

救，還是不救？

腦海中一個聲音在警告我：陳默，這是一匹狼！是牧民的敵人，是天生的獵手。就算你救了它，它野性難馴，醒來后第一個攻擊的可能就是你。而且，如果讓牧民們知道你救了一匹狼，他們會怎么想？他們還會信任你這個醫(yī)生嗎？

但另一個聲音卻在反駁：你是一個醫(yī)生！你的誓言是救死扶傷，無論對象是誰。眼前這是一個正在走向死亡的生命，它的眼神里沒有兇殘，只有無助和對生存的渴望。難道你要因為它的物種，就見死不救嗎？

我看著它，它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存在，艱難地抬起頭，那雙在傳說中閃爍著幽綠光芒的眼睛，此刻卻黯淡無光，充滿了痛苦和哀求。它沒有對我齜牙，沒有發(fā)出威脅的低吼，只是那么靜靜地看著我，仿佛在做著最后的祈求。

那一刻，我心中所有的猶豫和恐懼都煙消云散了。醫(yī)生的天職戰(zhàn)勝了一切。

我深吸一口氣，將馬燈掛在旁邊的枯樹枝上，然后緩緩地、一步一步地向它靠近。我刻意放慢動作，嘴里還輕聲說著一些安撫的話，盡管我知道它可能聽不懂。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來幫你……”

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善意，身體的顫抖稍微減輕了一些。我蹲下身，打開隨身的醫(yī)藥箱。幸好，剛給巴圖大爺用完的針灸包里還有干凈的棉花、紗布和一小瓶烈性白酒，這是我在草原上最常用的消毒劑。

我用雪搓了搓凍得有些僵硬的手，然后撕開棉花，蘸上白酒，開始為它清理傷口。當(dāng)冰冷的酒精接觸到傷口時，它的身體猛地一搐，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痛苦的低嚎，但它依然沒有攻擊我，只是將頭埋得更深了。

我小心翼翼地清理掉傷口周圍的污血和泥土，那猙獰的傷口看得我觸目驚心?？梢韵胂螅?jīng)歷了怎樣一場殘酷的搏斗。我用盡了所有的紗布，才勉強將幾處最嚴(yán)重的傷口包扎起來。它的后腿有明顯的骨折跡象，我只能找了兩根粗壯的樹枝，用撕下的布條給它做了個簡易的固定。

做完這一切，我已經(jīng)累得滿頭大汗?？尚碌膯栴}來了：我不可能把它留在這里，這樣的大雪天，就算包扎了傷口，它也撐不過今晚。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它帶回我的小屋。

這個念頭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帶一匹狼回家？這太瘋狂了。

但看著它在寒風(fēng)中微弱的呼吸，我咬了咬牙，決定瘋一次。

我走到“追風(fēng)”旁邊，安撫著它。我的馬兒顯然對狼的氣味感到極度恐懼和排斥，不停地打著響鼻，向后退縮。我花了很長時間，不斷地?fù)崦牟弊樱退f著話，才讓它稍微平靜下來。

然后，我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匹比想象中沉重得多的狼抱了起來。在我抱起它的瞬間，它全身僵硬，但終究沒有反抗。我艱難地將它馱在馬背上，用繩子簡單地固定住，然后牽著“追風(fēng)”，深一腳淺一腳地，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夜之中。

那一晚，風(fēng)雪掩蓋了我們所有的足跡。

04

將這匹我私下里稱之為“蒼影”的狼帶回小屋后，一段奇特而緊張的“同居”生活開始了。

起初的幾天，氣氛是凝重的。我把它安置在角落里鋪著干草的地上，它始終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只要我一靠近，它就會立刻齜開牙，喉嚨里發(fā)出“呼呼”的威脅聲，那雙恢復(fù)了一些神采的眼睛，像兩顆冰冷的星辰，死死地盯著我。

我理解它的恐懼和防備。我只是每天定時給它換藥，將切好的肉塊和一盆清水放在它夠得著的地方，然后就退開，不去打擾它。換藥的過程是最大的挑戰(zhàn)，每一次，我都要冒著被它咬傷的風(fēng)險。但我始終保持著耐心和溫和，一遍遍地告訴它我沒有惡意。

或許是求生的本能，或許是它真的能感受到我的善意，幾天之后，情況開始好轉(zhuǎn)。它不再對我發(fā)出威脅的低吼，雖然眼神依然警惕，但已經(jīng)允許我靠近為它換藥了。它開始吃我放下的肉，喝我準(zhǔn)備的水。

一個星期后，當(dāng)我再次為它換藥時，它非但沒有反抗，反而在我的手觸碰到它傷口時，輕輕地用頭蹭了蹭我的手背。那個瞬間，我的心頭一暖。我知道，它開始信任我了。

從那天起，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它不再是那個兇猛的野獸，而更像一個沉默的、需要照顧的病人。我每天除了出診，大部分時間都和它待在小屋里。我會一邊看書、整理草藥，一邊和它說話，給它講城市里的故事，講我的理想。它總是靜靜地趴在那里，豎著耳朵聽，仿佛能聽懂一樣。

它的傷勢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轉(zhuǎn)。脖子和身上的傷口開始愈合，結(jié)出了厚厚的痂。骨折的后腿也被我用更專業(yè)的夾板固定，慢慢恢復(fù)。它的毛色重新變得光滑油亮，眼神也恢復(fù)了屬于狼的銳利和深邃。

一個多月后，蒼影已經(jīng)基本痊愈。它可以在屋子里自由走動了，只是后腿還有些微跛。它身上的野性也一天天復(fù)蘇，它會長時間地凝視著窗外那片廣闊的草原，眼神里充滿了渴望。

我知道，我不能再留它了。它不屬于這間溫暖的小屋，它屬于那片自由的、充滿挑戰(zhàn)的草原。

那天清晨，我沒有出診。我為它準(zhǔn)備了最后一次豐盛的早餐，然后解開了它腿上的夾板。我打開了小屋的門，對它說：“蒼影，你自由了，走吧，回到你的世界去?！?/p>

它走到門口，停住了腳步，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得讓我無法讀懂，有感激，有不舍，還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深刻的眷戀。它走過來，再次用頭蹭了蹭我的腿，然后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嚎叫，不是凄厲，而是帶著一種告別的意味。

然后，它毅然決然地轉(zhuǎn)身，沖出了小屋，像一道灰色的閃電，消失在了晨曦中的草原深處。

我站在門口，看著它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雜陳。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也不知道它的未來會怎樣。

然而，奇妙的事情發(fā)生了。在蒼影回歸草原之后的大半年里，我們這個定居點附近的牧民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狼群騷擾牛羊的事件竟然大幅度減少了，幾乎趨近于零。大家議論紛紛，都說這是山神保佑。只有我，在聽到這個消息時，會下意識地望向遠(yuǎn)方的山巒，心中掠過一絲溫暖的猜想。

半年后，一紙調(diào)令將我從草原召回了城市。我成了一名生物老師，離開了那片讓我魂牽夢繞的土地。離開前，我向著草原深處，鄭重地鞠了一躬。

再見了，草原。再見了，蒼影。

05

7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

城市里的生活磨平了我的一些棱角，卻磨不掉我骨子里對草原的眷戀。如今，我已為人師表，站在三尺講臺，向我的學(xué)生們講述著生命的奇跡和自然的壯美。每當(dāng)講到草原生態(tài)時，我的思緒總會不由自主地飄回到那片綠色的海洋，飄回到那個與狼共處一室的冬天。

今年暑假，我組織了一次草原生態(tài)考察活動，帶領(lǐng)著十幾個對自然充滿好奇的學(xué)生，回到了我闊別7年的故地。我想讓他們親眼看看，我口中那個“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的世界。

汽車行駛在熟悉的公路上，窗外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草原還是那片草原，但沿途多了許多現(xiàn)代化的設(shè)施。我憑著記憶，想帶學(xué)生們?nèi)ノ耶?dāng)年生活過的烏蘭定居點看一看。

然而，7年的變遷太大了。許多老路已經(jīng)消失，新的道路縱橫交錯，我們手中的舊地圖成了一張廢紙。我們開著車在草原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眼看著太陽西沉，金色的余暉將草原染成一片輝煌的油畫，我們卻依然沒有找到方向。

更糟糕的是，在我們試圖穿越一片顛簸的草地時，汽車的底盤被一塊石頭狠狠地磕碰了一下，隨后便發(fā)出一陣異響，最終徹底熄了火，再也無法啟動。

我們的車，在茫茫草原的腹地，拋錨了。

夜幕，以極快的速度降臨。草原的晝夜溫差極大，白天的燥熱迅速被夜晚的陰冷所取代。學(xué)生們開始感到了恐慌，幾個女生甚至小聲地抽泣起來。我強作鎮(zhèn)定，安撫著他們的情緒，組織男生們從后備箱里拿出所有的食物、水和厚衣服。

“大家別怕，我們就在車?yán)镞^夜，保持體力，等天一亮，我們就徒步求救，這里離公路應(yīng)該不遠(yuǎn)?！蔽矣檬蛛娡舱罩鴮W(xué)生們的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信心。

然而，我的內(nèi)心，卻同樣被一種巨大的不安所籠罩。夜晚的草原，是未知的，也是危險的。

就在這時，一聲悠長的狼嚎從遠(yuǎn)方傳來，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學(xué)生們被這聲狼嚎嚇得噤若寒蟬，一個個臉色慘白地擠在一起。我立刻讓他們?nèi)炕氐杰嚴(yán)?，鎖好車門。我則拿著一把工兵鏟，站在車前，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一聲嚎叫，仿佛一個信號。緊接著，四面八方都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狼嚎聲，一聲比一聲近。黑暗中，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如同鬼火一般，從草叢后亮了起來。

兩只，五只，十只……

很快，我們被一個龐大的狼群，團團包圍了。

它們踱著步，緩緩地縮小包圍圈，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充滿威脅的咆哮?？諝庵袕浡还梢矮F的腥膻和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車?yán)锏膶W(xué)生們已經(jīng)嚇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透過車窗，驚恐地看著這群死亡的使者。

我握緊了手中的工兵鏟，手心全是冷汗。我知道，面對整個狼群，我這點抵抗力無異于螳臂當(dāng)車。一匹體型格外健碩的狼，似乎是這群狼的先鋒，它慢慢地、一步步地向我逼近，齜著白森森的利齒，涎水順著嘴角滴落。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地籠罩著我。我甚至能聞到它口中呼出的腥氣。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狼群后方，突然響起了一道嘹亮無比、充滿了絕對權(quán)威的嚎叫聲！

那聲音高亢而雄渾，仿佛一道驚雷，瞬間震懾了整個狼群。

正準(zhǔn)備向我撲來的那匹狼，身體猛地一僵，前進(jìn)的勢頭戛然而止。所有正在逼近的狼，都停住了腳步，它們紛紛轉(zhuǎn)過頭，望向后方，眼神里充滿了敬畏和服從。隨后，它們竟然緩緩地向后退去，為那聲音的主人讓開了一條道路。

我也驚疑不定地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只見在不遠(yuǎn)處的一個小土坡上，沐浴著清冷的月光，傲然站立著一匹狼。它的體型比周圍所有的狼都要龐大魁梧，身姿挺拔，宛如一位君臨天下的王者。它沒有看自己的狼群，那雙銳利如刀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怔怔地盯著我。

我借著皎潔的月光，努力想看清它的模樣。當(dāng)我的目光落在它的左后腿上，看到那處雖然長好了但依然有些不甚自然的線條時，我的大腦“轟”的一聲，一片空白。我仔細(xì)地再看它的臉，頓時愣在了原地。